不需言語、不用詢問,任何人都可以由安以喬滿溢幸福的臉龐瞧出端倪。
她的笑容比平日更耀眼,走起路來輕飄飄的像隨時都要飛上天,說起話來甜蜜蜜的,活脫脫就是一個戀愛中的女人。
而紹篤圻也一樣。
平日向來只對動物親切可親,對飼主只能算客氣的他,數日來一反常態,不論是動物或飼主,甚至沒有生命的物體,都可以得到他甜蜜的笑容一枚和滔滔不絕的話題數個。
就算是林義堂的椰撤也不能破壞他滿溢的好心情,不論好友說什麼,他永遠報以幸福美滿的微笑,看得林義堂都快起雞皮疙瘩了。
一旦兩人碰面,那更不得了。
整個動物醫院好像飄滿了一顆又一顆的愛心,背景瞬間替換成滿滿的粉紅色玫塊花,不管周圍有多少人,兩人馬上掉進自己的小世界裡,甜蜜而無法自拔。
這情形,看在兩人的好友眼裡,感慨特別深。
「好甜蜜吶!」季芳站在休息室的角落,看著不遠處吃著「甜蜜愛心便當」的兩人,感歎的道:「簡直完全陷入兩人世界了。」
「好刺眼啊!」林義堂則伸手遮限,做出阻擋強光的動作。
「這兩個人不停射出愛情光束,我的眼晴都快瞎了。」
她轉頭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這不是稱了你的意嗎?誰要你雞婆急著撮合他們的。」
「我哪知道會變成這樣?」他真是作夢也想不到,那個自閉陰暗、內向害羞的好友,一談戀愛居然會變得這麼恐怖。「你知不知道,每天看一個男人甜蜜的傻笑是多麼恐怖的事?」
季芳心有威威焉。「小喬也一樣啊!有事沒事就一個人在那裡吃吃發笑,開口閉口都是他怎樣、他又怎樣。」
她打了一個寒顫。「我從來沒看過她這個樣子。」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無奈歎了口氣.「同是天涯淪落人。」林義堂對她眨眨眼,賊賊笑了開。「不如我們也湊成一對好了,無聊時我可以替你打發寂寞啊!」
季芳作勢要賞他巴掌。「你作夢!」
「哈哈哈!」他笑著躲開。「我開玩笑的啦!妨這麼凶,我可不想惹禍上身。」
「少臭美了。」她扮了一個難看的鬼臉。「我才怕被你纏上呢!誰要倒楣被你纏上,一定是上輩子造孽。」
兩人的打打鬧鬧絲毫不影響角落甜蜜的一對情侶。
吃著安以喬特地為他準備的午餐,紹篤圻臉上溢滿幸福的微笑,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吃著便當,根本當一旁打鬧的兩個人是空氣。『待他們吃完午餐,旁邊兩人嘴也鬥完了,冷顫也打夠了,雞皮疙瘩都掉光了,他們卻還意猶未盡、依依不捨。
「小喬,走了啦!」季芳忍不住上前拉人。光是看他們兩人你儂我儂、眉來眼去,她都快受不了了。「今天下午你不是還得去佈置一個婚禮會場,再不走人肯定會來不及的。」
「對喔。」安以喬這才想起來,因為店裡人手不足,她還拉了好友來幫忙,於是轉頭對親親男友交代了聲,「那我走了,你要想我喔!」
這句話頓時又讓一旁的兩個友人,冷不防顫抖了下。
「我無時無刻不想你。」紹篤圻深情的看著她。「你等會開車要小心喔!」
他的回答,讓兩人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如果不是季芳午餐吃得不多,她懷疑自己會當場吐出來。
想不透啊想不透,為什麼情侶們可以這樣肉麻當有趣,就算他們自己不覺噁心,也要想想旁觀者的感受嘛!
走出寶貝動物醫院,安以喬滿心歡喜的哼著歌,連走路都像在跳舞一樣輕快。
季芳跟在她的後頭,忍不住搖搖頭。「你真的一頭栽進去了你。」
「因為愛神的箭射中了我的心。」安以喬轉身做出捧心的樣子。「我已經深陷愛河,而不可自拔了。」
季芳見狀忍不住笑罵,「我看是你自己跳進愛河裡,又不想爬上來吧!」
安以喬僅是笑而不答。
從前她聽別人對她訴說愛情的酸甜苦辣,總是無法體會其中的滋味。在她的世界捏,動物得到的關心往往比人還多,她每天想的都是那些貓貓狗狗,男人從不曾在她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儘管曾經也有幾個男人嘗試與貓狗爭寵,最後終究不敵而直到遇見紹篤圻——他不像那些男人,總是計較她花在動物身上的注意力比花在他身上還多,也不會像那些人一樣,逼迫她的目光只能放在他身上。
他們有共同的興趣,和說不完的話題,每多瞭解他一分,她就愈覺得彼此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感激上天讓她遇到了這個男人,並深深珍惜在她二十幾年的生命中,從未像現在這樣幸福過的這分美好。
季芳小小翼翼的探問:「你真的愛他嗎?」
「我很喜歡他。」安以喬老實的回答,「非常、非常喜歡,甚至隨著對他的瞭解了多,感覺也愈深。」
「這樣啊……」
好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勾起了安以喬的好奇心。
「怎麼了?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嘛!沒關係的。」
「是你叫我說的喔?」季芳歎了一口氣。「看到你現在這麼幸福的樣子,我也很替你高興,可是有件事我至今仍替你感到耿耿於懷。」
她偏著頭,微挑起秀眉。「是什麼事呢?」
「就是那個小籠包啊!」季芳走上前拉著她的手c「你忘了嗎?那個讓他暗戀了十年,長得和你很像的小籠包女孩。」
「那有什麼關係嗎?」安以喬一臉不解。
季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難怪人家說只要一談戀愛就會變笨,你本來就已經很單『蠢』了,現在往更高境界邁進了你。」
她是真的不懂嘛!
小籠包是小籠包,她是她,她和他是一對,這三者之間又有什麼關係呢?
看她那無邪的模樣,季芳考慮了很久,為難道:「難道你從沒想過,他有可能只是把你當成小籠包女孩的替身嗎?」
安以喬頓時瞪大雙眼。
「哎,不要瞪我啦!」季芳迴避她的眼神。「我也不想澆你冷水,可是他自己、說你和他暗戀十年的女孩長得一模一樣,相信換了任何人都會有同樣的疑問,只有你這個小傻瓜完全沒想到。」
「不可能!」安以喬直覺的否認。「他不是這種人。」
「這跟他是什麼樣的人無關,你想想,換作是你,難道不會因此愛上那個人嗎?」
「我相信他。」安以喬仍是堅持,只是語氣不自覺薄弱了些。「何況,就算我和她長得很像,畢竟還是不同的兩個人啊!」
「對,你們是不同的兩個人沒錯,但是內在不同,外在可難分啊……」季芳本來還想繼續再說,但見好友的表情由原來愉悅幸福慢慢轉變為沮喪黯然,那一肚子的猜測立刻嚥了回去,改口道:「不過這也只是我的猜測啦!
不管真相如何,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對不對?「
這個說法非但沒有讓安以喬釋懷,反而在她內心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他是愛她這個人,或只是愛上與他最初暗戀女孩一模一樣的臉皮?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的她,面對好友提出的疑問,頓時慌了。
「小喬?」季芳看她一臉黯然,和方才快樂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不禁感到相當愧疚,「對不起,我不應該胡說八道,跟你說這些有的沒的。」
安以喬抬起頭,茫然的看著好友,片刻後,才強顏歡笑的搖頭。「沒事啦!我相信他,我們走吧!」
^o^,^o^^o^,^o^信任這種東西,一但出現了裂縫,就再也沒辦法假裝它不存在。
懷疑一旦在心中萌芽,就算不去理會它,也會慢慢成長茁壯,直到盤踞整個心房,今人再也無法忽視.安以喬一再告訴自己,要相信他、要相信兩人的感情,但好友的話卻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真的是替身嗎?對他而言,她只是另一個女人的影子嗎?這些問題沒有答案,卻無時無刻不佔據著她的腦海。
原本無塵的愛情蒙上了陰影,不再是全然愉悅的幸福,而是加了猜忌的苦澀。
她忽高忽低的情緒,江如蘭這個做母親的全看在眼底。
這世上,最甜蜜的是愛情,最苦的也是愛情。女兒的情緒起伏所為何來,她自然心裡有數,只是她總想年輕人有年輕人自己的想法,女兒沒來問她,她也不願過問太多。
直到眼看女兒把一整柬嬌艷欲滴的玫瑰剪得一朵都不剩,她終於按捺不住,將失魂落魄的安以喬給拉到一旁。
「以喬,你這兩天是怎麼啦?老是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給媽聽聽,好讓我替你出主意啊!」
安以喬聞言低下頭,久久無語,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的道:「這件事情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有辦法的啦!」
「到底是什麼事?」江如蘭拍拍女兒的手。「來,從頭說給我聽。」
安以喬深吸一口氣,將她和紹篤圻從認識開始,到心中產生的困惑,一字不漏的忠實轉述給母親聽。
「季芳說他只是把我當成小籠包女孩的替身。」她扁著嘴,感到一陣心酸襲來,眼眶頓時紅了。「我本來也不相信,可卻愈想愈覺得有可能,怎麼說他都暗戀人家十年了,哪有那麼快就忘記的。」
江如蘭聽完笑歎了一口氣。「傻孩子,原來你是在吃醋來著?」
「我才沒有在吃醋呢!」安以喬堅決否認。「我只是不想被當成別人的替身,我也不希望他看著我:心裡卻想著少籠包女孩,我希望他的眼裡只有我一個人……」她愈說愈覺得自己的確在吃那不知名的小籠包女孩的醋,最後索性閉上嘴。
「反正,我就是不喜歡這樣子嘛!」
江如蘭笑望著女兒,搖搖頭。「既然你心裡有懷疑,為什麼不當面問清楚呢?」
安以喬像洩了氣的皮球癱在桌上,悶悶的道:「我問不出口,如果他說沒有,豈不顯得我很小家子氣,連他的回憶都要計較、都要嫉妒,但如果他說有……我會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這幾天紹篤圻見她總是悶悶不樂,便一直不停追問她是怎麼了,好幾次她都差點問出口,卻總在最後一刻壓抑了住。
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如此善妒的一面,不希望讓他認為她是一個心胸狹窄、喜歡吃醋的女孩子。
只是這問題一天不解決,她就一天不快樂,每天一睜開眼睛,想來想去都是同一件事,連她自己都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傻孩子。」江如蘭憐愛的摸著她的頭,「愛一個人,本來就要全心的信任他,如果你沒辦法信任他,這段感情也很難維持長久,我知道你害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但與其在這生悶氣,不如直接問他,也好過你一個人在這裡胡亂猜測的好。」
「萬一他說謊呢?」這才是安以喬最害怕的。「我怎麼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如果他明明這麼想,卻說沒有呢?」
江如蘭歎了一口氣。「如果你連他給的答案都不能相信,那就忘了他,再找別的對象吧!信任是件很難的事,該不該、要不要,這之中如何判斷,都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她聞言低頭不語。
多疑本就不是她的個性,但任何事一旦沾染上情字,似乎都會走了調,連她也變得不像自己了。
「我相信他不會騙我。」至少這點她是肯定的,「他要不就不說,說出口的就一定是真話。」
「這就對了。」江如蘭欣慰的拉起女兒站起身。「來,這就去找他把話說清楚,你再這麼失魂落魄下去,我怕店裡的花可沒一株完整的了。」
安以喬轉頭看向桌上被她剪得七零八落的玫瑰花,忍不住噗時一聲笑了出來,吐吐舌頭。「是,我知道了。
『』
^o^,^o^^o^,^o^被突然大量定購花束的客人擔誤了些時間的安以喬,還沒來得及找上紹篤圻,他倒是迫不及待的先來找她了。
「你怎麼來了?」安以喬見到他,又驚訝又開心。「下班的時間還沒到吧?」
紹篤圻憂心忡忡打量了她一下,白曾的臉龐浮著兩個淡淡的黑眼圈,神色顯得有些憔悴。
「因為擔心你,所以提早下班了。」他老實回答,「這幾天你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怎麼笑了,說起話也欲言又止的,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如果是的話,告訴我我一定改,如果不是,我也希望能知道是什麼事惹你不開心了。」
其實,紹篤圻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決定來找她問個清楚的。
那天晚上,他們確定了彼此的感情,對他而言,整個過程就像作夢一樣,之後的日子他也沉浸在兩情相悅的喜悅之中,天天都像漫步在雲端。
怎料,不過才幾天,她的態度就整個改變了。
不但快樂的笑容自她臉上消失,向來神采奕奕的她,也失去了往日的開朗,每回見著他,不是愁眉苦臉,便是欲言又止的。
而他的情緒也只能隨著她上下起伏,她若笑,世界於他便如天堂,她若皺眉,他便自天堂掉落地獄。
原本他以為她只是一時心情不好,儘管心裡擔心的要命,但問了幾回,她始終不願回答,他也就不再逼問了。
但接連數天皆是如此,甚至今天她也不同往日一般,在他午休時間前來相會,他才發現事情不如他所想得這麼簡單。
也許她後悔了,也許那天晚上是氣氛或其他因素使然,而使她一時意亂情迷,實際上她對他並沒有真正動心?
一整天,紹篤圻都在猜測究竟是什麼事造成她的反常,最後,他終於受不了煎熬,決定來找她問個清楚。
如果她真的後悔與他交往,他不會強人所難,他可以花更多時間,用更多行動來證明他的真心,無論如何他都不願看見她這樣不快樂。
「其實……我正打算等花店打烊之後,要去找你說清楚的。」安以喬咬著下唇。「你可以等我一下嗎?再過二十分鐘,花店就打烊了。」
江如蘭送客人出門,正好看見他們。
「你們去聊吧!」她善解人意的道,「這兒有我打理就夠了。」
「阿姨。」紹篤圻跟她打了聲招呼。「讓我幫你們收店吧!
反正我也沒事,有些粗重活有我幫忙也比較快些。「江如蘭聞言讚許的點頭。」也好。「
二十分鐘後,花店整理完畢,也拉上了鐵卷門打烊,他們才帶著黑皮及她養的七、八隻狗兒,到附近的公園散步。
夜晚的公園裡,有人慢跑、有人下棋,還有許多飼主帶著狗出來溜躂,很是熱鬧。
安以喬在這附近算是熟面孔,在公園裡繞上一圈,總有許多人停下來和她打招呼,順便說上這麼一句,「小喬,你男朋友啊?長得很帥咧!」
然而,聽她每每很爽快的承認彼此的關係,也讓紹篤圻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
既然她不避諱承認,就代表她不是嫌棄他……應該是這樣吧?
等到解決所有狗兒的生理需要,他們這才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黑皮和其他狗兒則開心的在草地上奔跑。
「可以告訴我你有什麼心事嗎?」他握著她的手,定眼注視著她。「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惹你不高興了?」
她搖搖頭。「我們再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好不好?」
她只想聽他的真心話,就算是善意的謊言也不想。
「嗯,你先問吧!」
「好。」安以喬深吸一口氣。「真心話或是大冒險?」
「真心話。」
「我是不是真的和小籠包女孩長得一模一樣?」
紹篤圻訝異的看著她,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莫非是她發現他說謊騙她,所以才生他的氣嗎?
「其實……」他思索著該如何解釋才能讓她瞭解自己的苦衷。「我一直想告訴你,你們……」
安以喬打斷他的話。「是或不是嘛?」
,他歎了一口氣。「是。」
「那……」她咬著唇,一臉楚楚可憐。「在你心裡,是不是把我當成了她的替身?因為我和她長得一模一樣,所以你才喜歡我,是嗎?」
他聞言大驚。「絕對不是!」她是怎麼得出這種荒謬的結論?「這就是你這幾天悶悶不樂的原因?」
她默默點頭。
太好了!她沒有發生什麼事,也不是因為他做錯了什麼而生氣。紹篤圻呼由一直梗在喉間的那口氣。
「你還笑。」見他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安以喬簡直快哭了。「很好笑嗎?人家真的很在意耶!」
見狀,他連忙斂去了笑容。「對不起,我沒有想到居然是因為這件事。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因為我不想讓你認為我是一個小家子氣的女人。」她聳聳肩,無奈的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喜歡小籠包女孩,也知道我和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這些都是沒辦法改變的事實,我怕我說了,你會覺得我在無理取鬧。」
「我不會。」紹篤圻開心的笑了。「但如果你早點問我,就可以少受一點苦了。」
「為什麼?」他的反應實在太不合乎常理,也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你不覺得應該解釋一下嗎?」好歹她也為了這件事失眠了三天耶!
「記得我曾經要你不要問小籠包女孩的事嗎?」見她點頭,他綻出笑容。「那時我有一個很好笑的理由,不過現在那個理由已經消失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好不好?」
被他的話搞得一頭露水,她瞠大了眼瞧他,搞不懂他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神秘兮兮的。
「什麼東西?」她朝他伸出手。「我看看。」
「在我家。」他像個急於展示新玩具的小孩一樣,興奮的站起身。「你一定想不到。」
「可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啊?」她生怕這是他故意用來模糊焦點的伎倆。
紹篤圻直拉她起身,一臉的笑意。「看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