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
她急啊,他要賴到什麼時候?
「天要暗了,恐怕不太好。」纖纖小指向窗外天色一點,提醒他時候不早了。她討好地怯笑著,照殷品堯四處放話的情況看來,她肯定嫁不掉了。雖然她本就不想嫁,也不願他待在房裡。
「點燈就行了。」
好歹他也舉頭望一下,敷衍敷衍,莫非真鐵了心一賴到底?她慌了。
「能不能拿回去看?」
「耐心點,再多給我些時間,我有空就陪你了。」
文莞為之氣結,稀罕啊,誰要他陪!
他們真是八字不合,自來到莊裡,她已喝了不下二十盅補藥湯,想當初她活蹦亂跳、身體康健,幾時成了病弱西施?出入不只有專人伺候,這居心叵測的殷家大少又隨侍在側,不容分說要人喝湯,讓她聞到藥味就皺眉。
「我不要你在這兒。」
他定了心神,處變不驚。
「我知道你忙,揚州城內凡屬翰江:莊的大小經營全歸你管,連分部傳來的例行報告也要你批示過目,所以,你回書房,我便吵不到你了。」
殷晶堯姿勢不變,一心二用,「百煉成鋼,你本來就吵不到我。」用筆批下注記,另外拿起米鋪的帳冊報告。
她幽幽歎了氣。「我是不是出不了大門了?」
「操之在你。」
「何故?」
不明白?他好笑地抬頭看她一眼,停下手中工作,不厭其煩地再問一次:「那個人到底是誰?」
又來了,真是追根究柢。她不要他插手,這是她的家務事。
「不管你問幾次,我的回答還是一樣,不知道。」
「那麼,莊內留不下陸書棠。」
「不許那麼做!」
父母與表叔之間尚有許多模糊的環節需交代,表叔一走,她找誰問去?
「他是我表叔,而且.趕走他的理由是什麼?」
「阿莞,他是不是你表叔這件事,有待商榷。」
「我相信他是。」
「就算是又如何?你對他完全沒有記憶,不靠他,你也活下來了,對你的生命歷程而言,他不重要!」
「當然重要。」她臉色凝重。「我要知道我來自何處?還有哪些親人?我不是忽然冒出來又讓人丟棄的,在世上我還有血緣相近的親人活在世上。你知道你的祖先做過什麼,你瞭解你的血脈出自何處,你對你的一切清清楚楚,可我沒有。他對我當然重要。」
「如果你真是孤伶伶一人在世上又如何?」
「不論如何,只要是真相,我都能接受。」
「他害過你,會有第三次。」
又套她話!她仰高下巴睨瞧他。
「你沒有證據不能趕他,他走,我也走。」
固執得跟牛一樣,他吁了口氣:
「那麼答應我,別單獨去找他。」
「放心吧,我會提防他。」為了替表叔粉飾,又加上一句:「瞧你說得跟真的似的。」
他瞭解她的心思轉什麼,她凡事一向不假手他人,或者說不喜歡麻煩別人。她這樣獨立不求人到頑固的地步是他造成的?
「阿莞,我還欠你一趟海上出遊,我打算等成親後再去,你意下如何?」
漲著那本來就很迷惘的雙眼,成親?誰啊?那跟她有關係嗎?
她目瞪口呆的模樣,又要惹他笑了。「如果沒有意見,這幾日我便跟爺爺奶奶提親。」
她眨了下眼,什麼時候跟著喊爺爺奶奶了?
「你說誰跟你……呃,」吞嚥口水。「成親?」
「你呀。」
她趕忙正襟危坐。「我從來沒說要嫁你。」
「我口口聲聲說要養你,你忘了?」
「那是你一廂情願,我可沒答應。」
他以拳撐額沉吟:「這該如何是好,我與你口對口了,話說出去自然不能收回。你的清白等於毀在我手上,就算你不要我負責,我的良心也會整天跟我大吵大鬧。」忽而對她一笑,把問題扔給她:「那怎麼辦?」
方才一瞬間快被他的柔情軟化了,可想起他種種劣跡,理智馬上主宰一切思維。他是壞蛋,喜歡她在他股掌間的迷亂。
她面不改色,一副事不關己的無謂:「睡不安枕是你的事,反正一切都是你搞出來的,只好請你多擔待了。」」女孩子臉薄理所當然,這事由我開口。」
意思好像弄擰了。「我是說你自作自受,活該。你又想向誰開口?」
「程化夫婦——也就是你的爺爺奶奶,未來也將會是我的爺爺奶奶。他們一定不清楚我們的肌膚之親有多親密,我一五一十告訴他們,這樣一來,我非你不娶,你非我不嫁。」
嚇她?做他的白日夢!不會再上當了,老用威逼方法,煩不煩啊!
「天色不早,該回房了。」她轉移話題。
「為什麼不想嫁人?」
「因為你根本是鬧著我玩,沒半點誠心。」
「我殷品堯從未對一個女子許下終身承諾,阿莞,我要娶你。」
他的表情好嚴肅,他是認真的?
「我對你只是一個責任。」
「何以見得?我天生該是鐵石心腸,壓根兒不會有俠骨柔情?」
想起以前的著慌懼怕,推翻了他的誠摯。「你討厭我,從小就討厭我,我現在頑固不柔順,你更該恨我入骨。我擾亂了你平靜的生活,你便拿我不可能的事來笑我,例如婚嫁這回事,但我無所謂。」她聳聳肩,像是了然一切的坦然。「反正是嫁不掉了,所以,隨你說去。」
「分析得很好,我為什麼吻你?」
「懲罰。」
「有這種懲副方式?」
「請你想想,兩次你都是在我不顧你意的情況下吻我,對不對?」不理他微皺起的眉。「我知道,你是氣得拿我沒法子,又不能打我,只好用這種方式以示薄懲。但望你發發好心,不要連這種事都傳揚開來。」
據她所知,目前尚未有這項傳聞。
他如釋重負地笑了。
「我說錯了?」看著他漸趨近她,高大的身影壓得她心喘。「你可別惱羞成怒。」
「吻是一種懲罰,我倒是佔盡了便宜。你不溫順,但是善良;你固守原則,但有個性;你常逆著我的意思走,但不無理取鬧。我一開始真是讓你煩透了,尤其海上寂靜的口子過久了,真想掐死你換回我的平靜。」
文莞直直地仰望他,平淡而不在乎。
「漸漸地我居然嫉妒起品軒,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等我發現事態嚴重時,已經愛上你了。」
她吃驚,身子往後縮。
「你平淡的表情下有不容妥協的情緒,我想用強硬手段將你導回我設想好的正常人生路,但我失敗了。阿莞,你真不柔順,可是,我愛你。」
她默默望著他,他的似水柔情與濃密愛意是真的?此刻的他不劇硬,也不狡獪,他深情看著她,她的心跳……擂鼓似的。
這一番告白,的確令她動容。
「殷品堯?」
「我在。」
「你一反常態。」
「我知道。」
「你第一次這麼多話。」而且溫柔。
「我也很訝異。」
「他們,都說我思想古怪,違悖常倫。」
殷品堯知道她說的「他們」,是一些遵守禮教規章的人。
「我見多識廣,不怕。」
「這次真的不是唬我?」
「沒有一次騙過你。」
她垂下眼瞼。「別害我對你期待落空。」
「對我有些什麼期望?」
「我……」她吶吶說不好話。「我……又不是木頭,我……」
他含住她的唇,也含住她羞於啟齒的話。
這一次他溫柔地吻住她,長長綿綿。
月兒,方出東山。
「表叔。」
陸書棠站在欄干前,屋簷的陰影覆住他,搖曳的柳枝襯出他細長的身形。他少有喜怒,彷彿遺世獨立,頗有莫理世人眼光的灑脫。他就是他,接受也好,挑剔也罷,他不為世人而存在。
「你來看我?」他頭也不回,似捨不得眼前波光瀲灩的美景。「殷大少怎肯讓你見我?」」我什麼也沒說。」因為不確定。今日來訪,是想理清謎團。
他緩緩轉頭,見不遠處有個丫鬟伸長了頸子頻頻往這兒張望,不僅如此,還暗中派了保鏢,他瞭然於心,輕哼冷笑:
「該是如此,他不會讓你單獨見我。」眼睛冷冷地看她。「他來警告我,不許我傷你,文莞,他對你可真是呵護備至。是,他是該防著我。」
她讓他看得心痛,為何句句帶刺?文莞顫聲道:「我不是因為怕你才讓雁姐陪我,她也是受人之托。你……真是我表叔?」
「你爹與我青梅竹馬,情同手足。」
他眼中一片清澄,她不疑有他。
「表叔,那天你依約前來了?」
「確定看見的人是我?」他慵懶,望回前方。
「那天想告訴我什麼?」怎麼忘得了?唯有他會這般冷漠。
「你與你娘真像。」都挺會勾引人。「無慾無求,卻得到了最美好的事物。殷品堯語氣不輕,文莞,你說了什麼?」
她一徑搖頭,望著他的項背:
「表叔,你是我的親人,也是唯一能給我爹娘影像的人。我記得他們的慈愛,也知道他們疼我,可我貪心,還想知道更多更多。表叔,我總覺得你語多保留,可是從你眼中的感情,令我不得不相信你與我爹的摯誼。我極力說服我自己,池塘事故不是你造成的,雖然疑雲滿佈,但我寧願選擇相信你。」
「如果心中存疑,為什麼還來找我?」
「因為你是我表叔。」
心中一震,太像了!
他默默回頭,那言語、表情,宛似文雋康,往日種種,歷歷在目——
「我不能不管你,因為你是我師弟。」他笑得開朗且包容。
文雋康的純良與無懼,每每令他掙扎痛楚,他在恍惚中又將文莞與她母親的影像重疊。
文莞看著他失焦的眼神,他的表情變換,交織著愛與恨。
「文莞,你不該來。」
酷似她母親的容貌,令他易躁瘋狂。
陸書棠握成拳的手青筋暴現,鎖眉咬牙似到極限。
「表叔,你不舒服?」
他突然喝道:「你走!」
遠處的雁姐嚇了一跳,拔腿往這兒疾奔。
文莞吸了口氣。「表叔?」
「滾!」
雁姐喘吁吁,顧不得調息,連忙問:「阿莞……情況不對?要不要……我……」
文莞怔怔地搖頭,握住雁姐的手制止,無助的酸楚湧上來。
「我現在不想看到你。我保證有一天我會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讓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事。然後,我會離開。」
三人糾葛的影像與記憶揉和在一起,纏了他一輩子。
「我知道你感興趣,也知道我撲朔迷離的態度令你很好奇,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滿足。現在你們走,我不想看到你們。」
他用驅趕的口吻下逐客令,比甩巴掌更令她難過。
湖水倒映皎潔明月,天上水面兩個月,湖中月因波紋而飄搖扭曲,藏在書棠表叔心靈深處的他又是何種相貌?文莞坐在湖畔的涼亭內,忖思著。
陸書棠對她似有著複雜交錯的情感,而因為這「表叔」的身份,讓她捨不下心底擁有親人的渴望。但她不糊塗,那晚確實是他打暈她的。
她明白自己有危險,但探求真相的勇氣令她不怕去面對。他恨她甚於愛她,所以他總是冷著一張臉。
「阿莞,你真好看,怎麼看都不膩。」
品軒坦率又直接的讚美,真讓她不習慣。殷品堯從未評量過她的相貌,不過也是直勾勾對著她瞧,在她臉上摸來親去;葉姐則誇她可愛、討人喜歡。說她美麗,品軒是頭一個。
「你的嘴巴才甜得膩人呢!喝酒,好雅興。」
他分別擺好酒瓶、酒杯以及兩碟酥餅,自顧自坐下。「想找你陪我。一個人坐在亭子裡,也不披件外袍,小心著涼。我讓雁兒給你拿件外衣好不?」
她皺了下鼻子。「我不要人伺候的,再說我沒那麼弱,沒病都讓你們捧出病來。」
也是,文莞不像那些吹了風就倒的女人。
「阿莞,吃塊餅。」他餵了她,她張口吃了。
「今晚沒有功課?」
他嘻嘻笑道:
「托你的福。我最近可快活了,阿莞,陪我喝酒。」替兩個杯子滿上了酒,順勢再餵她一塊餅。
「我不會喝酒。」她搖頭輕笑。
「淺嘗即可。」
見他爽快地一飲而盡,她也含了一小口酒。
「阿莞,大哥與我你較喜歡誰?」
她讓這問話嗆到,口中的酒全噴了出來,咳個不停。
他也未免太直接了!
殷品軒見狀忙拍撫她的背:
「小心點,慢慢來,不喝酒的人一入喉會不習慣酒的味道,但到後來會品出它的香醇。灑能怡情,怎麼說呢……喝了酒後整個人飄飄然,煩惱事全忘了,心情好得不得了,悶在心裡的事能大吼大叫全發洩出來。」
文莞止了咳,愕然地看著品軒,他怎麼滿嘴荒唐言!
他似乎對自己悟出這番道理非常得意。「對,還能養性,把壞的脾性扔出去以後,就能培養好性靈了!」
「那叫傷身、誤事。」一陣令他破膽、冰冷如鬼魅的聲音傳來。「我不要求你讀通聖賢的至理名言,但你連常理都能編出歪理,你總有辦法獨樹一幟、標新立異,真是可喜可賀!」
「大哥!」沒辦法,見了他就會不自覺發抖。
文莞一邊旁觀,殷品堯對品軒總含刺帶刀,莫怪品軒見了他二話不說能溜就溜。
「我嗆到了,他幫我……」
「我看見了。」劍刃般銳利的眼光劃了品軒一眼。
殷品軒難得鼓起勇氣:「好久沒見她,找她陪我說話。」
「你壯似牛、野如猴,夜涼如水,她著了涼怎麼辦?」
又來了!她無奈攢眉。「我沒那麼纖弱,況且品軒總能逗甜笑,我也喜歡同他說話。」
「我就不行?」殷品堯聞言氣短,她可以喜歡別人的一言一行,卻從未說過喜歡他的任何事。
殷品軒心中大樂,有文莞給他撐腰,他遂壯大膽子搶白:
「你怎麼行!又不是廟會,凶神惡煞樣給誰看?臘冬還遠,站在你身邊偏像下雪一樣寒冷,一看見你開口,我頭皮都麻了。你弟弟我都受不了,何況是阿莞?忍受你的跋扈是我難逃的劫數,但是外姓人的阿莞憑什麼那麼倒霉?所以,聽我說話自然比較快樂。」
文莞驚詫地摀住口,大大佩服他的勇氣。「品軒,好氣魄!」
她眼中酌欽羨讓殷品堯光火。「阿莞,你居然在一旁叫好助長他的氣焰!」
「他說的是實話,我心裡的感覺也是真的。許你凶,不准別人有意見,霸道!」
「阿莞!」
因為大哥喜歡文莞。所以她不聽擺佈,品軒就是仗著這點才敢暢所欲言。同時也看出大哥想掐她又不忍下手的青白樣,唉,這種情況真……太難得了!大快人心,可惜大堂哥沒看見。
「對了,大哥是來找誰?我同阿莞正在喝酒。」
接著又搶在他開口前聲明:
「你可不能遷怒,我確定,而且非常肯定該做的事都做了。現在是閒暇時間來這兒找阿莞吟風詠月。」
殷品堯皮笑肉不笑。「好興致,也得配好文采。」
「大哥可是點我庸才?」
「你不承認?」
不料殷品軒不怒反笑,「不,膿包配庸才,再適合不過。」他轉頭對著文莞說:「對不對,阿莞?」
明知他是玩笑話,她也不免臉紅。「別胡說!」
殷品堯狀若無事地按住品軒的肩膀,暗加施力:「品軒,庸才經過調教也有成俊才的一天,可悲的是還不識時務、不明是非,因為不知好歹的短命鬼沒有時間等到那一天,明白嗎?」
殷品軒疼得眉眼都擰在一起了,忙不迭說:「明白。我懂進退、明事理,大哥說什麼是什麼。」
殷品堯挑起眉嘲笑:「這麼快,一日千里,進步神速。」
「大哥請鬆手,再頑強不通也會想辦法觸類旁通。」
殷品堯手下留情。「泊胡找你。」
殷品軒揉揉脫困的肩。「來之前知會過他了,找我做什麼?」
「去問他。」
「大哥一點也不知情?」
「他會告訴你。」
殷品軒歪著脖子想了想。「大哥,這是不是支開我的借口?」
殷品堯微瞇眼,真是點不通的石頭。「泊胡不會這麼說。」
他的風雨之勢殷品軒收到了,他顛退兩步。「可惜,酒才喝了兩口。」
「我接收。」
「收什麼!等我回來一塊兒暢飲。」
殷品堯睿智的眼刮了品軒一下,泊胡留得住他,怕是來不成了。
「阿莞,有美女相伴、對月共飲是件樂事,堂哥找我,去去就來,等我。」
等他?殷品堯抬眼望了品軒一眼,欲拆了他骨頭。
她笑說:「改日再聚也行,現下泊胡找你。來日方長,怕沒機會?」
殷品軒又看了文莞一會兒,呆呆地說:「真想這麼一直看著你,真是好看!」
文莞噗哧笑了出來。
殷品堯攢住他的胳膊拉他離開,一路拖了十幾步。「再這麼慢吞吞,正事都給耽擱了,老讓人不放心,何時才能長大?」
「大哥,你輕點。擔什麼心,成親就長大了。」
「你成親還得我允。不聽話,一輩子要你打光棍!」
殷品軒像只小狗般被拎出了亭子,他回頭還想話別,讓殷品堯的白虎吊眼瞪跑了。瞧那歪斜肩膀的背影,殷品堯那一握力道可不輕。
「每次看到品軒在你跟前的模樣……唉,不忍卒睹。」
「我幾時虐待過他?」
「是折辱。」
酒不喝了,文莞將杯子推得遠遠地,挑了塊酥餅。
他不以為然。「玉不琢不成器。」
「當心好玉教你磨損了。」
他承認,自從喝品軒的乾醋後,對他百般刁難,全屬私心。凡是牽扯上文莞,他就想揮開這只討厭的蒼蠅。
「別對他太好。」
「我講良心話。」
「我對他僅是兄長的嚴苛。」
文莞瞅著他,不說話,只是笑。
他至今仍對品軒敵意甚濃,即便明白品軒只是小孩心性,文莞以友待之,但心底的疙瘩仍刺得他醋意大發。
她的微笑掛在嘴邊久久不散,他悻悻問了句:「真那麼好笑?我未過門的娘子?」
她僵住了。「你跟我爺爺奶奶提了?」
「沒有。」
「那就別說這種話。」
「外頭人那麼傳。」
白了他一眼。「是誰故意造成的誤會?又是誰不澄清謠傳,光會微笑沉默?你擺明了默認嘛!」
「我是認了,你呢?」
「我討厭人家逼我。我要非常確定對你的感情,我不要因別人的期望而造成非你不嫁的假象。何況我對你的感覺很複雜,既氣且惱,心裡是怎麼個想法分都分不清。」
葉姐那羨慕得發亮的眼光,仿若她成了鳳凰;興奮的語句,好似他與她已成定局。將她急切的辯白當成了謙虛,她的費力解釋都是多餘。
唉,從何說起!
「你說漏了,還有『愛』的存在。」
她紅了臉,硬著頭皮否認:「哪有這種東西!」
「真沒有?」
如果沒有,那些吻、那些擁抱又是怎麼回事?
「有啦!你別急……反正,你不能去提親,他們來追問,我又要反感了。」
「對你,順其自然。」
「謝殷大少。」
「池塘的事問出結果了?」
她撐起下巴,眼望著皎白月色。「我的一舉一動都被你監視了。」
「那是必要的關心。」
「那叫看低別人的處事能力。」她眼光黯了下來,要求:「別趕他走。」
「翰匯莊不多他一口飯。也請你答應,別單獨與他會面,還有勿隨意離開莊內。」
文莞想到陸書棠陰冷的眼神,心就涼了一半,對他投有任何寄望了。但……沒有嗎?真沒有了?她不知道。
「阿莞,你有親人。」
他出聲喚回她離散的心神。
「何苦拘泥於血緣,只要有愛,就是一家人。
他看向她的眼神是如此輕柔多情,她感覺心跳加速。「我知道,像爺爺奶奶。在表叔未出現前,我想生活就是這樣了,靠自己的力量往前走。他來了,我就變得貪心,想多知道一些父母的事,想從他口中得知。」
「如果問不出呢?」
她認真想了下:「我會放手。」
他微笑,在她頰上輕啄一下。「好妻子。」
她急了,連忙向四周看一眼,低喊:「殷品堯,你敢……這裡隨時有人出入!」
「這麼黑,能看得出什麼?」
「你當別人都是瞎子啊……走開,別靠近我!」
來不及了,她已經坐在他腿上,整個身子沒人他胸懷。
他在她耳邊輕語:「我會保護你,你已經是殷家人,誰都不能傷害你,即便是……你以為的至親。」
被他懷抱的感覺好有安全感,而他的嗓音……魅如蠱惑,溫柔得像搖籃。
不管了!反正抱也被他抱了,她丟開矜持回抱他。
「愛我的,就是我的家人,血緣,不重要。」
努力了這麼久,她終於熱情回應了,他低頭尋找她的唇,聲音濁重:「我對你而言……重要嗎?」
文莞這次不再抗拒,兩人四片唇正忙得不可開交,回答與否,其實並不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