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爆炸事件雖然因為龍觀瀾的通知而有所防範,但仍有許多人因為來不及逃開炸藥範圍而被炸傷,只是傷亡已減至最低了;而官府方面也派出大量官兵追查風琉的下落,至於武林大會……早沒了。
賀靖讓龍觀瀾包紮後,被帶回客棧安歇,一群人免不了又一堆「勇氣可佩」,「義薄雲天」之類的話漫天恭維,直到賀靖打了幾個大呵欠,這才散隊離去。
「原來出名是這麼麻煩的一件事。」在房門關上,還了自己一身清靜後,賀靖沒好氣地嘟噥,但看在那些人救了自己的份上就不計較了。
「還痛嗎?」龍觀瀾坐在床沿,擔憂問道。
陸隱風的「碎天掌」威力驚人,他看見那掌擊在賀靖肩頭時,心幾乎都要碎了。
「痛啊,怎麼可能不痛。」雖然情急之下避開要害,可是還是受了內傷,瞥了聞言神色一揪的傢伙,賀靖假意咳了幾聲,一臉難受。「觀瀾,我好痛……」
「哪裡?」龍觀瀾連忙傾身,想要看賀靖是哪裡疼。
「這裡……」他指指自己心口,「幫我揉揉。」
「怎麼會傷到心口?」龍觀瀾連忙伸手替賀靖輕輕揉了起來。「剛才檢查的時候大明明說只有傷到左肩啊……大哥,你很痛嗎?要不我再去請大夫過來……」
說著便要起身,卻被賀靖一把拉住,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阿呆,這叫調情。情趣哪,你懂還是不懂?」
自己怎麼會喜歡上這種木頭哪?但想到對方在自己危急之時奮不顧身撲過來,以身體護住,心頭便又暖又疼。
聞言,總算弄明白的龍觀瀾窘紅臉。「別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大哥你該好好休息,免得牽動傷口。」
「那些事哪比得上你要緊?」將手迭在龍觀瀾的手掌上,交扣住並溫柔地撫觸著,賀靖喟歎道:「下回別擋在我身前,我不想嚇得魂都要飛了。」
龍觀瀾沒有答話,只是傾身在賀靖唇上吻了口。
若有下回,他還是會這麼做;但他會努力鍛煉自己,不會再像現在一樣坐以待斃,他會讓自己與賀靖都能存活下來。
龍觀瀾的主動讓賀靖心神一蕩,勾住他脖子加深這一吻,直將對方吻得星眸迷離、呼吸急促。
「你的承諾呢?」賀靖可沒有忘,輕嚙著龍觀瀾被吻得紅腫的唇瓣。
早該知道自己的謀略、心機都比不上賀靖,龍觀瀾微感懊惱,躊躇著不應。
「我……我也想為大哥你做些事的。」
「要為我做些什麼還愁沒機會嗎?」賀靖勾起唇,笑得很壞。「日後有的是機會,我還怕你不為我做呢!」
龍觀瀾一怔,「是什麼事?」
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賀靖眉一皺,別吵了大半日的他本想裝睡不理,龍觀瀾忙安撫他。
「大哥要是累了便先睡吧,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算了。」本想哄龍觀瀾上床一起睡的賀靖雖感不快,還是道:「讓人進來吧,我聽著,也能幫點忙。」
龍觀瀾將門打開,門外卻是封臨朔與阿圓。
封臨朔走進門,先禮貌地問了賀靖傷勢,才對兩人說起目前情況。
「岳陽樓倒了一半,傷亡人數高達百人,除了霍清毓相關人等留下,大部分人怕官府追究,都各自散了。」
「哼,好個重情重義的江湖,就留我們當墊背。」賀靖冷哼一聲。
封臨朔道:「放心,這客棧我已讓人包下,不准閒雜人等靠近,你們不用怕官兵提拿問訊。倒是剛才負責審訊的霍清毓向我說起一件怪事,除了陸隱風之外,其餘四人在審問中途突然發出慘叫,身體……」他頓了頓,想起剛才聽到的噁心景象,濃眉因嫌惡而攏起。「那四人的身體突然整個鼓脹起來,然後裂了開來,從裡頭鑽出許多噁心的蟲子,沒多久就死了。」
那些蟲費了霍清毓他們好大工夫才燒殺殆盡。
「有這種怪事?」賀靖皺起眉。「問題難道出在風琉給他們的那顆丹藥?」好陰險的藥物!看來風琉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在那藥裡頭藏著蟲子,先誘騙劉三衡等人吃下藥丸將潛能激發出來,最後蟲子則吸食掉他們的精元破體而出。
「應該是。」封臨朔點點頭。「霍大俠說,只有陸隱風沒吃,所以沒事。這種歹毒的東西不知怎麼煉成的,倘使他們用這種手段誘使他人歸附拜日教,那就糟了。」
「已經很多人受它引誘了。」賀靖歎了口氣。「否則怎會生出今天的事端?風琉那傢伙,若讓我遇到,定要一劍斬除這禍害。」
嘴上說得漂亮,其實主要用意還是在斬除情敵這上頭。只是……總要讓觀瀾知道,他賀靖其實也是個憂國憂民,受他一腔熱血感召而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好青年嘛!
結果,這回賀靖沒得到龍觀瀾的嘉許,反見他微蹙起眉,表情有些矛盾。
「風琉的所作所為確實該誅,但是……」風琉在陸隱風掌下救了他一命,甚至可說,這回風琉的計劃雖被他發現,也幾近成功,倒是敗在風琉對他的維護上頭。為什麼風琉對他這麼好?
賀靖臉一沉。「觀瀾,不准你想著那人妖,還替他說話!」居然敢在他面前因為想起別的男人而露出這種可愛的迷惘表情?該死!
「大哥,我只是……」
龍觀瀾還待辯解,賀靖已冷哼一聲,別開臉看想封臨朔。「陸隱風招供了沒有?」
封臨朔道:「沒有,那人倒也硬氣,怎麼逼問都沒用。」
賀靖道:「陸隱風不肯吐實?那讓人對他放假消息,讓他以為風琉已被生擒並將實情全盤說了,看他還嘴不嘴硬。」
封臨朔點點頭,忽道:「不過這件事關係到岳陽城人民的傷亡事故,我想將他移交官府……」
「武林的事,便用武林的規矩來處理,就算封公子是朝廷的人也是一樣。」
封臨朔面露訝色,「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是楚楚說的?」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封公子有對自己的身份可以隱瞞嗎?」賀靖很不給面子地一挑眉,說出讓封臨朔大受打擊的話。「你是四品武官不是?近年來又立了赫赫戰功,是皇上跟前紅人,最近則因功勳而休假中;就算我們再怎麼不懂朝廷之事,但是既然出現在京師附近又帶著像軍隊的人馬,隨便在要到京師的官道上拉個人來問問,不就知道了?」否則他也不會讓封楚楚隨他們一道走。
「早在封公子與阿圓離開後,我們便知道你的身份了。」龍觀瀾展眉笑道:「阿圓承你照顧,有你在他身邊,我也安心了。」
說著,看向臉龐比先前還要豐腴紅潤的阿圓,龍觀瀾又欣慰一笑。
一直在旁默不作聲聽著的阿圓,聽話題扯到自己身上,紅著臉瞪了正摸頭呵呵笑著的封臨朔一眼,又瞅瞅賀靖,最後將視線轉到龍觀瀾身上。
「少主。」雖然已離開龍幫,但他仍堅持用舊稱。「阿圓依照您的吩咐,已將信送交幫主,但幫主有些話要阿圓轉告您。」
「是什麼?」
阿圓看了賀靖一眼。「這裡不方便說,咱們到外頭說,好不好?」
「也好。」
心想興許是什麼機密要事,龍觀瀾扶著賀靖躺下後,便和阿圓一同離去。
封臨朔看看四周,忽然歎道:「賀公子,容封某再打擾清靜片刻。你可知道和楚楚在一起的傢伙叫啥名字?」楚楚那丫頭越來越不規矩了,剛才看她和個男人拉著手玩,等會兒定要捉過來好好質問一下。
「似乎是叫趙念詡吧。」擂台上只顧著耍他,也沒注意是哪來的傢伙。「你也甭操心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擋不了的。」
「唉,都怪我把她慣壞了。」事實如此,也只能接受那個姓趙的妹夫了。原本他是屬意龍觀瀾的,可惜啊!
***
坐在廂房內,龍觀瀾向垂手站在一旁的阿圓問道:「阿圓,爹要說的是什麼事情?」
阿圓咬了下下唇,「少主……」
「嗯?」
阿圓支吾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少主……喜歡賀公子,對吧?」
突來的一句,讓龍觀瀾大驚過後便是大窘,「你……怎麼知道的?」
「少主的嘴巴又紅又腫的,阿圓剛進去的時候還瞧見你的臉紅紅的,而且賀公子剛才在吃風琉的醋,這麼大味兒誰聞不出!」阿圓笑著說出他剛才默默觀察的結果,突然歎口氣。「糟糕啦,少主您怎麼會喜歡上賀公子那古怪的小魔頭呢?阿圓斗膽說一句:少主您和賀公子不會有結果的,他來歷不明,也不是個好對象。」
「大哥很好,身家什麼的也同我說了,清清白白的,雖然古怪,但都是無傷大雅的事。」為賀靖辯駁的同時,也讓龍觀瀾唇瓣綻出一抹談論起喜歡的人時所有的微笑。「你瞧,他不是替你找了封公子這麼好的人嗎?」
「可是少主與阿圓的身份不同啊!」阿圓急道:「況且少主想過嗎?幫主那關您不可能過得了的!」
「我……」龍觀瀾本想辯解,但想了想阿圓的話確實有理,頓時沉默下來。
爹那一關確實過不了啊,這種事原就悖於倫常,以封臨朔的例子來說,他無父無母,自然管不著這層,但自己和賀靖就不一樣了。
見龍觀瀾神色黯然,阿圓大著膽子問:「少主,恕阿圓斗膽,但阿圓想問您,您和賀公子……有過關係了嗎?」
大過露骨的話讓龍觀瀾臉上頓時如火燃般熱燙。「沒……我和大哥之間沒,沒有那麼逾矩的行為。」
阿圓鬆了口氣,「那就好。」他拍拍胸,「既然沒做過,也不到乾柴烈火,生死相許的地步,那少主您的牽掛也能少些,處理起來也省事多了。」直到此刻,他才說出龍雲天的交代。「幫主要阿圓捎口訊來,要少主您在武林大會結束後便回金陵,他說少主到了該成家的年紀,該是給您挑門媳婦的時候了。」
龍觀瀾大驚,「什麼?」
「少主,幫主都這樣說了,難道您想違逆嗎?幫主是少主的爹,是比誰都要親的關係啊!」阿圓低聲勸道:「您就行行好,和賀公子分開吧,幫主不可能承認您和賀公子的關係的,反正你們之間又沒什麼,不如就狠下心斷得乾乾淨淨吧。聽說對象都給您挑好了,就等少主回去成親……」
「怎麼會這樣……」龍觀瀾抿緊唇,連對象都定了?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但他……不想要啊……
正沉默間,房門卻被猛地踹開,本該躺在床上養傷的賀靖竟出現在門外,滿臉怒色。
「你要成親?」
沒想到賀靖竟聽見了,龍觀瀾皺起眉,唇瓣逸出一聲歎氣。「大哥,你怎麼在門外偷聽……」
賀靖恨聲道:「偷聽又如何?不就聽見你龍觀瀾要成婚嗎?難道你打算瞞著我?」
因為口渴便出門要喚人送茶水,卻在走到隔壁廂房時聽見阿圓的聲音。他賀靖本就不是什麼光明正大之輩,索性站在門外細聽,想不到卻聽見這件事,而龍觀瀾意語帶猶豫?一旦有了遲疑,那便代表著怯步,一如他剛開始發現自己情感時的退縮。
但龍觀瀾說過不後悔的!他賀靖為此義無反顧,但龍觀瀾竟然後悔了!
「我……」
見對方果然語塞,賀靖怒極反笑。「原來真是如此?好極了,你要成親,我賀靖居然要在房外偷聽才能知道。」見龍觀瀾張唇欲辯,賀靖刷地抽出孟飛卿所贈的長劍,用力往桌上一擲。「小弟要成親,大哥沒什麼貴重之物可送,薄禮一份,不成敬意,還望你龍少主笑納!」言罷,便拂袖離去。
阿圓從未看過賀靖笑容以外的表情,早嚇得噤聲不敢說話。
而龍觀瀾一驚,拔起長劍連忙追了出去。
***
龍觀瀾來到賀靖房裡,見他站在床沿動也不動,將長劍放下後他走上前,便見賀靖一臉蒼白,前襟紅了大片。
還未說話,靠在床沿的人已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龍觀瀾忙扳過賀靖身子,將他按坐在床上。「大哥,你傷口都裂了,就算生氣,也不該這麼不愛惜自己!」
連忙替賀靖解下滲血的白布,重新上藥後再取過乾淨的布條重新包紮好。
瞅著龍觀瀾因擔憂而緊蹙的眉,賀靖乖乖讓他包紮,直到對方處理完畢並替他拉攏衣襟,他才低聲道:「觀瀾,我上你家提親,如何?」
手一頓,賀靖荒誕的提議讓他感到無奈又好笑。「大哥,你會嚇壞我爹的。」
「那麼,要怎麼樣才能讓你不婚不娶,我倆能永遠在一起?」聲音越來越輕,卻帶著明顯可見的怒氣與堅決。「要不,我乾脆殺了你爹吧,這樣就沒人敢逼我們分開。好不好?」
「大哥,你這是在威脅我嗎?」龍觀瀾倏地抬起頭,對上賀靖執著得令人不寒而慄的琥珀色眼瞳,背脊忽然竄過一陣涼,他知道賀靖是認真的。
龍觀瀾控訴的眸光讓賀靖唇畔泛起苦笑,心頭一酸。「想我賀靖,何曾為了情愛用過脅迫手段?就你這呆子讓我一再察覺到自己為了得到一個人,居然可以這麼自私與卑鄙。但我都義無反顧了,我已經為你沖昏頭,誰也拉不回,我該怎麼辦?觀瀾,莫說你不喜歡我。」
他樣貌好,頭腦佳又擅說話,風月場中哪個紅牌不喜歡他?
在遇見龍觀瀾之前,他什麼力氣也不用使便勾了好幾個姑娘的魂,哪像今天落得這般狼狽。
難得低聲下氣讓龍觀瀾心一動,卻低下頭沉默不說話。
賀靖喉頭一緊,「好,我不逼你。但是,觀瀾,你還記得你曾允我一個要求嗎?那我現在說出我的請求,我要你別成婚,一輩子與我在一起。」
聞言,龍觀瀾身子一顫,忍不住苦笑。「大哥,你這和脅迫又有何不同?」
賀靖慘淡一笑,「這不是脅迫,是我賀靖這輩子對你龍觀瀾的唯一一次請求。那麼,正直重諾的龍少主,你的回復呢?」
半晌,才聽見一聲低歎。
「唉……我能說不嗎?」他允過賀靖的,不是?在他心中,還是想和賀靖在一塊兒的;承諾,正好是最佳的借口與……反抗。
聽他許諾,賀靖唇瓣緩緩綻出笑,到最後,欣喜若狂的他一把摟住龍觀瀾,含住他唇瓣,捲著他的舌頭激動地吻著,並微一翻身,將龍觀瀾壓在床上。
舌頭勾著龍觀瀾軟熱的舌,賀靖又恣意地吻了遍,最後才微抬起身,眸中已是一片怒焰狂燒。
武林大會前一晚,他早想在月色下將這傢伙生吞活剝,卻顧忌著今日的比武才勉強按捺住。今天,他不等了!
唇畔勾出笑痕,因動情而微啞的低聲笑道:「我賀靖在洛陽城英雄救美的當時,你龍觀瀾本就該以身相許;之後又在山神廟拜了天地,還在荷亭鎮鬼轎上掀了你的蓋頭。咱們早就成親拜堂了不是?所以你不與我在一起,還能跟誰?」
大手往下,撫過被壓在自己底下的身子,聲音已因慾火而暗啞粗嘎:「今日,咱們便來完成最後一道手續,如何?」
身上泛起一陣麻栗,龍觀瀾漲紅臉。「我……大哥說的最後一道手續是……」
「當然是洞房哪。」賀靖笑著直起身,伸手拂落帳幔,掩去床裡無限春光。
半晌,一條青色衣帶被拋出——
「等……」帳內的男人發出一聲驚惶的低叫。
「等什麼?再等下去我就要憋死了。」
「大哥……」
「別喊我大哥了,這種時候要喚我靖才對。」十足十的調笑。
然後,這回是件白衣扔出——
龍觀瀾還是驚呼:「靖,你……你身上有傷,身子、身子也有些燙……」
「身子燙是因為我血脈僨張、慾火焚身,至於我身上的傷……」聲音帶著沉沉的笑,「那就有勞你小心點,雙手環著我脖子別亂抓我身子。還有,我頭一回和男人在一起,身上又帶著傷,表現可能沒平時好,這也要你多包涵了。」
最後,沒有東西被丟出來了,而是在床幔抖了半晌後,一雙手滑滑滑地滑出帳外,揪住布簾。
「大哥……呃!靖……感覺……怪怪的……和之前在春夜閣的……不同……」
這回,沒有聲音回答他了,因為聲音的主人在進入的瞬間用嘴堵住他痛呼的唇,還將他的手拉回簾內,不讓春光洩露半點。
只餘低低的呻吟聲逸出。
門外,阿圓臉色蒼白,手上則捏著龍雲天交給他的信,想起他的交代……
雖然我不認為觀瀾會因為不肯成親而回來,但是……如果他路上遇見喜歡的姑娘而別有所屬,阿圓你又勸不得,便將這信給他。
少主,您是龍幫未來的主人,幫主對您是最嚴厲也是期許最大的,您再怎麼樣也不能違逆啊!
***
隔日,賀靖一直睡到巳時才轉醒,醒來後發現身旁的人不見了,而他竟連對方何時起身都渾然不覺。
昨日他受了傷又發了燒,和龍觀瀾歡愛過後再也撐不住,便昏睡過去。這對男人來說著實大削面子,改日等傷好,他定要重振雄風才行。
摸摸已重新包紮過的傷口,賀靖下床著完衣,推門去尋龍觀瀾。
轉了大半圈卻都沒見到人,最後在房門口找到霍清毓,對方見到他,似乎也很驚訝。
「賀少俠,你還在?」
「怎麼了?」賀靖疑惑地攢起眉,沒漏瞧霍清毓略微浮腫的眼,知他還為沐橫風的事傷心。
他想到一直收在衣服內袋的信,正思忖著要將它拿給霍清毓,便聽他說道——
「清晨的時候,我見到龍少俠走了,他說他要回龍幫,我還以為你也會一道走,原來你們分……」
話還沒完,賀靖臉色一白,腦子一片混亂,立時衝到客棧門口,但都間隔了好幾個時辰了,哪可能看見龍觀瀾?倒是在廊簷下看見候在那邊不知多久的阿圓。
賀靖大踏步上前,聲音在顫抖:「觀瀾呢?」
「走了。」阿圓道:「少主要我轉告賀公子一句話。」
「什麼話?」
「對不起。」
淡淡三個字一說出口,賀靖混亂的腦子頓時轟的一響,只覺眼前一片猩紅,他一把揪住阿圓衣領。
「不、可、能!」觀瀾允過他一輩子在一起的,允諾過的!
阿圓被揪得幾乎快順不過氣來,面紅耳赤地掙扎著。「賀公子,我說的都是真的……」見賀靖手勁送了,他咳了幾聲,又道:「少主把東西都收拾乾淨,什麼也沒留下,他說他還是想聽從幫主的話,對你只能說句抱歉了。」
對不起?他的哀求、付出、脅迫、低聲下氣、義無反顧,竟只換來這三個字?那昨晚呢?龍觀瀾以為自己在施捨路旁乞丐,而那些激情都只是同情心氾濫罷了?
沒錯,他昨日確實在門外聽出龍觀瀾的遲疑,脅迫他的時候也看見對方眼裡的掙扎;就連一輩子在一起的實驗,也是他以承諾作為要挾換來的!
龍觀瀾早就動搖了,不是嗎?
而那些承諾,去他的全是謊言!
見賀靖臉上忽而憤怒、忽而咬牙切齒,臉上更翻湧起不自然的潮紅,阿圓心頭悚懼,悄悄退了一步。
「你騙我……你竟然騙我……」賀靖氣得渾身顫抖,半晌,紅潮倏地一褪,他臉色一白,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你騙我!」
右手一揚,廊柱頓時被他以極大的氣勁打斷,阿圓低叫一聲,連忙跳出廊外。
飛散的煙塵中,賀靖用嘶啞的聲音低吼著,一掌又一掌地擊想牆面,客棧內的人全奔出來看發生何事,卻在看見賀靖發狂的模樣時一悚。
只見他白衣上除了灰塵木屑外,還滲出點點鮮血,臉色白得像要昏厥一般;霍清毓回過神要阻止,卻聽賀靖仰天大叫一聲,身子一縱,人便消失在街角。
對上霍清毓驚詫的眼,阿圓白著臉搖搖頭,眼底淌下類。
一邊,自囚牢處回來的封臨朔匆匆奔來,「不妙,陸隱風死了!」
話音剛歇,看見這團混亂,又見阿圓在場,不顧霍清毓的追問,他連忙快步奔過去。
阿圓一看他來,終於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對不起」這三個字,其實是自己想對賀靖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