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我怎麼又暈了!」撫著後腦勺的大腫包,儘管再不信,莫修不得不承認準是自己再次虛弱得暈倒在錢府某處,再被某人搬運回房。
瞧後頭腫包跟前幾日相比,有更腫脹的跡象就可以知道,那個搬運他回房的人可是一點都不溫柔,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趁他昏迷時,在他頭上又踩了好幾腳,導致他一清醒便頭暈眼花得這麼嚴重。
「再在錢府待下去,我這條小命不被玩完也所剩無幾。」幾句咕噥,可飽含了他無數的委屈和不甘。
三步一小暈、五步一大昏,已經數不清是第幾回暈倒,他自然明白錢府上下有不少人譏笑他孱弱如女子的身軀是如此的弱不禁風。
笑話!以為他不想展現一下男子氣概嗎?誰願意像個藥罈子般說暈便暈啊?說來錢府當下人做勞力還債,卻天天與床為伍,也不想想他會這般慘狀,到底是誰害的!
吃力的坐起身,莫修瞇眼望了望透著淡淡薄光的天色,試著扭動一下彷彿許久未曾伸展的四肢,他好像睡了一段不算短的時辰,記得闔上眼的最後意識,那時的天色似乎還挺亮的……
憶起昏倒前的情景,一股怒氣便由衷生來。「就是那個被粗心婢女打碎的花瓶!那女人居然說區區一個幾十萬兩的花瓶有什麼好在意的!」
對!就是這句話讓他氣到兩眼一翻,整個人當場暈了過去。
什麼叫一個花瓶而已,那上頭可是鑲了不少玉石,價值非凡不在話下,就在他眼前這麼四分五裂;那女人一臉毫不在乎樣,可他卻心疼到彷彿自己身上的肉讓人刨去了般。
問那奢侈到極點的女人是誰?
哈!不就是在京城比皇親貴族還有權力的錢府千金,靠著一身無人能敵的煉香功夫,受盡皇帝寵愛的人嘛!
聽說她的名字除了近親外,無人知曉,導致外頭對懷有絕技的錢府小姐充滿了傳奇和景仰,人人都在猜測她的閨名。
不過,抱歉得很,他完全沒有興趣想知道,如果不是為了還債,他可是一點都不想與那姓錢的女人有所瓜葛。
去她的傳奇、景仰,敗金就是敗金,那種毫無節制亂散錢的女人,簡直就是他心中最差勁、最可恥的極可惡對象,他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不行了!
火氣一下子攻心,他得多喘幾口氣緩和一下,倒了杯水給自己,瞥見桌几上那封尚未托人送出的家書,忍不住牙一咬──信裡的內容簡直就是一堆屁!
他這輩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陪大哥來錢府找小嫂子,如果不是自己吃飽撐著沒事走這一遭,又豈會被那對良心讓狗叼去的夫妻拋棄在金碧輝煌的錢府裡,只顧他們逍遙快活,卻不管胞弟死活,實在太沒天理、太沒人性了。
所謂的家書,不過是為了讓爹親大人安心所編織出來好聽的順耳詞句,在他的內心早把自己的大哥、嫂子罵得狗血淋頭。
還有那個不久前才從錢府嫁出的另一個新娘子,明明當時弄壞那只價值連城的風鼓時她也在場,為什麼錢府小姐偏偏只怪罪於他,還對他索討賠償,擺明著就是護短嘛!
思及此,莫修整張臉便垮下,護短又怎樣?在人家的金屋下,他不得不低頭。
那女人光是拿一串金鞭炮出來在他面前東甩一下、西敲一下的玩弄,他就心痛頭也痛,什麼也反駁不了,還被人當場強押手指蓋了十月的賣身契,為錢府做牛做馬。
「才熬了一個月,不知道接下來九個月還熬不熬得過去?」一想到未來還得跟敗金女共處一府,他就心寒得要命,真怕自己哪天會忍不住一時的憤慨衝動,拿把刀子往那不知好歹的敗金女的脖子抹了去,好制止她揮金如土的個性。
「我說莫大哥,你也幫幫忙,你睡了一整天,我可沒有,別七早八早就吊嗓子擾人清夢嘛!」與他同寢的下人喃喃念了幾聲,翻過身又呼呼睡去。
莫修斜睨貪睡的小六子一眼,見他踢翻了被,便好心把那條長腿重新蓋上薄被,反正自己了無睡意,不如早點梳洗,再溜去膳房晃晃,老實說,他餓了。
錢府不僅華麗,且大得不像話,光是從下人房繞到膳房,得走上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莫修早練就一套保持清醒的功夫,一逕低頭往前衝,目光絕對不盯著四周用琉璃寶石打造的閣樓、紅藍寶石交間排列的簷頂,前車之鑒歷歷在目,他可不想空腹倒地,想起自昨兒個已經沒吃多少東西,若再一昏,他豈不是又得餓肚子了?
「真要命,沒事蓋這麼大的院子做什麼?建材不說,光想到這些不知打哪運來的翡翠雕樑、如意石板……小六子好像提過要幾萬兩來著……」語一頓,會意到腳底板下的石子路是用金子堆砌出來,不免頭又暈了一下。
「穩著點,深吸個幾口氣再慢慢走。」淨空思緒,免得還沒走到膳房,自己就先躺平在這石子地板上。
來到香味四溢的廚房,算他運氣好,裡面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只不過隨便瞄上一眼,那啥勞子的心跳疾病又開始了──
莫修按著胸口,兩眼直瞪著擺放在桌前沒有個十來盤,也有七、八個比他臉還大的金盤,一個個都被罩上金澄澄的琉璃透明蓋。
別告訴他這全部都是為那個姓錢的女人而準備的,太奢侈了!
肚子咕咕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放眼望去,除了桌上的金盤外,爐灶上什麼也沒有。
「那女人一個人吃這麼多東西哪吃得完。」偷掀一盅吃個一兩樣東西應該不為過吧!
偷吃明明是件很容易的事,偏偏對他──莫修──一個見不慣把金錢揮霍拿來當盤呀碗呀鍋蓋呀的人來講,可就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五指在鑲了寶石的掀蓋前頓了一下,吸足幾口氣,他自語,「莫修莫修呀!這些都是那個敗金女的銀兩,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心痛個屁,對不對?」幾番掙扎後,蓋一掀,指尖瞬間像著了火似的馬上縮回。「吃個東西也要這麼痛苦,唉!」
連一眼都不敢瞄向那金光閃閃的鍋碗瓢盆,他手一伸,直覺抓了東西回來便一口咬下。
嘖!這口感還挺不錯的。
此時,帶著笑意的嗓音從他身後響起。「莫公子!」
偷吃行徑被發現,莫修趕忙用力擦了嘴,僵硬的轉身,「藍……藍護衛,沒人告訴你偷窺人的行為是很不道德的嗎?」
「沒辦法,主子有命,我不得不從,莫公子,小姐有請,麻煩你到前廳一趟。」
莫修努努嘴,手不著痕跡的往身後一擺,「那女人派你來監視我不成?才醒來就要我前去,準沒好事。」
「咳咳!莫公子。」
「幹嘛?」
「請把手上的糕點放回去,那是小姐的早膳。」
「……」真討厭,只不過偷拿一個嘗嘗,就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喔!
「我只是個領取俸祿的小護衛,莫公子就別怨我了,一大早被叫來,我也餓得很,但規矩不能壞,等小姐交代完你的差事,自然也到了咱們用膳的時候。」藍護衛狹長的鳳眼一瞇,盯著那頭捨不得放下食物的賊手好一陣子。
「我勸莫公子還是快點放回去,這可是小姐最愛的水晶糕,京城不過就一家鋪子有做,昨兒個半夜小姐興致一來,今晨便有下人去了趟鋪子,把所有點心全包了下來,你那一口……」藍翼頓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就要十兩銀子呢!」
「咳咳!我沒聽錯吧?你說這一點顏色都沒有的鬆糕要十兩銀子?!」坑錢也不是這樣吧!
一口,十兩;一口,十兩;一口……多可怕的數字!
「小姐的膳食是不得馬虎的。」藍翼無奈道,其實是那個女人太挑剔了,非頂級的不用,「這只是糕點而已,其他盤裡的東西可就不只這個價錢,喂喂!莫公子?你別愣在這,快隨我去……」
砰!
目瞪口呆了好半晌,藍翼對著癱平在地上的男性身軀翻眼一歎,「唉!怎麼又暈了過去?」
這下可好,他該怎樣去向小姐交差?小姐昨兒個已經找不到莫公子,悶了一下午,這回要他來喚個人還把人給喚暈了,準會被小姐罵到臭頭。
莫公子呀莫公子,你自個兒倒楣讓小姐盯上,也別把不相干的人都拖下水嘛!
心有不甘,藍翼抓起某人的一條腿,完全不憐惜這個頭上腫包還沒消的瘦弱可憐人,一路拖拖拖的……拖回下人居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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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莫修終於能「站」在錢府小姐面前時,已經日落西山,可憐的身子經歷飢餓,還有心靈以及身體上的打擊摧殘,早已疲憊不堪。
「小修子,我瞧你睡了好幾個時辰,怎麼還是一副睡沒睡飽的模樣?看來你體力真的很差呢!我可得幫你好好補一補,不然你的樣子讓外頭人瞧見,還以為我錢府有多嚴苛,就只會欺負下人,專找勞累事讓你做呢!」銀鈴似的清脆嗓音中,聽不出一絲的歉意。
莫修抬起黑眸,果然,說這話的人正以一副看好戲的眼神瞅著他。
綁著兩條小辮子在那頭晃呀晃的,活脫脫像個小丫頭似的俏姑娘正是害他變成如此慘狀的罪魁禍首。
明明是個被寵壞的丫頭片子,要是沒了那一身釀香功夫,他看她還囂張得起來嗎?
「小修子,我問你話,你怎麼不答?睡了這麼久,身體可還有哪裡覺得不適?」
「若能讓我吃點東西,我想我的精神會更好。」那女人頭上的金光閃閃實在很刺眼,整頭的金銀珠寶,有沒有人這樣浪費錢的?
莫修不想理會正在打量自己的小惡女,把臉一偏,但這更糟糕,那頭椅子上正坐著錢府另一塊大金子──一個渾身上下全都是金子打造裝飾的女人。
他說錢府的人也真是奇怪,明明都嫁出去成了將軍夫人,卻還賴在錢府,吃錢府、住錢府,怎麼這將軍府都沒人來把夫人討回去呢?
罷了,反正這錢府裡的人都很莫名其妙,他還是少管閒事比較好。
「小姐,你就別在莫公子面前晃來晃去說個不停,莫公子一日未食,臉色當然不好啦!」金梓替莫修解圍,發覺到他避開的目光,再往自身上一瞧,馬上瞭然。
莫公子人長得是眉清目秀、風朗俊雅,可是卻有個很怪的個性──一見人花錢,馬上這裡痛、那裡也痛,再不就暈倒給你看。
「小金說得對,他是該餓了。」錢府小姐踩著愉快的步伐,像隻兔子一樣跳回原位,拍了掌,立即幾名僕役端上盛滿豐富食物的食盤。
「敢問小姐要我在這裡吃嗎?」莫修一怔,以往都是隨其他人在大食堂一同吃飯,這回卻特地傳他來這裡吃東西?不免懷疑這女人又想玩什麼花樣?
「東西都端到你面前,不叫你吃,難道要我和小金吃嗎?」錢府小姐答得理所當然,一刻前,她才在肚子裡塞滿了不少名貴食品,現在哪吃得下?
「可是……」
「別可是了!餓了這麼久,不先吃點東西才是笨蛋!」瞧他不過待了一個月,整個人就活脫瘦了一大圈,這樣一點都不好玩。
莫修一想也對,沒必要餓著肚皮,況且桌上的食物是這麼的吸引人,他早就餓壞了。
反正錢府小姐所做的事從來都不在他能理解的領域裡,他也不想去瞭解,就像現在,明明他是個下人,卻能和主子同桌平起平坐的吃東西。「如果我想蹺個腿耍大爺吃飯,恐怕也沒人會罵我放肆吧?」
「你在嘀咕些什麼?」
「沒,只是想到小姐從一早就喚我來,究竟是為了何事?」嘴巴塞了食物,他的戒心卻一點都沒有降低。
「也對,我那時候喚你來是要幹嘛?」錢府小姐困惱的抓抓辮子,那時得知莫修啥也沒吃又暈了過去,心裡只顧差人去弄點熱騰騰又營養好吃的食物,好等他醒來時食用,倒忘了自個兒究竟為了什麼要找他。
「小姐,你是想讓莫公子瞧瞧你剛買來的蟋蟀。」丫鬟金梓在一旁提醒。
「對、對!」錢府小姐拍掌附和。「快!快把我的蟋蟀拿出來。」
一提起剛得手的寶貝,錢府小姐雙目立即發亮,烏溜溜的眼珠子因興奮而泛著光彩,扣除那賊兮兮的目光,是挺可愛的。
不過,莫修重重一哼,再可愛也沒用!
「等等,什麼蟋蟀?」莫修眉心一攢,整個人心神不寧,似有凶兆來臨。
這女人每回獻寶,總會讓他捶胸直吐血,他才剛清醒沒多久,可不想再暈倒一次。
「這蟋蟀叫山大王,打遍天下無敵手,而且清晨時分還會唱小曲喔!」錢府小姐興奮的將下人送上來的桃木盒打開,搖晃了一下。
一隻黑呼呼又醜不拉幾的黑蟋蟀懶洋洋的窩在紅色錦盒內,似乎很不滿新主人把它從睡窩中挖起來。
「還會唱歌?」會唱曲的鳥他是聽過不少,倒是沒聽說過蟋蟀會唱歌!
「就是,你也覺得奇特對不對?所以我一早喚你來,就是想要小修子聽上一曲,誰知道你的身子骨這麼不爭氣,居然錯過這樣好的機會,虧我天還沒亮,就跑到古玩鋪老闆那千求萬求,從他手中要了來……」
一聽及那個沒灑個百兩是出不來的古玩鋪,莫修猛嚥口水,搖頭道:「停停停!你不要再說下去,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你亂花銀子的敗家事跡。」
黑白分明的眼珠閃過一抹惡劣的光彩,「放心,比起你弄壞我的寶貝風鼓,這只蟋蟀要不了多少錢的。」語畢,錢府小姐更是故意的把錦盒往莫修的手中一塞。
小修子最讓她看不慣的一眼就是老愛稱她為敗金女,嫌她的行為不好,認定她買來的寶貝是垃圾,真讓她不滿。
好笑!給他看寶讓他開開眼界他也嫌,她花的可是她錢府的銀兩,是靠她的能力所換來的銀兩,他憑什麼指責她不對!
若不是看在自己寶貝丫鬟的夫婿是這男人的大哥,她早一腳把莫修給踢出府,不對!是狠狠踩在腳底板下,再重重踩上幾腳。
從小到大,沒一個人敢嫌她不好,這傢伙打從第一次見面就直呼錢府有多奢侈,說她有多跋扈驕縱,惹得她耳根子不舒服,才會每每故意整這傢伙。
「好好欣賞我的山大王,它可是值五百兩呢!」錢府小姐涼涼說完,坐回自個兒的暖墊上打算看好戲。
果不其然,莫修整個臉瞬間爆紅,多半是氣到紅的!
「你你你是腦袋有問題嗎?花五百兩買一隻蟋蟀!五百兩,你知道五百兩有多少嗎?」筷子讓人扔到一角,莫修咬牙大斥,凌厲的眼神活像是想把她這個無可理喻的女人給拆吃入腹。
「不過是小零頭而已。」她滿臉的不在乎,卻目不轉睛盯著那直顫抖的身子。
「小零頭?五百兩可以買上堆成一座山這麼多的蟋蟀給你!」莫修雙目瞪得都快掉出來了。
「來來來,莫公子,你先歇口氣,別氣、別氣,要是又氣昏了怎麼得了!」金梓一臉同情的送上一杯茶水。
瞧瞧這莫公子氣得整個人搖搖欲墜,八成沒多久就要倒了。
嘴裡的茶水才嚥下,他整個人倏地一怔,頓時忘了自己還在火氣頭上,直盯著掌中的瓷杯。
好茶!入口毫無澀感,且香純帶甘,唇齒間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怎樣?我千挑萬選的雪參葉搭配冬霜冰露水,滋味不錯吧?告訴你,光茶葉就值百兩,好好珍惜你喝的那一口,嘖嘖!好幾兩是跑不掉的。」像是怕某人刺激不夠,錢府小姐還壞心的火上加油。
鏗鏘一聲,原本讓人拿在掌中的茶杯松落墜地,跟著砰一聲,一個重物也著地。
金梓搖了搖頭,不悅的瞪向自個兒的主子一眼,非得鬧得最後莫公子撐不住,小姐才滿意是吧!
「這個小修子,怎麼說倒就倒?哎呀!可別壓扁了我的山大王!」錢府小姐從椅子上彈起,首件要事就是拾起寶貝錦盒小心檢查。「還好、還好,我的山大王還在,要是有什麼閃失,我看小修子怎麼賠得起!」
錢府小姐一臉心疼的把錦盒收好,期間只對地上才需要同情可憐的男人掃過淡淡的一眼。
「小姐,你別老欺負莫公子嘛!明知道他的小氣是出了名的,卻還刺激他,比起一個月前,莫公子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好可憐喔!」金梓彎下腰盯著地上可憐兮兮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老覺得小姐是故意加惡意的在整莫修,可是當莫修倒下了,她也沒見到小姐有多開心呀!除了露出一抹勝利的笑容外,小姐並沒有特別快樂呀!
「明明就是他自己不禁嚇,哼!居然說我的山大王一點用都沒有。」錦盒交給下人收好,錢府小姐旋身,甩著兩條辮子,假裝不經意地晃到金梓身邊,跟著一蹲,睜大眸打量著那張原本稱得上俊逸的臉龐,想看看他到底憔悴了多少分。
「小姐本來就不對,哪有人為了賭氣,故意把人給激暈,其實莫公子的話也沒錯,何必花費這麼多錢去買只蟋蟀呢!」
「你這丫頭的膽子怎麼變大起來,居然敢嫌我太浪費?」錢府小姐斜睨了一眼過去,「是誰前日才跟我在古玩鋪一同買了對大小竺葵球,我瞧你買東西的時候也沒多顧忌什麼呀!」
臉皮薄的金梓讓人這麼一說,臉瞬間漲紅,「那……那是因為我看小姐你很喜歡呀!況且我的話哪有份量,到頭來還不都是小姐你說了算,每回想買什麼也都是你作主。」真的跟她一點都沒關係。
「小金呀!我瞧你是錢府住膩了,想回將軍府是吧?也是啦!畢竟嫁出去的丫頭如潑出去的水,這錢府充其量不過算你的娘家,怎麼好讓你一直待在這,要是你夫婿跟我要人,你說說,我該怎麼辦呢?」
提及讓她害怕的將軍府,金梓一顆頭立刻搖得跟搏浪鼓一般,「別、別趕我回去,大、大不了我以後什麼都不說了,小姐愛怎麼欺負莫公子也隨便你了。」金梓偷偷瞄一眼地上男人,偷偷在心底道歉。
小姐的威脅當頭,只有犧牲你了!
隨便扯了個借口,金梓裙擺一扯,火速逃離,免得小姐心血來潮,突然趕她回將軍府。
「這丫頭,我要她辦事也沒跑這麼勤快!」盯著金梓落荒而逃的背影,錢府小姐嘴不免噘了起來。
回眸低望臉色慘白的莫修,心中不知怎麼著,為了那緊蹙的眉宇感到非常的不快,尤其那張下垂的嘴角,看了讓她感到極度礙眼,怎麼看就是怎麼不對勁。
跟月前的他相比,那張俊逸的臉還真是消瘦不少哪!
下人說,莫修昏迷的時間總是多於清醒的時間,這似乎不是個正常人該有的現象。
「怎麼著,在我錢府待著真讓你如此痛苦是嗎?」手往腰際的荷花袋裡摸索,她掏出一個精緻小瓷瓶,拔開頂上塞蓋,一陣清新淡雅的香味瀰漫出來。
瓶內的液體晶瑩剔透,倒了一點於掌心中,雙掌跟著摩擦起熱,錢府小姐往地上一坐,把那顆頭搬移到自己腿上,溫熱的雙掌貼服在男人目穴前,輕輕按摩著。
「真是麻煩的傢伙,我不該管你的死活才對,可又不能對不起小銀,誰教你是她的小叔,玩歸玩,可不能把你小命玩完。」
終於,那張苦瓜臉逐漸有了轉變,原本低垂的嘴角緩緩往上勾起,似乎挺享受這種突然降臨的溫柔對待。
錢府小姐心頭那股不搭和不適感,也隨著莫修臉色恢復了點正常血色而消逝。
「小藍!」
一聲呼喚,一道身影緩緩現身,他知道,自己又要來做搬運工了。
「把他帶回去。」
「是。」把地上無力動彈的「屍體」像扛布袋一樣甩上肩,藍翼扭頭便要離去。
「等一等!」
藍翼遲疑的旋身,肩上「屍體」因他粗魯動作一頭撞上門板,發出好大的叩一聲,就見錢府小姐難得蹙了彎眉。
「難怪小修子的後腦腫了個大包,我說小藍呀!你就不能好好的把他像個人一樣帶回房嗎?」這種背法,腦袋瓜朝下,全身血液都逆流沖腦,恐怕身子要好才難吧!
藍翼聳肩,他一向都是這麼把暈了的莫修帶回房,簡單迅速,以前可沒聽小姐抱怨過。
把莫修放下,一手搭起莫修的胳膊撐著他,藍翼前腳才一踏,後頭又有聲音。
「等一等!」
今兒個的小姐問題還真多。
「吩咐下去,今後膳房多準備一點補血氣的湯藥,小修子醒來就送過去,還有,把他房裡那些花瓶繡屏,一堆有的沒的飾品全撤了。」
藍翼怔愣,偷覷了正擦拭雙手的小姐,面帶古怪神色地攙扶莫修離開。
算妥協嗎?為了避免莫家二公子的「毛病」發作,小姐居然要撤去下人房的擺設,除了自家人外,小姐可從來沒這麼替人著想過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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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十個月長,眨眼間也過了九個多月,他莫修還能活到現在,真是祖上積德、祖先庇祐。
只記得某天醒來,後腦的腫包就此消失蹤影,而且不知是不是錢府裡的僕役看不下去,常常私下遞給他滋補強身的湯藥,甚至有人偷偷在他房內點燃那種聞了便讓人感到精神舒暢的精油,雖然他一點都不希罕用錢府的花精油,但聞了身心舒暢也是不錯。
不是他自誇,臉上的消瘦全在這段時日內補了回來,俊俏風采又回到了他身上,錢府裡的小婢女見了他還會臉紅呢!
當然啦!除了偶爾被那敗金女氣上一回外,他吃好睡好,還有賞心悅目的姐姐、妹妹可以談天,這錢府的日子倒也沒過得那麼令他待不下去。
碰巧這段時間,錢府裡外發生不少大事,好比錢府兩婢女之一的金娃娃,一下子由身世牽扯到狂囂的山賊頭子,這會兒又扯上鄰國的叛賊頭,人還被綁到蠻夷地去!搞得錢府和將軍府是雞飛狗跳。
反觀錢府上上下下都正為金娃娃被叛賊頭綁走而憂心忡忡,莫修倒像個局外人般,每天啃啃瓜子,聽聽下人的小道消息,反正人家的家務事他管不著,在一旁看好戲就得了,再撐十日,他就可以從敗金女手中解脫了,整個錢府以後跟他都毫無瓜葛。
早放棄當初立志要糾正敗金女的雄心壯志,只要她不來招惹他,他也過得輕鬆自在得多。
好比現在,酒足飯飽後,拿著偷懶用的竹帚坐在樹下曬著入春第一道暖陽,倒也逍遙。
暖呼呼的陽光驅走寒意,不免就想闔眼小瞇一會兒,徐風吹來,鼻間似乎聞到了繚繞在屋內的精油香氣,夜夜待在屋內,衣袖上要不沾染也難。
忽地,一股熱氣和粗喘聲從他的臉上傳來,莫修半睜了眼,當下被臉前龐然大物嚇得整個人彈起,鑽到大樹後。「我的天!這這這……哪來的狗?」
三隻面如夜叉的黑色巨犬,一副就是盯著獵物的興奮表情,咧著陰森森的白牙,對著莫修直淌口水。
「不會吧!沒死在敗金女手中,卻死在這三隻畜生嘴裡,我的命也太坎坷了吧!」對方對著他嚥了嚥唾液,他也不自覺的一咽,恐懼成分居多。「我的好大哥們,錢府不是你們的地盤,奉勸你們別衝動行事,認清楚這裡誰是老大……等等,你們別再靠近我,我……我小時候可是個打狗高手,你們要再靠過來,我……我就不客氣囉!」
對狗打交道,聽得懂才怪!
見龐然大物逐漸逼近,莫修左顧右盼,怪了,不是說錢府裡高手雲集,養了不少身手絕佳的護衛,怎麼這會兒需要急用時,卻不見任何人出來制止?
就在他準備吊高嗓子喊救命時,帶頭的那只很不客氣先將他撲倒在地,齜牙咧嘴的整顆頭貼近他,淌著口水這邊嗅嗅、那邊聞聞,像是想找塊可口處下嘴。
「我、我說好大哥呀!我……我只是開玩笑的,我小時候可是狗的好夥伴、好伴侶,從來不曾打過狗……我對自己的頸子很滿意,不打算換一個,可不可以請你尊口大移,這樣……真的很危險耶!」任狗宰割的莫修很沒種的開始討饒。
大狗凶狠一瞪,他眼一閉,咬牙等著疼,不料頸部卻傳來濕熱的感覺。
偷偷覷開一眼,不會吧!這野狗……在舔他?
不會是想在咬前,先試試味道吧!就在他懊悔昨晚不應該洗個香噴噴澡的當口,不遠處傳來呼喚聲──
「原來你們都跑到這裡來啦!我才回頭跟小藍講話,你們這幾個傢伙就給我跑得不見蹤影,真調皮。」
不過眨眼工夫,原本壓在他身上的大狗轉移了目標,開心的在來人面前打轉,先前凶狠的模樣,這回全轉成了吐舌扭尾巴的討喜模樣。
原來狗也有見風轉舵、諂媚的時候呀!
莫修狼狽的從草地上爬起,拍去一身泥土,順便瞪了來者一眼。「這是你的狗?」他從不知道錢府敗金女養了狗。
「對啊!大香、二香、小香,還不快過來坐好。」
狗兒們乖乖圍著辮子姑娘坐好,一個個乖乖仰著頭,享受主人溫柔的撫摸,錢府小姐獻寶般開始介紹,「它們三個是我從西域帶回來的嗅香犬,一雙靈巧的鼻子,即便是千里之遠,也有本領幫你追蹤到你要找的東西,厲害吧?」這是她為了尋找遭外族人劫去的丫鬟金梓而買回來的。
「嗅香犬?」他不以為意道:「我看你又亂花錢在無用的地方上,別人怎麼說你就怎麼信,狗鼻子本來就很敏銳,但千里之遠,哼!我說你是被人騙了。」
「不會呀!我倒覺得挺有用的。」拍拍狗兒頭,笑咪咪的錢府小姐將掌中藏好的香囊往腰際一放。
方才讓狗兒湊鼻一聞,只是小小測試一下,不就找著了躲在角落偷懶的男人。
「有用個屁!」他嗤之以鼻,卻愈想愈不對,光聽那三隻畜生的頭銜好像就不是等閒之輩,隨隨便便從路邊就可以撿回來,「等一等!你別告訴我你又去亂灑錢了!」
「還記得上回我從大裡商人那買來的古鐲吧?」
莫修重重的抽了氣,鼻間突然竄入一股屬於女子的香氣,他駭然往後一退,怪了,那女人明明站離他五步之遠,為什麼他可以聞到那股伴隨她的氣味呢?更可怕的事是,那股香味像極了夜夜睡夢中纏繞著他的香氣……
晃了晃腦子,他一吼,「不要告訴我這三條狗跟你買那個垃圾手鐲一樣,要五萬兩!」
「不,怎麼可能五萬兩!」錢府小姐秀出三跟指頭,「五萬兩只能帶回一隻,三隻應該是十五萬兩。」
「十、十五萬兩!」莫修狂喘氣,這女人、這女人……「你用十五萬兩買這種路邊隨便都有一堆讓你撿的畜生!你你你……有本事掙錢又怎樣?毫無節制到這種地步,以後哪個男人娶到你,哪個男人就倒楣!」
為免氣到吐血,他閉上眼,安慰自己,「還好、還好,我就要離開了,以後眼不見為淨,我可以解脫了。」
錢府小姐的聲音冷颼颼的傳來,「別說我沒警告你,你腳邊這一簇花草,可是我遠從關外花了不少箱金子才買回來,用天山泉水栽植它兩年,你要暈也別倒在這上頭,我怕你賠不起,得再簽個十月賣身約。」
眼一凸,莫修直瞪著眼前的惡女,緊咬牙關移動腳跟,擠出吃奶的力氣轉身便跑。
盯著男人甩頭離去的背影,錢府小姐嘴角邪惡的上揚起來,小修子可真是愈來愈放肆,她可從沒讓小修子在這裡挨餓,他那急欲離開的模樣實在是讓人覺得不舒服。
不但把她說得一文不值,還嫌她沒人要,哼!也不想想是誰這幾個月來半夜溜進他房裡替他按摩眉穴,好讓他精神恢復得這麼快,真是白做了!
很好,等她解決小金的事情後,看這男人還得不得意得起來,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是吧?那她就就讓他一輩子都離不開錢府。
驀地,遠方傳來好幾陣尖叫和呼喊。「小姐、小姐,不好了!」
「什麼事這麼吵?」
「那頭……那個……莫公子跌進水池裡了!」
「什麼?」還以為他今天的抵抗力強了點,能夠神色不動的鎮定離開,誰知道仍是紙老虎一個。
「……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莫公子先是問我們這花園裡哪一處是錢府花最少銀兩打造出來的?我不過是隨手比了一下池塘,結果……莫公子突然晃了幾下就跌進池子裡了……」
「那個笨蛋!」錢府小姐又好氣、又好笑,卻仍掀了裙擺火速朝婢女所指的位置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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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莫修歡天喜地收拾包袱,打算趁著敗金女不在府中時,連個衣袖也不揮的偷偷閃人。
太好了!他終於不要再為那女人這裡痛、那裡也痛,以後眼不見為淨,天下太平也!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以為自己就要解脫的同時,他早已被錢府小姐出賣,由皇帝指婚──一支從京城急招出發的迎親隊伍正浩浩蕩蕩的朝莫月山莊出發,守候這位御賜準新郎倌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