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最後定在半丈外的一個黑影上頭——那個黑衣人同樣倒臥在一片血泊當中,臉上同樣蒙著黑布,所以看不出容貌,而那僵直的身軀像是已經身亡。
依照現場打鬥的跡象看來,這名黑衣人與她的雙親應該是在一番激烈打鬥後兩敗俱傷,故而雙雙身亡。
她小心翼翼的朝黑衣人走過去,謹慎的確認他的生死,也許……是她誤會了!
畢竟相同樣式的暗器比比皆是,那個人……那個人怎麼可能會來加害他們呢?她走到黑衣人身旁,表情凝重,深深呼吸一次,正要蹲下身揭開那人臉上的面罩,卻被一雙手給阻止了。
鍾少樊給她一個「我來」的表情,蹲下身,伸手先探了探黑衣人頸間脈動,確定人已身亡,才伸手揭開黑衣人的面罩。
當黑衣人的真實面貌展現在她眼前時,她先前心裡的疑惑終於獲得證實——她看到的人是爹的同門師弟,是家中奉為上賓的貴客,同時也是她的……
「師父?!」她用著幾不可聞的聲音叫著,因為太過震驚使得她的表情僵硬而木然!
為什麼?為什麼她敬重萬分的師父竟會是滅門的殺人兇手?!
她驀地想起娘最後告訴她的話語——相信誰?相信什麼?如果一個平時最親近、最不需要懷疑的人都有可能背叛自己……那這世間還有什麼是她能夠相信的?!
師父是個冷然的人,就連死去的臉龐也是不顯半點溫度或情緒,回答不了她的任何問題!
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再度襲向她,她閉上眼,雖然同樣感到有雙大掌承接住她往下墜去的身子,只是這一次,暈眩感就這樣強勢且兇猛的將她拖進無邊闇黑的世界,徹底將她淹沒……
而她這一昏迷,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嘯天堡——
「三當家的——」內務總管嚴駱君鬼魅般的身影在鍾少樊匆匆走向房間前,一把抓住主子手臂,用像是各被人揍了一拳的深邃黑眼圈瞪著這個主子,微瞇的眼中滿懷狐疑。
「怎麼?有事嗎?」鍾少樊咧開一口白牙笑問。
「有事嗎?」聽見三當家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語氣,他真的好想哭啊!想他進嘯天堡做事不過短短三年,即使年紀尚輕,仍舊被賞識提拔為內務總管,除了為嘯天堡盡心盡力、鞠躬盡瘁,以至於熬出兩輪黑眼圈的才能外,他什麼沒有,就是有看人的能力。
雖然還比不上二當家的眼光,但他自詡很少人有辦法逃出他的偵察,到底「有沒有事」,他通常一眼就可以察覺出來,更不必說這個老實過頭的三當家了。
但問題就在於,三當家的「有事」通常就代表著「麻煩」!
嘯天堡的三個當家中,就屬三當家的人最老實又親和——既沒大當家恐怖的壞脾氣,又沒二當家老是讓人無處遁逃的精銳法眼,加上年紀與他相同,所以他一開始還以為三當家絕對是最好伺候的主子……
結果三年下來,他得到了一個結論——三當家的人是真的、真的很好伺候,但他帶來的麻煩也最多!
比如說,現在!
「三當家的,你不是昨夜就該趕回來了嗎?怎麼今天太陽都已快落山了才回到嘯天堡?」他瞇眼問道。
鍾少樊抓了抓頭,「這……呵呵。」
看著三當家閃亮亮的兩排白牙,還「呵呵」笑了兩聲給他聽……嚴駱君心中的警鐘大響,上下仔細察看三當家那比他還高上一個頭的魁武身軀,既緊張又擔憂的問:「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去幫別人打架受傷?有沒有見到人被欺負,就又跟別人打架受傷?或者是幫人搶回被搶的東西,然後又跟別人打架受傷?」
三當家最常帶傷回來,只因他的個性實在是太老實、又太見義勇為——依照大當家與二當家的說法是,太笨又太好管閒事!
所以明明皮厚肉粗,武功絕頂又壯得像頭牛,卻總是莫名其妙把自己弄得滿身傷。
而且受傷就算了,他總是無法自覺到自己傷勢的嚴重程度——有一次,他突然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挺挺倒下,大家才發現他頭頂腫了個拳頭大的腫包;而到底腫了多少天沒人知道,又沒加以醫治,才會引發燒熱,要不是最後及時退熱,三當家說不定早就燒壞腦子變成呆子……雖然現在也挺呆的就是了。
所以從那件事過後,他必定會多加注意三當家的身體狀況,否則就算腦袋已經高燒到會要人命的程度,三當家必定還是只會告訴你——沒事,沒事,只是頭有點熱熱的而已。
「沒有,沒有打架。」鍾少樊搖頭,他昨天就只有被打而已。
沒有打架?那就表示有做其它事就對了……他在心中哀歎,又仔細端詳了三當家半晌,確認他的確身體無恙才問:「那有沒有去幫別人什麼忙?」
「這……呵呵。」
果然又是「呵呵」,嚴駱君揉揉額頭,「說吧!三當家的,趁大當家和二當家都還不知道,你就先告訴我吧!你到底又去幫了什麼人、什麼忙?」
沒問題,就算三當家因為心軟又給了誰多少銀子,或是因為仗義又跟誰結下了多少梁子,又或者是替嘯天堡毀了多少筆生意,還是替嘯天堡帶回了多少流落無依的孤兒……統統沒問題,他這個內務總管解決麻煩的能力有大半都得拜三當家所賜,所以絕對沒問題,只要在麻煩還未傳到大當家那裡,惹火了脾氣暴躁的大當家之前,麻煩都還不算是麻煩!
「嗯——」鍾少樊轉頭看向自己房間,「我帶了個人回來。」
「人?孤兒嗎?」三當家總是不時撿回一些流落在街頭的孤兒,這事不難辦。
「嗯。」她的確是在昨天成了失去雙親的孤兒。
「那好辦,你把人交給我,我來安排。」通常他會依照那孩子的資質與個性來安排他們的去處——或是留在嘯天堡裡做事,或是送去別人家當養子,再大一點的孩子也可安排他們到嘯天堡在外地的各種產業工作;嘯天堡經營的產業眾多,要安插一個人手並不算難事。
「不行!人不能交給你。」
沒料到三當家竟會一口拒絕,讓他既驚訝、又不解,「不行?」三當家對這種事向來很信任他的辦事能力,怎麼這會兒竟說不行?
鍾少樊抓抓頭,「她人還在昏迷,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請了個大夫診療她的狀況,大夫說她只是因為受驚過度才會暫時陷入昏迷,沒什麼大礙,也開了一些補藥的帖子讓她調養身體,但是我想,她醒來後說不定會很生氣我把她給帶回來,但我又必須把她帶回來,不然她萬一想不開,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而且把她單獨留在那裡也很危險,萬一那些黑衣人——」
「等等、等等!」嚴駱君趕緊打斷他的話,這個三當家還有一個很麻煩的地方,就是他說話往往沒頭沒尾,廢話又太多,讓人完全搞不清楚重點。
不過他可是堂堂嘯天堡的內務總管,已經被這個三當家的說話方式訓練了長達三年,所以他瞇細眼,抓到幾個重點——
「危險?黑衣人?」他哀叫,「三當家啊!你又去招惹到哪些江湖門派啦?你應該知道你們三個早就改行不混江湖了,嘯天堡也只是一個單純做生意的地方,怎麼你又去蹚江湖的渾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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