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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費猜疑 第8章(2) 作者:唐純
    「嘿,到處找你,原來你躲到這兒來了。」房門被一隻腳輕輕地踹開了。

    司徒聞鈴蹙眉,看到一張雖略帶疲憊,但依然俊雅的臉。

    「綠柳她……」

    「哎,你坐下坐下,她沒事,她很好,剛剛吃了藥現在睡得正香。」謝慕駿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托盤置於桌上。然後,誇張地吐了一口氣,「現在,我們終於都可以鬆一口氣了。」

    還好,綠柳沒事!

    剛剛真嚇她一跳。

    司徒聞鈴困頓地眨了眨眼,並沒在意他說的「我們」、「鬆一口氣」是什麼意思。她只覺得困,好想睡。

    「你要在這裡吃飯?」目光掃過托盤裡的幾碟小菜,一大碗米飯,她索然無味地轉過身逕自爬上床,「記得走的時候幫我把門帶上。」

    背朝裡,剛要閉上眼,驀覺日光一暗,頭頂被一大塊陰影遮住。

    「有事?」

    「你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

    一定是她的錯覺,不然怎麼竟會覺得他那一貫充滿嘲弄與譏誚的語聲裡,此刻,只剩下濃濃的不忍與擔心?

    「唔。」她支吾一聲,閉上眼睛。

    「來,陪我吃點東西。」

    「我不想吃。」她拒絕。

    真的是錯覺呢,他不依然還是那個自以為是、自私自利的傢伙?

    「有你最喜歡吃的炒蘑菇。」

    她一愣,果然呢,茴香最喜歡吃炒蘑菇。不知道他從哪裡打聽來的?

    只不過,那並不是她的最愛。

    「你錯了,我並不喜歡吃。」

    她更加朝裡地側了側身子,將脊背對著他。

    謝慕駿看著她線條僵硬的背影,聽出她語氣裡難得的賭氣味兒。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冷定的,安靜的,除了偶爾流露出的那麼一絲絲挑釁的敵意,他從不知她的心意。或許,她曾經對他有過憐憫,更或許,對他的過去也表示過好奇與興趣,但,那些對於他來說都是遠遠不夠的。

    這輩子,他以為,他永不可能愛上任何女子。

    女人,若不是像母親那樣過於強悍,便是像慕澄那樣過於單純,再不然,便是若紅荔綠柳那般,為生活而折腰。

    強悍的,他不屑,單純柔弱的,他背負不起,所以,他寧願這輩子只躲在金錢構築的溫柔鄉里。

    花錢買笑,原是天底下最最容易的交易。

    然而,上天偏偏讓他遇見她。

    起初,真的只是單純的無聊。一個稍微有些趣味的女子,都很容易引起男人的注意,更何況,他並非正人君子。

    而後,說不是緣分都難以令人相信。

    因為慕澄,他們擁有了同一個秘密,於是,在他的眼裡,她不僅僅只是一個頗有些趣味的女子,還有些什麼,畢竟和其他人不一樣了。

    她並不強悍,也不柔弱,更非風塵女子,她游離於他對女人的認知之外,成為一顆不安分的種子,無意中遺落於他的心田,生根,發芽,茁壯……

    在他還來不及抽身之前,蔚然成蔭!

    他不是沒有逃避,不是沒有試圖遺忘,他並不想為一個女人改變自己的生活,然而,那瘋長的情愫卻只如野草一般割了又生,生了又割。

    他已疲倦。

    若是她一定要在他心裡攻城掠地,那麼,他決不會頑抗到底。

    只是,她的心意呢?

    她是否也如他一般,這樣患得患失?這樣忐忑不安、交相煎熬?

    歎了一口氣,他在床邊坐下來,扯過她的腳。

    「你幹嗎?」她睡意頓時減了一半。

    「幫你脫鞋。」

    她的臉乍然紅得像天邊的晚霞。

    他黑眸炯炯牢牢盯住她。

    她窘得直縮腳。

    他卻手一伸,放過她的腳,直直伸到腦袋上。

    「你、你……」她大駭。

    他雙眸一暗,擔心地皺起了眉頭,「對不起。」

    「呃?」幹嗎突然說這些?

    司徒聞鈴詫異得忘了他冰涼的手掌還停留在她的額頭,那一瞬,她竟貪戀他掌心涼涼的溫度。

    「這些天,讓你受累了。」

    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司徒聞鈴傻傻望著他,嘴唇半張。

    半晌——

    「幹嗎呢?不認識我了?」他大概是被她看得有些發窘,瞪了她一下。

    她連忙閉上沒合攏的嘴,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感覺是有點跟平時不一樣。」

    他眸色一暗,「我平時是不是對你很不好?」

    他眼色茫然,語氣黯淡,看起來像個黯然感傷的孩子,司徒聞鈴訝然望著他,想起那晚,慕澄一剪刺下來,沒刺到她,卻將他手臂劃出一道長長的傷疤,想起無數個夜半,她看著爛醉如泥的他,猶豫又猶豫,最後還是將醒酒藥偷偷塞入他嘴裡,想起他對她說起慕澄的故事時那樣無助而又痛苦的眼神,更想起「珍膳樓」裡那突兀魯莽的一個吻……原來,她和他之間已經發生了那麼多那麼多的事。

    她心底一軟,彷彿被羽毛刷過。

    「你雖然並不能稱得上是一個君子,但,卻絕對是個好主子。」她微笑著衝他眨眨眼。

    他俯身看著她,知道她是在安慰他。

    在她那樣軟弱疲憊的時候,她還在乎著,怕他的心裡覺得難受。

    於是,謝慕駿也笑了,身子湊低一點,口氣認真而又嚴肅,「那麼現在,我這個主人吩咐你,快點開張治發燒的方子出來。」他手一攤,若不是眸中依然帶著笑,她可真要被他唬住了。

    發燒?

    一隻小手,摸摸自己的臉,又摸摸方才被他按住的額頭,歎一口氣,原來真是發燒了,難怪她一直覺得身子發軟,困頓不堪。

    他不說,她原本並沒有發現。

    只以為是太過勞累,歇一歇便會好了,誰知,聽他這一句,也並不是什麼溫柔安慰的話語,卻不知怎的,竟覺鼻子一酸,眼圈兒也紅了。

    這倒讓他嚇了一跳。

    她從未在他面前流露出過這樣軟弱無助的表情,尤其是那可憐兮兮的目光裡,全是倦意,讓他心下一緊,恨不得狠狠捶自己兩下。

    都是他太大意。

    只顧著南宮毅臨行前的交待,居然,便忽略她了。

    他斜過臉來,小心翼翼地撥開散落在她頰畔的發,她的發又細又軟又滑。是他錯了,他原以為她是一株生命力強勁的野草,卻忘了,小草也需要雨露陽光的潤澤與照拂。

    那一刻,他自己也沒有發覺,他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讓人呼吸一窒的溫柔與憐惜。

    那樣陌生的情感啊,他從沒有過,她從沒見過。

    那一瞬,她只覺心跳飛快,血壓上飆,額頭上的溫度好似又升高了。

    「我困了。」司徒聞鈴趕緊打一個呵欠,肩膀一縮,整個人縮進攤開的棉被裡。

    「那好吧,你先睡會,我讓琴兒另外給你請個大夫去。」說著,站起來,然而,終究是不放心,又回過頭來,笨手笨腳地幫她拉低了被子,見她一雙眼睛仍舊骨碌碌睜大著,那張泛著熱氣的嬌容嬌弱非常,清麗奪人,他胸腔「咄」地一緊,暗了眸色,那一刻,他想吃了她。

    「快點睡。」謝慕駿咬牙轉身,嗓音沙啞,「等會醒來要給我老老實實喝藥。」

    不等她回答,他已疾步而出。

    聽著那雜亂而又急促的腳步聲,司徒聞鈴慢慢轉過頭來,望著那扇「砰然」合上的門扉,笑容慢慢慢慢凝在嘴角,有些茫然苦澀的味道。

    方才一切,若是幻覺,那麼,就讓她病得久一些,再久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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