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家總管樓安一見到莫仲擎,眉開眼笑地道:「我家少爺天天盼著,總算把莫公子您給盼來了。」
樓安讓家丁替莫仲擎安置馬匹,拉開大門讓他們進來。
莫仲擎一笑:「適桓呢?」
「在側廳呢!令狐少爺、東方公子和喬公子也在。」樓安拉高嗓門道:「樓興!樓興!去打掃兩間客房。」
「是。」
莫仲擎眼中掠過一抹笑意。樓安在樓府待了大半輩子,還沒見他對誰如此熱絡過,即使是達官顯要,他也只是周到而客氣;樓安改變這麼大,和他的這堆狐群狗黨肯定脫不了關係,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樓安將他領至側廳門外,通報道:「少爺,莫公子來了——」
話還沒說完,側廳的大門就被拉開,四個人頭同時出現在門口,章魚似的八隻手將莫仲擎給拉進屋裡。
樓適桓勾住他的肩,微笑道:「仲擎,可想死我們啦!」
東方朔更是誇張,他一把抱住莫仲擎的腰,肉麻兮兮地大叫:「你這死沒良心的!竟然這麼久都不來找我們,存心教我們「生平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不成?」
令狐軫原想講幾句感性的話充充場面,沒想到東方朔的歡迎辭竟如此火辣辣,他也就實時住了口,聰明的不在「肉麻宗師」東方朔面前班門弄斧。
喬馭向來不善辭令,他拍拍他的肩膀,歡迎之情溢於言表,含意深沉得讓莫仲擎心領神會。
紗羅被這群人的歡迎儀式給嚇呆了!在她的十七年歲月裡,友情是最貧乏的一環,她從不知道男人們也能有如此深厚的友情。
莫仲擎居然一反平日的穩重,一手摟一個,安撫這群激動的死黨。
「我這不是來了嗎?真的這麼想我?」
樓適桓揍了他一拳,又笑又叫的說:「我「想你想到我心痛」,想你想到「人比黃花瘦」。這是思念的最高點!如何?有沒有很感動?」
雖然是不正經的戲謔,但他的眼神卻隱含著真摯的友情。
莫仲擎當下給他一個大擁抱,而且是那種會讓人兩百零六塊骨頭分家的擁抱。
「兄弟!我真太感動了!來個吻吧!」
啥?!紗羅大驚失色。
只見他們各自印了個吻在手心裡,與對方的手心一拍,再貼到自己的臉頰上。
東方朔一臉又忌妒又羨慕的表情,不悅的嚷嚷:「適桓,你真是幸運,得到仲擎的「純潔之物」。為什麼不是我呢?」
說著,他伸出「魔掌」,就要摸上樓適桓的臉頰「毀屍滅跡」。
樓適桓早在他露出「惡魔的微笑」時,心中便警鐘大起,待東方朔一伸出魔掌,他便極其俐落地一閃。
「少來!這是我與仲擎的吻,怎麼能容你這個不肖之徒從中破壞?」
東方朔獰笑:「好!很——好!好——極——了!」他一拳過去:「我打!」
樓適桓笑嘻嘻地東閃西躲,東方朔竟奈何不了他。
令狐軫與喬馭也加入戰局,幫著東方朔對抗樓適桓。
三人六拳,樓適桓閃得格外辛苦。
他苦笑:「喂!我可沒得罪你們呀!」
喬馭笑:「我們忌妒你有仲擎的吻,成不成?」
令狐軫揚眉,對喬馭道:「這麼說來,咱們是有志一同囉!」他轉向樓適桓,無辜的笑著:「你只能守,不能攻,倒便宜了我們可以只攻不守;今天若不賞你一隻「熊貓眼」,如何對得起天下蒼生?」
「什麼?!什麼?!」不得了,難道才得到莫仲擎的一個小小「純潔之吻」就想將他碎屍萬段嗎?
樓適桓順手抓了個人擋駕,沒想到三雙拳頭變四雙,連莫仲擎也加入戰局了。
「仲擎?」樓適桓不可思議地喊。
「仲擎?」令狐軫、喬馭、東方朔也罷手望著莫仲擎。
莫仲擎一笑,但這笑容有些危險。
「放開她。」他抓住樓適桓的手腕。
樓適桓一愣,這才發現他的身前有一個姑娘。他立刻恢復正常,問:「仲擎,介紹一下吧?」
「她是晚羽紗羅。」他佔有性的摟著她纖腰,眼神柔和了下來。
「哦——」他們的口氣有些邪門,以「有色」的眼光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來轉去。他們的關係,大夥兒都心知肚明。
「這是樓適桓、令狐軫、喬馭、東方朔。」
東方朔玩心大起,故作正經地道:
「嗯!初次見面,我們也來個——「純潔之物」吧?」
兩手一張,他就要撲上去。紗羅有明白他有些居心不良,所以下意識地倒退一步步,然後轉身就跑!
紗羅真想大笑,天!真是太刺激了。「別小氣,只是一個很「純潔」的吻而已!」東方朔跟在她後面叫道。
「不給!」她跑到莫仲擎身後,以莫仲擎當護身符。
東方朔來不及煞車,緩衝力加上莫仲擎的作用力,結果是——他被一拳打飛到牆上。
東方朔的應變能力很快,他是飛了出去,但沒有如莫仲擎所料想的「黏」在牆上。
「仲擎,你太狠了!」一站住腳,東方朔抱怨道。
莫仲擎笑說:「清醒了沒有?你剛才中邪了。」
東方朔原想反攻回去,但他眼睛一亮,看見正要進門的大美人展默瑢——樓適桓的愛妻。
他決定原諒莫仲擎,並且改變目標。
樓適桓眼見愛妻已成為東方朔的目標,急得大叫。
「瑢瑢!快走!」他奔了過去,把愛妻抱在懷裡施展輕功飛奔出去。
「哪裡走!」東方朔也追了出去。
於是,一場鬧劇就此落幕。
★★★
吃過晚飯,莫仲擎叫住喬馭。
「馭!」
喬馭停了下來。「什麼事?」
「我有樣東西要給你看。」莫仲擎從袖中拿出一支暗器。
喬馭接過,仔細端詳了片刻。
「這是日本國的暗器。」
不愧是行家!
莫仲擎點頭。「是的。」
「中國不會有這種十字鏢。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今天有四個日本忍者襲擊我與紗羅。原想對那四人逼供,但他們卻被這支暗器所殺,一鏢致命,想來對方應該是個高手。」
「山口組……」喬馭沉吟。
「山口組?」莫仲擎不解的問。
喬馭道:「那是日本國有名的恐怖組織。紗羅……不應該與他們有任何牽扯,除非——真知我所料,她是晚羽隆夫的女兒。」
「晚羽隆夫?日本國的幕府將軍?」
喬馭淡然一笑:「是。」
莫仲擎玩弄著手上的暗器,沉思半晌。
「那麼,她是一名公主囉?」
「照常理推斷的話——是的。」
莫仲擎的眼眸銳利的盯著喬馭的臉,「你為什麼如此確定?」
「她的綠眼睛。」
「日本人不會有綠色眼眸。」莫仲擎不相信這就是喬馭的推理。
「她的祖母是西域突厥人。」
莫仲擎一征,「你知道?」
「我知道。」喬馭的眼神複雜而難解,說不出是欣喜,還是忿恨。
莫仲擎閉起雙眼,而後緩緩地道:「晚羽隆夫是你的父親?」
喬馭冷笑以對。
他知道莫仲擎一定會想通,但他不願承認他與晚羽隆夫之間的關係。
「換句話說,紗羅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
「應該是不會錯了。」
莫仲擎深吸了一口氣。「你會與她相認嗎?」
他斬釘截鐵道:「不。」看著莫仲擎,他笑了:「絕不。」
莫仲擎沉默了。
喬馭又道:「她是公主,我是江洋大盜,你以為我該與她相認嗎?」
莫仲擎深深的看著喬馭低歎:「馭……」
「我只見過晚羽隆夫一面,是我母親買通晚羽家的僕婦讓我遠遠的看……」他的口氣有些不馴:「我母親口中所謂的「父親」。晚羽隆夫只有一個女兒,我的母親要我認祖歸宗,但我不肯;我不需要一個眼中只有權勢的父親。你知道嗎?我曾經能夠成為日本國的「少主」,但今天的我,是日本國家喻戶曉的江洋大盜,同時也是山口組欲剿殺的第一目標。」
「為什麼山口組想殺你?」
「山口組曾經找上我,給我兩個選擇。第一:加入山口組,第二:自行了斷。要我自行了斷,是為了防止我接替晚羽隆夫之位。而我兩個都不選,所以,山口組便天涯海角的追殺我。」
「那麼,他們要殺紗羅也是為了永絕後患?」
「這是最可能的推想。」
「如果紗羅有了危險,你會保護她嗎?」
喬馭冷笑。「我對你說實話,仲擎。」他頓了頓:「不會,因為她是晚羽紗羅;也因為你,所以我也不會動她。」
莫仲擎淡淡一笑。「謝謝你。」舉步想離開。
「仲擎!」他喊。
莫仲擎停住了腳步。
「不……沒事。」
一揚眉,他離開了。
喬馭為剛才的想法感到可笑。仲擎不會對她提起方纔的談話,那他又何必多此一舉的提醒他?
★★★
花了數天的時間,山口組終於盯住了常言笑那糟老頭,然後,在半夜三更闖入他的竹屋。
常言笑坐在床上,怒瞪著一群不速之客。
「你們是什麼人?」這句話是對著龍之介問的。
直木哲也答道:「異鄉人。」
「既然與我常某無親無故,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談的。」常言笑像趕蒼蠅似的揮手:「請便!我要睡覺了,出去時請將門帶上。」
直木哲也眼睛一轉,便有兩名武士將常言笑給扯下床。
「常先生,麻煩您幫個忙,事成之後,在下必當重重答謝。」龍之介微笑。
常言笑年紀一大把了,唇舌卻愈磨愈利。
「閣下可知何謂交淺言深?就如同現下這情景一般,咱們不過是第一次見面,你就想要我為你辦事,閣下未免把常某看得太輕了吧?要我替你辦事,行!按規矩來!首先,您必須傚法劉皇叔三請諸葛亮,將常某請出竹屋議事;然後,您還得通過第二關——那就是要靠緣份的了。通常常某是以貌取人的,長相端正、人品軒昂、俯仰無愧、不卑不亢——這種人我最是欣賞,這忙,我幫!但是若遇上小頭銳面、奸詐狡猾、沒有主見,只會聽令行事……喔!就正如公子您那群中看不中用的手下……」常言笑有意無意的看向直木哲也,把直木哲也氣得七竅生煙。常言笑當作沒看見,將頭轉了邊,繼續說道:「這忙,幫了就髒了我的手。公子你呢!長得是人模人樣,治世之能臣,卻也是亂世之奸雄,看來是棟樑之才,只不過,沒有當帝王的命,這要強求也是強求不來的。」
聽常言笑愈說愈沒分寸,直木哲也譏諷道:「沒想到年齡愈大,舌頭愈長。累不累?該換人說話了吧?」
雖被兩個人給抓著,常言笑依舊反唇相譏。
「行!怎麼不行?有屁請放!」
一時之間,整個竹屋鴉雀無聲,針落地聲清晰可聞,沒人敢開口講話,因為,一開口說話便會被當成「屁」!
「你——」直木哲也的臉比猴子屁股還紅!
「算了!」龍之介冷笑:「就當晚輩聽了常老的教訓。」
常言笑輕哼:「你到現在總算說了句中聽的話,原本我只欣賞你二成,如今再增加兩成,不過,還缺五成,還沒過半呢!」
「哦?」他笑問:「該如何改進?」
「少爺——」直木哲也想勸阻,但龍之介以眼神制止。
常言笑狠瞪了直木哲也一眼,繼續說道:「咱們漢人,最注重敬老尊賢,哪像現在抓著一老翁,成何體統?」
龍之介揮退了手下,「得罪了。」
「你這小子,即使朽木不可雕,也能拿來當柴燒,總算有點長進。」
「晚輩久仰常老大名,因此想請您幫我調查幾個人。」
常言笑刁鑽一笑:「原來公子「久仰」一個人的表現,就是從早到晚「盯梢」!」他溫吞吞地說:「沒想到一個七旬老翁,竟受如此對待,真是世態炎涼。」「當真失禮之至。」
「算啦!我也不是那麼小家子氣的人。」常言笑搖搖頭:「道過了歉,你可以走人
了,我保證,我絕不會記仇,夠寬厚了吧?」
直木哲也居然被常言笑這樣一胡扯,就忘了到竹屋是所為何來,打算與手下們轉身朝門外走。
龍之介抽出直木哲也腰間的配刀,往常言笑頸上一架,笑得很陰沉。
「常老,我敬你是老人家,所以不敢稍有冒犯,但我可也不是隨便就能打發得走的。」
「原本我欣賞你五分,若你依言被哄出門外,我會同情的再欣賞你一分,如此一來,就過半數了。但是,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現在,你連我三分的欣賞也不值,沒到還要倒貼我十分呢!」「如果你不為我所用,那麼,很遺憾的,我們將天人永別。」龍之介道。
「我巴不得這輩子別再見你呢!」
龍之介的刀刃人肉三分,他臉上的殺機更為明顯。
「我要知道「風塵少君」的底細,常言笑!」
聽到「風塵少君」這四個字,常言笑微微一愣,半晌才道:「聽都沒聽過!」常言笑皺眉。「您的演技太不具說服力了,常老。」
「我會拿我的老命開玩笑嗎?」
龍之介的刀刃已將常言笑的脖子抹出一道血痕。
「中國人最忌諱死無全屍,你要嘗嘗那種滋味嗎?」
常言笑冷笑:「你真是卑鄙!」
「你打算說了嗎?」
常言笑思索片刻,才問:「你要知道什麼?」
「有關於他們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常言笑道:「我說了實話,你未必會相信。若你不信,我也懶得辯解,你一刀殺了我到還省事些。做咱們這一行的,有這一行的規矩,知道幾分事實,就說幾分話。」頓了頓,又道:「風塵少君有五個人,江湖上的人以自然物各給他們一個代表稱號。風——東方朔,林——樓適桓,山——莫仲擎,火——令狐軫,水——喬馭。這五個人之中,以令狐軫的武藝最為高強,他以柳葉、竹劍皆可傷人,是江湖上公認的武林盟主;而東方朔是號召者,家世顯赫;樓適桓為建康第一首富之獨子;莫仲擎為南方最知名的珠寶商;喬馭——他是這之中最平凡無奇的人物,到現在,我還不知道東方朔為什麼要他加入。」
龍之介聽到這裡,再冷冷一笑:「為什麼我聽到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內容?」
「我早就說過你未必會相信。如果不信,你現在就殺了我啊!我敢說,還沒有人知道像我一樣多。」常言笑說到這裡,有些洋洋得意。
龍之介將刀刃移開,道:「如果讓我發現你騙我,你不但會身首異處,還會被我鞭屍。」
常言笑昂首大笑:「儘管來吧!」
龍之介一領首,便率領手下離開竹屋。
常言笑對著龍之介離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我欣賞你三分,所以,我只告訴你三分皮毛。雖說幹這行的應該知無不言,但對你這種人不配用這個方法。」常言笑收拾包袱:「今晚我就搬家,難道我還要呆呆留在這邊等你回來砍我腦袋嗎?」
投靠誰去呢?
呵!持劍將軍東方戰,應該是個不錯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