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手拉了個看熱鬧的僕人,「這些是誰弄來的?」
那人一看是大少爺,先是愣了愣,接著眼中露出對主子的同情。
「是大少夫人叫小的去張羅回來的,大少爺,小的曾勸過大少夫人,但大少夫人不聽……」
「好了,下去吧!」雖感心煩,但勤懷書卻只是蹙蹙眉頭,沒遷怒到下人身上。「叫圍觀的人全離開涸去做事。」
「是!」那人立刻抓了幾個人一起去趕圍觀的勤府僕傭——這事實在太詭異也太過胡鬧,幾乎全府的人都跑過來。
勤懷書無聲的歎了口氣,走向風暴中心。
「娘,」他行禮道,「四娘。」
「大哥,你來了。」排行第十的勤懷宜眼底有著幸災樂禍。
「九妹、十妹。」勤懷書目光轉向嘴角猶噙著一絲嘲諷的笑的駱婷,正想過去便讓勤老夫人給喝住。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做娘的嗎?」勤老夫人氣得身子微顫。
二娘不是不想來,但怕又給氣得病了,應了駱婷的話全身癱瘓,只叫兒子們過來看看情況;至於三娘,計劃拉攏駱婷,也不方便出面,只叫最穩重的大女兒出來;而五娘本就沒啥份量,在這種場合少了她也沒人發覺,只有勤懷鈴出現。
「大娘,您要小心身子呀!」九小姐勤懷珠拍拍她的背。
「是呀,大娘。」其他人紛紛說道。
「大姐,為了這樣桀驁不馴的小輩氣壞身子不值得唷!」四娘說道。
勤懷書眼神一黯,看了看駱婷,她也正往他看來。「娘,孩兒只是想問問婷兒……」
「問?!」勤老夫人瞪著眼,「還有什麼好問的?!府裡好端端的偏叫人弄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存心觸霉頭!她是巴不得我早死她好當家嗎?就算我死了,勤府的女主人也不會是你這野女人!懷書,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娘,就把你媳婦休了!」
勤懷書一驚,「娘!婷兒沒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勤老夫人已經聽不下任何話,非得把這個配不上她兒子的野女人趕出去不可!「非要等她把娘氣死了,你才認為她有這個意思嗎?」
勤懷書撲通一聲跪下,「娘,請您別這麼說,孩兒承受不起。」
「你休不休她?」
「她……婷兒這麼做一定有道理在,娘何不聽聽?」
「你……你是要媳婦不要娘嘍?」
「孩兒沒這意思廣他倍感為難,卻還是堅持要在這之中求得一個平衡。
一個是結髮之妻,一個是生身之母,他希望她們能相處得好,至少不要是這樣劍拔弩張的場面。妻去,他覺虧欠;母氣,他更加心痛。
說到底,皆是因他而起,若他明媒正娶婷兒過門,娘也不會認為婷兒是個不正當的女子,或許他們會相處得更好。
他不該應允婷兒的條件,造成今日的難堪。
「孩兒只是認為,婷兒她不會故意弄出這些事讓自己難過。」
勤懷仙掂了掂情勢,開口說道:「大娘,大弟說得不無道理,我們來了只聽到二弟、五弟的一面之詞,怎麼不聽聽弟妹的說法呢?」
「四姐,你是指我們說謊嘍?」老五勤懷德不滿地說。
「四姐沒這麼說,只是弟妹至今沒開口說過一句話,官老爺判案也不是這麼個判法,這要是傳了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們勤府嫌貧愛富,容不下一個孤女呢!」勤懷仙淡淡地笑著道。
嫌貧愛富雖是事實,但哪個人家不重聲譽?
勤懷書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勤懷仙仍是她那淡雅的笑容。
勤老夫人靜了下來,想是顧慮勤懷仙的話。
勤懷書乘機道:「婷兒,快把你的理由說給娘聽。」
自始至終就是為了鬧他一個天翻地覆好走人順便替書獃出一口氣的駱婷,此時卻顰眉不語。
看他那樣為她辯解、為她為難,卻始終相信她,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她竟說不出一句火上添油的話來。
她一直以為書獃是個軟弱的人,但如今才恍然一個軟弱的人無法撐持如此龐大的家業;他並不是軟弱,只是仁厚。
她做事一向隨興所至,不像他的肩上壓著千斤重擔,自己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孩,爹娘疼、兄弟寵,隨她愛做什麼便做什麼,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他們一向不管,造就她任性妄為的性格,沒有一般大家閨秀風範。
勤懷書不是軟弱,而是太多的責任致使他必須三思後行,必須以身作則。
他重視他的親人,及倚靠他而活的人……
「婷兒?」勤懷書見她遲遲不語,以為她怯了,柔聲道:「沒關係,你說,娘不是不明是非的人。」
駱婷的眼神移向他誠懇擔憂的臉龐,思量一下,輕輕歎息。
「相公說小叔們有事分不開身才把帳簿交給他,」眼底的嘲諷一閃而逝,笑看二叔、五叔臉上的不自在,「我過來一著,只見二叔與五叔躺在外面庭院裡,我一問才知他們躺在那兒已經一個晚上,下人不敢去吵他們……」
勤懷德沉不住氣,搶著問:「那跟你抬棺材、設靈堂有什麼關係?」
駱婷笑了笑,「方便人弔祭呀!」
「你……」
「婷兒,往下說。」勤懷書催促道,隱約有個大概在腦中浮現。
駱婷很無辜地瞅了一眼氣沖沖的老二與勤懷德。「禮記檀弓上第三,『夫晝居於內,問其疾可也;夜居於外,吊之可也』,我只是尊照先賢們的指示,為二叔與五叔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弔祭,誰知二叔與五叔會這麼生氣呢?」
勤懷書聞言,啼笑皆非,「婷兒,這篇不是這麼照著字面意義解的。」
眾人一愣一愣其實沒全部聽懂,勤懷仙卻心裡明白,弟妹是為被人坑了還傻傻幫人看帳的大弟出一口氣,什麼禮記檀弓,那只是借口。
「原來弟妹是如此知書達禮,大弟真是福氣。」勤懷仙笑著說。
駱婷回她一抹笑,知道她懷疑起她的出身,絕不可能是個丫鬟。「蒙家中小姐肯讓我伴讀,才能略知一二。」
勤懷書高興地轉向勤老夫人,「娘,您聽到了,婷兒只是誤解禮記的意思才做出這麼荒唐的事,並非有心之過。孩兒會好好教導婷兒的。」
「什麼並非有心之過,說得好聽。」勤懷德不爽地開口,被觸霉頭的是他耶!哪能簡簡單單一句話就算了。「這只是借口罷了。」
勤老夫人深思的垂下頭來。聽駱婷適才所言,這些小輩不知又在搞什麼鬼了?
於是她反問:「駱婷剛才說你們無暇理帳是怎麼回事?」
勤懷德被這麼一問,愣了下。「沒……喔,因為前些天外地的朋友來,總要盡盡地主之誼,不過昨晚他們便回去了,今天有空。今天有空,多謝大哥的幫忙。」
他能說是想方法疏遠大哥與大嫂的關係,順便把大嫂這個怨婦弄上手嗎?
「那很好。」勤老夫人火氣也消了,轉向駱婷,「今天的事就算了,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退回去吧!」
眾人之中就數勤懷書最高興,忙向勤老夫人道謝,一邊吩咐下人整理掉這些東西。
駱婷看他喜形於色,笑著聳聳肩,「書獃,那你今天有空陪我了吧?」
想起這些日子的冷落,勤懷書心裡升起補償的念頭。
看來娘似乎對婷兒的看法有些轉變,只不知是為了什麼?不過那不重要,只要他身邊的親人都能好好相處就夠了。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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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蘇州的官道上,兩輛馬車正緩緩前行。
前頭車裡,兩個花容月貌的女子正打發時間地繡著花,其中一個姿容特別端麗的紅衣女子便是與勤懷書有媒妁之言的何靜雯。
何靜雯的祖輩曾在朝廷當到二品大官,父兄也都小有功名,算是官宦世家,也因此才能說成江南勤府這門親事。這次接到未來婆婆的信要她快點過去,清理未來夫婿身邊的小蟲,這消息著實讓她慌了一會兒,也對未婚夫先納妾的行為有些不諒解,但除非她要退掉這門親事,否則她還是得忍下來。
娘說得沒錯,只要勤老夫人中意她,她的地位是不會動搖的。
何況勤懷書真是一個難得的夫婿,人品好、相貌佳,才學淵博,身家又豐厚,過去的相處讓她明瞭自己的幸運;大姐夫雖然有錢,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庸俗凡夫,更別提他已年過四十了。
勤府當家夫人,這個地位她無論如何也要保住。
聽說那女人手段厲害,更把懷書哥迷得暈頭轉向,所以她才讓李衣喧隨行,同心除掉共同的威脅。
「衣喧妹妹,還會暈嗎?」她狀似關心的開口,「要不姐姐再讓車伕趕慢點?」
「不了。」李衣喧感激一笑,「妹妹不想耽誤姐姐的行程,也想快點見到表哥。」
那好,算你識相。何靜雯心裡想,嘴裡說:「那要不要休息一下?瞧你臉都發白了。」
「不。」李衣喧頓一下,「姐姐可否叫車伕趕快點,妹妹怕去晚了有變故。」
「何必急在一時?」其實她很想。
「夜長夢多。」李衣喧的擔心不是沒道理。
這句話說到何靜雯心坎裡。
「那妹妹你……」
「我會忍著,到表哥府裡便能真正休息了。」
小狐狸,想借此博取懷書哥同情?何靜雯心裡冷笑,吩咐車伕加快速度。
反正她們如今是朋友,共同的敵人只有一個——駱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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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台上擺了瓶瓶罐罐,有大有小,一邊還有袖珍的研磨用具。
駱婷正小心翼翼地調配著適當比例,再把調好的藥粉、藥水或藥膏放人容器裡,另一邊還有一小把牛毛金針浸在淡藍色藥水裡,一桌子花花綠綠的,令人眼花撩亂。
甫進房的勤懷書看到了,好奇地走近她。
「書獃小心別碰到我。」駱婷頭也不回地說道。
「你知道是我?」勤懷書拉張椅子坐到她身旁。
駱婷瞇起眼把份量極少的紅色藥水滴了一滴進基底藥膏,而後瞪他一眼,「坐我旁邊礙手礙腳。聽音辨人這種功夫還難不倒我。」
「喔。」勤懷書聽話地把椅子拉開一些距離。「這是什麼?」
「你不會想知道。」這個仁厚待人的書獃子不會想知道這種陰毒的東西。
「你並不是我。」
又看了他一眼,駱婷開始收拾起瓶瓶罐罐,免得這書獃子一不小心中了毒,她可沒帶那麼多解藥在身上。「毒藥。」
勤懷書聞言眨了眨眼,慢慢將視線拉回她身上。
「毒藥?」
「是啊,行走江湖總要帶些在身上防身嘛!我可是一個弱女子耶!」這話駱婷倒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弱女子?那些曾栽在她手下的人可能不會這麼想吧!
她武功不是不好,只是覺得使毒更方便些;武功要練到多高深才能一招使人求饒呀?使毒就簡單省力多了,輕輕鬆鬆手一揚,不戰屈人之兵。反正家裡有個神醫哥哥,不好好利用一下多可惜呀!嘻,他們可以互相切磋求進步嘛!四哥的醫術能在高深之中再求進步,可有一大半是她的「激勵」喔!
普通一個人醫術到達四哥那樣的境界是很難再進步了,就算有也是很緩慢的,但四哥卻能一日百里、千里,多虧有她的「激勵」,雖然手段是偏激了些——
拿弟弟們試毒。
哎,可憐的老九、老十呀!一出生就矮了一截,不拿他們物盡其用要拿誰?
嘻嘻!駱婷不甚真心地在心中為多災多難的弟弟們哀悼一番。
她偏頭看了下緩緩蹙眉的「相公」,「你怕了嗎?」
勤懷書看向她,緩緩搖搖頭,「不怕。我是怕你哪天反遭所害。」
「嘻,放心。」收拾完畢,駱婷笑著坐到他腿上環住他脖子,「你該擔心的是哪天惹我不高興,讓我毒得半死不活的……」
對她親呢的動作,勤懷書感到些許不習慣,卻又不好推開她。
其實說實在的……他並不討厭她的舉動。
他愈來愈有兩人是夫妻的真實感,也習慣夜晚抱著她人眠,要是有一日,他的鼻端不再飄著她獨特的香味,他或許再睡不安穩。
「喂,書獃子,你給我嚇傻了呀?」她笑謔地捏捏他臉頰。
覆上駱婷在他臉上的手,勤懷書露出一個令女兒家尖叫的笑容,眼中帶著她看不清楚的情意。「我不擔心,你不會的。」
「你又知道了?」駱婷貼近他,眼中閃著促狹,「說不定你早就中了我的蠱呢!我看勤昌就這麼深信不疑,不然你怎麼對我這麼死心塌地的?」
「你用毒,不是使蠱的。」
「難說,蠱毒不分嘛!蠱也是一種毒。」
「那你又為什麼要跟我這書獃子回家?」他沒忘記那天在羽兒表妹府裡醒來後,她急欲撇清關係離開的表現,差點讓他以為自己「表現」有問題,才讓個女孩家清白被毀卻反倒不要求負責。
後來才知道她自有一套想法,不受世俗左右。
駱婷眨了眨眼,書獃子進步了嘛!還會用另一個問題堵她的問題。
她想起身,卻讓他牢牢抱住,也就任由他去了。
「你家有錢嘛!我改變主意要從你身上大撈一筆。」駱婷故意說道。
「我不信。」
「嘻嘻,可知我多厲害,迷得你團團轉。」
勤懷書笑而不語,只是貪看她如花笑靨。
「怎麼又不說話了?」
「要我說什麼?」抱著她感覺很舒服,他難得有這麼清閒的時候,平時在外奔波,有時還要收拾弟弟們留下的爛攤子,總讓他覺得疲累。
有時他想,乾脆分家讓弟弟們去磨練,但又擔心弟弟們還不夠成熟,至於娘的反對他總有方法解決的。
駱婷不喜歡他眼裡超越年齡的老成,活像個七老八十、歷盡滄桑的老頭子,他才二十來歲哩!還有好長一段後半輩子要活,到時他又要拿什麼眼光看待這世間?
「哪,你說說你那個羽兒表妹好了。」
聞言,他臉上出現一抹尷尬。
「她沒什麼好說的。」
駱婷可不許他就這麼帶過去,瞇起眼,「你心裡還有她是不是?不然怎麼不同我說?」
「婷兒……」勤懷書求饒地喚著她,她卻不為所動。
「你要不說,嘻,那也沒關係,你今天就睡書房吧!別說為妻的沒給你機會呀。」駱婷笑得嬌媚,他卻深刻體會青蛙被蛇盯住時的感受。
「婷兒,羽兒表妹已經過去了。」
「是嗎?」她才不信。「相公,給你數到十的時間……」
「你以前不是不在意嗎?」勤懷書有些無奈地說。
她一愣,不過無暇多想,「那我現在開始『在意』,相公介意嗎?」
他苦笑,「那娘子是否還許為夫的納妾?」
「你……」駱婷猛然間住一口氣,推開他。
她撇撇嘴走到窗前,不悅地瞪著天上的弦月,活像嫦娥得罪她似地。
「生氣了?」勤懷書自知搪塞得太過,求和地從身後環住她。
「誰生氣。」駱婷掙了掙,也不是挺用力,最後還是給他抱在懷裡。
她生氣?意思是說她在乎他嘍?
擰起眉,駱婷有些不知所措。在乎就代表她被綁住了,可是怎會是書獃子呢?他甚至不是江湖中人,怎麼陪她走天涯?要她陪著他守這座華麗的牢籠一輩子……
想到就渾身發抖。
察覺到她輕微的顫抖,他轉過她的身體,「冷嗎?」
對,冷透了心。
看她不說話,勤懷書逕自把她整個摟在懷裡當她的暖爐。「別氣了,你想聽我就說吧!」
「誰想聽了?」她才不想聽呢!
「你……」女人心,海底針呀!
他沒發覺他的無奈裡帶著寵溺,是對她的縱容。
抬起她的臉,勤懷書在她噘起的小嘴上啄了一口,「是為夫不對,行了吧?」
駱婷睨了他一眼,「難不成是為妻的錯?」
他笑著低頭再次覆上她的唇,逐漸加深這個吻。
月光灑在他們身上,直到他們關上窗斷了偷窺的月娘的視線。
夫妻間的事,謝絕參觀。
····················
勤懷書雖愛聽駱婷喚他一聲「相公」,卻也最怕聽到她喚他一聲「相公」,通常她會這麼喚他,都沒什麼好事,比如說現在……
「相公呀,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什麼事?」駱婷皮笑肉不笑地將目光掃向一旁的勤懷書。
他無言可對,只能當作沒聽到,裝傻。
倒是勤老夫人開口了,「懷書沒同你說嗎?」
老夫人的口氣比以往和緩許多,大半是因為那天在四娘院落裡的一場鬧劇,讓她看清楚這個媳婦不像表面上只為了勤懷書的錢財,至少她也挺幫著勤懷書,被弟弟坑了還會幫他出氣,雖然手段激烈了些。
不過這不代表勤老夫人喜歡駱婷甚於何靜雯,畢竟何靜雯才是她心自中配得上勤懷書的名門閨女。
她想得多,何靜雯出身良好,自不會與人多做計較,駱婷這個強悍小妾有存在必要性,能幫著兒子,不會讓他吃虧。
「沒呢!」駱婷睨了他一眼。
勤懷書心裡有愧,不敢多說話。
勤老夫人笑了笑,「這位是何小姐靜雯,懷書的未婚妻;另一位是懷書表妹,姓李,閨名衣喧。她們是娘邀請到府裡來作客的,畢竟靜雯也快嫁過來了該多熟悉熟悉勤府,也好與懷書多培養感情。」
「哦!」駱婷目光一掃,「何小姐,李小姐。」
「駱婷妹妹。」何靜雯即使心裡有意見,也教養良好地不表現於外,和善地駱婷行禮。「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駱婷妹妹不必客氣。」
客氣?駱婷心裡冷笑。誰跟你客氣?稱你一聲小姐是把你當客人,不把你當內人,懂不懂呀!
「懷書哥,好久不見。」何靜雯愛慕的笑道。
李衣喧也不落人後。「表哥。」
「何小姐、表妹。」勤懷書略顯侷促地回禮,不安的注意著駱婷。
彼此噓寒問暖虛偽一番之後,眾人移駕後花園,勤老夫人別有用心地支開駱婷,要讓他們多敘敘,臨走之時,駱婷只是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沒表示意見地離開。
她的靜默,讓勤懷書更是心驚膽戰。
婷兒看似閒散,卻自有一套原則,一旦觸碰到她的底限……
思及此,他愈加坐立不安。
何靜雯發覺到了,那麼明顯,想當睜眼瞎子都難。
「懷書哥,你怎麼了?」
「何小姐…」
「懷書哥怎麼還叫我何小姐呢?」何靜雯嬌羞地說,「喚我……靜雯即可。」
「這……」他不敢。
李衣喧在旁笑了笑,「是呀,表哥,快成一家人了,還對靜雯姐這麼疏遠。」
他僵硬地笑了笑,眼睛望向園子外面,就盼婷兒來解救他。
實在不習慣讓姑娘家難過,說得淺了,怕她們不明白;說得明瞭,又怕她們難堪,說話實在是兩難。
「懷書哥,你在等誰嗎?」何靜雯問。
他禮貌地笑了笑,「丫頭怎麼還沒送茶水點心來?我去看一看。」
說著,他像有鬼在追似地急急離座走出園子,不理後頭嬌柔的呼喚。
才出園子便遇到端著一盤點心茶水的駱婷,他喜悅得幾乎要抱住她親上兩口。
「你好呀,相公,妾身給你與姐姐送茶水來了。」駱婷唇邊嘲諷般的笑讓他頭皮發麻。
「娘子,別這麼說。」他苦笑,「快幫我打發她們吧!」
「娘請來的貴客呢!媳婦哪敢隨便打發她們?又不是外頭的野女人。」駱婷一口醋噎在喉口,吐出的字個個浸了酸氣。
「婷兒……」他幾乎要指天誓地以證清白。「我實在不知怎麼跟娘開口……」
「所以找我當惡人了?」駱婷把盤子暫且擱在一旁石欄杆上,斜睨著他。「萬一娘又要休了我,你休是不休?」
「不會的,我不會休了你。」勤懷書緊握著她的手。「娘要趕你,就連我一起趕吧!」
好動聽呀!不過駱婷只聽進三分,另外七分隨風飄。
「你忍心讓娘難過?」她淡淡道,正中罩門。
「非不得已,娘不會這麼絕情。」說句不孝的傷心話,娘也只能倚靠他這個獨生子養老,非到萬不得已不會把話說絕了。
書獃子,你想得到,你娘就想不到嗎?彼此試探的結果,輸家想也知道是名字裡有個「輸」的人,想當孝子就得休妻子呀!
「好吧!」駱婷重新端起盤子,勾起一抹別有陰謀的笑,「到時可別怪我呀!為妻的我……可不像你有憐花惜玉的君子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