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正在這裡趕路的商隊人馬大都戰戰兢兢的,深怕一陣風吹過,便有殺人不見血的匪徒現身,大肆掠奪。
然而仍是有人在草木皆兵的氛圍中悠然自得,時不時打個呵欠、喝口水,吹吹笛子、說說笑話,完全不顧身旁人馬膽戰心驚的模樣。
「主子,老奴求您了,進馬車去休息休息,太陽這麼大,您一直在外頭曬著,這樣對身子不好。」
領頭的年輕公子聽著身後的家僕苦苦哀求,只是搖頭淺笑,將手上的水壺丟給對方,勸告道:「別叫了呀!你的嗓子啊已經有些沙啞了。」
他話一出口,聽到的人無不頭皮發麻,著涼似的顫抖。
連苦苦哀求的老奴語氣也開始變得虛弱,「主子,這附近很不安全,您瞧瞧這左右兩邊的山坡,萬一從哪兒殺出什麼亡命之徒……」
老奴的話才剛說到一半,就突然聽見奔騰的馬蹄聲從路道兩側傳了出來。
走在路中央的商隊進退不得,眼睜睜的看著大批馬賊以雷霆之勢,自兩側的山丘噴湧而出,伴著刺耳的叫囂聲,迅速將他們團團圍住。
年輕公子微微挑眉,調笑似的問著呆愕的老奴,「你是不是烏鴉轉世呀?一張嘴說好的不靈,說壞的怎麼特別靈驗呢?」
臉色發白的老奴趕緊遮住嘴巴。
「唉∼∼偏偏挑我們體力不充沛的時候來……」年輕公子漫不經心的瞥了馬賊們一眼,繼續問老奴,「梁叔,你說,我們是給他們財物,打發人家離開呢?或是死拚到底,不與人家妥協呀?」
「主子,求您別開口了!」梁叔畏怯的望著騎在馬上的年輕公子,自告奮勇道:「老奴這就去向這群匪類們交涉!」
「慢。」年輕公子輕吐一字,繼而提醒,「人家殺氣很重喔∼∼似乎不打算放我們一馬呢!」
眾人見馬賊頭子話也不說,舉起白晃晃的大刀,掃視了商隊人馬一遍,最後盯住年輕公子,質問道:「領頭的小子,你就是當朝丞相的兒子,南北商盟的現任當家?」
年輕公子嗅到對方話語中的血腥味,猜測這群馬賊很可能與他那禍國殃民的丞相老爹有舊仇,於是無奈的點頭。
他有預感,今日的一場血戰應是在所難免了。
微風中,忽地飄來一聲短促而驕傲的冷哼──
「不知死活的東西!」
誰在說話?
眾人聽見了那道蘊涵著蔑視的話語,驚奇的到處張望,那發話之人是在何處?又是在蔑視哪方的人馬?
一番環視,循著聲源,眾人終於在附近一座並不算高的山丘上找到驀然出現的艷麗身影。
那是一位身穿鮮紅色衣裳的曼妙女子,她騎著雄健的白馬,猶如高不可攀的神明,傲然俯視著山丘下敵對情勢鮮明的兩方人馬。
「竟是……她!」商隊的年輕公子望向她,隨後雙眼陡然發亮,驚喜之情竟破壞了他向來漫不經心的神態。
紅衣女子的降臨使得原先懷著肅殺之氣的馬賊們的神色大變,似乎變得有點忐忑了。
只聽她冷笑一聲,朝著馬賊們揚眉道:「好大的膽子,劫了我的貨,還敢在光天化日下到處為非作歹,存心不把我『鳴鳳鑣局』放在眼裡!」
馬賊一夥人中風似的,各個緊張得不能動彈,只能侷促的低呼出一個名字,「任蝶衣!」
是那名紅衣女子的名字。
她一聽,像是聽到了歡呼之聲,而非恐懼的囈語,立即露出滿意的笑容,皓腕輕揚,像是在號喚什麼東西似的。
而她的身後則是突兀的立即傳出一陣浩蕩的聲勢。
轉瞬間,有二、三十人統統穿著黑衣、騎著黑馬,順著她的手勢,風馳電掣的聚集到她的身旁。
她手指朝下一揮,黑衣騎隊立即驅馬下山,如嚴整的軍隊般一絲不苟,迅猛的圍住底下所有人。
「該帶走的一個也別留,不該帶走的一個也別碰。」任蝶衣發出命令。
她的人馬數量不多,卻都訓練有素、武藝高強,沒幾下功夫,便順利的降伏了強悍不遜的馬賊們。
「姓任的娘們,有膽的就單打獨鬥,別只會指使手下拚命,不然妳算什麼東西!」遭到五花大綁的馬賊頭子老羞成怒,衝著任蝶衣叫囂著。
任蝶衣二話不說,拉起韁繩,策馬騰空躍下。
眾人隨之驚呼不已──這山丘離平地少說也有十丈之高,她竟毫無顧忌的騎馬跳下?!
一眨眼,帶著自信笑容的任蝶衣漸漸靠近了。
她手握韁繩一拉一扯,雄健的駿馬四蹄扭動,猛地壓向馬賊頭子。
眾馬賊見狀,立即發出哀號聲,奈何受制於人,無法援救被駿馬壓在地上的首領。
霎時,方圓百里內,就只聽見馬賊頭子鬼哭狼嚎的尖叫。
「叫什麼?」任蝶衣冷冷的笑,睥睨著四肢朝天、仰躺在地的大男人,提醒道:「又沒踩著你,你是在練嗓門嗎?」
馬賊頭子愕然,這才發覺自己身上確實毫無痛感,於是遲鈍的左右觀望,發現駿馬以神乎其技的姿勢落地,四蹄恰好定在他的四肢旁!
任蝶衣怡然自得的撥了撥髮絲,驕傲道:「貪生怕死的傢伙,就這麼點能耐也敢向本小姐叫陣?簡直不自量力!」
她傲慢的話語應該使人感到不快,但在場的所有人竟無法反駁,不敢與她抗衡,連狂躁的馬賊們也噤若寒蟬。
「將他們全部送到衙門去!」任蝶衣手一揮,擁護在她身旁的黑衣騎隊立刻異口同聲的響應。
「是!」聲勢之嘹亮,如雷貫耳。
因她的出手而逃過浩劫的商隊人馬則是全都愣在原地,看得瞠目結舌,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強悍的女孩兒。
唯獨那位年輕公子笑望著任蝶衣的神情完全沒有一絲的訝異或歧視,彷彿知她甚深。
「任蝶衣,妳別得意,總有一天──」遭到拘捕的馬賊們不甘願的跟著黑衣騎隊離開,一路不斷的向她放話。
任蝶衣沒等他們說完,率先攻擊道:「省省吧!如此虛張聲勢,只會顯露出你們的無能罷了!」說完,她酣暢一笑,快馬加鞭瀟灑而去,只留下一串銀鈴般的聲音,散落在荒山野地。
從頭到尾,她沒看商隊人馬一眼,彷若當他們不存在一般。
商隊的年輕公子生平從沒受到如此的冷落,他的視線始終追隨著任蝶衣遠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見才慢慢收回。
當他不存在嗎?年輕公子悠悠的笑,問著身旁的老奴,「梁叔,你可曉得她是誰呢?」
「主子瞧上她了?」梁叔強忍住年輕公子說話聲所引發出的可怕影響,回道:「千萬別動心,她不適合您。」
「這麼說,你知道她的身份了。」年輕公子的手撫過胸口,他無法否認他對她動心了,卻不是此時才開始的……
早在當初那一夜,在他見到任蝶衣脆弱的模樣時,他的心就已經為她迷亂了。
再見到她的每一回,他只能任自己淪陷得愈來愈深,不受控制的為她心動、為她心痛,痛到只有捕捉到那個驕傲無比的人兒後,或許他的心才能平靜!
「主子,她是鳴鳳鑣局的任蝶衣,您應該聽說過關於她的傳聞。」
「呵……」他何止聽說過。
「這女娃心高氣傲得很,行走江湖多年,從來沒人敢與她為敵,倒不是她的人品壞,而是她的性子太過剛強,手下又有一批武藝高強的黑衣騎隊,對她而言是如虎添翼,尋常人是不會想去招惹她的。」
「嗯,你這是在暗示我碰不起她?」
「主子,拜託您,說話別這麼這麼……」梁叔擦了擦冷汗,照顧這個主子已有好些年了,卻仍舊抵擋不了主子神奇的「魔音」摧殘。
「此次回程的路上呀∼∼或許呢我們該聘請鑣師護送保駕,你說是不是呢?梁叔。」年輕公子漫不經心的笑了,俊美的容顏飄過一絲興味。
一年沒見了,任蝶衣,看來她過得不錯,依舊是神采飛揚;而他,也依舊沒把她給忘掉。
既然怎麼都忘不了她,那他是不是該誠實一些,聽從他的心聲,幫助那個驕傲的女子忘記他已婚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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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弄影──當朝丞相的幼子,年少時,過繼給娘家人撫養,是現任「南北商盟」的當家首領,雖有父兄在朝廷呼風喚雨,本身卻始終遠離朝廷人事。
任蝶衣瞥了坐在對面的年輕公子一眼,腦中充滿了關於他的各種信息,以及那一夜在那座假山邊所發生過的一切。
當時他也在場,看見了一切!
花弄影……
「小姐?」一旁的手下出聲,打斷了任蝶衣複雜的思緒。
花弄影接著問:「任小姐瞧什麼瞧得入神了?是在端詳我嗎?」
身段高身兆的他身穿紫羅袍,坐在窗邊,閒適的姿態中散發出華貴的氣勢,可他一開口,那獨特的腔調立刻讓茶樓內的人各個感到頭皮發麻、渾身發顫。
「說話時請不要發出無意義的呻吟和喘息。」任蝶衣屈起手指敲敲桌面。
花弄影的嗓音非常獨特,出口的話總是帶著一分呻吟、兩分喘息、三分呢喃……真是誘惑人心啊!
「啊∼∼我不是故意的嘛!」喘得更厲害了。
「夠了,你住口吧!」
看他含情的桃花眼似笑非笑,長髮未戴冠飾,僅用一條藍絲緞束起,手執茶杯隨口淺嘗,慵懶的神情像是一夜縱情剛清醒,正在面對他的情人談情。
任蝶衣蹙起眉,這麼不正經的男人實在不像「他」的弟弟!
「任小姐,我們談正事吧!」站在花弄影身旁的梁叔出聲提醒。
任蝶衣頷首,花弄影派人邀請她上茶樓談生意,無非是需要她們鑣局的保護,她主動問:「你們需要我護送你們回家?」
花弄影抓住讚美她的機會,接口道:「呀∼∼任小姐果然冰雪聰明呢!我們尚未說明,妳就曉得情況了。」
「請閉嘴好嗎?」任蝶衣一聽他說話就感到心煩。
她身後的手下們也不甚自在的咳嗽起來,她轉頭看了一眼,她驍勇的手下竟各個尷尬的低頭髮傻。
花弄影的呻吟魔音……實在是太可怕了!
「你們是在臉紅什麼?」任蝶衣瞪了手下們一眼。「聽到一個男人喘息就承受不住,雙腿發軟,你們這樣也算是男人嗎?」
「啊……任小姐,我的聲音是天生的,沒有故意喘息啊∼∼」
「花公子,如果你是誠心和我談生意,那就麻煩你在沒有我的許可前,不要開口。」堵住花弄影妖聲妖氣的嘴,任蝶衣朝著面紅耳赤的手下們命令道:「你們都出去等我!」
那一邊,花弄影也給了僕人們一個手勢,示意他們退出這間茶樓雅室。
在一片爭先恐後──忙著離開的腳步聲裡,任蝶衣默默的注視著一直笑望著她的花弄影。
她記得他!因為他是那個人經常提起的弟弟。
「雖然沒有妳的許可,但我必須開口,任小姐,一年不見,妳還是這麼漂亮呀∼∼」花弄影慇勤的為她倒茶,茶杯遞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指前。
任蝶衣不屑的回他一笑,卻是冷笑。「我沒功夫聽你廢話,你的生意本小姐不想接,像你這種男人,我是不會保護的。」
「錯了。」他輕輕一歎,食指搖了搖。「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像我,就如同我走遍大江南北、關內塞外,卻始終找不到任何一個女孩兒能和妳一樣。」
「告辭。」任蝶衣起身,她已可以確定花弄影約她見面,純粹只是為了騷擾她。
「呵,和傳說的一樣,妳的脾氣真的不太好呢!」他看她邁步走到關閉的門前,等她的手搭上門的剎那,不慌不忙道:「我是在幫『我哥』辦一件至關重要之事。」
如他所願,任蝶衣的動作定住了。
他的兄長對她的影響仍未消減……花弄影暗自輕歎。
任蝶衣轉身,一雙明亮的大眼盯住漫不經心的花弄影,「你大哥是朝廷將領,你是生意人,八竿子打不著邊,你能為他辦事?」
花弄影迎接她的審視,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因為在她黑白分明的眼裡,他只看到自己兄長的影子,卻找不到他的。「此番我出關做珠寶、玉石買賣,會經過西夏,妳可知近來西夏與我國邊境常有動亂發生?我的兄長托我在行商之時,順便替他傳送一些軍情密報;由於這事關乎國土安危,以及我兄長的請托,妳該不會袖手旁觀對不?」
他起立,慢慢走近她,輕吐出的話語有如情人間甜蜜的呢喃,異常銷魂。
「我看你也不是柔弱可欺之輩,應有自保的能力,不需要請我守護。」任蝶衣抬頭,望著花弄影神色曖昧的臉。
他的身軀高大,卻不臃腫也不纖瘦,挺拔得恰如其分,有著難以形容的優雅,就像是精緻的禮品,完美無缺。
「呵,妳不曾仔細的看過我,對我尚未『徹底』的瞭解。」他終於發現她的眼裡出現了他的身影。「況且人是不能只看外表的,儘管我表面上偉岸不凡,似臨風之玉樹,但我的內心其實相當的脆弱。」
「……」人人都說任蝶衣驕傲,可她確信,眼前的男人比起她根本毫不遜色。
「我相當的肯定,我是非常需要任小姐妳的保護。」花弄影笑容可掬的貼近她,華衣內的結實臂膀慢慢貼向她圓潤的肩。
任蝶衣扯了扯嘴角,一手揪起他的衣襟,把他放到座位上。「你要我送你到哪兒?」
「京城,洛陽。」
他態度溫馴的任她擺佈,任蝶衣卻覺得這個男人的心思難測,是她遇見過最不可捉摸的人。
「從這裡出發到洛陽,包括今日一共需要九天的路程,我的索價是一天一萬兩白銀。」她不太情願的開出交易價碼。
既然是為了國土安全、為了花弄影的兄長,她……願意貢獻她的力量。
「啊,黃金也沒關係,這趟路是不會太平順的;我大哥在朝廷中樹敵不少,此番行動,有人知道我的身上帶著重要的情報,在我回京前,會有許多人來『探訪』我。」明知處境堪憂,他仍是維持悠閒至極的態度。
任蝶衣從花弄影輕鬆自在的神態中,發覺此人藏著惟恐天下不亂的劣根性,與他相處,絕不會愉快,但她……真的沒辦法拒絕他。
「你大哥近來如何?」遲疑了片刻,她還是問了不該問的話。
「我以為妳不會想知道關於他的消息。」花弄影微微歎氣,卻似激情的喘息那麼撩人。「據說妳已有一年沒回京城,都在外面到處奔波,妳那麼做不就是為了避開我哥?」
他答非所問、自以為是的態度,使得任蝶衣的臉色一變。
她正欲開口反擊,又聽花弄影柔聲道:「別再惦記我哥了,他已經成親,即使當時妳那樣的哀求,他還是向妳說出訣別的話,娶了別的女子為妻。」
「我是不會哀求任何人的。」她瞪他,瞪得雙眼閃出火光,其中包含著被他挑起舊傷口的痛楚。
花弄影歉疚道:「是,我說錯了。」他提起腳邊一個竹製的箱子放到桌面上。「這些是我特地買來送妳的禮物。」
任蝶衣等他打開竹箱,取出一本書。
她望了一眼,切齒的讀出書名,「《女戒》?」
一本寫著女子應該卑弱敬慎,無條件服從男人的書,專門用來對付類似任蝶衣這種不守禮教、驕傲自我女人的說教類書籍。
她慢慢接過書,十指一擰,就要撕成碎片。
「我知道妳會撕掉的,」花弄影搶先拍了拍竹箱,示意她看看裡頭還有多少本《女戒》。「喏,我買了一百本,夠妳撕個痛快,我很貼心吧?」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無法分辨他的行為究竟是在譏嘲她或是取悅她?
任蝶衣很有風度的收回全身的力氣,將擰得皺亂不堪的書一點一點的撫平,然後放入他的竹箱內,禮貌道:「能否請花公子寫下您的大名,表示這是您專門贈送給我的禮品?」
「毋需麻煩。」他手指著竹箱上刻畫的一行文字,「看到這些字了嗎?」
「弄影贈。」任蝶衣念著他的簽名,滿意的拿過箱子,忽然轉向門口喊道:「進來,把這個東西快馬送進皇宮去。」
當今的天子,很不巧,正好是女帝!
花弄影悠閒的笑靨一凝,就見任蝶衣將整箱《女戒》交給手下帶走。
她十分友好的告訴他,「我會讓手下轉告我們的女王陛下,這些書是花公子您專門送給她的禮物。」
花弄影怔然的俊顏漸漸浮出一抹意義不明的笑。「唉!真是半點都不肯服輸,簡直是小孩子脾氣呀∼∼」
「說話不要喘息!」一向驕傲的任蝶衣甩門而去,只留下一句提醒,「歇息一刻鐘,立即隨我出發!」
等她走出雅室大門,花弄影的僕人們馬上飛奔而入,觀望他們的主子可有缺腳少胳膊的。
「梁叔,吩咐下去,叫大家以後都聽任小姐的安排,她會護送我們回去。」花弄影喝了一口冰涼的茶水,輕閒的命令著家僕。
「主子,真要聘請她出馬嗎?」僕人們大多目光猶豫。
「你們為何如此忌諱她?」花弄影從沒聽說任蝶衣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相反的,她還經常為了別人而不顧自身安危,去制裁那些傷天害理的人。
「主子,瞧瞧她一個姑娘家這麼驕傲,像話嗎?」
「她的武藝非凡,喜歡行俠仗義,為何不能驕傲?」
「行俠仗義是男人的行徑,像她這種年輕姑娘應該早些嫁人,回家相夫教子,而不是成天在外與男人逞兇鬥狠。」
「唉……」花弄影幽幽的歎氣,酥麻人心的聲音逗得身邊的僕人站也站不穩!「幸好我並非女兒身,要不然鐵定被你們歧視得沒臉見人。」
人人只知道任蝶衣成天混跡江湖、逞兇鬥狠,有誰曉得她也曾經愛過某個男子,願意如天下人所期盼的早些嫁人呢?
花弄影把涼茶一口喝盡,卻仍熄滅不了內心深處為那驕傲的任蝶衣所點燃的狂烈情焰,他知道她是怎樣的愛過,可她愛的人卻無法給她幸福,就算她把所有的尊嚴都拋下不顧,那人還是離開了她。
「並不是她不想嫁,而是沒人願意娶她……」惋惜中帶著一點慶幸的呢喃從花弄影的咽喉處緩緩飄出。
僕人們在妖聲妖氣的威力下,痛苦的回道:「這麼強悍的姑娘,有誰敢要?」
花弄影漫不經心的以手指著自己。「你們看,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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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有人會說她驕傲的模樣十分可恨呢?花弄影騎著駿馬跟隨在任蝶衣後方,一路上盡情觀賞著她的每一個舉動、每一種神態。
她圓潤的臉蛋因她的驕傲而顯露出艷麗的風情,她清澈的眼睛因她的驕傲而散發出明媚的光芒,她翹挺的鼻子因她的驕傲而俏立出優美的弧線……難道都沒人覺得她驕傲的姿態恰似一隻活潑的小貓,表現得高高在上,卻是迷人得可愛嗎?
「主子,老奴拜託您了,為了性命著想,不要再一臉垂涎的盯著任家小姐好不好?」
「啊……梁叔,哪個男人能抗拒他心中美妙人兒的風情,而不沉醉於她的言行舉止當中,為她深深著迷呢?」儘管花弄影察覺到他火熱的視線令前方高傲的貓兒毛髮都快豎立起來,他甚至能感覺她心裡愈來愈不耐煩,偏偏他就是無法制止自己近乎無賴的行為。
「主子,您色迷心竅了。」
「唉!你難道都不認為她十分可愛嗎?」
「上一個說她可愛的人是『十大欽命要犯』排行第九的淫賊,結果被她一腳踹斷命根子。」從此再也沒人說過任蝶衣可愛了。
「啊……」花弄影笑歎著。
周圍似有寒風吹過,使得聽見他聲音的人拚命打著哆嗦。
任蝶衣深感不適,轉頭看著如影隨形的花弄影。「說話妖聲妖氣的公子,請你過來一下。」
她勾勾手指,他則是順從的策馬靠近。
她忽然出手揪住他的韁繩,扯到身邊,低聲威脅道:「警告你,不准再用目光騷擾我。」
他纏人的視線簡直和附骨之蛆沒兩樣,若非事實確鑿,她簡直無法相信花弄影是「那個人」的弟弟!
「你說過此行危機重重,那你是不是該躲到馬車內,不要騎馬在外炫耀?你難道不曉得你穿金戴銀,邊走邊舉扇子搧風的樣子有多招搖?你知不知道在你身上就只少了一塊『我是肥羊快來宰』的招牌啊!」
「啊∼∼別緊張、別緊張。」花弄影將扇子移到她頰邊,為她搧走火氣。
他半帶呻吟的語調令任蝶衣的骨頭都在發涼。「說話嗯嗯啊啊的,你是故意的吧?」她神色不善的瞇起漂亮的大眼。
連她快發脾氣的神態也和只煩躁的貓兒一樣,花弄影暗自在心底發笑,來不及再多逗弄她一會兒,便見領路的手下回頭稟告──
前方有一片廣闊的山林。
任蝶衣略微思索,立即命令眾人,「先在林外休息,然後入山。」
花弄影聞言,瞧了瞧天邊的斜陽。「太陽快下山了呀!」
他帶有惋惜之意的話語,有著任蝶衣無法理解的留戀之感,她推開了靠自己愈來愈近的花弄影。
他突然認真的盯住她,異常正經道:「還有八天,能繼續看見妳在我身邊,真好,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