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蝶衣遙望著屹立在田野邊的山莊,再回望如影隨形的花弄影,他正一臉得償宿願的恬美笑顏,散發出墜入情網的人才會有的愜意神色。
任蝶衣忐忑的摸摸自己的臉頰,一向威風凜凜的她,是否有著與花弄影相同的表情?
她顧忌的瞥他一眼,拉扯韁繩,悄悄的靠近他身旁。
花弄影體貼的遞給手下們一記眼神,讓周圍的人趕緊閃遠。
「喂……」任蝶衣剛喚了一聲,就見花弄影皺起眉。
「你如今還叫我『喂』?」他用看待罪犯的目光睨著她,「你可以叫我弄影,花花,小弄,影兒,但就是不能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叫我『喂』,這、這讓人家情何以堪?」
任蝶衣扭曲了俏顏,想罵他不正經,最後卻笑了出來。「好吧!阿花,我們來談正經事。」
「我的名字很有詩意的……」他像個吃不到糖的小孩,嘟著嘴,配上那張俊美的臉,神態不僅純真,簡直比孩童還可愛。
任蝶衣心軟了,忘情的出手輕輕揉過他的嘴唇,瞬間萌發了想親吻他的慾望,卻因忌諱著旁人不得不隱忍。「聽我的話,在人前,記得要與我保持距離,不可忘形;沒得到我的允許,不准向人透露你、我之間的交情。」
她慎重交代,每說一個字就發現自己的口吻太生澀,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魄力,反而像是在向他請求似的。
「這好像是姦夫淫婦間暗渡陳倉的模樣!」花弄影委屈的吸著鼻子,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得到了我後卻又不給我名分,會不會太缺德?」
「……管好你的嘴巴!」出手擰了他的鼻子一下,任蝶衣很沒氣勢的威脅,「再裝哭,我就欺負到你真的哭出來為止!」
她無法再像以往一樣硬下心腸,冷酷的對他,他的撒嬌討好愈來愈甜膩,纏得她像是掉進蜜糖罐子裡,無力逃脫。
「蝶衣,你瞧——」花弄影忽然興致盎然的望向她身側的某一處,原先哀怨的臉色被驚喜所取代。
任蝶衣狐疑的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到田野邊有幾隻色彩鮮艷的蝴蝶正纏綿的飛舞著。
花弄影成功轉開她的注意,立即向最近的一名手下招手,傳音入密的交代,「我帶她去那邊的林子,你帶她家人過來……」
任蝶衣沒發覺他又在搞陰謀詭計,眺望遠處的眼神比橘紅色的夕陽更柔暖,那群翩然起舞的蝴蝶正親密的在嬉戲著,使她聯想起自己與花弄影親熱的情景,就算不說甜言蜜語,僅僅是被他熾熱的目光凝視,她也能感覺到他豐沛的愛。
她的芳心悸動,轉頭對他一笑。
「呵呵……」花弄影正襟危坐,手伸到背後趕著手下趕快執行任務去。「蝶衣,那邊林子裡有一家人種了許多牡丹,十分漂亮。」
「那又如何?」她只愛刀劍,不愛花草。
花弄影急著挖個陷阱讓她掉進去,於是拋棄廉恥,羞澀的半垂著臉,嬌媚的問她,「我們去選牡丹吧!過幾天,我外公八十大壽,我正想送他一盆花,你陪我去選好不好?」
他眼角含情、柳眉微顰,柔弱哀求的姿態,半帶喘息的語調,不只把任蝶衣的魂給勾走了,連周圍的幾位手下都險些從馬背上摔落。
任蝶衣急忙點頭,真怕他會說出就算是天上的太陽他也會想法子為她射下送她。
明知他是蓄意誘惑,偏偏她就是抗拒不了他惹人憐愛的姿態,這才發覺以往他調戲她的功夫可能都有留一手,並沒完全施展出來。
「蝶衣,走這邊。」花弄影興高采烈的領著任蝶衣越過田野,走了幾步,假裝不經意的回頭,驅趕手下們,「你們先離開。」
頭一回,卻看到相識已久、對他過於瞭解的幾位手下正縮在一起打顫,似乎對他方才嬌媚可人的表現有所畏懼,其中還有一、兩人偷偷做出曬心的舉動。
任蝶衣順著他的目光一望,回想起當初她鑣局的手下們,對花弄影「精采」的表現也有著同樣難以消受的反應。
「看看那幾個想吐又吐不出來的可憐人,你這個主子還真該好好的檢討一番,改過自新。」她順勢教訓他一句。
「這與我何關啊?也許是那幾位壯士懷孕了呢!」花弄影笑咪咪的牽著她的手,名正言順的拋棄他可憐的手下們,還順口交代,「快點去找大夫吧∼∼」
任蝶衣張口結舌,聽到身後那些可憐人終於忍不住掉下馬背的墜地聲,她也忍不住搖頭髮笑……
所謂正經,對花弄影而言,大概是天方夜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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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彩蝶歸去,花仍盛開的庭園裡,任蝶衣沉默的看著花弄影穿梭在花草間挑選花卉的倜儻身影。
「姑娘,喝些花茶。」和善的花農夫婦送上精緻的茶點。
霎時間,任蝶衣有了遠離塵囂的錯覺,人間的紛亂擾攘一下子離他們好遠,連近在眼前的朝廷政變,她也無心在意。
「蝶衣,你看這盆如何?」花弄影看上一盆花辦繁多的牡丹。
在夕陽的餘輝下,任蝶衣只看見他光彩照人,像是在與花朵爭妍鬥麗,令週遭的美麗景色黯然失色。
「我看你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送人,對方會更高興……」她無聲呢喃,體內熱氣上湧,催促她靠近他、觸摸他,擁有他的全部!
起初拚命的抗拒著他的示好,對他的相貌也能無動於衷;如今喜歡上他,隨便看他一眼都沉迷得情潮洶湧。
只是,花弄影是個男子,並沒有一點陰柔之氣,長得再好也沒有身為女子的她漂亮……她有什麼好沉迷的?
任蝶衣甩了甩頭,對自己下達命令,「我比他好看,不要再看他了。」
她無意識的話語不慎發出聲響,雖像自言自語,卻讓等待她回應的花弄影和站在一邊的花農聽得清清楚楚。
「哈哈。」花農夫婦掩嘴而笑。
花弄影挑了挑眉,馬上跑到她身旁獻媚,「我很乖的,蝶衣說不看,我就不看,只看你一個,哦∼∼別悶悶不樂。」
「什麼啊!我不是說花,我是說不看你……」受到誤解的任蝶衣語無倫次,羞得不知該如何解釋,更不好意思坦白她一直看著他收不回視線的事實。
「蝶衣,你撒嬌的模樣真是可愛呀∼∼」花弄影坐在她旁邊的石椅上,情生意動的圈抱住她。
「小花,旁邊有人呢!」任蝶衣僵住了,瞧瞧連忙望向天空的花農夫婦,難為情的推了花弄影一把,卻並不用力。
「嗚,讓我抱一抱嘛!」他耍賴的低頭枕在她的肩膀上。
旁人替他感到羞恥,急忙走開,非禮勿視;他卻毫不介意,甚至滿意的笑著,一點都不認為自己的行為太放肆。
「這是人家的地盤,別人會笑話你的……」除了他,沒有人向任蝶衣撒過嬌,她被花弄影鬧得身心酥軟,嘴巴叫他別耍賴,手指卻不由自己的撫著他的面頰,眷戀的吃起他的豆腐。
「我來買花的,顧客最大。」花弄影變本加厲的叼住嘴邊的手指,舔了兩口才讓她溜走。
任蝶衣面紅耳赤的看著被他沾濕的指尖,想推他一掌,手抖了抖,最後竟把手指也含到口中,品嚐起他的味道。
花弄影朦朧的眼波倏地清亮,閃過陣陣驚訝的光芒。
任蝶衣心慌意亂的咬破指尖,抽出手指讓他看傷口,亡羊補牢的解釋,「我是在舔自己的血,你別誤會,我可不像你這麼放肆!」
花弄影扯了扯嘴角,愣了片刻,還是抑制不了笑意,環抱任蝶衣纖細的腰,笑出嘹亮的聲音。
她作勢打他,他配合的抬頭送上臉蛋任她折磨,她一看,倒是捨不得了,反而抱住他結實的腰,無意趕走他賴皮的身軀,任他緊貼著自己,她心裡只有盡情寵愛他的慾望。
她真的喜歡上這個調皮的男子了,眼見自己的心為他一點點的淪陷,明明可以制止,卻不願克制對他愈來愈濃烈的眷戀之情。「先聲明,我不是個知情識趣的女人,挑選盆景花卉的我不在行,更沒興趣陪你吟風望月、折柳葬花。」
任蝶衣邊說邊歎息,像她這麼沒情趣的姑娘,該怎麼做才能讓鬼靈精怪的花弄影不感到乏味?
「我也沒功夫吟風望月、折柳葬花,你是不是詩詞歌賦看多了?」
「是啊!詩歌裡經常有人深夜不睡覺,跑到樹邊還是高樓邊猛念什麼『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之類的……」
花弄影因她畏怯的臉色,笑得前俯後仰。「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年少時,偶爾會這樣抒發愁緒。」
「什麼樣的愁緒?」任蝶衣無暇計較他的態度,一心惦記著自己有沒有能力為他排憂解擾?
他對她的好鬆動了她的心防,令她也想為他付出。
腦中光芒一閃,重現了當初花弄影曾說過——討好所愛之人不是卑微和屈服——那些話的意義,任蝶衣此時總算明白了。
「我早忘了以前有過的憂愁,我喜歡開開心心的活著,不高興的事全都丟到腦後。」花弄影爽朗又曖昧的語調從任蝶衣耳邊擦過。
她捏捏他的臉,忍住親他一口的衝動,猛地起身,「阿花,我們該回去了。」
「我的名字是很優雅的……你能不能考慮換叫弄兒、影兒?」
「你是男人,不要跟花妓、舞孃搶藝名。」
花弄影似歎似笑,望著她身後的庭園入口,眼珠子一轉,拉起她的手,糾纏道:「再等等,選好了花就走。」
天色愈來愈暗,他怎麼愈看愈來勁,眼睛不吃力嗎?任蝶衣感到有些古怪,卻看不出蹊蹺。
花弄影別有用心的帶她觀賞花卉,介紹花類,在她耳邊說個不停,使她忽略了庭園之外有繁雜的腳步聲漸漸逼近。
「蝶衣……送你。」他從花叢邊摘下一朵含苞待發的花,插到她的耳邊。
她直覺的出手抵擋,他靈活的手指在她掌心畫了畫,無盡的挑逗,撩撥得她身心發癢,急忙握住他的手,
他卻飛快的抽開,點了點她的唇,發出強烈的誘惑之聲,「你真漂亮。」
任蝶衣被他肆無忌憚的勾引逗昏了頭,胸口燒起一把火似的,激情難耐,她踮起腳尖就要吻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唇——
這時,花弄影一直注意著庭院入口的雙眼倏然發亮,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避開任蝶衣的親吻。
沒有親到的她,看了看兩人差了一個頭的身高,她瞪起雙眸。
花弄影憋住笑意,小聲的以著只有她能聽見的音量與她打商量,「是我不好,我太高了,不如我去搬張椅子讓你站著?」
「不需要!」聽出他的聲音裡藏著無限樂趣,任蝶衣半是火大,半是情急的拉住他的衣襟,迫使他低頭接受她的猛烈一吻。
「啊……蝶衣……」一邊引導她技巧不足的侵略,他一邊嬌媚的喘息,猶如承受恩澤的奴隸,姿態微弱無比,「你真勇猛,不愧是武林高手。」
他的話令她嘴角抽搐,笑著推開他,「在說什麼呀!」
「蝶衣……」為了不讓她發現在她身後已站滿一群目瞪口呆的人,花弄影急忙捧著她的臉,真誠道:「我是這麼的喜歡你,也相信你不會變心背棄我,既然我們兩心相印,不如見了你的親人後,我們就表明衷腸,讓長輩們做主把我們的親事辦了。」
「不急!」現在危機重重,她哪有心情跟他辦親事?何況她才認識花弄影不久,相處至今只滿八日,實在不急著嫁他為妻開始相夫教子。
「哦……」花弄影失望得眸光發暗,不贊同的問:「你要隱瞞長輩們?」
「我會先向你引見,但你不能立刻跟他們說我們……」
「為什麼?」這女人真難搞,不過他還是搞得定。
任蝶衣沉默了,她不好意思告訴花弄影她至今乏人問津,致使她的家人各個都迫不及待的想將她掃地出門,一旦有哪個男人要她,他們肯定會歡天喜地的把她雙手奉上。
可她想等朝廷變動與邊關戰事結束後,再跟花弄影認真的處理兒女私情啊!
這個讓她恨得牙癢癢的,又愛得甜蜜蜜的男人,已成功侵佔了她的心,他們有將來漫長的時光可以相知相守,她不急著馬上跟他進洞房。
任蝶衣的心思,花弄影這回一看就明白了七、八分。
可她不急,他卻很急!
有哪個男人能放著喜愛的女人在一旁看著,不急著趕緊收進囊中吃干抹淨呢?
「蝶衣,我們都這麼親密了,你不快點給我名分,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花弄影瞥了瞥她身後呆若木雞的一群人,哀怨道:「總不能要我一輩子像見不得光的蟲子,躲在黑暗的角落裡,等你高興了才來寵幸?」
「現在沒空。」她訕笑的揮揮手,轉身欲走。
他趕緊按住她的雙肩,又把她轉過來。「蝶衣,求你了,給我名分吧!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
她哭笑不得,沒把握抵抗他的油嘴滑舌,索性孩子氣的摀住耳朵,強硬的背對花弄影——
豈料,一轉身竟然看到她的爹娘、爺兄、嫂嫂姊姊……還有姨娘抱著正打瞌睡的小娃娃,各個面色鐵青的看著她。
「這……太太太不像話了!」爺爺咳了一聲,首先發難,對著她爹娘責備道:
「你們聽聽,你們教出來的閨女說的是什麼話?跟人訂情了居然還不准對方告訴我們,還當我們是親人嗎?」
他們怎麼來了……任蝶衣眼前一黑,「爹、娘!」
「別叫我們,真是家門不幸啊!你這個壞孩子,有了心上人還不讓人來提親,你眼裡還有沒有禮教?」
「任蝶衣,我們當初允許你在外闖蕩,是相信你會潔身自愛,為了讓你能廣結良緣,以便你能嫁得出去,不會成為全城唯一沒人要的老姑娘;可你看看你現在是怎麼報答我們對你的信任啊?」
斥責聲如暴雨傾瀉,砸得任蝶衣四肢無力,她慢慢轉向花弄影,萬分陰沉的問:「阿花,你設計我?」
「呀呀!」花弄影像是遭受到莫大的侮辱,摀住臉,急得跳腳,「我無時無刻都陪在你身旁慇勤伺候,哪有閒暇搞把戲?嗚嗚,太殘酷了,你居然不信任我的一片真情!」
「蝶衣,夠了!告訴你多少次,姑娘家不要這麼霸道!」
一旁的親人看不過去,對欺負弱小的任蝶衣發出正義的勸阻——
「你還好意思凶人家公子,方纔你親他時也是這麼的沒顧忌!」
「哎呀!真丟人,我們任家怎麼會出了你這麼大膽的姑娘?」
「別怪她了。」花弄影等人罵完後才匆忙的擋在任蝶衣身前,維護她,向她家人哭道:「各位爹娘、爺爺哥哥、嫂嫂姊姊……我並不怪她對我殘忍,誰教我就是喜歡她剛烈的氣勢呢……只要她對我負責,不辜負我的無盡癡情,我此生無憾,也別無所求了。」
任蝶衣發出咒罵聲,趁著親人被花弄影妖聲妖氣的腔調震得抽氣連連,找不到回話的力氣,她剛烈無比的擰起花弄影沾有幾顆可疑淚水的臉,火大道:「還說不是你在搞怪,見到我的親人,我還沒介縉,你就知道是我的爹娘、爺爺哥哥、嫂嫂姊姊,還一個一個都叫對人了?」
「好痛,嗚……」花弄影並不反抗,眼眶含淚的看著她家人。
任蝶衣的親人們為他可憐又嬌媚的神態,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圍在一起小聲商議——
「這傢伙是不是太柔弱了一些啊?」
「那也好,不會欺負蝶衣。」
「她不欺負人就要感謝上蒼了。」
「我是說他這麼弱,剛好被蝶衣欺負了也不會休掉她。」
「對、對,說得正確,就是要給她找這樣的男人,才能保證她嫁得順心,一定得趕緊把她嫁出去。」
「再留著她,我們任家就要被街坊鄰居笑話了。」
任家最年長的爺爺又咳了兩聲,打斷任蝶衣對花弄影的咒罵,「蝶衣啊!你既然與這位公子已訂了情,就該快點把終身大事給辦了,不能推卸責任。」
「爺爺,你別聽這傢伙的胡說八道!」任蝶衣氣急敗壞的踹著花弄影。
「唉∼∼我曉得蝶衣對我的感情不如我的深厚,她不願意給我名分,我也不怪她,只能怪我自己命苦。」花弄影雙手一抱,巧合似的抱住她踹來的腳,像捧著珍寶一般愛惜的摸了兩把,感歎不已,「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任蝶衣險些又要出口成髒!怎麼他念的詩文這麼耳熟?
「這還是個讀書人啊?」任家親屬大為驚訝,猜不出他們剛烈的蝶衣怎麼會與如此柔弱的公子訂情?
花弄影察覺到任家親屬對他產生了興趣,連忙一邊抹淚、一邊感慨道:「唉∼∼敝人是讀過一些書,無奈家業繁重,不能潛心研習。」
「這位公子,聽你手下提到你是南北商盟的花弄影,當朝丞相的幼子?」任家人如今只忌諱花弄影與丞相這個佞臣的關係。
花弄影明白他們的顧慮,苦楚的歎息:「年幼時,我爹娘因我命格不佳,將仍在襁褓中,脆弱無匡的我過繼給外公家人撫養。
「儘管自小我遠離是非,卻仍因父親的緣故,遭受眾多不白之冤!假如各位也和別人一樣,因此而厭惡於我,那我無話可說;從小沒爹娘的疼愛,我就明白我這一生將與幸福絕緣,我早就習慣了承受外人的白眼,在夜深人靜之時,瑟縮在黑暗的角落,仰望一點光明……」
任蝶衣忽覺隱心,有點想吐,忍不住乾嘔出兩聲。
她終於知道以往領略到花弄影的油腔滑調只是一、兩成的皮毛而已,他還有更驚人的功力沒使出來。
「啊∼∼蝶衣,你懷孕了咩?」花弄影立即「驚奇」的望向她。
任家眾人聞言大駭——
「死丫頭,你對人家做了什麼?」
任蝶衣這才像是受到不白之冤般,反聲吼了回去,「要問也該是問他對我做了什麼啊!」
她的父母顧不得花弄影是什麼身份背景,就怕一向膽大妄為,視禮教如無物的女兒早已將生米煮成熟飯,趕緊齊聲喝令她,「負責!」
「爹、娘,你們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花弄影從氣得七竅生煙的任蝶衣身邊撲向她的雙親,接著又深情的回望著她,「可我不想『忤逆』蝶衣,令她不愉快,人家說強摘的瓜是不甜的……」
「蝶衣?」任家眾人均怒視著她,大有她若不點頭頤從,就要逐她出家門的架式。
眾意難違,任蝶衣十分僵硬的笑望花弄影,「不勉強,」你死定了!「我一點都不勉強!」
「心甘情願跟我在一起?」花弄影小心翼翼的問,他期待的模樣彷彿無家可歸的小狗股搖尾乞憐。
任蝶衣心又軟了,氣焰漸消,捨不得怪他作亂,但也不想原諒他胡攪蠻纏的逼迫,於是不聲不響的隨便點頭。
花弄影歡喜的湊過去抱住她,拚命的說好話,心裡得意的笑著……
他就知道她最容易心軟,尤其是對喜歡的人,只要被她愛上,他就有把握與她相親相愛一輩子,不會讓她捨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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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莊園,在花弄影帶人歸來後,喧鬧了好一陣子。
任蝶衣與家人在偏廳用了晚膳,她強忍著疲倦,應付長輩們針對花弄影各種情況的盤問,並與家人協商中斷所有買賣,等待邊關戰事結束後再開業。
然而,關於丞相準備叛亂之事,她並未和家人提起,深怕引發批判而波及到花弄影。
他父親的過失與他無關,她不願任何人遷怒於花弄影。
任蝶衣滿懷心事,在僕人的帶領下,來到花弄影安排給她的寢房,寢房在獨立的院子裡,其中只有兩間並排的房屋。
花弄影正在左邊點燈的房內,與兩名中年男子商談事務。
「任小姐,您的住處在這裡。」僕人手指右邊的空房。
任蝶衣揮手讓對方離開,兀自走到左屋的窗台,藉著房中的燈光,打量花弄影凝重的神情。
他隱藏的煩憂,她想與他一起承擔。
或許是當前的情勢太複雜,離開他片刻,她也會心生牽掛,任蝶衣從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個人令她如此的放不下。
當初認定了會與冰彥相守到老,以為那個穩健的男人絕對可靠,她放心的去愛著,享受冰彥的縱容,結果,她錯了!
可花弄影這麼的玩世不恭、難以捉摸,她根本無法確定自己能否跟他走到最後,卻又開始縱容他,不自持的愛著他,時時刻刻顧慮著他的安全,甚至不在乎兩人有沒有結果!
「蝶衣?」談完了正事,花弄影察覺到一道灼熱的注視,他立即吩咐手下離開,招手示意她進屋。
在他看到她的一瞬間,凝重的神色立刻被情意綿綿的笑靨所取代……
她專心觀察他臉上的每一種變化,三魂七魄全都被他吸引住,目光完全離不開他。
「你家人有怪我擅做主張接他們來此處嗎?」花弄影帶她坐到圓桌旁。
「我哄他們說,你是為了我才請他們上門的,所以他們沒多問。」
「我是讓人以你的名義請他們來,但全家都請來,大費周章的,他們不可能沒有懷疑。」花弄影擔心她替他挨罵。
「我沒提起京城可能發生變動……因為我根本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任蝶衣苦笑。「我哄他們說,你是等不及與我立刻拜堂,他們便相信了。」
隱瞞了這一時,將來事情爆發,她家人也會曉得全盤真相的。
不過花弄影對她溢於言表的愛戀,使得家人毫不質疑他的深情會令他做出多麼衝動又不合禮法的舉動。
他漫不經心的取出一顆藥丸服用,一邊告訴她,「我收到最新的消息,剛剛封城了!」
任蝶衣震了震,京城封鎖了,意謂著——叛亂已開始?「知道是誰下的命令嗎?」
「我爹那一群人。」花弄影撫了撫她緊繃的肩,轉身點起檀香。「我父親傳來口信,讓我過去一趟,有人會帶我進宮。」
「不行!」任蝶衣立即不假思索的反對。
屠殺、謀害、逆反、兵荒馬亂的景象頓時充斥腦海,她慌亂的握住花弄影的手。「別去!」
花弄影歉然微笑,柔聲道:「這時候不去,以後不知還見不見得到我爹!蝶衣,我有人照顧,不會出事的,何況你不是希望能保住某些官員嗎?有我在場,多少能幫你實現一點願望。」
她的願望是什麼?
任蝶衣已經想不出京城裡有任何人。事、物會比她眼前的花弄影更重要!「我陪你去。」她不能眼睜睜的看他走入險境,她寧可代替他去冒險。
為喜愛的人付出,即使傷痕纍纍也無所謂,這是她愛的決心,到了這一刻,任蝶衣已經非常確定花弄影對她的意義是無可取代的。
他和冰彥不同,她願意不求回報去幫助他、愛護他,不是為了抵償他的情意,而是為了今後能夠隨時見到他吊兒郎當的樣子,聽到他妖魅惑人的聲音,即使被他氣得火冒三丈,她也認了!
「你已經太累了。」花弄影抽出被她箝制的手,輕輕的撫著她疲憊的容顏,
「蝶衣,你需要休息了。」
他溫柔的話語像迷咒,使她頭暈目眩……
任蝶衣困惑的握起雙拳,不料卻力量漸失。「我怎麼……」愈來愈困乏?「沒道理的……」
她分明為他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為什麼意識會忽然散亂了?
「我在檀香裡下了點藥。」花弄影毫不心虛的解釋,無奈的俊顏映入她迷茫的眼。「好好休息。」
「太危險了,別去……」她被他攔腰抱起,送到隔壁的空屋內。
「等你睡醒了,我就回來。」他將她放到整潔的床毯上,在她唇間落下一個承諾的吻。
沉重的意識慢慢壓迫著任蝶衣,不管內心有多麼的焦慮,她只感覺到他正一步步的遠去,而她的意識也一點點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