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當莫燕甄突然熱烈擁抱,甚至親密地偎進他懷裡,他震住,亂了方寸。他慌張,還想到雪貞,所以急切地胡說八道,就怕誤導莫燕甄,怕她錯放感情在他身上。
可是當看見莫燕甄緊握拳頭,轉瞬冰冷的臉,他感覺到自己傷了她的自尊,他心悸,又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欸……」
譚真明煩躁地按下車窗,讓山路上的冷風灌入車內,企圖冷醒自己,但沒有用。
為什麼他要刻意提起女朋友?真的是為了燕甄好?還是想提醒自己對雪貞忠貞?只因為當莫燕甄輕擁住他,他內心驟起的波瀾,那麼強烈,使他幾近喪失理智,差點就回擁莫燕甄。
他罵自己——
譚真明,你真是王八蛋。明明已經有女朋友了怎麼還……你這樣,幾乎是見異思遷了,這和讓你痛心的母親有何不同?
他慌張地踩了煞車,卻傷到莫燕甄自尊。
譚真明不曾有過這種感覺,覺得自己是個渾球。
回到家,郭雪貞也在,還做了晚飯等他。
「我以為妳今天不來了……等很久了嗎?」
「沒關係,你應該吃過晚飯了吧?要不要幫你熱菜?」
「我不餓……」他迴避女友的視線,沒有做出對不起女友的事,但心裡很虛。
郭雪貞幫他拎公文包去放。」你桌上那株心蘭不見了……你非常喜歡它,拿去哪裡了?」
「我給別人照顧……」譚真明感覺很疲憊,往沙發坐下。
「還有誰比你會照顧蘭花?」
他不想騙女友,實話道:」我跟新來的夥計打賭。」
「新來的?那位刺青師?」
「對。」
「賭什麼?」
「如果她有辦法讓它開花,我答應教她育種技術。」
「這是商業機密吧?你確定?」
「反正要讓它開花也不容易,如果她可以辦到,表示她真的有天分。」
郭雪貞倒熱茶給他,往他腿上坐下,圈住他,偎在他懷裡,臉貼在……莫燕甄之前蹭著的心窩處……
譚真明身體一僵。
「我今天好累喔,親我一下當獎勵吧?」郭雪貞湊上前吻他,他突然避開。她愣住,譚真明也怔住。
他很難堪,抓了雜誌翻閱。」很累嗎?募款的活動籌備得怎麼樣了?」他不是故意迴避女友,但身體比大腦誠實,他來不及控制,尷尬了。
郭雪貞站起來。」我回去了……」
「不是要在這裡過夜嗎?」
「本來是,現在不想了。」
「……對不起。」
郭雪貞笑了,去穿鞋子。」幹麼對不起?我看你今晚好像想獨處,我就不吵你了,很識相吧?」
「我送妳。」
「不用了啦,我開車來的,bye……」
她離開,留下香奈兒的香水味。
譚真明覺得好悶,走去把窗戶開到最大,倚在窗旁,對星空發呆。
郭雪貞凜著臉,駕車下山。
他什麼都不用說,她已敏銳地感覺到地位受到威脅。她對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不信有哪個女人會比她完美,還有誰能贏過她?那位刺青師嗎?
郭雪貞煩躁地按下音響,她心煩意亂,她被譚真明的反應嚇到了。
那個刺青師……讓譚真明變得不像譚真明。
那女人有何魔力?!比她美?比她有能力?比她性感懂事?究竟是什麼樣的傢伙?!
鈴……
手機響起。
是譚真明,郭雪貞戴上耳機講話。」親愛的……」
「……還好嗎?很晚了開車不要太快。」
「我知道……我很好,反而是你,你怪怪的喔。」
「唔,有點心事。」
「要說嗎?」
「我心情……有點亂。」
「事業方面?還是感情方面?」她笑道:」我是不是可以裝可愛地說,如果你喜歡別人了一定要告訴我喔,我會默默離開讓你幸福喔……」
他內疚得說不出話,很慚愧。
郭雪貞馬上補一句:」我開玩笑的,我對你有信心啊,你不會辜負我的。」
「妳對我還真有信心。」他在電話那邊苦笑。
「那當然啦,從認識你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哦?」
「因為我很清楚,我郭雪貞此生不可能遇到比你更好的男人了,說了也許你不信,你是我唯一深愛過的男人,遇到你以後,我才明白什麼叫真愛,所以我對自己的選擇很有信心。」
他無話可說,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反而滔滔不絕。」當然,兩人相處久了,新鮮感會退去,難免為了新的人驚奇或動心,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能遇到相知相惜的人不容易,想想我們共同經歷的日子……我想,你不會做出讓我傷心的事……」
她沒有逼問他晚上經歷了什麼。
她也沒有逼問他因為誰而動搖了。
她只是體諒體貼地說了這些話,這反而更讓他自責。她刻意將他的混亂全推到一時的新鮮感,同時穩固住女朋友這個位置,她完全沒有苛責,但也沒有鄉願地想退讓。
譚真明似乎冷靜下來了,他說:」我只是心情有點差,睡一覺就好了。」
「對啊,你最近忙著內湖店的事,大概累壞了。」她聰明,沒追問也沒點破,只是強調:」我愛你,我真的非常愛你……」然後,她忽然哽咽,啜泣起來,令電話那邊的譚真明揪心腸。
「別哭……我很對不起。」
「我沒事,只是忽然很脆弱……我想告訴你,等你睡一覺醒來後,如果心情還是很混亂,就算你有什麼決定,因為我愛你,我都會成全你,只要你幸福快樂,我無所謂,因為這就是真愛。」
電話彼端,譚真明慚愧至極,郭雪貞的眼淚太沉重了。他想到母親離去時,父親酗酒夜夜抱著棉被嚎哭,至今,譚真明有時午夜驚醒,彷彿那痛徹心肺的嚎哭聲還在。
他不願意傷害郭雪貞,她沒有做錯任何事。
這些情緒上的混亂,都是新鮮感作祟。
譚真明打算減少去內湖店的次數,就算去了,他決定不要和莫燕甄走太近。然後如果要談話,也盡量盡量不要看她的眼睛,因為她的眼睛彷彿藏了太多傷心事,每次他看見了,就好像會被吸附進去,想去瞭解她,想親近她……保護她,即使她並沒有開口求助。
以後,他要和莫燕甄保持距離,絕不讓今晚的事再發生。
凌晨三點了。
莫燕甄還無法平復情緒,她心頭好似被人斬了一刀,傷口汩汩地淌血。
她到底還要受多少苦?該死的老天,她做了什麼要承受這些錯誤跟痛苦。她曾經殺人嗎?她曾經傷人嗎?她為非作歹了嗎?不不不,她都沒有,她曾經善良富有愛心樂於助人,可是看看她的遭遇。
當她終於從過去的深淵稍微爬起來一些,開始期待新生活,甚至得知譚真明也喜歡她時,她簡直浮上雲端,樂得想尖叫大笑。
然後,當她忘情擁抱他。
他說了什麼?
他該死的說了什麼?
他已經有女朋友,他甚至推開她,面色為難好像很怕被她糾纏。
而她震驚難堪痛到爆。
她莫燕甄幸福過、痛苦過,但她現在發現最難承受的是這個叫」遺憾」的感受。
莫燕甄點燃香煙,紅著眼,瞅著桌上不開花的心蘭,光禿的花梗像在嘲笑她錯過的幸福,如同它錯過一次次花期。
她甚至來不及開口跟譚真明說,當初那個讓他喜歡的女孩就是她。
是,也許譚真明曾對她心動過,但時間已經吃掉那份心動了。他表明已有女朋友,如今她說這些,只會讓自己顯得很卑微,好像……好像她好渴望他來愛她似的……況且他知道了,難道就會拋棄女友選擇她嗎?如果不,他們之間只會變得更尷尬。
為什麼,命運要這樣整她?!
整個晚上到天亮,莫燕甄傻傻坐著,對心蘭流淚。
「光明,你怎麼了?不願意開花嗎?」
她仍記得它的名字,她親自取的名字。當時她跟高青梅說,意思是她嫁棠紹文後,婚姻生活一片光明。
多諷刺。
莫燕甄輕撫光明的葉脈,就像過去一樣,常微笑地輕撫它。
「你不開花,是不是為我憔悴?」她深深歎息。」只有你最好。」
知道譚真明曾喜歡她,現在,她反而覺得更寂寞。
他應該知足,連著幾天,譚真明不斷告訴自己,更時常細數郭雪貞的所有優點。每當腦袋閃過某人身影,立刻警覺,拉回思緒,要自己想想郭雪貞的好,郭雪貞的貼心獨立,善良體貼,是滿分戀人,她最最完美。
他要滿足。
但是……有個瘦小人兒,窩在心的陰暗面。
明知不可接近,不該關心,即使如此還是不斷想前往那人身旁,想念和她抬槓時微妙的刺激感,更思念她各種古怪想法,她憤世嫉俗愛亂發飆,有時又忽然天真無邪,傻傻地笑……每想及此,腦子嗶聲大作。
嗶嗶嗶,譚真明你該死,又胡思亂想了!
譚真明快崩潰了。
他收拾行李到阿里山上的催花場住了半個月,關心研發中的黑蘭花花苗生長狀況。今年他培育一批交叉配種的蘭花,希望開出獨特的黑蘭花。在配有恆溫裝置的蘭室,他一株一株檢查花苗,又和員工們幫幾株蘭花換盆。
當手握住泥土,潮膩觸感,讓他想到那晚,莫燕甄忽然將他輕輕一擁,擁得那麼輕,他卻身體震顫,潮熱流汗……就像現在,光想到而已,也汗涔涔,身體躁熱。煩躁的抬起頭,一對圓圓貓眼瞅著他。
一隻黑貓坐在案頭上,琥珀色眼睛看著。
那是愛貓」迷迷」,牠不知覷了他多久,彷彿對他的狀況,瞭然於心。
「迷迷……」他搔貓兒下巴。」你說我怎麼了?」
迷迷是在燕甄那兒拾回的小貓,長得好快。
「喵……」迷迷過來,頭兒蹭著他的手臂。
他搔牠肚子,牠瞇眼,發出呼嚕嚕的腹鳴,很享受地蹭他。記得去找莫燕甄時,她在雨中望著迷迷,那濕漉漉的黑髮,那麼悲傷的表情。
譚真明歎息,很好,這是第幾次想到她?
晚上,譚真明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他知道逃再遠也沒有用,只能捱到所謂的有關莫燕甄的這個新鮮感淡去。
這樣,又過去一個月。
他真的有事交代,也會去庚明苑,總是短暫停留,講完事就走。有一次他看到莫燕甄買了東西經過店裡,他下意識背過身,繼續和店長講話,不和她的視線交會。可是當莫燕甄從他背後走過,他一陣電麻,心跳如鼓。
她也看到他了嗎?
他希望莫燕甄沒發現他的刻意迴避。
如今他唯一和莫燕甄的聯繫,就是檢視庚明苑網站她負責的字段,她有一組賬號跟密碼,定期更新文章,介紹蘭花,署名H。
這天,郭雪貞忽然在他面前打開公司網站。
「H就是那位刺青師嗎?」
「對。」
「她很厲害。」
「妳有在看?」譚真明很驚訝,郭雪貞一向對蘭花沒興趣。
「因為她的蘭花文很好看。」郭雪貞不吝讚美,用力表演得賢慧大方。這點,是她克服恐懼的方式,越是怕,就越要表現得根本不怕。越是怕男朋友被拐走,她就越要若無其事,顯得信心滿滿。她移動筆電,指著H寫的一段介紹倒吊蘭的文章——
「……想看粉紅色瀑布,去養倒吊蘭。讓花色做瀑布,在眼前傾洩……還有這句講蝴蝶蘭的,叫蝴蝶,但不飛。有長翼,色繽紛,活比蝴蝶久,每一年謝了又每一年活回來,也算長命百歲,很吉祥。養蝴蝶蘭,養住幾隻不飛走的蝶,靜靜陪你生活,不八卦也不煩你,是最君子的好朋友……連我都想買蝴蝶蘭了……」
本來懷疑譚真明喜歡這個刺青師才聘她,但是看見這些文章,郭雪貞折服,這女人確實能為庚明苑加分,譚真明好眼光。
「她寫得真好。」郭雪貞大力稱讚。
他知道。」網站瀏覽人數急速增加,訂單也是……」
「我就知道你很會挑員工。」郭雪貞摟住他的手臂。」你用到這麼好的員工,真的是太好運了。」
「唔。」譚真明打開電視,不想和郭雪貞討論莫燕甄,因為這段日子已跟莫燕甄的影子打仗打得太辛苦。
郭雪貞問:」有沒有好好獎勵人家?」
譚真明笑了。」妳希望我怎麼獎勵她?請她吃飯?給她加薪?還是別的獎勵?妳要給我很多建議嗎?」明明是微笑說話,為什麼連自己也感覺到火氣?
郭雪貞愣住,他的怒火太明顯了,但她沈得住氣。」我覺得請吃飯不錯,我知道很多高檔餐廳,有需要的話跟我說,我幫你訂位。」
「是不是想陪我去?」
「你去就行了啊,你是老闆嘛。」
「我知道了,我會自己處理。」他關掉電視,去陽台透氣。
郭雪貞也知道自己說太多了,關掉計算機,去忙自己的事。她打電話關心貧童們的狀況。
譚真明在陽台,聽見女友問候孩子們。
「小安有沒有好好吃飯啊?雪貞阿姨過幾天就去看妳了……哥哥呢?在畫畫啊?畫什麼呢……要給我的嗎?哈哈哈,這麼乖啊……」
譚真明覺得快窒息了。
明明四周山林蔥鬱,霧氣繚繞,空氣那麼清新,卻覺得快窒息,心情糟透了。他知道莫燕甄表現得太好了,可是他保持冷漠,沒有任何表示。反正他有給薪水,他請店長詢問燕甄的銀行賬號,直接匯入。薪水就是最好的鼓勵,不是嗎?反正那女人向來毫不掩飾她多愛錢。
她,應該不會在乎他的冷淡。
他知道內湖店生意大好,很多客人是打印莫燕甄寫的介紹文,到店裡找蘭花買。以前他的營運重心在國外,今年就是希望積極開發國內市場,才想借重網絡的力量。
莫燕甄的實力比他想像好上N倍,他很意外,真的很意外……她可以把蘭花刺得栩栩如生,她還能把蘭花介紹文寫得很好。然後更厲害的是,她明明不給他好臉色,也不講好聽話,也不常見面,也只不過是那晚忽然輕擁了他一下,結果他這個愛蘭成癡的人,頭一回有比蘭花更教他分心的事。就是」想念她」,他覺得自己快完蛋。
曾聽人說,戀愛時,會讓人想當一個好人。
可是,譚真明發覺,忽然對某人心動,會讓人變得很壞,像是有股衝動不管會傷害任何人的心,只想不顧一切去擁抱對方。
明明不再接近,也不來往,可是為什麼,他還是覺得,他快要完蛋了。
莫燕甄氣壞了。
譚真明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表示。
店裡生意變好,網站人數爆增,訪客熱烈留言,這全是她無數夜晚嘔心瀝血絞盡腦汁的傑作,可是庚明苑主人竟一句讚美都吝嗇給。
會不會太過分?
因此,莫燕甄逼自己寫出更多更好的文章,讓他驚艷。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依然沒有任何表示,連打個電話給點鼓勵都沒有。
她每晚熬夜寫文,停止刺青工作,整個心思投入進去,惡補蘭花知識,搞懂店裡每一種蘭花特性,絞盡腦汁寫出一篇篇連自己都感動得要死的文章。短短三百多字的文,常是她刪掉上萬的廢文最後成形的,結果他無動於衷。
沒關係,我不在意,我不希罕他讚美。
她這麼想,卻平息不了越來越大的怒火。雖然店長不再找碴,但是同事們採取消極的不合作運動。對她冷淡,譚真明不知道她那些文章的背後,有多辛苦。
負責盤點的阿文,是一名中年男子。每次莫燕甄跟他請教蘭花數量或詢問蘭花數據時,他總是故意要她將問題重複三、四次,才回答她問題,有時還故意裝作沒聽見。
每次當她像個傻瓜,站在阿文旁把問題說了又說,才可憐巴巴地得到他的注意。這時,旁邊同事們訕笑的眼光就像針一樣戳著她的自尊,這些她忍耐下來,她告訴自己反正她不希罕他們,她才不理會他們的看法,他們對她而言是不重要、不相干的人。
但為何獨獨對於譚真明的刻意忽略,無法淡然?!
就算……就算譚真明不喜歡她莫燕甄,難道……難道他看不出那些文章的筆調很熟悉?當初,他不就是因為自己一篇文章,就感動得把心蘭送她還喜歡她嗎?
就算那天晚上,她擁抱他,表現得像花癡,他有必要逃得這麼徹底?前幾天,他來店裡看見她時,還故意背對她,教她情何以堪?
「很好,很好……你把我當空氣,我就把你當是屁。」
是他把她骨子裡的邪惡挑起,是他自找的。
莫燕甄氣呼呼地坐在打烊後的店裡,用力敲著計算機鍵盤,一字一字鍵入網頁負責的字段。
庚明苑的蘭花是個屁。
譚真明的蘭花不要買。
他喜怒無常無情冷血。
庚明苑的店長到員工都差勁,特別對菜鳥超冷淡。
這是個缺乏愛的園地,你如果進來工作就知道可悲。
每一株蘭花都有病菌,買回去會得傳染病。讓你日夜失常,神經瘋狂,瀕臨崩潰,直接往生,輪迴成豬,任人宰割。有幸成人,也會失戀失業失神失身……H。
「爽。」莫燕甄吁口氣,游標指向」更新」鍵。」嗚……」她低頭,垂肩,欲哭無淚。
又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刪除掉。
「我真的快瘋了……我快瘋了,我幹麼在意他啊?!」
莫燕甄踹了一下桌腳,趴在桌面哭泣。
哭到眼睛很痛,她回後院房裡,哀怨地坐到」光明」面前。在庚明苑,也只有它最挺她了。
莫燕甄撫著」光明」的葉子,心碎道:」說不定……他根本沒發現那些文章,是不是?」
又淚汪汪地歎道:」不可能沒看見,他是故意跟我避不見面,是怕我喜歡上他嗎?拜託……我也有自尊的好嗎……」
莫燕甄用食指沾了沾自己的眼淚,去抹在」光明」身上,然後捧著臉,瞧著濕亮的」光明」。
「你看……只有你對我最好,竟然為我哭泣呢……好乖。」
簡直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