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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火 第二章 作者:李葳
    「歐陽英治!」

    走在校園著名的林蔭大道上,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而停下腳步,可是當他回過頭的瞬間,反而是出聲叫喚他的人發出了驚訝的抽氣聲。

    「你、你的手,怎麼了?」

    舉起自己的手,,看著上頭包的繃帶,英治口面無表情地一聳肩。「沒什麼大不了的,昨夜和人稍微有些衝突。」

    「難道是……打架?」

    「算是吧!」他不想多提關於昨夜的事,現在想到還一肚子火氣。看著不算頂熟的同學,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英治反問:「小林,你叫我有事嗎?」

    「噢,對了,上周的解剖學報告,你做完了沒?」講到這個,戴著眼鏡、個子矮小的男孩才連忙問道。

    「做完了。」

    小林摩拳擦掌,立刻拍馬屁地說:「哇!不愧是我們繫上的天才,教授眼中的紅牌,同學心目中的神明!那,可不可以借我……」

    「報告已經交給鄭教授了。」

    「咦!」小林的臉一下子由睛轉陰,大喊著:「不會吧!你是我最後的救星說。完了,我要是這次再不交報告,這學期鐵要當在他手上的。我整個暑假的美好計劃都要泡湯了!」

    聽到這段對話的人,恐怕會對台灣未來的醫療品質產生莫大懷疑。不,或許一想到自己的生命有可能交付在這樣的人手中,會更奮發圖強的鍛煉身體,最好一輩子都不需要上醫院。這未嘗不是具有負負得正的好效果。

    「我有留下當時的筆記,要不要?」想歸想,站在同學一場的情誼上,他還是大發慈悲地說。

    「噢,歐陽大菩薩,我這輩子都會感謝你的,我會替你立一個神像,天天膜拜三次。以後不管你有什麼大事、小事,儘管吩咐小弟我,我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讓我以誠摯的一吻,表達我的謝……」

    將筆記本堵在小林嘟起的嘴巴上,英治冷冷地拋下一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嘿嘿嘿,那這筆記就多謝啦!我就不客氣的借用了。」

    小林絕處逢生後,心情愉快地跟在他屁股後面,自個兒瞎聊起來說:「我一直以為歐陽同學是眼高於頂,不屑與我們這些小平民交往的人呢!不管在班上,或是系會所裡,大家都因為你身上背著天才的光環而不敢靠近你,只敢遠遠地景仰你。可是啊……想不到天才也是會打架的,呵呵,這讓我放心多了,感覺上就好像發現了維納斯也是會放屁一樣。多了份親切感,哈哈!」

    維納斯放屁?這是什麼形容詞,英治不由得一皺眉。

    「啊,你笑了,哈哈,被我捉到你笑了。」小林拍拍他的肩膀說。「這就對了,人長得這麼帥又靚,卻老是擺著一張零下五度C的臉,會讓人誤以為你很悶呢!雖然這也不妨礙到你在女孩子圈裡的人氣指數,不過哥兒們就不敢靠近你了。交給我吧,以後我會教你如何打好人際關係。」

    最近這種不請自來的「友誼」似乎特別多。小林的毛遂自薦,讓英治聯想到那個超級厚臉皮、世紀狂妄自大的傢伙……

    「我要你成為我的人。」

    「你是哪家精神病院放出來的?我不介意打電話通知他們將你領回去。」

    「我叫夏寰,夏天的夏,寰宇的寰。你呢?」

    「和一個精神病患交換名字對我沒有好處。」

    「真不上道耶,小子。本夏寰大爺都已經先低聲下氣地跟你自我介紹了,你卻不肯報上自己的名來。幹麼?怕被我吃掉不成?男人家這麼小心眼、婆婆媽媽的,小心人家真要把你當成馬子了。虧你還有個『幽靈火』那麼帥氣的外號!」

    「歐陽英治。」誰怕誰,英治反瞪他一個白眼。

    「這就對了。」夏寰咧嘴,一口媲美大野狼的白牙,不懷好意地發光。「吶,做我的人怎麼樣?不會讓你吃虧的,我就缺少像你這樣一號人物。雖然和我比起來還差得遠,但我想在我的磨練之下,你絕對可以成為我們隊上的NO.2。」

    弄了半天,原來是這麼回事。英治終於搞清楚這傢伙不是蓄意惡搞,也不是眼睛有毛病的變態,將他堂堂一百八十二公份的男人性別弄錯,泡「妞」泡到男人頭上來。這傢伙說穿了——是個「不懂得該如何正確地說中文」的白癡。該回國小低年級去重修他的「國語課程」了。

    什麼「成為他的人」,應該是「成為他車隊裡的人」吧!難道他不懂得使用「加入」這麼好用的字眼?只要說一聲「請你加入我們車隊」,不是更快?

    「不好意思,我無意成為哪個車隊的人,我只是為了自己的興趣而跑,並沒有成群結隊的嗜好。」英治扯起唇角一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地說:「況且你先前不是說我跑得很爛嗎?我想,我還沒有這『榮幸』加入你的車隊。」

    「是啊,我是說過你跑得很爛。」夏寰卻一臉施恩於他的樣子,點頭說。「不過你不用擔心,雖然這一趟跑得爛,但我看得出你有天分,只要夏寰大爺我稍加指點,包管你能稱霸北台灣所有公路。畢竟……」

    「畢竟?」嘲諷地挑起眉,英治等著下文。

    「大爺我可是對你一見鍾情啊!」黑眸詭魅地在英治的身上打轉。

    這一次英治也學聰明了,既然知道他是一個不太會使用中文的男人,就自動幫他在「你」後面加上「的車子」三個字。

    他掏出車子的鑰匙,走到夏寰面前,三言不發的拋給他說:「它是你的了。」

    反射地接住那串鑰匙,夏寰壓低一邊眉毛,眨眼間,黑眸射出了凌厲光芒。「喂,我說的可不是笑話,大少爺。」

    「我也沒在說笑,你不是看上了那輛車嗎?所以我說它是你的了。就當作是你的『贏家的獎賞』。」迎上他的視線,英治也銳利地回瞪。

    兩人無言地以眼神角力了片刻,夏寰才嗤鼻說道:「哼,讓我一見鍾情的不是車,而是開車的人。沒有靈魂的軀體,只是空殼;沒有駕駛,我要一輛空車有什麼屁用?這獎賞我要退貨!」

    再將鑰匙扔了回去,夏寰舔著唇角,噬人的眼神帶著血腥,一字一字地說:「歐陽英治,我一定會把你弄到手,讓你成為我的人。」

    判斷出多說無益的歐陽英治,不想再和這個有理說不通的傢伙一起浪費時間,留下空白的響應後,他轉身就走。

    「你就等著我去迎接你吧,寶貝!」

    原本以為和夏寰之間的「麻煩」,就到此結束。

    英治有自信,憑著自己的意志力,不論他人說什麼,都無法左右他的決心。他已經堅定拒絕了夏寰的邀請,寧願享受一個人自由自在的飆車快感,也不想和人打交道,而破壞了自我解放空間。

    可是,夏寰和他的那場對決不知怎地,竟然迅速地散播開來,甚至連他拒絕了夏寰邀約入隊的事也廣為流傳,因此麻煩也陸續找上門來。

    若硬要分類的話,麻煩可以分成:臉上貼金型和錦上添花型。

    什麼叫做臉上貼金型呢?就是其它的飆車族判斷歐陽英治拒絕了夏寰,代表著他也不爽夏寰的囂張,所以也不管當事人的意願,就自動把英治列入和他們「同一國」的,要英治跟他們一起混。

    豈料,當英治也拒絕了他們時,臉上的金箔貼不住,多半會惱羞成怒,反過來說要教訓、教訓英治的「不知好歹」。

    至於錦上添花型就比較容易應付。往往有一些人以為擊敗了英治,就等於給夏寰好看,因此天天埋伏在英治出現的道路上,對他下戰帖。次數激增的車賽消耗了不少油錢和輪胎、保養費,也算是種無妄之災。

    昨夜上門的就是典型的「臉上貼金型」。

    一個他連隊名都記不起來的雜牌軍,說服不了他,改而要求飆車,結果也輸給了英治。既然輸了,就該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對方卻仗著人多勢眾,企圖要英治屈服在他們的「暴力」之下。不得已,英治也只好和他們干了場架……

    英治自己也傷到手指,但那是因為揍人揍得太猛、太多,害得指頭有些挫傷。不過對方可是三人掛綵、四人送醫院急診呢。

    絕非英治沒有手下留情,要怪就怪他們幾個實在太不懂得挑選對象了。他從小就在父母的耳提面命下,知道社會險惡,加上現在治安這麼不好,不學幾招防身術怎麼行?拜熱心教育兒子獨立自救的爹、媽所賜,他練跆拳道已經有十年的歷史了。

    不過——英治彎曲了一下受傷的右手手指,為了讓挫傷的部位不受到二次傷害,繃帶綁得極緊,恐怕有段日子不能享受極速駕車的樂趣了。

    「當∼∼當當!」最後一堂的下課鈴聲響起,大夥兒正魚貫地走出教室,小林突然衝到英治身邊,拉著他到一旁小聲地問:「喂,歐陽,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惹上什麼不該惹的麻煩了?」

    英治皺了皺眉頭。

    「你今天最好不要由正門口出去。」小林神秘兮兮地,左看右看,最後確定沒有人注意他之後,才說:「你說,你是拐了黑道大哥的女人,還是欠了哪個地方的賭債沒有還?你老實跟我說,我看在同學一場,兩肋插刀也會幫你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英治蹙眉,這席話聽得他一頭霧水,逕自朝著醫學院大門走去。

    「哇!就跟你說那裡不能去啊!」小林急得上前攔住他,叫著。「我剛剛提早下課,打算回家的時候,看到外頭有群看來不太妙的傢伙們,逢人就問『歐陽英治在哪裡?』你去了,不等於是自投羅網嗎?好漢不吃眼前虧,你還是聽我的,走後門吧!」

    難道會……是……

    「歐陽!喂,我是跟你說真的,你幹麼還一直往正門走啊!」

    夜晚飆車的英治向來獨來獨往,更不曾告訴過任何人,自己在這所醫學院就讀的事,但既然對方神通廣大到能查出這一點,不去看看「來者何人」,豈不是對不起人家所耗費的龐大工夫?

    就去瞧瞧,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喲。」

    舉起一手,彷彿昨天才剛分手似地熱絡打招呼的男人,正是此刻英治想狠狠地痛揍一頓的傢伙。全都是這傢伙種下的惡因,所以自己現在才會麻煩纏身,虧他還有臉現身在自己面前。

    「不愧是我相中的人,不但飆車的身手了得,連腦子也是頂尖的。居然念醫學院呢!好樣的。我聽到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現在眼見為憑,我這雙伯樂眼所看上的千里馬果然不同凡響,我是越來越中意你了,親愛的小治。」

    夏寰挺起超過一九0公分,碩長剽悍的身軀,往歐陽英治面前一站,擋去大半條路。從穿著就看得出此人囂張的個性,黑底銀花襯衫的領口大大敞開著,強調出性感(?)男人氣味的古銅色胸口上,垂掛著一條顯眼的金色十字架,下半身緊繃的牛仔褲像是怕人沒看到他的瘦腰似的,還繫了條大紅腰帶,腳上的一雙牛皮靴則是隨時都可以去美國西部踹死野牛的尖頭靴。

    讓這種人掛著十字架,連上帝都要哭泣。天知道,這傢伙絕非什麼虔誠善良的基督徒,阿們。

    「你來這裡幹什麼?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眺著一眼,歐陽英治可以感受到四周拋來的好奇目光。

    平常在校園中,他多多少少也習慣了旁人的注目,但今天顯然他們「注目」的熱度更是直線上升。箇中原因,當然得歸咎於這個故意賣弄自己身材的騷包男……光是他這種人出現在中規中矩的校園中已經是一大大焦點,而他還帶著三、四個夥伴,一派「我們正在找人麻煩」的模樣。

    不必想也知道,明天的此時此刻,校園裡最熱門的新聞就是:醫學院的歐陽英治居然和流氓同流合污,混在一起。

    「好無情喔!你已經忘了嗎?小治。那一夜……我熱情的對你求愛……」夏寰毫不畏懼他冰冷的目光,嬉皮笑臉的朝他一眨眼,外加一個小飛吻。

    站在不遠處的女同學們一雙雙豎起的耳朵,更是沒有放過這個天大的「八卦」,紛紛驚聲尖叫起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事滾蛋。」英治咬著牙,提醒自己,就算要揍爛眼前這張臉,也得等到遠離校門後再說。

    夏寰吹了聲口哨,「啪、啪」地拍掌說:「了不起,堂堂一個醫學院的學生講得出這種程度的粗話已經很了不起了,雖然聽在我耳裡完全是不痛不癢。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教你幾句更有效的『三言國罵』。」

    英治的忍耐力也僅止於此,夏寰想唱單口相聲或說上一整天的無聊笑話,他都沒有義務奉陪。只是他才一轉身,眼前就有兩、三名男子圍住他,阻擋他的去路。

    「別那麼沒耐性嘛!小治。我不逗你就是了。」夏寰笑嘻嘻地從背後環手上前,親熱地搭著他肩膀,小聲地說:「這兒不方便說話,上我的車再說吧!」

    「給我一個犧牲寶貴的時間聽你說話的好理由。」英治冷瞥了他一眼。

    「嗯……因為我是宇宙無敵世紀超級大帥哥,這理由不壞吧?」

    「把路讓開,滾。」

    夏寰再次把住他的手臂,這回嘻皮笑臉收斂了點。「是關於那些找你碴的傢伙的事。你不想聽一下嗎?」

    面無表情的俊臉蒙上一層冷霜,英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我給你三十分鐘的時間。」

    「行。三十分鐘就三十分鐘,上車吧!」

    他爽快地承諾,立刻讓英治後悔怎麼沒說「十分鐘」。和這種麻煩又難纏的人物交手,能少一分鐘就是一分鐘。

    車子直駛出市區街道,漸漸往人煙稀少的山上開去。

    「關於找我碴的傢伙,有什麼要談的?」很少有機會坐在他人駕駛的車子中,英治恰巧趁此機會觀摩一下夏寰的開車技術。

    「別那麼嚴肅嘛,就當是順道兜風一下,如何?」夏寰一手穩健地操縱著方向盤,一手則摸索著口袋裡的香煙。

    「我拒吸二手煙。」看出他意圖的英治,冷冷地說道。

    「那你也來一根,就扯平了。」他滿不在乎地掏出一根煙,點燃,並且將銀製的煙盒丟給他。

    英治皺著眉頭,伸手按下車窗,讓窗外的空氣沖淡那股濃濃的煙味。跟這個人講什麼健康的大道理,無異是緣木求魚。就算他所製造的二手煙造成公害,他也不會有半點愧疚,反而會責怪那些碰巧出現在他四周的人,笨得不懂得自己閃開吧!

    「你的談話時間只剩下二十分鐘了。」

    「抱歉,我沒有帶表,你的拿來借我看一下。」他無賴地笑著,伸出手。

    英治拆下腕上的手錶,丟給他,不料夏寰卻皺著眉頭喃喃地說:「喔,真是只正點的好表,可惜太礙事了。」「咻」地,就將那只價值不菲的表拋出了車窗外。

    「你——!」

    「這樣子,十分鐘或二十分鐘,和兩小時就沒有什麼差別了吧?」

    「混帳王八蛋——立刻給我停車!」

    「你要是想回頭去找的話,就省省吧!不過是只表而已,我賠給你就是了。不管是鑲鑽勞力士成骨董愛馬仕,只要你開口,十隻、二十隻都行。」

    「誰稀罕你賠的爛表?」

    「何必說這種話,勞力士成愛馬仕哪一點惹到你了,竟說他們爛?他們會告你誹謗名譽的。」

    哈!此人扭曲他人語意的天分,已臻化境。再和他繼續說下去,英治怕自己真會燒斷腦神經。「現在我數到一百,你要是不在這一百之內把目的說出來,我會讓你這輛車再也跑不動。」

    「喔喔,你真的生氣了?小治。」

    閉上眼睛,懶得理會他那張惹人生氣的臉,雙手抱胸,英治開始從一數起……

    「好、好,我說就是了。那幫人,就是昨夜找你麻煩的那幫人,別擔心,我已經都處理好了。以後不會再有人敢再上門騷擾你。」他口氣稀鬆平常地說。

    英治一聽「處理」這兩個字,皺起眉頭。「你對他們怎麼了?」

    「規矩就是規矩,破壞規矩對我的人下手,自然就有應得的『下場』。不給他們一點警示,豈能在這道上立足?這可不是折斷一、兩根手指就能了事的。」夏寰咧嘴,野蠻地一笑。

    英治臉色一沉,說道:「你是哪條道上的,我不想管也管不著。」

    說來奇怪,即使知道夏寰是「那種人」,他卻沒什麼吃驚的反應。要是反過來說他是善良小老百姓,才會更教人吃驚呢。

    「……可是,趁這機會,我再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不想牽扯進你們的圈子裡頭,我只是隨著自己的興趣在公路上飆,要是你們嫌我礙眼,我可以轉戰到別的地方去,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陽關道。」

    「呵呵!我看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小治。」夏寰側眸,挑釁意味十足地說。「一腳踩進了這個世界,你就是這個世界的人了。管你想或不想,他人自動會為你劃分地盤。除非你能乾脆地放棄飆車這件事,那就無話可說。你那套普通人的理論,在我們這圈子裡是行不通的。」

    英治咬咬牙。「你講不講理啊?」

    「這要看你講的是『誰』的道理了,寶貝。在這裡,能生存的只有一套道理,那就是我的道理。」

    車子以強大的馬力在山路上奔馳著,隨著坡度的提升,馬達咆哮的怒吼混在山風中,台過英治的臉頰。強悍的風,像要將整個人的思緒都捲入一般,刮痛了臉頰……和身旁的這個人一樣,蠻不講理。

    英治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會被輕易左右的人,世上只有沒主見的人才會隨波逐流,他有自信自己不是那樣的人。可是遇上這個名叫夏寰的人,他的理智與自豪的控制力卻逐漸在崩壞當中。

    這個人是惡質的毒品,會腐蝕人的好脾氣。過去一年發不了幾次脾氣的自己,現在卻在短短的三十分鐘內,怒氣幾度瀕臨爆發。

    不行。絕不能繼續被他牽著鼻子走下去。

    「你要說的就這些?很抱歉,還是一樣了無新意。」英治冷淡地看著車子駛進山頂的一處小型停車場內。「與其白白浪費這些時間,你不如再去發掘其它人吧。我言盡於此,別再讓我看到你了。」

    拉著車門正打算下車的英治,突然間聽到車門上了自動鎖的聲音。他迅速地回頭瞪著巧叼著根煙,一臉賊笑的夏寰。

    「你說完了,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一聳肩,夏寰倚身向前,臉湊到他面前說:「小治,你會是個完美的大騙子,你知道嗎?」

    瞄起眼,這傢伙又在賣弄什麼玄虛?

    「只是想騙過我這雙眼,你的道行還不夠。你表面上是個人人稱羨、頭腦一流、家世一流、無所不缺的大少爺。其實,真正的你是個連乞討的勇氣都沒有的窮光蛋吧!」

    一愣,英治心想,這傢伙是哪根腦筋燒壞了不成?這是什麼笑話?

    「沒錯,你是個生活『窮』困『貧』乏到極點的人,由你開車的樣子就知道了。日子過得越是安穩,你的靈魂就越是飢渴,不論車子開快到什麼程度,就是缺乏一點刺激嗎?寶貝。想要出軌、想要危險、想要戰鬥……因為普通的生活裡體驗不到,所以才會來這路上尋求對手的不是嗎?」

    驚猛的雙眼緊緊鎖住了英治,那是像要揭開他的面具般,毫不留情的目光。

    「什麼叫『興趣』!哼,光有興趣是不會讓你的車子燃燒起來的,那天跟我在路上對峙的幽靈火,可是凶悍得很,一點都看不出任何『玩』的跡象。你敢說你沒有在那條路上感受到和我同樣的震撼與快感嗎?不要再說謊來侮辱自己,也侮辱了我,寶貝。」

    「別再用什麼『寶貝』地叫我。」英治也火大了,夏寰憑哪一點,竟敢如此大刺刺地分析他、解剖他,他有什麼權利介入他的內心,誰允許他這麼做?

    「很好。就是這種表情,平常越是冷靜自持,燃燒起來就越有看頭,我想看的就是別人看不到的歐陽英治。來啊!對我咆哮,我倒要看看你能遮掩自己到幾時,我會剝光你,直到你裸裎在我的面前。」

    「狗屁!」

    憤怒揮出的拳頭,紮實地打在夏寰的臉上。下一瞬間,夏寰已經打開車門,將英治揪出車外,兩人就這樣纏鬥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腿,互不相讓的激烈戰鬥中,兩人紛紛掛綵,但很顯然的是夏寰佔了上風。

    和練過正式跆拳道的英治不一樣,夏寰那種無師自通的雜牌打架招數,講究的是如何花最小的力氣給予敵人最大的打擊,因此每一記拳頭都扎扎實實地攻擊在敵人的弱點上,要不是夏寰還有餘力兼顧到出拳的輕重,恐怕不出兩、三分鐘,英治已經倒地不起。

    正因為英治很清楚夏寰有在「衡量」輕重,心中的怒火反而燒得更旺盛。

    「混帳!你給我認真地打!」氣喘吁吁地擺著攻擊的姿勢,英治怒道。

    「呸」一聲吐掉口中滲出的鮮血,夏寰愉快地笑說:「那可不成,我要是『認真』起來,怕你的身子吃不消呢!我可是很溫柔的,寶貝。」

    「去你的寶貝!」

    再次撲上前,英治的拳頭在碰到他的臉之前,腹部就先吃了一拳,英治悶哼一聲,雙膝頓時失去站立的力量,頹然倒下,夏寰牢牢地抱住他,將他扛到自己的車上,丟進乘客座內。

    「咳!」、「咳咳咳!」英治懊惱不已地乾咳著,全身的骨頭都在作痛。輸給誰都無所謂,但他現在就是不想輸給這混帳。

    「瞧吧!這麼愛逞強。要是我打輸你這種俊俏的大少爺,傳了出去,我夏寰還用得著在道上混嗎?」

    「少囉唆,這跟長相有何鳥關係?再來!我還能打。」

    「真是頑固的大少爺。這麼想打的話,我隨時奉陪,吶,這是我的電話。」

    英治收下手中的紙條。

    正是所謂「不打不相識」,英治不曉得,這張紙條所代表的,竟是一輩子和夏寰牽扯不清的孽緣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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