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燈火活潑嬌小,似一朵橘紅的花兒,彷彿只消他伸出手去,便可輕輕摘下。
然而紀凌明白,這花是燙的,若要去採,只是平白灼傷了自己,即便他肯受這個苦,也抓不到什麼。
火本無形,它是一團氣、一縷魂,那點熱、那點嬌,都是捉摸不定的。
一陣風過,說不定便熄了,直把人拋在暗地裡兀自慘澹。
等了半天,也不見謝清漩來,紀凌有些乏了,枕著胳膊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覺得有人在推自己,他猛地抬頭,迷濛的雙眼亮一下,又暗下去:「怎麼是你?」
碧桃挪開早已熄滅的燈盞,他身後的窗欞間透出蒼白的曙色。
天快要亮了,昨夜謝清漩竟是失了約。
憋了一肚子氣,紀凌早飯也不肯吃,洗漱已畢,袍子一撩就出了門,直奔大殿。
今天他到得早了,玄武殿裡還沒幾個弟子,正簇著一堆說話。
他們見他來了,俱是一驚,紀凌也不理會他們,虎著臉揀個蒲團坐下,又過了一會兒,身邊腳步錯落,弟子們陸續都到了。
陸寒江是最後一個溜進來的,見著紀凌,跑過來挨著他坐下。
陸寒江擠眼笑笑:「今天你比我早?」
紀凌沒心思答話,緊盯著大殿門口。
磬聲響過,黎子忌匆匆走進,點了前排一名一等弟子上去領眾人唸經,被指到的那人強壓著滿腹自得,施施然在神像前坐定了,掏出經書,正想正宗上的弟弟跟前賣弄一番,哪知書還沒翻開,黎子忌已匆匆走出大殿。
紀凌見黎子忌走了,騰地站起身來,他這時機實在選得不巧,那個一等弟子心裡正不舒服著,又見他跳起來,只當他鬧事,心想若是放任不管,以後拿什麼服眾,挨了這麼些年,好容易有機會坐上上位,還能讓這小子壞了事?
他抓過戒尺在銅磬上一敲,聲驚四座。
「紀凌,你幹什麼?還不坐回去!」
紀凌不跟他爭論已是給足了面子,哪裡會去理他,轉身就朝殿門口走去。
那一等弟子臉上掛不住,袖子一甩,擲出了戒尺,但聽「呀」的一聲怪叫,那戒尺變了只禿鷺,鐵翅忽扇,直撲紀凌後背。
紀凌不及回頭,身後起一股疾風,隨著一陣慘叫,幾片沾了血的鳥毛飄飄匆匆落到面前,他擰過身去,正見一隻給卷光了毛的禿鷺硬邦邦地砸上地面,「嗆啷啷」一聲,化作了柄戒尺。
再看座中,陸寒江長身獨立,眼光跟紀凌碰上,這才得意洋洋收回了雙掌。
那個一等弟子氣得拍案而起。
「陸寒江!你竟敢在玄武神殿用疾風掌!」
「你堂堂一等弟子,用法術偷襲個五等師弟,還有臉教訓我?你這州官敢放火,我這百姓就敢點你天燈!」說著陸寒江排眾而出,推了紀凌的背說:「走,走,走,跟這種爛了心肺的人唸經,嘴上怕是得長瘡。」
幾句話直把那個一等弟子咽得面皮紫漲,嘴唇發抖,顧不得身份就要往前撲,下頭一班弟子將他團團抱住。
眾人齊聲勸他:「陸寒江就是個瘋子,跟這等化外之人有什麼好計較的?待會兒稟明了宗主,自有他好看!」
趁這邊亂作一堆,紀凌和陸寒江兩個已到了殿外。
紀凌有些擔心,不由擰緊了眉頭,「你不會有事吧?」
陸寒江拍拍他的肩膀,「我可不是為你,只看不得那等小人嘴臉,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越是這麼說,紀凌越是不安了。
陸寒江哈哈一笑:「你有事快走,我先去後山打兩隻兔子墊墊肚子。」說著就要走,紀凌一把拉住了他,躊躇一會兒方問:「謝清漩住在哪裡?」
陸寒江看他臉色微妙,幾句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又嚥下了肚子。
指明了謝清漩住的庭院,他歎息一聲,轉身離去。
紀凌沒想到謝清漩居然跟黎子春住在同一個院落中,他依照陸寒江所指,沿著長廊一路往東,跨過月洞門,進到那個小院,行經鳥木水榭,繞過一池碧水,到了南邊的一溜廂房跟前。
這房子也是烏木所築,一排共有四間,頂上蓋了層烏瓦,襯一帶粉牆,環滿目綠蔭,樸素裡倒透出些雅致。
最西頭的那間屋子房門開著,單下了層簾攏,只聽裡頭「匡啷」一聲,不知砸了什麼東西。
「太苦了,我不要喝!」屋真傳出一個女聲,語帶嬌嗔,紀凌認得,這是小汐的聲音,他到宕拓嶺算算也有一個多月了,始終沒見著這個丫頭,原來她住在這裡。
屋子裡靜下來,忽地小汐驚呼:「哥!你幹嘛?」
紀凌聽了,心悸莫名,幾步衝到門前。
那簾子是篾竹編的,他透過竹條間的細縫,屋中的情形能看個大概。
只見碧紗窗下,擺了個貴妃榻,小汐躺在上頭,榻前的地上淋漓著一灘褐色的汁液,白色的碎瓷散佈其間,謝清漩正俯身收拾殘跡。
碎片利如刀口,他又看不見,許是割了手,把個小汐心疼得什麼似的,攥住他的手,聲音裡帶了哭腔,「留著讓童子打掃就好……你看,都流血了。」
她睫毛一揚,淚珠子「啪嗒、吧嗒」地掉在謝清漩手上。
謝清漩笑笑,摸索捧住她的小臉,幫她拭淚,「哭什麼,不過是小傷……倒是你,硬要坐在風口裡,還不肯吃藥,晚上又要發燒了。」
小汐把他那隻手按在自己臉上:「如果不是這樣,你能整日整夜照看我嗎?哥,我覺得你變了,你回來以後,就不一樣了,陪我的時間越來越少,說話也心不在焉的,有什麼事不能對我說呢?」
謝清漩矢口否認:「你多心了。」
小汐點住他的唇:「你瞞得過天下人,瞞不過我,知道嗎?你說謊的時候,這裡……」她的指頭沿著他的鼻樑往上滑,落在眉心:「會皺起來……哥,你最不會撒謊了。」
謝清漩輕輕歎了口氣,把她的小手納入雙掌之中。
「小汐,我很累,可我更擔心你。你傷了心脈,若不愛惜自己,落了病根,再有靈丹妙藥,也是枉然。」
「哥,你不會拋下我吧?」
「傻話。」
「這就好。」小汐說著放軟了身子,依進謝清漩懷裡。「……哥,你答應過的,你會一直陪著我,對吧?」
謝清漩「嗯」了一聲。
紀凌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啪」地一摔門簾,逕直走了進去。
小汐拾起臉來,見是紀凌,蹙起眉尖,漆黑的眸子滿含敵意。
謝清漩問了句:「是誰?」卻沒等到回答。
小汐一味攥緊了他的胳膊,也不說話。
謝清漩心裡便有些明白,歎息一聲:「是紀凌嗎?」
「是啊!不是王爺又是哪個?」
小汐粉面一揚,衝著紀凌就發話了,「不過,這可不是您家王府,進屋前記得敲個門!」
紀凌一口氣從昨夜憋到今早,再得了她這句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他正要發作,謝清漩轉過臉來:「你等一下,我們到外面說話。」說著,摸過條薄薄的錦被給小汐蓋奸,說了句:「我去去就來。」
小汐抓著他不放,他淡淡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小汐這才一點一點鬆了手。
那謝清漩到底是個盲人,週遭再是熟悉,行止之間也比常人慢了許多。
紀凌等得不耐煩,好容易等他磨到了跟前,一擰身,挑了簾子往外就跨,那竹簾沒長眼,又有些份量,不偏不倚剛好摔在謝清漩臉上。
謝清漩按住鼻樑不作聲,紀凌覺得不對,回頭一看急了,托住他下顎,連聲問:「怎麼了?」
謝清漩拂開他的手,只說:「還好。」
紀凌攙著謝清漩過了門檻,外頭一輪白日高懸半空。
紀凌細細打量謝清漩,只見他鼻粱上赫然現出一道紅痕,隱隱泛著紫色,他膚色如玉,襯得那傷痕格外刺眼。
紀凌有些過意不去,訕訕地說:「我沒留意。」
謝清漩也不答話,輕輕自他手裡掙出了胳膊,沿著池邊的碎石路朝前走去,眼看離廂房越來越遠,再隔著幾叢煙柳,幾乎瞧不見了,謝清漩還一味往前蹭。
紀凌心火又上來了,一把拉住他,「這麼怕她看見!你可真是個好哥哥!」
謝清漩一雙空濛蒙的眸子落在他臉上,聲音淡漠,「這兩日小汐病得厲害,我得照顧她。」
「她病了?什麼病?只怕是相思病吧!」
紀凌恨得牙癢,將謝清漩狠狠按在一棵柳樹上,指了他的臉喝道:「哪有你們這樣的兄妹,你還顧不顧人倫?」
紀凌這一腔怒意潑過來,謝清漩反笑了,「人倫?你仗勢欺人,連男人都不放過,現在倒說起人倫來了。」
紀凌一拳揮出,卻生生砸在樹幹上,許是擦破了皮,指節生疼,但那細細的疼痛蓋不過心中的驚惶。
他對他,竟是下不了手,縱然他說了這樣的話,他還是下不了手。二十年來,紀凌過慣了拿人撒氣的日子,從今後竟是要甘苦自嚥了麼?
謝清漩看不到紀凌臉上的陰晴變化,更不知他心裡這番計較,只閉了眼,靠在樹上,低低地說:「我和小汐,不如你所想像的那般齷齪,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都由你了。等她好些了我自會去找你,你答應我的事也不要忘記。」
謝清漩說著去推紀凌摁在自己肩頭的手,紀凌自然不肯放他,一味將他困在身前。
灼熱的呼吸吹上耳垂,謝清漩以為紀凌又來了勁,不料他只把臉默默埋進了他的肩窩,便一動不動了。
和風輕送,長長的柳條披拂過來,將兩人籠進個翠綠的世界。
世事紛雜,蘭因絮果,糾結不清,浮生碌碌,這片刻的清淨倒是難能可貴。
「有人!」
謝清漩身子忽地一震,紀凌側耳傾聽,這才發覺背後腳步聲響,真是有人來了,心下怏怏,卻也不得不撒手。
兩人剛分開,一柄灑金折扇撥開了柳條。
來人玉面錦衣,丰神傻逸,不是黎子忌又是哪個?
黎子忌見了紀凌,眉頭立時攢到一塊兒。
他走過來,扶住謝清漩:「小汐讓我來找你,快走吧!」說著,拉了人便走,直把紀凌當成了空氣一般。
紀凌哪裡肯放人?扯住謝清漩另一隻胳膊:「我有話說!」
兩人僵持不下,誰都不肯放手,雖說都是二十來歲的人了,卻鬧得跟頑童爭食一般。謝清漩夾在當中左右不是,未曾應聲,黎子忌卻舉起扇子,對著紀凌的手就敲了下去:「他沒話跟你說!」
黎子忌這一下敲的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卻把紀凌的心火敲出來了。
自打跟黎子忌見面起,紀凌就沒少受他的氣,再添上這一敲,新仇舊怨全眾到了一處,登時就炸了。
紀凌自小斗慣了狠,身手並不差。
他胳膊一拾,攥住黎子忌的扇子往懷裡一帶,兩人甩開謝清漩,扭到了一處。
若是比法力,十個紀凌也未必是黎子忌的對手。
可法術的施展也講個運氣凝神,眼下兩人擰成一團,如蒙童打架,黎子忌空有滿身的法力,一時間也使不開來,反吃了不少拳腳。
謝清漩看不見,可聽他們氣咻咻的,也知道要糟。他耳力甚好,循聲自背後抱住了紀凌,一迭聲地讓他放手。
紀凌正佔著上風,不想搭理他,卻聽謝清漩急切間進出一聲「紀凌」,似勸似戒,含幾分親暱,紀凌心裡無端一蕩,一把將黎子忌推出幾尺開外。
他恨聲道:「今天這事就算了!」
紀凌這頭收了手,黎子忌卻不算了,紮住了馬步,屏息斂氣,錦袖翻飛,霎時變出只鷹來,那鷹鋪開了翅子,圓睜金眼,衝著紀凌的面門直撲而去。
紀凌雖學了些法術,但從未以此臨敵,一時間失了應對。
倒是謝清漩聽到疾風破空,抱著紀凌身子一轉,護住了他,隨手拽下把柳條,劈空擲去,那枝條到了空中彼此盤結,織成一帳網來,將黎子忌的鷹擋在半空。
「小漩,你竟幫著他!」黎子忌氣得聲音都抖。
紀凌得意之下,便有些忘形,又存了幾分賣弄的心思,轉過身來,攬住謝清漩的肩頭,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把人往自己懷裡帶。
謝清漩恨他輕薄,照著他身上就是一腳,紀凌吃痛不過,這才放了手。
再說黎子忌那只鷹,那真是喙尖爪利,剛猛非常。
謝清漩無意折損它,那柳條網不過是個權宜之計,經不得幾番抓撓,便四散紛飛。
眼見那鷹又撲下來了,紀凌不等謝清漩應對,輕笑了聲:「看我的。」
言畢,他氣升丹田,力貫雙掌,右手一揚,一隻火眼烏羽的雄鷹霎時直騰九霄,
這鷹個頭並不大,但一身戾氣,日光下,漆黑的羽毛閃著圈紫色的光彩,妖異非常。
兩隻鷹在半空便撞在了一起,咬作一團,頓時鉤爪相扣,羽翼翻騰,鬥了個熱鬧。
謝清漩聽聲音不對,一把攥住了紀凌的胳膊,「是鷹嗎?你怎麼會召鷹?」
紀凌冷哼一聲:「你不教我,我就不會了麼?」
謝清漩聽了,臉色都變了,放聲高呼:「都把鷹收回去!」
謝清漩平日說話溫言悅色的,紀凌從沒見他急成過這樣,有心聽他一句。
可那兩隻鷹打作了一片,正是難分難捨,再看黎子忌咬了個唇,恨恨盯住空中,直把謝清漩的話當了耳旁風。
紀凌擰脾氣上來了,也不去理他。
謝清漩知道兩人真耗上了,也急了,二話不說,一撩青袍,「哧」地撕下一大截來,雙手一甩。
袍子借了風勢,飄飄浮浮朝兩隻鷹兜過去,眼見著快到跟前了,只聽空中「嗷」地一聲悲鳴。
原來紀凌那只鷹竟把尖喙生生釘入了金眼鷹的後背,那畜生嘗了血腥,越加振奮,利爪踢蹬,直把對手自空中掀了下去。
謝清漩聽了這響動,臉上沒了人色,雙手指大。
那袍子順他的手勢,飄到金眼鷹身下,托住那週身是血,瀕臨死境的生靈,慢慢悠悠落到謝清漩懷裡。
紀凌首戰告捷,右臂一揮,得意洋洋地將火眼鷹收回了袖底,待要譏笑黎子忌幾句,只見那人臉色泛青,身子一晃,一頭栽倒在地上。
再看謝清漩跪在地上,彷彿什麼都聽不見了,只用沾滿血污的雙手,摸索著幫金眼鷹壓住傷口,他水色的唇不停地顫抖。
紀凌有些怕了,挨到謝清漩身旁,問他:「黎子忌怎麼了?像是昏過去了。」
謝清漩狠狠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快去大殿請我師父……」
紀凌一時沒反應過來,謝清漩猛地抬頭。
他厲聲喝道:「聽不懂嗎?請我師父來啊!……鷹是卜者的元神,鷹亡人亡……你害死他了!」
***
時近正午,赤日炎炎,蟬聲鼓噪。
空氣裡像是摻了硫磺,稍稍動作便能擦出花火。
玄武殿二層的露台上跪了個童子,頭上頂著個碗。
日頭實在太毒,直曬得碗裡的水都快起白煙了。那孩子的雙眼便似水裡撈出的一般,臉漲得通紅,眼珠子都不活絡了。
他卻兀自咬緊了牙關,靜靜跪著,哼都不敢哼上一聲。
三尺開外的廊簷下垂著一道烏玉珠簾,將殿內殿外隔成兩個世界。
大殿正中擺了張榧木棋盤,棋盤這頭的玄武王依舊是一身黑衣,益發襯得肌膚似雪,他生得極是端麗,漆黑的眸子似兩汪寒水,單是瞄上一眼,都叫人遍體生涼。
此刻他蹙緊了秀眉,手探在棋盒裡,一味沉吟。
棋盤對面的黎子春拈了粒白子,微微笑著等著他長考。
忽地玄武王眼裡閃過一道精光,食中二指挾起粒黑子,「啪」地拍落。
黎子春見狀,哈哈一笑,投子於案,「還是給你看出來了,一招之失,滿盤皆損,大龍被絞,我認輸。」
玄武王抬起眼來,幽幽望定了他,衣袖揮處,黑子白子零落了一地,「這個破綻賣得可不夠高明。」
黎子春聞言淡淡一笑:「瞞不過你了……看來,這精進的不單是棋藝了。」
玄武王冷哼一聲,推開棋盒,「這樣算什麼?處心積慮下排布了半天,又拱手把勝局送到我跟前,你輸得沒意思,我贏得更沒意思。」
黎子春從地上拾起把黑子,納入玄武王手邊的棋盒,低低地遞上一句話:「我要給你的,豈止是一局棋?」
不等玄武王回應,黎子春直起身子,瞧著珠簾外那個童子,笑著說:「棋都下完了,這糊塗蟲也算是挨夠罰了,把他召進來吧!」
「沒用的東西,拿個棋盒都會打了。」玄武王說著抬了抬手,一旁侍立的童子趕忙遞過一個白玉杯,碧綠的茶湯清涼沁人。
玄武王呷了口茶,微抬眼簾,「算了……隨你處置吧!」
黎子春得了這句話,道了個「是」字,起身走到外頭,拿掉童子頭上的碗盞,又親自將他扶了起來。
那孩子看著他,眼淚都要滾下來了,正顫著唇要道謝呢,通往露台的烏玉台階上「蹬、蹬、蹬」一陣急響。
黎子春舉目一看,氣喘吁吁地跑上來的,不是別個,正是紀凌。
紀凌見著黎子春,立馬衝了過來,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黎子春看他慌成這樣,知道是出了事了,按住他的胳膊,「慢慢說……」
紀凌重重搖頭,「黎子忌不行了,你快跟我來!」
黎子春淡定若水的一張臉霎時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