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童在前方領路,就走在她的身前,一路上不停的對著她叨吃。
「從今日起,你就是皇上的貼身宮女,不過你可別因此恃寵而驕,雲泥有別,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奴婢明白。」她數著眼眉,隨口應答。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說的話就是聖胃,皇上要你往東,你就不許往西,凡事都要謹慎小心,謹守分寸,尤其不許結黨營私,與人狼狽為奸,若是膽敢有絲毫二心,你就等著瞧吧。」他繼續念道,一字一句聽似叮嶺,卻都是下馬威。
她勾起紅唇,聽在耳裡,卻懶得放入心裡,再次隨口回應:「奴婢謹記在心。」
「還有,皇上生性嚴謹,最討厭旁人多話多事,皇上沒問話,你就只管做分內的事,沒出聲喚你,你就規矩的特在角落做事,沒事別見到皇上眼前曰眼,我會時時刻刻盯著你,你最好注意點。」
「奴婢知曉。」
「知道就好。」孫童輕哼一聲,隨手從袖袋裡拿出一個精緻香包,湊到鼻前嗅了嗅,看似是在享受那香包的香氣,可事實上卻是對縫在裡頭的護身符,無聲唸咒祈福。
阿你陀佛,菩薩保佑啊,他孫童這輩子沒幹過什麼壞事,只有在天下大亂時殺過幾個亂臣賊子,替天行道,這會幾對這煞星叨念幾句,也是為了阻止她隨便接近主子,天可明鑒。他忠心耿耿。千萬別讓他也被剋死啊。
拽著香包,他微微轉頭,用眼角餘光瞥了借身後的鈴星,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想起什麼事似的忽然變得古怪,誰知後者卻突然抬眸看他,他連忙輕咳一聲,佯裝沒事的迅速將頭扭回。
一行人腳步快速,沒多久便來到軒轅禘所居住的紫陽殿,這裡離軒轅禘的寢宮還有段距離。
鈴星用眼角餘光愜意欣賞著周圍的景致,沒料到她才下了長廊。跨過一道精緻洞門,軒轅禘的身影卻無預警地出現在眼前。
此刻,他正赤手空拳的在空地上練武,上半身打著赤膊,也不知進是練了多久,健壯身軀早已滿佈汗水,一顆顆汗珠沿著那分明的肌理往下滑落,勾出一寸寸剛猛的線條,而他的腳邊就堆著一丘綠葉,身周的大樹卻禿了不少。
時值初夏,正是綠意盎然的時候,可想而知那丘綠葉全是被人用內力從技頭上震下,再以內力聚掃成丘。
她斂下日光,總算明白他是如何在眾皇子中脫領而出,奪下當今王位。
除了用心,他還懂得自強不息的進理,不但足智多謀,也武藝超樣,絕對不是什麼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皇上,該用早膳了。」孫童咧開一抹笑,大手輕輕一揮,身後的宮女們立刻輪流走上一旁小亭,將手上的早膳擱到玉石打造出的圓桌上,布完菜後,又迅速的退到角落待命。
可軒轅禘卻絲毫不為所動,仍是專注的施展拳腳,直到打完最後一套拳才停下所有動作。
而孫童也直到這個時候才領著鈴星靠到他身邊,將水盆裡的白帕子扭干,雙手恭敬的奉上。
「皇上請用。」
軒轅禘接過溫熱的白帕子,擦拭臉上的熱汗,一雙黑眸卻飛快瞥了眼那一臉靜默的小女人。
「這天是愈來愈熱了。」他意有所指的開口說道。
「確實是熱了,因此今早奴才特地讓人準備了碗冰鎮蓮子湯,保證皇上喝了馬上消暑退火。」孫童連忙笑道,手中早已準備好第二條白帕。
他接過第二條白帕,往身上擦。「夜裡沒人扇風,還真睡不著。」
「是奴才的琉忽,奴才今夜就派人到皇上寢宮,好好的替皇上抽風。」孫童手腳利落,話還沒說完,先前的白帕子早已洗好擰乾。
「既然如此,那就她吧。」軒轅禘雲淡風輕地說道,黑眸卻是炯炯有神的盯著鈴星。
圖眸無波,鈴星依舊恭敬的端著水盆,心裡卻是迅速皺起眉頭。
她千方百計想遠離他,就是要避免麻煩,偏偏他卻指名她當貼身宮女,如今就連扇風的工作也找上她?!她不過初來乍到,他也未免太看「重」她了!
白日要千活,夜裡還要幫他編風,他當她是三頭六臂,都不用歇息的嗎?
「這!」孫童低叫一聲,臉上頓時出現古怪。「皇上指的是……」
軒轅禘斜院著孫童。「人是你找來的,我還能指誰?」
「人的確是奴才找來的,但這宮女四肢柔弱恐怕無法好好服侍皇上,皇上還是換個孔武有力的吧。」說話的同時,孫童也背著鈴星,對著軒轅禘不停擠眉弄眼,好似想傳達什麼訊息。
「本王一個人都嫌熱了,多個孔武有力的宮女在身邊豈不更熱?」
「可是--」孫童不死心,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不料身後卻忽然傳來低叫,他迅速轉身,就見鈴星失手翻了水盆。「你做什麼?!」他大叫一聲,在滋熱水花落地的瞬間,連忙用身子護住軒轅禘,就怕任何一滴水濺污了他的身子。
「奴婢該死!」
鈴星迅速低下頭,話還沒說完,索性連水盆也「不小心」扔到地上,瞬間匡啷一聲弄出好大的聲響。
孫童瞪大眼,頭一次知道有人可以笨成這副德行。
「連個水盆都拿不好,留你何用?」他忍不住破口大罵。
「奴婢該死,奴婢幼時手腕曾受過傷,經常端不住取的東西,奴婢闖此大禍,甘願受到責罰!」她害怕的跪在地上。
孫童擰著眉頭,確實想好好教訓她,可腦袋裡卻突然靈光一閃。
「責罰是一定要,不過不是現在,還不趕緊先將東西收拾好!」他低聲斥責,接著連忙轉身換上笑臉,討好的看向軒轅禘。「皇上,讓您受驚了,這宮女笨手笨腳實在派不上用場,扇風的事還是換個人吧,您說好不好?」歎嗯,塞翁失馬脂知非福?這煞星笨得可真是時候。
軒轅禘勾起嘴角,沒有理會孫童,反倒目光灼灼地盯著「笨手笨腳」的鈴星。
「收拾乾淨後,待會過來服侍本王。」他拋下命令,接著便跨步走到樹下,拿起勾在枝頭上的衣衫。
「皇上!」孫童臉色大變,連忙追上他的腳步。「要不……要不讓奴才來伺候您吧,奴才打從您一出生就伺候您,比誰都瞭解您的習性,讓奴才來,您也睡得舒服啊。」他力挽狂瀾,依舊不停的對著軒轅禘擠眉弄眼,顯然無論如何都不想讓鈴星接近他。
「廢話少說,還不去試菜。」沒想到軒轅禘卻故意視而不見,反倒無情的支開他。
孫童急得差點就哭了,卻不敢違背他的意思,只能垂頭喪氣的走進小亭裡,將每一道菜都用懷裡的銀針紮了扎,並慎重的各吃上一口,以確保飯菜沒遭人下毒。
好不容易軒轅諦終於穿妥了衣裳,也走進小亭,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連忙揮退附近的下人,挨到他身邊,用彼此才聽得見的聲嗓小聲稟報。
「皇上,奴才求您別再玩啦,大事不好啦,昨夜宮外傳來消息,當初擄她到京城的那些人全被滅口,一個不留,事實證明那煞星真的會剋死人嘟!」他嘰哩呱啦的說道,想起這駭人的消息,皺巴巴的老臉像是搽上了水粉,瞬間白了一層,就連老邁的身軀也抖得像是風中落葉。
就是因為這層原因,所以方纔他才會千方百計阻止那煞星去伺候皇上,那煞星才進宮幾天,一下就死了那麼多人,實在是太嚇人了。
「喔?」異於他的驚慌,軒轅禘卻是一臉無動於衷,依舊閒適的吃著早膳。
「依奴才拙見,還是讓她待在御書房就好。這樣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要是您真有個萬--」
「凡事皆有因果,那些人會死可不是因為她。」他出聲斷話,同時挾了塊五花肉塞入那聒噪的嘴裡。
孫童咬都不咬,激動的一口把肉給吞了。「不是因為她還會因為誰?那些人就是擄了她、逼她進宮,才會全被剋死,您要釣大魚,也得先顧全自己啊。」
軒轅禘沒有回話,只是又挾了塊雞血塞入孫童的嘴裡,擺明不許他再廢話。
後者可憐兮兮的咬著雞腿,吞不下雞腿,也沒敢伸手將雞腿拿出來,只好安分的看著軒轅禘吃著飯菜。
只是直到桌上的碗盤全都見底,他卻還是沒得到允許拿下口中雞腿,而鈴星也始終拐在小亭外,沒有進到小亭裡伺候,也不知是忘了軒轅禘的命令,還是故意拖拖拉拉。
只見她蹲在小亭外拿著帕子東抹西擦,枝個人忙碌異常,一雙麗眸卻不時若有所思的搜著遠方,好似在思考該怎麼逃離這座宮殿。
「你說,她若是克不死我,而我卻收了她當女人,那幫蟲子是會徹底失望,還是見獵心喜,自露馬腳?」軒轅禘不以為意地擱下碗筷,微笑說出心中的盤算。
孫童一雙眼珠子差點就要滾出眼眶,當下臉色大變,只能咬著雞腿猛搖頭。
他勾起薄唇,不禁笑得更深了。
拋兵棄卒是那幫蟲子的老把戲,那些人會遭滅口,他一點也不憊外,只是眼前的小女人總是出乎他的意料。
她不惜裝笨裝傻也要遠離他,顯然是不想害他。也不想捲入這宮廷內鬥,只是那幫蟲子虎視耽耽,既然捉了她,就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只要她稍有不配合,便只有死路一條。
更何況她還被迫服下了毒藥,難進就沒想過乖乖配合,好換取解藥?
她實在令人困惑,也令人玩味,畢竟膽敢在他眼前要花樣的人實在不多,膽敢對他陽本陰違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一夕之間捲入這樣的宮廷內鬥,卻還能如此鎮定自持的女人,至今他也只見過她這麼一個。
鈴星,陰之星,煞之星,洛陽最不祥的女人是嗎?
呵,有點意思。
「鈴星。」他出聲喚她的名。
小亭外,纖柔身影微的一僵,鈴星故意頓了會兒,才很慢很慢的轉過身。
「過來替本王更衣。」他盯著她無可奈何的小臉,眼底藏著笑念。
她仰頭看著他,好似沒聽見他的話,倒是注意到一旁的孫童嘴裡正塞著一隻大雞腿,紅唇不禁微微揚起,直到後者殺氣騰騰的回瞪她,她才斂下眼眉,乖乖的起身行禮。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