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葉大財是她的殺父仇人?!
「是,鈴星姑娘本是京城首富一孔祥英之女,二十年前葉大財身為孔祥英的生意合夥人,卻覬覦孔家財產,因此與大夫申通謀害孔夫人難產,並命刺客殺害孔祥英,趁孔家大亂之際掏空孔家所有財產,除此之外,葉大財還派人造謠鈴星姑娘是煞星轉世,將一切的罪過推到她身上。」
灰明站在御書房最陰暗的角落,高大的身子在書櫃和紗簾的雙垂遮掩下,讓人完全看不清他的相貌。
「原來這就是煞星之名的由來。」軒轅禘冷笑。「而那葉大財卻假慈假悲,收留甫出世的她,讓誰也無法懷疑到他的頭上。」
「不錯,葉大財為富不仁,表面偽善收留可憐的鈴星姑娘,私底下卻是將鈴星姑娘當作下人,百般使喚,動輒打罵,甚至在鈴星姑娘成人之後幾番憊圖不軌,可惜葉府上下全是葉大財的走狗,鈴星姑娘孤立無援,為求自保只好挑撥葉大財夫妻間的感情,寧願讓善妒的葉夫人打得遍體鱗傷,也要鬧得葉府雞犬不寧,好讓葉大財無力再覬覦她。」
意圖不軌?遍體鱗傷?
原本凝望天際月牙的黑眸瞬間沉下,軒轅禘身影不動,全身卻散發出陰鷙駭人的殺氣。
「繼續說。」
「葉大財之妻乃是當地縣官之女,礙於丈人勢力葉大財只好作罷,不過卻也因為丈人的包庇,葉大財才能在洛陽城胡作非為,鈴星姑娘知道兩人狼狽為奸,因此在十五歲那年,暗中將兩人勾結的證據送給通緝中的盜匪頭子。」
軒轅禘迅速瞪起黑眸。「五年前?可還是先帝掌權的時候?」
「是。」
軒轅禘若有所思的繼續沉吟。
「先帝掌權時朝綱腐敗,朝廷地方官官相護,四處都有官商勾結,不知釀成許多冤屈,不少人因此家破人亡淪為盜匪逃亡在外,與其依賴那些貪官污更,不如直接利用惡名昭彰的盜匪對付葉大財與其丈人。」
他目光閃爍的轉過身,筆直看著灰明的方向。「就是那盜匪頭子滅了葉府上下?」他一針見血地問。
灰明立刻點頭。
「皇上英明,那盜匪頭子憑著鈴星姑娘提供的證據,大肆勒索葉大財,並恐嚇其丈人釋放在押的兄弟,誰知兩人卻是陽本陰違,盜匪頭子一怒之下便領著一票兄弟滅了葉府上下,並放火燒了整座葉府。」
「當時她人呢?」
「正好不在府中,因此逃過一劫。」
正好不在?
不,恐怕不是正好,而是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中。
相處十多年,她怎麼會不清楚葉大財順我則昌、逆我者亡的本性?她早料到他不會乖乖任人宰割,也料到那幫盜匪會因此大開殺戒,所以當初才會將證據交給那盜匪頭子。
打從一開始,她就是打著借刀殺人的主意!
只是她真有恨葉大財,恨到甘願冒著生命危險策劃那麼大的陰謀,甚至不惜血洗整個葉府,就為了報復葉大財?
還是說……
還是說這一切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陰謀,因為她早發現葉大財就是當年害她家破人亡的幕後兇手?
握緊雙拳,軒轅禘無法遏止地繃起全身肌肉,眼裡登時進射出驚艷的光芒,簡直不敢相信她的智慧和膽識。當時她不過芳齡十五,竟然就能做到那種地步?
葉府上下一夜慘死,她卻還能無畏無俱的繼續住下,莫怪被捲入這樣的宮廷內鬥之中,她一點也不慌亂,甚至一點也不怕死!
太多的興奮在心中醞釀,他卻壓抑著不讓那份情緒顯露在臉上。
「既然那盜匪頭子受到通緝,她又是如何找到那盜匪頭子?」他繼續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她更多的面貌。
「只能說葉大財是自食惡果,洛陽城裡恨他的人多到數不清,只消故出一點風聲,多的是有人願意幫鈴星姑娘從中拉線。」灰明恭敬答道。
「原來如此。」軒轅攤點頭。
「此外,鈴星姑娘也曾背著葉大財出手救過好幾個人,許多人感激鈴星姑娘的恩情,這幾年來和鈴星姑娘始終保持著聯繫,卑職就查到京城開遠鏢局總鏢頭上官傲,以及江南富賈歐陽道和鈴星姑娘往來密切,在鈴星姑娘出事的當日,兩人正好也同時到過洛陽城一起。」
黑眸瞬間微瞪。
「他們去洛陽城做什麼?」
「卑職無能,卑職試了許多方法卻怎樣都查不到更深入的細節,只曉得兩人到過葉府,並與鈴星姑娘見過一面。」灰明負荊請罪的單膝跪地。
「上官傲?歐陽道?」軒轅禘若有所思吃著兩人的名字,對於兩人可是一點也不陌生。
一個是縱橫黑白兩道、受萬人景仰的武林高手,擁有的開遠鏢局乃是京城第一大鏢局,鏢局上下全是江湖上晌叮噹的人物;另一個則是白手起家、幾年之內就富甲一方的天才商人,手握江南八成藥材生意,在商場上可說是呼風喚雨。
無論是哪一個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對於地方的影響力可是不小。這兩人竟然全都曾受惠於她?
呵,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沒想到她的秘密竟多到如此地步。
「派人盯住那兩人,看看兩人和那幫蟲子是否有任何關係。」勾起嘴角,他立刻邁開腳步往御書房外走去。
「是。」
抱著愉快的心情,軒轅禘頭也不回的走出御書房,沒多久就回到寢宮。
花廳桌上的燭火還散著光芒,可趴在靛細紫檀桌上的小女人卻早已體力不支,酣然入睡。
在燭光的照映下,她的睡頗看起來恬靜而絕美,卻也透出幾分疲憊寂弱,顯示出她體內的毒性不只折磨著她的身子,還大夫削弱她的氣力,才會讓她睡得這麼沈,連他推門走了進來都沒有察覺。
拂開她頰上一絡長髮,他輕輕撫摸她吹彈可破的嫩煩,感受她柔軟的體溫和迷人的膚觸,眼底不禁流露出濃烈的憐惜和讚賞,接著他將她橫腰抱起,用最平穩的腳步將她抱進內室,輕輕擱到床榻上,和衣與她一塊兒躺下。
藉著微弱的燭光,他沉默看著她許久,最後仍是忍不住將她摟入懷裡,擱到最靠近心窩的那一處。
他是王,南朝的帝王,打從他不惜遺奧萬年也要謀朝篡位的那日起,富國安民便是他這輩子的責任,也是他這一生唯一的使命,直到生命結束之前他那會將國家百姓擺在前頭,除此之外,他通通可以忍痛犧牲。
這就是帝王的宿命,也是他選擇的命,而無端被捲入宮廷內鬥、逐步走向死亡也是她的命。
倘若她可以鬥贏這場命,便是她的幸運,倘若鬥不過……
「不,你必須鬥贏這場命。」他收攏雙臂,將她摟抱得更緊。「既然你能勇敢闖過這麼多的難關,這次必然也能,本王好不容易才遇到像你這樣的女人,本王相信你一定能夠鬥得贏。」
他低聲命令,語氣中有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急迫和渴盼。
倘若她是那種柔柔弱弱,凡事只會逆來順受、任人欺凌的女人,他絕對可以毫不猶像的犧牲掉她,可她偏偏不是。
她非但一點也不柔弱,甚至和他同樣的剛憚無情,凡是對不起自己、作惡多端的蟲子,她絕對會不擇手段的徹底剷除,而且下手絕不手軟!
除了她,他知道這輩子絕對不會再有其他女人能夠狠狠震懾他的心魂,他好不容易遇見她,又怎麼捨得錯過?
雖然利用她是為了大局著想,但他絕不會連她的命也犧性掉。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