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有些排斥再見到他。為什麼?我明明是這樣的喜歡他,為什麼不會期待再見到他?
我知道自己和他是雲泥之別,平凡如我很難跟得上他的步伐,每一次見面都覺得他和我又許多的不同。
就如同走階梯,我和他一開始立足點就不同,我在第一階,他早在二樓了,我好不容易辛苦的努力上一階,一抬頭他已經到了三樓了。
無論我再怎麼努力也追不上他,於是我放棄了再往上走,寧可將回憶放在最初那個離他最近距離。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我不願見他的理由就是這麼簡單,直到那天看到他身邊的她我終於明白了,原來,除了他本來就不是我能觸及的人外,還有個更令人傷心的理由。
那就是--即使只是暗戀,我心中仍是充滿了不安,明白這樣的男人終究不會是我的。
不想見到他是因為想留住心中那個不會屬於任何女生他,即使後來他有了女友,只要我不知道就好。這是多麼可悲的鴕鳥心態?
可笑的是,天下那麼大,我好像連當鴕鳥都當不成,還是看見了他的真命天女。他看她的眼神柔得像水,天鵝果然還是適合跟天鵝在一塊兒的……」
「那個相思女孩終於來信啦?」十一點下班,張芝雲將一盒熱騰騰的小籠包推到她桌上。
「嗯。」看著小籠包,向琥奇怪的問:「給我的?謝謝。」正好,她餓了。
「不是我買的,是嚴家翔買的。」張芝雲取笑她,「最近你們感情很好喔,他老是買東西請妳,什麼時候公開你們的戀情啊?」上一回為了和他吃消夜,她連見方昊旖的機會都放棄,那時她就在懷疑了。
嚴家翔是樓下電子公司的研發部主任,長得清清秀秀的,給人的感覺很不錯,而且前途不可限量。
才二十七、八歲,年薪已經近兩百來萬。
向琥口中的小籠包差些噴了出來。「咳咳……老、老嚴?」幫幫忙!他?「我和他是哥兒們,他喜歡的是冷艷型,胸部很大的的女生啦!而且他也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他給人的感覺就像鄰家大哥哥,脾氣好又有些搞笑,因此兩人才走得近。
「那妳喜歡哪一型?」
向琥愣了幾秒,裝傻帶過。「這個、這個小籠包好像有點鹹。」她站了起身。「我先走了,明天見!」
直到逃進電梯,她才鬆了口氣。「喜歡哪一型啊?」她臉上有抹苦笑。「即使有喜歡的又怎樣?不是妳的就不是妳的。」即使知道,可認知和實際卻有很大的差距。
出了公司大樓,嚴家翔的車早在等了,他露齒一笑,有些娃娃臉的他即使已經二十八歲,感覺還像是校園裡的學生。
「等很久了嗎?」她開門上了車。
「剛到。」
向琥從盒子裡拿出一顆小籠包,狠狠的咬了一口,「喂,以後別再帶東西給我吃了。」
「妳要減肥?」
「你去死啦!」她是那種吃不胖的排骨酥好嘛。「你常帶東西給我吃,久了一些奇怪的話就傳出來了。」她又咬了一口小籠包。「我們公司的前輩還以為我們是情侶呢!」和他說話真的很輕鬆,大概是打一開始她就把他當哥兒們看吧!
他們的認識始於一次大樓停水。因為廣播電台那層樓的用水出了問題,得到樓下借廁所,而他們的男廁也出了問題,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他們只得硬著頭皮、鬼鬼祟祟的到女廁上廁所。
她還記得那一天她實在忍了很久,當她以跑百米的速度下了樓,衝入女廁後,連門都沒敲的就把門拉門,然後……
然後她就看到裡頭蹲著一個人--一個光著屁股,滿臉通紅的男人。
不用說,那個人自然就是嚴家翔了。
反正他最丟臉的樣子她看過;她最莽撞的樣子他也領教了,一開始就開誠佈公,以後也不必再矜持什麼了。
「傳什麼?」
「還能傳什麼?不就我們正在交往中。」
嚴家翔心中滑過一絲絲甜,臉上漾著傻笑。「那妳說什麼?」
「實話實說嘍!說你喜歡胸部很大的女人,而且你喜歡的是那種美艷型的,你的目標不可能是我。」不是她在說,她還真不符合他夢中情人的條件。「喂,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公司的琳達?」
「才不要。」那個無所不露的布袋奶。
向琥瞅著他笑,「不要太挑才不會餓死。」
「我一向不太挑,要不也不會……」看上妳。神經那麼大條,他的日子只怕會很辛苦。
她稱不上美女,可她給人一種很清新的感覺,那股潔淨的氣質像是國、高中生的純淨一般,不讓人驚艷,卻動心。
「不會什麼?」
嚴家翔伶機一動,佯裝開玩笑的說:「妳到現在也沒男朋友,而我也沒女朋友,我看我們湊合湊合吧!」
她失笑,「無聊,這種事哪能湊合?」然後有些黯然的說:「我這個人啊,嚮往的不是那種轟轟烈烈、火花一般的愛情,比起那種璀璨一瞬的華麗,我還是鍾情細水長流的情感。」
「妳這個人不夠灑脫。」不過還好,他這人也不怎麼欣賞速食愛情。
向琥微微一笑,算是默認了。「青梅竹馬的愛情如果有結果,那一定很美。可偏偏……」她停頓了一下,「如果沒有結果,或是一開始便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只怕比一般的愛情更傷人、更令人扼腕。」
「怎麼妳的話會令我想到那個最近正火的相思女孩?」她和那個老打不中她的躲避球肉腳不就是青梅竹馬。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垂下眼簾,「是嗎?」
「我個人是不看好她的暗戀啦!」她的節目他都會聽,「更何況她暗戀的那個對象,真命天女不是出現了?」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心情沮喪。
他看了她一眼,「看來妳是強烈希望那個女孩的暗戀有好結果的支持者,不過,情況不樂觀喲!」方向燈一打,車子由大馬路轉入了巷子。
這話題太沈悶,向琥無意繼續。「喂,老嚴,聽說你有一輛很酷的哈雷重型機車,什麼時候也讓我坐坐吧!」聽說那一輛哈雷的價格可以買一部房車。
「才不要!」
「為什麼?」
車子到了向琥租的公寓前停下。
玩重型機車的人不就是喜歡飆速度,載人就比較沒有那種快感了。
嚴家翔開玩笑的說:「騎那種車一定要載有胸部的女人才行,要不一路煞車踩下來,我會得內傷。」
「為什麼?有沒有胸部和得內傷有什麼關係?」
「不信妳叫人拿塊本壘板在妳背部打一下試試。」他拐個彎說她。
向琥終於意會,笑著掄起拳頭捶他。「敢笑老娘本壘板,你不想活了嗎?」
她的胸部的確稱不上波濤洶湧,可也不是沒看頭的好嗎?只是她穿著一向保守、惜肉如金。
車內兩人笑罵得開心,但在她家樓下等了快一個小時的方昊旖可就一臉惱意了。他深遂的眸子微微瞇了起來,臉上一貫的從容多了幾分煙硝味和僵硬感。
不多久,向琥推門下車,她站在車旁揮手道別,「開車小心點。」外頭風大,今天又有寒流報到,她僅管包得像肉粽,還是冷得雙臂環抱,尤其是沒有任何保暖的脖子,更是縮得緊緊的。
嚴家翔沒把車開走,反而推門下車,一面走一面把環在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走到她面前繞在她脖子上。「外頭很冷,趕快上去吧!」
一陣暖意烙上了冰涼的頸項,她笑了。「你也趕快回去吧!」她站在原地目送他上車,把車開走。
忽地,一陣譏誚的聲音由她身後傳來。「人都走遠了,妳幸福的傻笑可以收起來了嗎?」
赫!她嚇了一跳。要不是聽出那熟悉的嗓音,她真的會尖叫。
她轉過身去,瞪著身後高大的男人。「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兒?」是因為背光的關係嗎?怎麼他今天看起來好像很不高興?明明仍是帶著笑意的表情,卻陰鷙得叫人害怕。
不過夜深了,她也懶得揣測太多,況且他還都有個大美人女友,該去揣測、弄懂他心裡所想的不是她。
「那個男的是誰?」沒回答她的問題,方昊旖反問她。
他的語氣很不好,好像他是她的男友,親眼目睹她和別的男人出雙入對。
嘖!這男人也沒喝酒,怎麼會發酒瘋、表錯情?
向琥冷笑,「方昊旖,你的態度會讓我誤會耶!那個男的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我的事,和你沒關係,好狗不擋路,讓開。」她橫了他一眼,打算上樓,卻被他拉住手。
「你、你幹什麼?」她訝異他抓住的力道和他臉上惱怒的表情。
這傢伙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那像是天塌下來也能當戲看的皮皮的笑意呢?第一次看他這個樣子,她的心有些慌,跳得好快。
為了避免他說出什麼令人吐血的話,她先說先贏,「喂,我告訴你,你以前換女朋友像換衣服一樣我也沒多加干涉,我的事你……」
「我一定會插手。」方昊旖眼中閃過一抹妒意。他今天失態了,情緒有些失控,但他可不會將真正的情緒寫在臉上。
他的咬牙切齒她不會發現,因為他的很多心情她從來就沒能察覺,從以前就是這樣。
「什麼?!」她聽錯了吧?
「妳媽交待要剔除妳身邊不三不四、阿里不達的男人。」他似笑非笑,眼中有濃濃的挑釁味道。「尚方寶劍在我手上,那個男人……該死!」
咦!現在是在上演哪一出啊?「我告訴你,老嚴不是什麼不三不四、阿里不達的男人。」這個花心大蘿蔔有什麼資格這樣說她的朋友?「他還算得上青年才俊、有為青年呢!」老嚴要是聽她這麼誇他,大概不爽死也笑到下巴脫臼。
「有為青年?」
「是、是啊!」他幹麼笑得這麼陰險?
「對妳有危害的青年?」他一點也不溫柔的扯下她脖子上的圍巾,旁邊正好有一個店家的餿水桶,順手扔了。
向琥瞠目結舌。「方昊旖!」她沒想到他會這麼做,驚訝後幾乎尖叫。「那是別人借我的東西耶,你怎麼……」噢!老天。一桶子的魚刺、豬骨頭,嚴家翔的圍巾就可憐兮兮的躺在上面。
「大不了拿錢給他,叫他再去買條新的。」方昊旖一點愧色也沒有。「那味道臭死了!」他一靠近她就嗅到陌生的古龍水味,那味道將她原有的清新味道掩蓋得一點都不剩,那令他心情煩躁、妒火高漲。
「廢話!把你扔進餿水桶你也一樣香不起來。」過分,真的很過分。「你以為什麼事都可以用錢打發,是不是?你這自以為是的暴發戶。」她很想把那條圍巾撿起來拿回去洗,可……惡……真的很臭。
「小琥……」他輕歎,「我今天不是來找妳吵架的。」為什麼他和她就是少了一點默契?一見面不管是什麼情況總要吵上幾句。
「那你今天來找我幹啥?」她咬著牙、手扠腰,擺好應戰姿勢。從來不覺得他出現會為了什麼正經事,看著他的眼神有著不加掩飾的防備。
「我……很累,於是就想到妳。」
「很累就想到我?你當我是Hotel啊?」
方昊旖苦笑,有種說不出的沉重感。「我是真的很累。」
咦!這種脆弱的語氣和她認識的方昊旖不太一樣。她只記得在很久、很久以前,陪了他十幾年的大狼狗病死了,他也曾露出這種神情。
向琥猶豫要不要對他溫柔一點,可是這個人很陰險,她怕又被他耍著玩。「要是累的話就回去休息。」十二點了耶,正常人早和周公下棋去了。
「我想去妳的住處。」
她怔了幾秒,生氣的低吼,「你作夢。」他果然是耍她玩的。
根本就是來鬧她的嘛!這麼晚了到她房間幹啥?是不是他的那個大美人女友不在,他才想隨便找女人充數?一想到那天看到的熱吻畫面,她始終只能粉飾太平、徉裝不見的傷心又波濤洶湧了起來。
「別把我的住所當成你女朋友的香閨,得以讓你來去自如。我不是她,你看清楚我不是她。」她生氣什麼?不知道,只知道一把火在胸口燃得烈,氣得她想罵粗話。
偷偷暗戀一個人,如仰望夜星般的只能遠遠的看著他己經夠狼狽了,她不想要當替代品,甚至只是一時興起來找的伴陪。
愛情之於她這種死心眼的人是何其的珍貴,她不容許任何人褻瀆。如果不是唯一、一生一世的,她寧可選擇放棄。
向琥轉身就要走,倏地背部透來一陣暖意。
方昊旖見她欲走,一個劍步上前利用身高優勢把她圈進懷裡。
震驚不己的她一動也不敢動,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失態,一方面則是他的懷抱好溫暖,溫暖到她不想離開。
可這樣的溫暖她又能擁有多久?一分鐘、兩分鐘、一小時?貪圖這一點點的短暫溫存,一旦他放開手,她還是一個人、還是好冷,不,會更冷。
不屬於她的東西再美好也沒有用。她在心中幽幽一歎,試圖掙脫,可她一動,他便將手臂縮得更緊。
「方昊旖,你要玩去找別人。」狠下心開口,她忙著重築內心坍塌的防禦牆。「很晚了,我要回家。」她的話說完,他還是一動也不動,直到她要再度掙脫,他又將她摟得更緊。
「小琥,陪我,只要一下子就好。」方昊旖的臉埋進她雪白頸窩。
「方昊旖……」他怎麼了?
她一動他以為她要拒絕,心慌得像個找不到媽媽的孩子。「求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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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半了,方昊旖還是不發一語的沈默著,向琥只能靜靜的陪在他身邊,他不說,她真的無從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真的累了,她就先洗澡去了。
方昊旖這個樣子她也有些擔心他,他要她陪她就陪吧!可好歹讓她洗個澡。
二十幾分鐘後出來,向琥穿著件寬大的浴袍。她原本都是要帶著乾淨衣服進浴室換的,可他就在這,當著他的面拿內衣褲很奇怪。
而且有時很不把她當女人看,如果看到她在翻內衣褲,也許還會取笑她,過分一點更會拿筆幫她內褲上的小虎補鬍子。
嗯……不得不防!
反正浴袍夠寬大也夠厚,該遮的都有遮到。
看她穿著浴袍,他終於恢復,諷刺的笑了笑,「要勾引我的話,浴袍布料要越少越好。」
向琥臉頰紅了,氣惱的開口,「很抱歉在我穿這麼多的情況下,還讓你有被勾引的錯覺。」
「是錯覺嗎?」他笑。「那妳的臉為什麼紅了?」
不用說,她的臉更紅了。「你……」正想反擊,她倏地聞到一股酒味,往他身邊一看……
天、天那!她的酒,她珍藏著平時捨不得喝的酒。喔,他真的很過分。
「喂!你是全自動的啊?那葡萄酒很貴的耶!」她平常喜歡喝點小酒,這瓶葡萄酒是她領第一份薪水,且趁著有折扣時買來犒賞自己的,這男人倒是喝的一點都不心疼。
她走上前一把搶回酒,酒瓶裡的重量令她心碎。
太過分了,只剩不到一杯,他喝掉了近一瓶,「你喝這麼快,當心酒精中毒。」
方昊旖歎氣問:「妳到底是心疼酒,還是擔心我酒精中毒?」
向琥一臉的不高興,酒很貴耶!「當然是心疼我的酒。」橫了他一眼,她在心中一歎,幽幽的開口。「你到底是怎麼了?一點也不像平常的你。」
「平常時候的我?」他挑眉。
「是啊!平常的你是絕對不會來找我喝酒,也絕對不會一臉苦瓜相,總是笑得老好巨猾、讓人毛骨悚然。你這個人吶城府深得叫人看不到底。」
她倒出剩下的酒啜了一口。果然是好酒,嘖,真可惜!「也不知道我這樣的際遇算不算走運,居然看得到方昊旖欲哭無淚的表情。」看了他一眼,見他也正看著她,那眼神不是她所熟悉的。「喂,你到底怎麼了?遇到了什麼解決不了的事了嗎?」
等了很久還是等不到他的回答,他只是不住的把酒一口口的喝掉。
他越是不說話,向琥就越不安。這個惡男平時以捉弄她為樂,沒道理她人就在他面前他會沒氣得她冒火。「我知道連你都解決不了的事,我當然也無能為力,可……說出來也許心情會好些。」
方昊旖看了她一眼,瞅得她渾身不自在、瞧得她臉紅,「小琥,妳這是在安慰我嗎?」
「才沒有!」她和他可是死對頭,全身上下沒一處相容的。安慰?開、開什麼玩笑!
可隨即她又為了自欺欺人的想法低下了頭。
她好像在面對他時就會變得很不坦率,明明很擔心他的呀!
這種老說違心論的情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在小時候他是她最信任的鄰家大哥哥,她不願和父母分享的秘密,她都願意告訴他,可現在……
人為什麼要長大?不長大的話,是不是很多事情都會變得容易簡單些呢?
「那就是有了。」他笑,又讓杯中的酒見了底。
向琥不高興的橫了他一眼,「有……有就有嘛!你這頭號敵人要出了事,以後沒有陪我過招,那往後的日子鐵定很無聊。」
「敵人啊?」方昊旖笑了,「我從沒把妳當敵人。」酒精在體內作用,酒喝得太快,他的太陽穴微微發疼,他抬手輕輕的按摩著。「棋逢敵手才有趣,程度相差太大,太好對付的敵人宰起來沒啥成就感。」
「喂!少瞧不起人了,我--」正打算發飆,他卻截斷了她的話。
「小琥……」
他低沉而溫柔的嗓音讓她不自在到忘了自己正準備發火。「干、幹麼啦!」
「我……很想念妳的安慰。」他的眼神和他的話一樣直率。「我還記得國小升國一的那年暑假,我養的大狼狗死了,是妳抱著我安慰我。」她那種無言的擁抱是唯一能讓他忘卻傷悲的解藥。
向琥看著他,輕輕一歎,「你現在需要的不是我。方昊旖,你去找你的女朋友吧,她的擁抱會比我這個敵人更溫暖。」說著,她的心擰了起來。
她到底算什麼?對於他而言,她什麼都不是,他貪戀的是她幼時那種全心全意的天真,只是想在她身上找到他以前獲得安慰的感覺,她給的安慰只是替代品。
她給他安慰,誰來安慰她?
「我只要妳。」
「方昊旖,你想要玩找別人去,別把你對女人的那套用在我身上。」她激動的大吼。為什麼?因為他要的從來就不是她,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是。他的女友換得她眼花撩亂,可獨獨缺一個叫向琥的女人。「你要的從來就不是我,不是我……你以為一句話就能把我耍得團團轉嗎?你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該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嗎?我告訴你,你作夢。」她大口大口的吸著氣,胸口大幅度的起伏著。
他只要她?呵!她見識到什麼叫說謊不打草稿。
方昊旖緊盯著她,深邃的眸子中有著受傷、不被瞭解、憤恨,惆悵萬千交織的負面情緒。
他咬著牙,俊美的臉籠上陰霾,過分漂亮的眸驟倏瞇了起來。
出其不意的,他粗暴的壓倒她,忽地吻住她張啟準備大喊的嘴。
「嗯……」她努力的抗拒著他的強吻,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說話,「唔……你……你幹什麼?!」王八蛋!他發情了不成。
「妳不是要我把我對女人的那套用在妳身上?」不被瞭解的怒火轉為自己也無法控制情緒,繃緊的神經像快斷裂、快瘋狂,他想發洩。
男人和女人的力道根本不成比例,天生的不平等很快的讓向琥無力抵抗他的索求。
他的吻霸道而強勢,積極的強索,像是滿腔的熱情終於找到了發洩的管道。慢慢地,他的吻由初時的粗魯到溫柔,不同於他動作的大而無禮,帶著他自己也未察覺得細膩和溫柔……
她像是察覺到了這股溫柔,由初時的極為抗拒,到無力抵抗的無奈氣憤,接著,慢慢的有所回應……
方昊旖傾注著他的寂寞,藉由溫熱的傳遞在她身上找到他熱悉的安心。
在呼吸瞬息汲取著她馨甜的氣息,在不知不覺中他需索的更多,唇不安於攫取櫻唇上的艷色,更迫切的登堂入室的品吮她的甜蜜,靈舌探入她的檀口,引逗她青澀的舌身……
AA向琥被他帶著情慾的熱情迷惑了。她雖迷惘卻受勾引,他的動作逐漸而下,大掌隔著浴袍愛撫著她微微輕顫的身子,下一個忽地探入她浴袍交迭處,攫住她雪白的豐嫩……
她驚愕的睜開了眼,對上他閃動著深沉慾望的眼,那眸子裡儘是她陌生的情慾,紛亂的不安情緒逐漸取代頭昏腦脹的激情,她伸出手欲推開他,他卻不放棄想再度引起她的慾念的想吻她,見狀她立刻轉頭迴避他的親吻……
A0「不要!」他的吻帶著魔力,她的修為太淺,很容易受挑逗。
她……她是渴望他碰觸,可她要的不是一時激情、不負責任的貪歡。如果他能給的只是這樣的激情,她寧可歡愛的對象是別人,這樣,傷會比較輕。
喜歡一個人,她會很貪心的想要對方的一切,如果不行,那她就全部放棄,在一對一的感情世界裡,她有她的憧憬、堅持。
「方昊旖,我……真的不要。」向琥手用力的想推開他,可他根本沒打算放手。「你、你再繼續,我會告你、告你騷擾……不,我會告你強暴。」
強暴兩個字實在很刺耳,方昊旖終於停了下來……
強暴?這是男人對女人最殘忍的行為,尤其是仗著女人對自己的仰慕,藉酒裝瘋那就更該下十八層地獄。他不要成為那種該死的禽獸!
他看著她,見她眼底有著掩不去的驚慌,在她的慌亂中,他漸漸找回理智。歎了口氣,他爬爬在黑暗中黑得魔魅的發。「對不起!」他是怎麼了?怎麼會對她……
離開她的身上,他挪坐在鋪著巧拼的地上,斜靠著牆。
「小琥,安慰我好嗎?三分鐘……就三分鐘就好了!」他有氣無力的說,眼中染上一層薄霧。
「方昊旖?」他的聲音脆弱得像緊繃至極的弦。
他的沈默使得十坪大的空間凝窒一股莫名的憂。一時間彼此都沈默了下來,只剩下牆上的鐘的滴答、滴答的走著……
許久他才又開口,「妳還記不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家有個叫家敏的女傭?」
女傭?他家女傭還不少哩,她怎麼知道誰叫家敏?不過……「是那個有一次放假帶我們去兒童樂園玩,且送我們每人一盆花的那個阿姨嗎?」那人的模樣她已經不記得了,印象中是個漂亮的阿姨。
「是啊……」他低垂下眼簾,密長的睫毛掩去他眼中的痛。「以前不知道她送我那盆紫色的花叫什麼,後來才知道它叫星辰。一般俗稱勿忘我。」那是在他知道了一個大秘密不久後,有一次經過花店,看到同樣的紫藍色星辰時問店員的。
帶他和向琥去遊樂園的那一次,是呂家敏被迫到美國去的前幾天。在離開這裡之前,她獲得允許帶他們出去玩,她送向琥蝴蝶蘭時,告訴她說:「這花叫蝴蝶蘭,願妳長大後能像蝴蝶一樣優雅美麗、自由自在。」
「那我呢?」當時年紀還小的方昊旖看著紫藍色的花好奇的問:「我的這種花叫什麼?」
呂家敏沒有回答他,只是深深、深深的凝視著他,那一眼有著好深、好重的依戀,然後她用力抱緊他。
藉由擁抱,也許她在心中對他說了--
傻孩子!那花叫勿忘我呀!
勿忘我?一個女人對至親最無言、最無奈的期望。她無法說出口,只能用花傳情。
她送向琥的蘭花,在她那擁有「綠手指」之稱的老媽悉心照顧下,不但花開得美,還繁殖了不少的「子子孫孫」。而他的勿忘我只剩下原文書中壓著的幾片乾燥花。
那紫藍的小花依舊美麗,枝葉卻已枯黃……
「那個阿姨還好嗎?」
他倏地笑了,笑得有點諷刺、嘲弄,還有更多的……悲慟。「她死了!」
「啊?」向琥心跳快了一下。「她……應該還很年輕吧?」五十幾歲吧。
「大前天下葬了。」方昊旖雙手緊握著,像在壓抑著什麼。「在她病重的時候,她唯一的願望是見我,即使病危彌留狀態時還是叫著我的名字。可是……沒有人通知我,一個人也沒有!」他頓了一下,「等到終於有人通知我了,我看到的是一具眼睛半掩沒闔上的冰冷屍體。」
他到了美國,一直照顧呂家敏的傭人說,她在最後的幾天都是昏迷著,有時會囈語,叫的全是他的名字,後來迥光返照,她清醒了好一會兒,問她少爺會不會來?
她不敢告訴她,電話根本接不到他手中,只得騙她說他在飛機上了。
幾個小時後,她真的不行了,握住老傭人的手,很努力的把話說完。「飛機一定、一定慢了……叫小昊不、不用急,我、我會等……等他……」她很努力、很努力的在撐,半個小時後醫生拔掉她的氧氣罩,宣佈病人不治。
她是個很守信用的人,她一直在等他。他到的時候她的眼仍沒有闔上,等著看他最後一眼!一直到他附在她耳邊低聲的說了句,「媽,我是小昊。對不起!我來晚了。」接著伸手順下她的眼簾。像是終於等到了她想見的人,她才瞑目了。
「她的喪禮哀榮備至,相干與不相干的人都到了。」方昊旖諷剌的笑了,眼中閃動著淚光。「因為我只是她生前幫傭家的少爺,我只能和一群不相干的人一樣對她行禮後就離去。」他……他是她的兒子啊!可在父親和那個不相干,可他卻叫了快三十年的媽媽監視下,他什麼都無法做。他可以不理會那兩個自私的男女,可這卻是他媽媽的遺言。
不傷心、不要哭、不相認!
到頭來她還是為別人想。笨女人!她的一生好像都是為別人而活,她守著她對父親見不得光的情感,守著豪門光環下的醜聞……
她到死了都還只是個連名份也沒有的傻瓜!
死者為大,在她的遺言下他沈默了。靜靜的看著她入斂、遷棺……隨著儀式的進行,他的思緒翻飛,在童年記憶中尋找著她的青春、笑容、健朗。
他靜靜的看、靜靜的在腦海中回憶著記憶中的美好,她的笑、她的溫柔慈愛、她的噓寒問暖,她連擁抱一下親生兒子都要偷偷摸摸--記得他有一次拿了一朵康乃馨給她,她淚下如雨……
而今,他連痛哭一場的權利都沒有,壓抑的情緒在血液中波濤洶湧,在上飛機的前幾個小時他到了墓園獻上了一把勿忘我。
紫藍色的花有著深深的憂鬱,他許下承諾--
願來世還是母子,願來世他能光明正大的喊她媽媽,願來世……
向琥對於方昊旖的哀傷有些訝異。她知道他家的那個女傭真的很疼他,可她不是很早就移民了嗎?他們主僕的感情有這麼好嗎?好到……好像今天死的不是女傭,而是他的媽媽。
相較於他和那女傭感情深厚,他和他自己的媽媽感情就淡了。那種淡就如同對待不熟悉的客人一樣。「你也別太傷心,聽人家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你這樣難過,那個阿姨不會喜歡看你這樣的。」她有些笨拙的安慰。「那個,你還好吧?」
他仰高臉,硬是把眼淚逼了回去。「小琥,如果妳明知道伯母是妳母親,可妳卻無法光明正大的叫她媽媽,妳會怎樣?」
「你的問題太奇怪了,真不知道怎麼回答。媽媽就是媽媽,哪有無法光明正大叫的?」他底麼了?今天不但行為怪,連說的話都很奇怪,不過……
一個奇怪的想法忽然閃過腦海。
他今天提到那女傭為什麼那麼悲傷?那種悲傷絕對不是對一般傭人,而是對至親至愛的。且他的媽媽似乎打從他小時候就和他不親,難道、難道……
喔!她是不是在不小心的情況下知道了什麼豪門秘密了?
「妳真幸福!」有些事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沒遇到過的情況,要別人感覺自然是無法體會。
「方昊旖……你、你也不用太難過啦,逝者已矣,你現在能做的事是讓死者安心。如果、如果你和她有著同樣的遺憾,在她鬆手的同時,也不會希望你執著不放的。」
方昊旖有些訝異,向琥居然能由一些事去拼湊出他的秘密,他垂下了眼薕。
原來有人一起分享秘密,像是連哀傷也被分走了一些。
「原來……妳一點也不笨!」
笨?她?難道在他眼底她一直都是很笨的嗎?「廢、廢話!」這男人在這麼悲情的時刻還損她,很過分耶!
「小琥,把它忘了!」
向琥啜了口酒,「嗯?」
「忘了我現在這狼狽樣,忘了我來找過妳,忘了我今天的失態,關於今晚的一切都忘了,包括……妳窺探到的秘密。」方昊旖今晚真的很失態,他也知道自己今晚一點也不像自己……不,也許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只是平時偽裝慣了,久了連原本的真性情也忘了。
忘了嗎?有些事哪是這樣說忘就能忘?
「我知道了。」
彼此沈默了好一會兒,歎口氣,他轉移注意力的環顧她的小房間。
「這房間雖小,還真有妳的個人風格啊!到處都是虎的蹤影,這算不算虎穴?」老虎的鬧鐘、老虎的壁飾、老虎的脫鞋……
又恢復了那個喜歡損人的方昊旖了!可向琥仍看出他眼底的憂傷。這個人是不是都用這種吊兒啷當、滿不在乎的方式掩飾真心?
如果他不喜歡讓她發現他的傷心,那她就裝做不知道吧!「那你這算不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如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方昊旖笑了。
「這裡沒有虎子,虎姑婆倒有一位。」虎子?他想得美。
「喔?那我得小心了。」
「開什麼玩笑,世界找不到像我這樣善良的虎姑婆了,方纔我還安慰你耶!」不識好歹。
「怪不得我好像病情加重了,弄了半天原來是請鬼拿藥單啊!」
「喂!你……」
「哈哈哈!」
兩人又開始抬摃,忘了方纔的尷尬。也許向琥不知道,她又氣又惱的時候,那雙大眼睛總是會水水亮亮的,白嫩的臉頰也會罩上一層薄紅。
他貪看她所不自覺得嬌俏,從什麼時候開始,鄰家的妹妹不再只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