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著實讓夏侯泱跟段易歡吃了一驚,一車的黃金可抵全部義軍半年的開銷呀!這張耀宗未免也太富有了!
張大人出手之大方讓人咋舌,而這只是感謝鍾凝的謝禮罷了,更別說三人在張府被禮為上賓,極盡侍奉之能事。
鍾凝讓段易歡將整車的黃金帶到義軍的堂口,一點也不理會這可以讓她奢華一生的財富。
還記得當時夏侯泱問她不心疼嗎?
她輕搖螓首笑道:「有什麼好心疼的,財富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更何況,我從不缺用,就是要來金山銀山也只是礙事!」
夏侯泱再一次肯定,這小鍾凝是個奇特的女子,常人眼中的鐵律,在她眼裡真是狗屁不通。
段易歡為妥善調度資金住到義軍堂口去了,而夏侯泱在兩人的共識下,留在張府陪伴鍾凝。
說是陪伴倒不如說是保護,雖然鍾凝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和智慧,但對於這樣一個清麗的小妹子,要完全不擔心是很難的,尤其是她留下來的目的還是為了義軍「斂財」,而張大人怎麼說也是個朝廷命官,即使他是漢人也未必會答應相助,萬一他向朝廷告密,那麼凝兒不就很危險了嗎?
夜涼如水,鍾凝沐浴完就在水榭裡等待晾乾她一頭長髮,隨手拿了本《放翁集》,斜靠在臥榻上讀得津津有味。
「凝兒!」夏侯泱踏進水榭所見就是這一幅美人出浴的景致,香艷刺激沒有,慵懶迷糊倒是真的。「你背上的衣裳都濕透了,怎麼不將頭髮擦乾?」
「我擦了,只是發長難乾嘛,而且手好酸就想用晾的。」鍾凝本就不是會對瑣事用心的人,頂多是第二天犯頭疼時會反省一下,然後下一次依然慵懶如昔。
夏侯泱看向一旁被她閒置的布巾,掙扎了會兒終於投降,雖然不合宜但他心胸坦蕩應是無妨,而他還真是看不得她這麼隨心的散漫,其它的事也就罷了,會傷身的他很難坐視不管。
他拿過布巾,拉過椅子坐在臥榻旁輕道:「過來吧!」
鍾凝甜笑起身,將書本好好地收放在桌上,然後轉過身背對他坐好,笑道:
「大哥人真是愈來愈好了!」
「遇到你誰都沒轍的!」好哀怨的口吻,像是悔不當初遇見她似的。
鍾凝故意裝傻道:「大哥這是在誇獎我嗎?真是不敢當、不敢當!」
夏侯泱輕笑搖頭,鍾凝的魅力真是無遠弗界,連他這麼嚴正的人都每每被她逗笑,更別說其他人,還沒見過有人不喜歡她的。像這些日子以來,凝兒在張府可是成天被那些夫人小姐們追著跑,除了想叫她算命以外,也想多親近她。
鍾凝吸引人之處在於她獨特的氣質跟行事風格,她從不會主動去討好誰親近誰,或許可以說她是有些冷情的人,雖然身處人世中,卻總以旁觀者的態度在打量,但她就是有本事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你很珍惜書本。」看到桌上的書讓夏侯泱想到,上一次賊人想殺她時她關心的竟是書別弄髒,渾然無畏於人家的刀劍。
「這是家傳的毛病!我爹更是愛書呢,弄得我娘哭笑不得!她不必擔心別的女人搶走她丈夫,可是卻常常得跟書搶丈夫。」
跟書搶丈夫?!夏侯泱失笑,看來鍾凝的性子像她娘。先前段易歡才說難以想像鍾前輩的女兒怎會如此古靈精怪,現在可有答案了。
「你爹娘感情很好。」
「是啊!好得不得了,弄得我這個獨生女像棄嬰似的。不過,這樣正好,我也不要人家嘮叨。」鍾凝聳肩一笑。
真是獨特的一家人……
原本他陪段易歡找鍾湛只當是出任務,找不找得到不是他個人會關心的範圍,但他現在有想見鍾氏夫婦的冀望了,想見見是怎樣出色的夫婦才會教養出鍾凝這樣奇特的小姑娘。
「大哥相信命理嗎?」鍾凝忽道,小臉有些賊賊的。
夏侯泱看她,不馬上回答。「怎麼突然這麼問?」
「我下午閒來無事給你算了一算。想知道結果嗎?」
「不想。」她笑的真賊,賊的他都毛起來了。
夏侯泱深知,不能因為鍾凝清麗可人就忘了,她有顆古靈精怪又整死人不償命的腦袋。
「真不給面子!」鍾凝可不理會,笑道:「大哥有個桃花劫呢!就在最近喔!」雖是以說笑的口吻,不過她真有些擔心呢,桃花劫不是普通的劫難,事情來不算是小事呀!只是大哥軍務已經夠他忙的了,就是說了他一定也不當回事,而且這事還早,她再替他想想要怎麼化解。
「你說的是你嗎?」
鍾凝叉腰瞪他:「人家才不是桃花劫,我可是你的天乙貴人呢!」
「是是是!貴人,你的頭髮可乾了!」
夏侯泱掬著一手湛著光芒的烏黑墨絲,柔軟的髮絲引起他陌生異樣的情感……他連忙鬆手,心頭暗驚,他一直當她是小妹子……那他現在是怎麼回事?
鍾凝沒留意他的異樣,逕自以一根通體碧綠的玉簪將發挽住。
「多謝大哥啦!」看到夏侯泱微微出神,她輕喚:「大哥?」
夏侯泱回過神,有些赧然:「什麼?!」
「大哥臉好紅,生病了嗎?」鍾凝將小手採上他的額頭:「沒發燒呀!」怎麼臉紅成這樣?
那只雪白的小手放上他額際時,夏侯泱險些跳了起來。
老天!她在做什麼?
「我沒事!」連忙抓下她的小手,免得腦筋愈來愈不清楚。
異樣的情潮在胸臆泛起,雖然很細微很細小,就如一道涓細的清泉,緩緩滑過心頭,但是卻讓他震撼莫名。
那是什麼?他沒有答案。
只知道,鍾凝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開始在心中眼中無限放大,讓他莫名地同以喜同以憂。
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怎麼回事?
「大哥?」表情好複雜啊!
「沒事。」夏侯泱強自冷靜道:「夜深了!早些休息!」
他躍出水榭,施用輕功點水而去,留下一臉疑惑的鍾凝。
真的沒事嗎?
他離去的姿態像是……在逃難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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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泱接連著三天都在義軍分堂口,待到月影西斜才敢回張府。
他理不清心中那股陌生的情緒是什麼。
他家中是四兄弟,後來上山拜師學藝,師門也全都是師兄弟,所以他真正相處過的女人只有他娘,其他在行走江湖遇到的女子都只是萍水相逢罷了,而也不曾有女子引起過他異樣的情緒。
只有鍾凝……他當成小妹子在疼的鍾凝……
老天!真是讓他一個頭兩個大。
段說,這是愛情。他愛上凝兒了!
是嗎?他沒經歷過還真不知道……二十七年的生命,對他娘以外的女人著實沒有太好的觀感。
女人不是怯懦得讓人不知從何相處起,就是心機深沉得讓人退避三舍,還有些女人非常善用自己本身的條件,投懷送抱大膽得令人咋舌。
他雖不如段易歡俊美,卻也不是沒遇過人家來委身,幸而他一向嚴肅,有膽纏上他的女人不多。段就深受其害,他俊美風趣又溫柔待人,女子很容易一見傾心,而且他武功不好,還得擔心人家「霸王硬上弓」,常常躲得疲於奔命。
鍾凝……從來就沒有這些令人厭惡的特質,也難怪相熟後他會當她是自己妹子一樣照料。
只是,有人會愛上妹妹的嗎?
不會的吧!
那他在做什麼呀?
一路冥思回到房前,要推門而入的手卻停頓下來,不自禁地望向隔壁的房門。
夜深了,她應該睡下了……她重眠,一向早睡的。
三天不見,真有些想念她。古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現下雖然沒有那麼誇張,但思念的滋味,他總算是領教了!
她可會想他?
為自己這個想法失笑,夏侯泱沒忘她是多麼獨立的姑娘,連爹娘都可以一年只見一次,更何況是他這個外人呢!
搖搖頭推開房門,別想了吧!再想就是庸人自擾了!
毫無防備地,夏侯泱在將燭火點亮時被嚇著。
傻眼盯著偏廳臥楊上的小美人,他喃道:「凝兒?!」怎麼會睡在這裡?
燭光掩映下,小美人寧靜安詳的睡容萬分動人。長長的睫毛垂在瑩白的臉上,小嘴朱紅而唇形完美,俏鼻挺立恰如其份,一頭墨黑的青絲未系,柔順地披洩而下。
睡容雖然少了一雙清靈大眼閃動,卻別有一番動人的韻致,讓人移不開眼。
她像一隻精雕玉琢的白玉娃娃……
夏侯泱雙手握拳收在楊邊,忍住想觸碰她的慾望,不允許自己唐突佳人。
感受到視線,使有習武的鍾凝很快地醒來,見到臥榻邊的人影時,慵懶一笑:「大哥?你回來啦!」
「嗯!怎麼睡在這裡呢?」
忍不住將她落在頰旁的青絲勾到耳後,與時而生的親暱感讓兩人一時間都無語。
鍾凝回過神,小臉微紅,語音尚有濃濃的睡意:「我也不知道,想見大哥就來了。大哥一直沒回來,等著就睡著了!」
哎哎哎……她變得好奇怪啊!
從來不會這麼想念一個人的,爹娘不曾,石伯石嬸不曾,她都離家七個月了,都還不會想回去。
沒見大哥,只有三天哪!
段大哥也好些天不見,她可不曾想見他過。
夏侯泱一震……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這對一個大男人說是接近示愛的話呀!
看向她清靈靈的眸子,夏侯泱壓下心中的喜悅,想著,她應是把自己真當成兄長了,會想見親人是很尋常的事,他何必大驚小怪。
凝兒對很多事很聰慧,也總有獨到的見解,但對於一些瑣事,如生活如感情,就遲鈍得不可思議。
他不懂得,她想必更不明白。
感情世界裡她純淨得一如初生兒,日後自有與她相屬的男子去啟發,他不應該因為自己的私慾去誤導她。
按下苦澀的心緒,夏侯泱恢復自若道:「堂口有些事要處理,最近比較忙亂。」
「這樣啊!」鍾凝微一沉吟:「那我要加快腳步說服張大人了!」
住在這幾日來都被女眷們圍著算命,張大人一向寵妻妾,也就由著她們去纏她,自己倒是還沒得以問鍾凝問題。正好鍾凝也盤算著要對張家有多一些瞭解,才好進行她的「斂財」計畫。
「沒有催你的意思,事實上你的一車黃金已經幫了大忙了,不急的。」
「可是你不能一直困在這兒呀!」她看得出來,夏侯泱是為保護她而留下,但他是義軍的重要將領,日後起義少不了他這員大將的!要是她留在這他必然走不成,這怎麼行呢!
「我……」是啊!她說的沒錯,他不能一直困在這兒,而他也不應該為兒女私情所宥。
起義的事凶險極高,能不能活著到最後誰也沒能說個准。幸而今日是他單相思,否則弄亂一池春水是會誤了她的!
寡婦的身份並不適合於她……
她該是歡笑的,開懷的,讓人疼寵捧在手心裡的……
有了這一層顧慮,夏侯泱更決定將自己的情感深藏於心。
兄妹,會是最好的安排……
只是,心中的苦澀該如何撫平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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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凝蹦蹦跳跳地進義軍在莞城縣的堂口,水靈靈的美眸四下張望。
咦?今兒個這堂口好冷清啊!
平日待在這的人可不少,今天倒是不見人影,大哥跟段大哥也都不見人影,還好他們對堂口的兄弟交代過,說她是他們的義妹,可以隨意進出莞城分堂,否則這回她不是要給擋在外面嗎?
嘈雜的人聲由門外傳來,鍾凝循著聲音來到大廳,見著一大群人正由大門外進來。
呀……大哥和段大哥回來了!
看到兩人的同時,不可避免地也見著緊跟在夏侯泱身邊的紅衣女子。
她是什麼人哪?黏大哥黏得可真緊……
那女子生得很美,很艷麗,身段也傲人。一雙明眸只焦著在夏侯泱身上,像是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
不知怎麼地,鍾凝突然覺得有些悶,沒了捉弄人的興致。
原本來這分堂口是想給他們個驚喜的。
張大人的六姨太今天晌午產下一個白胖胖的男娃娃,張大人高興得就差沒把鍾凝供起來當菩薩拜啦!歡天喜地的拉了鍾凝去給孩子論命取名字,又大方地送了一車黃金作謝禮。
所以,鍾凝下午才會覷空讓人幫她將黃金送到分堂口來,也想他們一定猜不到她會到分堂口,要給他們嚇上一嚇!
好了!現在沒了捉弄人的興致,把東西交代完就可以走人了。
夏侯泱不自覺地向內堂的拱門看去,在視線對上鍾凝時訝然出聲:
「凝兒?!」
段易歡聞言也轉過身,喜道:「凝兒!怎麼來了?」
感受到另一股明顯的敵意,鍾凝硬著頭皮走近:「張大人又送謝禮,我讓人送過來,自己也想來看看……」
「又送?!」張大人真有錢哪……「這真是太好了!上次那車黃金我們辦買兵器跟糧草,現在義軍的武器可精良了!」
紅衣女子不甘心被晾在一旁,出聲道:「段大哥,她是誰啊?你怎麼可以讓她知道咱們義軍的事,要是她是韃子的細作,不是很危險嗎?」
「徐姑娘,凝兒是我們的義妹,斷不會有問題,請不要妄自臆測!」夏侯泱冷淡地開口,雖然沒有疾言厲色,但已讓現場氣氛驟然冷凝。
段易歡看情況不對,只得出聲打圓場:
「徐姑娘,我們都知道你一向謹慎,凝兒是我們的義妹,也幫義軍很多忙,徐姑娘可以放心。凝兒,這位是徐適將軍的千金,徐詩織姑娘,這回是幫我們送軍備來的。」
鍾凝微頷首:「徐姑娘。」
徐詩織寒著臉點頭,忍著心中的不悅沒發作。段易歡跟夏侯泱雖沒有明講,但已從稱謂上把界線劃開來。他們叫那小丫頭凝兒,叫她徐姑娘,分明就把她當外人看。
記得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他們兩人,她馬上被他們的翩翩好風采吸引!段易歡溫儒爾雅,斯文俊美無人能匹敵;夏侯泱英偉俊朗,身手高強教人傾心,兩人各有各的精采。
後來,她比較鍾意陽剛氣息的夏侯泱,他是義軍的一流戰將呀!她爹也很欣賞他,央人向他提了親事,卻遭到回絕。
她徐詩織是大家公認的大美人,他卻連考慮也沒有就拒絕了,簡直是丟她的臉。她不甘心哪!但就算是生他的氣還是傾心於他。
聽人家說他討厭懦弱的女人,所以她纏著她爹讓她進入義軍的體制,學著當巾幗英雄,就是盼望他的青睞。
五年了!她都二十歲了,兩人有不少共事的機會,他卻還是徐姑娘的叫,曾跟他提過要他喊她的名字,他卻說與禮不合……那現在呢?那個小丫頭跟他們識得多久?再久也沒有她久!他們不也喊她名字,還收作義妹!
氣氛有些僵,鍾凝覺得悶極了,她可以明顯感受到徐詩織的敵意,而她也沒有跟人家相熟的意願,索性就告辭吧!
「大哥、段大哥,你們有事要忙我先回去了。」勉強一笑,轉身往大門去。
「凝兒!」夏侯泱追了上來:「一起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咦?」大哥近來不是都忙到很晚嗎?
夏侯泱向段易歡道:「段,我先回去了。那件事就照今天商討的做吧!」
段易歡笑笑揮個手表示知道了。
有些事情,該明朗化的時候就不該讓它曖昧不清,先前夏侯泱本就是看在徐適老將軍的面子上,才容忍他女兒的頻頻「關愛」,但從不曾給徐詩織什麼好臉色,更別說是回應。
現下夏侯泱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就更不可能讓徐詩織有機會親近他,如果徐詩織夠聰明,就該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倘若知進退,或許還可以做朋友,否則惹怒了夏侯泱,天皇老子都救不了!
看向紅衣女郎怨毒妒忌的表情,段易歡在心裡歎了口氣。看來要她知進退是不可能的了!而以他對徐詩織的瞭解,該小心注意凝兒的安危。雖然凝兒的武功高、頭腦好,但有些人的手段是非常不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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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要日落時分,日頭西斜將人影照得長長的……
夏侯泱和鍾寧並轡騎著馬兒緩步走著,方才在堂口不佳的氣氛早在出門後就一掃而空,現下只有寧馨環著兩人。
鍾凝忽爾輕笑道:「大哥,那徐姑娘很喜歡你呢!」方才徐姑娘的眼神就只會繞著大哥轉,聽到大哥要和她一起走的時候,生氣的眼神像要在她身上燒出兩個洞來。
真好笑,徐姑娘該不會是把她當成對手了吧?
她是大哥的義妹呢!真是忒會想像了她!
「嗯,但我無意於她。」夏侯泱淡道。
鍾凝好奇道:「為什麼呢?徐姑娘是個大美人哪!」她當然不是要說服大哥接受徐姑娘,畢竟感情的事本就不應有外人插手。
不管是從中阻撓或是在一旁敲邊鼓,都是不可取的!雞婆的插手,要是當事人錯過了,或是不適合而成了怨偶,誰來負責?
她會問只是好奇,食色性也,沒有男人不愛美人的吧!平心而論,那徐詩織是個大美人,美得搶眼且艷光逼人,不是她這種黃毛丫頭會有的姿色,又那麼傾心於大哥,難道他一點也不心動嗎?
看她好奇的像個求知慾強的孩子,夏侯泱笑道:
「一般人沒有不喜歡金錢的,你卻將兩車黃金視為無物,這是同樣的道理。」
鍾凝何等聰慧,馬上領略到夏侯泱的意思。是了,縱使再美麗,大哥心不在她身上,再美麗又怎樣呢?
那麼,大哥的心在哪呢?
「大哥不愛美人,大哥愛江山嗎?」他是義軍的高階將領啊,推翻韃子以後,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少說也有個一品武侯可以當,是這樣的嗎?
夏侯泱搖頭:「加入義軍是因不忍生靈塗炭。韃子進關以來,我們漢人尤遭欺凌,不推翻他們,還不知要有多少人受災殃。江山雖好,但瑣事煩憂,我是不適合去趟那渾水的!待起義成功後,我就要歸隱了!」
看著他淡泊的神情,鍾凝喜道:「那等大哥歸隱,我們一起去看遍錦繡河山吧!東北、江南、塞外……」歡喜得整個人神采飛揚起來,彷彿那風光已經近在眼前。
夏侯泱輕笑出聲:「說那麼快,到時候就怕你嫁人了,要跟夫婿雙宿雙飛,再不想大哥跟前跟後的!」雖是說笑,心中不免有些苦澀。
是啊!她終究是會嫁人的……
「我才不嫁呢!」鍾凝咕噥道:「嫁了人,那就沒了自由,若是要被牽牽絆絆、管東管西的,我情願就一個人!」光想頭皮都發麻了,沒有自由多可怕呀!
「你娘不也嫁給你爹,她失去自由了嗎?沒有,對吧!」這小東西這麼怕失去自由啊?嗯……果然很符合她的性子。
鍾凝像隻貓似的,只黏她想黏的人,她不要的人誰也不許越雷池一步,而就只准她主動的允許想親近的對象親近,而她想離開的時候就會離開,誰也攔不住的,對於管東更是避之惟恐不及。
「那是因為嫁的是我爹爹。我爹爹本來就是個怪人,他才不理會世俗禮法那一套,自然就不會要求我娘娘得待在家裡當傻瓜。可是我上哪去找跟我爹爹一樣的人?你看張家的妻妾跟小姐,像養鳥兒似的給養在張家大宅裡,從不曾見過外面的天空,就是嫁了人,也不過是從這個籠子換到那個籠子,太可怕了!我才不要。」
「我……」夏侯泱險些說出他不會這樣要求他的妻子,卻在霎時間住口。那麼說豈不是太奇怪了嗎?像是說她可以嫁給他似的!硬生生轉了話鋒:「總會有的。」他苦笑道。「而且,你可以算算啊!」
聞言,鍾凝流露出迷惘的神情,停頓了一會兒,輕道:
「我沒辦法……」抬起螓首面對夏侯泱:「大哥,近一陣子以來,我沒辦法看到自己的命盤數,這是從來沒有的事。以前,事情還沒發生我就知道它會發生,覺得這樣過人生好沒意思;可是最近,看不到自己的命盤數,卻讓我不安了!」
夏侯泱微訝:「是都算不出了嗎?還是……」
「只有看不出我自己的,還有……大哥的……」鍾凝有些沮喪,前些日子只推算出大哥有桃花劫,沒仔細算,後來想算清楚時,卻茫然一片,什麼也算不出了。
當時怎麼下一次算清楚呢?
她平素就散漫,極少刻意去算些什麼,這下……報應來了……
想算也算不出來啦!
算不出她的,她還沒那麼擔心,反正她都這樣悠哉度日,很少有什麼大凶險;但大哥不同,他是義軍將領,日後定是刀口度日,沒先算清楚教她怎麼放心呢?還有那桃花劫,會造成什麼後果都還不知呀!
感受到她明顯的擔憂是為了他,夏侯泱心中一片暖洋洋的,是為了他呀!縱使只是妹子對兄長的關懷,也讓他喜不自勝。
「或許是最近事多,你比較累。過一陣子就好了呢!」他安慰道:「大哥會諸事小心的,你別擔心我。」
鍾凝點頭,心中卻想著,如果她爹爹在就好了!
倘若爹在,必能知道是什麼原因,為什麼她算別人的命愈算愈准,算自己的命卻愈算愈不清楚。
還有大哥,為什麼連大哥也遭殃……
問題,是出在哪兒呢?
莫非是老天爺聽到她三不五時的抱怨,所以處罰她來著?!
處罰她不打緊,可是不用連大哥的都讓她算不出呀!
這就不是處罰……是惡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