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叔叔。」
方毓微笑。「怎麼無精打采的?要上哪兒去?」
他不提還好,一提瑛瑚就有氣!
「去客院哪,你們不許人家出門,難道我去看她也不行?」
方毓聽出她的不滿:「如果你對這道命令有意見,可以去和大當家說呀。」
瑛瑚嘟嘴嗔道:「他哪會聽?」她才為了偷拿令牌的事被她爹罵了一頓呢。
「不然你可以跟我說呀,我幫你向大當家提提。」方毓好言道。
「真的?」瑛瑚挺訝異的,原來方叔叔這麼好說話。
方毓微笑點頭,卻趁其不備點了她的昏穴。「可惜你沒機會跟我說了。」
把瑛瑚裝進布袋,算準了側門守衛交班的時間將她帶出寒松堡。
***
城西別館。
「你做得很好。哼!有了這丫頭,還伯羅清不交出清波玉璧嗎?」六王爺揮手差人把瑛瑚帶去關起來。
方毓似乎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六王爺見了:「有什麼話就說吧。」
方毓躬身:「是,希望王爺清波玉璧一到手,就將這丫頭滅口,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要是她回寒松堡揭穿他,那他就沒戲唱了。
「我知道。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會兌現,寒松堡遲早是你的。」六王爺允諾。
他們的打算是,一旦羅清拿清波玉璧交換瑛瑚,那方毓就可以夥同堡內眾人抨擊羅清失職,逼他退位。這麼一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接管寒松堡,六王爺也可以取得玉壁回京覆命。
「還有,我們堡內有一位極厲害的人物正潛伏在王爺四周,請王爺格外小心,言語間別洩露了小人的名字。」方毓不安地提醒,他著實忌憚尹夜雪,怕她壞了他的大事。
六王爺不耐煩地點點頭。
「我會注意。」喝了口茶。「喬淳最近好嗎?」
「秉王爺,小郡主一切安好。但她的身份敏感,羅清已下令不許她私自離堡。」
「嗯。」這孩子就是不聽話,現在被軟禁總該後悔了吧?「你有沒有辦法讓她回到我身邊?」
六王爺一直很懊惱那天把話說重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不是說斷就能斷。
「小人盡量安排。」他預計把瑛瑚失蹤的事推到她身上,等大家對她有了疑心,寒松堡自然容不下她。到時她走投無路,必定會回到王爺身邊。
「好,這事若成了,我另外有賞。」
方毓謝過之後,就蒙上面巾飛身離去。
***
瑛瑚失蹤,急壞了寒松堡上下。
殷伯急急地敲妍兒的門,「柳小姐!柳小姐!」
「什麼事?」妍兒開門。
殷伯忙道:「二當家請柳小姐到前廳問話。」
「我?到前廳問話?」妍兒訝異。
殷伯臉色沉重。
「好像發生了挺嚴重的事。不過柳小姐放心,只要不是你做的,三位當家不會是非不分的。」尤其二當家於他有救命之恩,他相信以二當家的俠義心腸,不會為難柳小姐的。哪想得到……
妍兒一到前廳,見大當家、二當家,還有許多不認識的人都盯著她,眼神充滿警戒。
羅清首先開口:「柳姑娘,你可有見到我家瑛瑚?」
妍兒搖頭。「我等了她一下午,可她沒來。」
方毓故意沉下臉色:「你們有約?瑛瑚真的沒去找你嗎?」
妍兒不解為何這也要勞師動眾,「什麼意思?她是沒來,我有必要說謊嗎?」
羅清因愛女失蹤,焦躁之餘忍不住質問她:「瑛瑚不見了,是不是你和六王爺串通好把她抓走的?」
妍兒大驚!
「瑛瑚不見了?你們四處找過了嗎?」她也很著急,難怪等了一下午也不見人來。
方毓惡聲惡氣地說:「人都被你送走了,怎麼找得著?哼!原來你上回帶瑛瑚出去就不安好心。老實說吧,是不是和接頭人碰面?」
「我沒有……」妍兒慌了。「宇哥呢?」
羅清蹙著眉。「我就是怕他護著你,才讓田老三支開他。柳姑娘,你最好說實話!」
羅清身旁的一名堂主也開口:「我的手下曾見到你和梁書遠碰面,有沒有這回事?」
「那是巧合。況且瑛瑚也在場,我怎麼可能……」
「誰知道你們用什麼暗語把小姐騙得團團轉?」那名堂主咄咄逼人。
「我沒有!我沒有和梁書遠串通,更沒有帶走瑛瑚!既然你們派人監視我,就該知道我今天沒踏出過客院一步不是嗎?」妍兒知道大家對她成見已深,但她拒絕接受這子虛烏有的罪名。
羅清已盤問過暗中監視她的弟兄,她今天確實是沒離開過客院。但堡內就屬她嫌疑最大,難不成還冤枉了她?只是拿不出證據,眾人雖然不滿,也莫可奈何。
羅清歎息。「柳姑娘,我早說過你不適合留在堡內。瞧,就算你不惹麻煩,麻煩也會找上你,瑛瑚的事,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
方毓暗喜佈局成功,表面上卻假意出言排解:「不如這樣吧,在真相察明之前,請柳姑娘留在房裡,沒事別四處走動。日後六王爺再有什麼動靜,我們自然不會冤枉於你。」直接縮小囚禁範圍,等她熬不住了,他就有機會送她回六王爺身邊。
回到房裡,妍兒心力交瘁。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人在計畫性地陷害她,而她根本無力反擊。
夜宇推開房門,見妍兒倚在窗邊,連他進來了都不知道。他走上前輕摟住她,心疼得發現她竟微微顫抖。
「冷嗎?」
妍兒點點頭。
「這樣有沒有好一點?」夜宇抱緊她。
「嗯。」可是暖了身體,她的心還是冷。「宇哥,你可不可以就這樣抱著我,永遠都不放手?」
「好。」夜宇愛憐地輕吻著她,給她無言的支持。
妍兒感受著他的溫柔,滿腹的委屈漸漸得到撫慰。閉上眼,忍了一天的淚這才潰堤而下。「瑛瑚不見了,大家都懷疑我……」
夜宇吻去她的淚。「我知道。別哭了。」
妍兒難過得靠在他胸膛上垂淚道:「我和瑛瑚這麼好,我怎麼可能傷害她?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夜宇一回來就聽說了這件事。其實他也很為難,一方面他心疼妍兒受的委屈,但他也能理解寒松堡眾人針對她的原因,畢竟她的身份是個不平的事實。
輕撫她的背,等她的情緒穩定下來,夜宇才開口:「妍兒,我先送你回井霞山吧!」他認為這樣對雙方都好。
「為什麼要我現在回去?我現在走了,別人一定會說我畏罪潛逃……」妍兒忽然臉色轉白:「還是連你也懷疑我?」一陣細痛撕裂她的心房。
「當然不是!」夜宇急忙否認。他沒忽略她受傷的神情。「我是捨不得你受這麼多委屈。」
「真心的嗎?」她已經沒信心了。
「當然。」夜宇堅定地回答。
「那就不要送我走。」妍兒低聲地要求。
看到妍兒的雙眸盈著水霧,夜宇的心登時軟了。「好吧,咱們都留下,直到事情水落石出。」
***
「瑛瑚果然在六王爺手上。」羅清皺眉,把信交給夜宇。
夜宇接過來看了,並不意外六王爺提出的條件。「羅叔叔,你打算交換嗎?」
「不行,清波玉璧是寒松堡的執掌信物,我若拿它去交換我女兒的性命,日後何以服眾?」公是公、私是私,這點羅清分得很清楚。
「那羅姑娘怎麼辦?」夜宇曾潛入城西別館,卻找不出瑛瑚被囚禁在什麼地方。而夜雪也一直沒有消息回來,他們甚至不能肯定夜雪知不知道瑛瑚被擒的事。
「哼!他的女兒也在我手上,諒他也不敢隨便亂來。」
夜宇臉色微變:「羅叔叔……」
「你放心,我不會真的傷害柳姑娘。我這麼說,只是要六王爺心存忌憚,只要他存一分顧忌,瑛瑚就多一分安全。」
夜宇沒話說,這的確是保住瑛瑚的權宜之計。只盼能多拖些時刻,讓夜雪有機會救她出來。
「對了,有件事我想和你談談。」羅清溫言道。
「羅叔叔請吩咐。」
「我限制柳姑娘的行動,雖是為了就近監視她,可一方面也能保護她往後不再受到牽連。」
「小侄明白。」這也是他不曾向羅清抗議軟禁妍兒的原因。
「但是夜宇,你日日探訪柳姑娘,我限制她的行動就沒有意義了。如果將來又出了事,大家非但不會降低對柳姑娘的疑心,反而會把矛頭指向你,當你是柳姑娘對『外界』聯絡的信差。」
夜宇明白這所謂的外界指的是什麼。「我做不到對她不聞不問。」
「可是你認同我的話,是不是?」羅清勸道:「夜宇,堡內眾人知道你是夜雪的親哥哥,自然相信你不會出賣寒松堡。但你和柳姑娘接觸頻繁,我不知道大家對你的信心能支撐到幾時。也許你不在乎,可是夜雪不會樂見這種情況的,你也不想她難做吧?」
夜宇痛苦地歎息,他根本沒得選擇。「我答應你,我不會再去看她。」
羅清見他難受,心下也頗感愧疚。「我是不得已才要你這麼做,這樣對大家都好。希望你明白我的苦衷。」
夜宇點頭,隨即向羅清告辭離開。
***
有十天了吧!
宇哥有十天沒來看她了。
他怎麼了嗎?
妍兒在房裡來回踱步,就是靜不下心來。她幾次想去找他,可都被監視她的人攔在門口,不許她出去。不管了,她今天非見到宇哥不可。
果然,她一踏出房門就被攔下。「大當家有令,柳小姐不得擅自離開這裡。柳小姐請回。」
妍兒哀求道:「我不會走遠的,我只想去看看宇哥。」
「可是……」
「拜託,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跟著來。」妍兒乞求地看著他。
監視她的那人當然不肯,可是對著這樣的眼神,他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妍兒見他不語,便當他是默許了,微微一笑:「謝謝你。我一定很快回來。」
那人望著她的背影,想著方纔那朵笑容。唉,難怪大當家不許尹公子見她,任何男人都拒絕不了這樣的女人的。瞧他,不就傻傻地放她出去了嗎?想歸想,他還是追了上去,否則出了事他可擔當不起。
妍兒一到夜宇房門口,就看到憶初也正準備敲門。
憶初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頭看著她:「柳姑娘,你來這不大方便吧?」
妍兒不想理她,逕自上前敲門:「宇哥,開門。」
憶初輕笑。「你這不是讓表哥為難嗎?他怎麼敢見你?」
這時夜宇開了門,對妍兒道:「找我什麼事?」他甚至沒有請她進去的意思。
「我……」只是想見你而已。可面對夜宇的冷淡,妍兒說不出口。
夜宇怎麼不明白?他何嘗不想見見她、抱抱她?但他不能心軟,否則連日來的努力克制鐵定功虧一簣。「沒事就回房去吧,聽話。」
「為什麼你不來看我?」到底怎麼了?妍兒想知道答案。
憶初涼涼地道:「和你撇清關係都來不及了,表哥哪還敢接近你?」
是這樣嗎?妍兒臉色蒼白地看著夜宇,她要聽他親口說。
夜宇握緊拳頭,阻止自己上前安慰她。但看著妍兒蒼白的臉,他心中泛著強烈的痛楚。
見他不語,妍兒大受打擊:「你……你真的怕被我牽連,所以不來看我。」
夜宇心疼極了,可他該死的什麼都不能做。「回房去吧,別讓我為難。」
妍兒深吸了口氣,怕眼中的淚意在此氾濫。「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不會再來。」
夜宇看著她離去,眼裡心裡滿滿的都是歉意。他知道他的態度讓妍兒傷心,可為了保護她,他只能這麼做。唉,希望她不要胡思亂想,他以後會向她解釋的。
憶初忍不住得意:「表哥……」
「你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忙。」夜宇沒心情敷衍她,因為他剛氣走了他最在意的人。
憶初不以為忤,反正見到情敵含淚離去已是個大收穫。
***
妍兒回到房裡,忍不住淚下如雨,心頭空洞得難受。
她要失去宇哥了嗎?
妍兒輕撫手上的玉鐲,她好想宇哥,好想、好想……
好想再和宇哥到曉蒼林散步,好想再和宇哥躺在草地上數星星……
可宇哥甚至不願意來看她呀!難道她的身份終究會成為他們的阻礙?還有憶初,宇哥不是拒絕她了嗎?為什麼還讓她在身邊打轉?還是他早已接受憶初的情意,只是不忍心告訴她?
就這樣胡思亂想,妍兒心頭又痛又累地靠在桌上睡著了。眼角的一滴淚正好落在夜宇送她的玉鐲上,襯得那滴淚水像琉璃般剔透。沒多久,那滴站不住的淚水又滑下玉鐲,就像碎了的琉璃般四散……
***
「可惡!羅清竟敢拿喬淳威脅我!」六王爺忿怒地道。
「王爺,保住喬淳要緊,我看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的好。」梁書遠也不希望喬淳受到傷害,即使,她的心不在他身上。
一旁的方毓忍不住進言:「其實王爺大可不必顧慮這點,小郡主在寒松堡到底是客人,羅清不會動她的。」就算他想,尹公子也不肯。
「不行,我不能冒這個險。」六王爺沉吟:「再觀望一陣子再說吧。正好我皇兄召我回京,在我回來之前,你們別輕舉妄動。」
「是。」
六王爺轉頭問方毓:「你知道清波玉璧在什麼地方嗎?」
方毓搖頭。「只有羅清自己才知道。」
「想辦法探出來。這次我會請皇兄派幾個大內高手給我。他不肯拿玉璧來換他女兒,我就叫人進去搶。哼!若不是喬淳在他手上,我有所顧忌,否則他就等著替他女兒收屍吧!」
梁書遠問道:「王爺,那位羅姑娘要怎麼處置?」
「看好她。我自有打算。」
方毓不禁擔心:「王爺,你答應過我的事……」他覺得還是趁早把那丫頭殺了,以免夜長夢多。
「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你先查出清波玉璧的位置吧。還有喬淳,我要她盡快回到我身邊。」
「是。」
***
「表哥,你在不在?」憶初叩門。她來見夜宇之前細心地裝扮了一會兒,她得把握柳姑娘被軟禁的這段時間,她相信表哥終究會受她吸引的。
等了一會兒,沒人應門。
「看來是不在了。」憶初喃喃地道。
正準備回房,忽然樹上躍下一個黑衣人,拿刀抵住她的脖子。「你這出賣寒松堡的賤人,現在尹公子不在,看有誰還能救得了你!」
憶初嚇得手足發軟:「你……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不是柳飛妍。」
黑衣人不屑地冷哼:「有膽做沒膽承認?今天我要你為大小姐抵命!」
「你真的弄錯了,我是尹公子的表妹。不信……不信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找柳姑娘……」
「狡辯!」雖然他剛調回寒松堡沒幾天,但他自認打聽得夠清楚了,除了姓柳的,尹公子和其他女客可沒交情,更遑論什麼表妹。黑衣人不想多跟她廢話,毫不留情地向她揮刀。
憶初險險地閃掉了致命的一刀,只傷刀割破手臂。
黑衣人也沒再上前,見她要跑,只是冷冷笑道:「你跑只會死得更快!『噬血無常,見血送閻王』,你是死定了,快通知六王爺來替你收屍吧!」旋即飛身離開,不見蹤影。
***
議事廳內,夜宇和三位當家正在商量營救瑛瑚的事。羅清看得很開,反倒是夜宇比他還心急;因為只有救出瑛瑚,才能證實妍兒的清白。
這時下人來報:「憶初姑娘受傷了,請尹公子過去一趟。」
羅清立刻這人去請堡內的胡大夫到客院。
夜宇趕到憶初房裡,見她冷汗直冒,臉色發青。「怎麼回事?」
憶初見他來,才鬆了一口氣,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表哥……是……是堡內的人。以為我是柳姑娘……要殺我……」意識逐漸模糊。
胡大夫診斷後,沉重地搖搖頭。「老夫無能,瞧不出這姑娘中的是什麼毒。」
「救不了嗎?」憶初這刀是替妍兒挨的,夜宇心裡十分過意不去。
胡大夫道:「也不是救不了。若能請到拈然居的薛先生,或許還有一線希望。但薛先生不是每個病人都肯醫的,這姑娘也撐不了那麼久。」恐怕還沒送上井霞山,這姑娘就斷氣了。但胡大夫不忍心把後面這句話說出來。
夜宇一怔!啟叔?
「去請柳姑娘過來。」也許妍兒有辦法救她。
一旁的下人卻不懂他的意思。
柳姑娘?
夜宇不想浪費時間解釋。「胡大夫,麻煩你照看著,我去去就來。」
***
到妍兒門外,夜宇急急地拍門:「妍兒,快開門!」
妍兒聽到他的聲音又驚又喜,把之前的埋怨傷心統統拋在腦後。
「宇哥!」打開門,卻見他一臉焦急。
「憶初中毒了,堡內的大夫沒辦法。你快去看看她。」夜宇簡單地解釋。
妍兒方才漾了整臉的笑容漸漸消失在唇邊。「你不是來看我的?你是為了憶初才來找我?」
夜宇沒想到在這時候她還會計較這些。「人命關天,妍兒,別在這節骨眼鬧脾氣。」
妍兒看著他的大眼滿佈水氣。「我不去。」
「你說什麼?」夜宇微楞。
妍兒故意轉頭不看他。「我為什麼要救她?」
「醫者父母心啊,妍兒。」
「啟叔沒教我這個。啟叔說醫病要醫緣,若硬要和閻王搶人,會遭天譴的。」
夜宇不信妍兒真這麼狠心。「算是瞧在宇哥的分上,你救救她。」
妍兒走到窗邊,似是不願再繼續談話。「如果沒別的事,你走吧。」
妍兒竟然真的見死不救?夜宇微怒:「你欠她的,妍兒。傷她的是堡內的人,她是倒了楣才被錯認為你,你救活她是應該的。」
妍兒忿而回頭!
「你寧願中毒的是我嗎?我又何嘗不是倒了楣才必須承受這些?」想眨去眼中的淚意,卻徒勞無功。「我沒有做錯事,宇哥。可我被軟禁在這兒一個多月。你知不知道我很怕?怕這裡的每個人、每件事,而我唯一熟悉的你卻連見都不願意見我……我天天盼你來,夜裡甚至不大敢入睡,現在你來了,卻是為了另一個女人而來。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救活她,然後把你讓給她嗎?宇哥,你別這麼殘忍。」
夜宇見她落淚,心中無限憐惜,當然也注意到她的蒼白消瘦。他有說不出的抱歉,但現在實在不是解釋的好時機。
「我們別在這時候爭執這個好嗎?救人要緊。」
「你是不是喜歡她?」妍兒顫抖地哽咽著。說來說去他就是放不下憶初。
她終究是沒留住宇哥嗎?
「算我求你,你救救她。」如果憶初因妍兒而死,他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妍兒怎麼就是不懂呢?到現在還小心眼地使性子。
夜宇這句話就像利刃狠狠地劃破她的心。
痛啊,可,沒人在乎了吧!
夜宇見她神色淒楚,心中不忍,伸手想拭去她的淚。
妍兒別開臉。「走吧,不是要救人嗎?別讓我改變主意。」
***
到憶初房間,妍兒仔細地為她把脈,之後又俯身聞她的傷口,翻看她的眼皮。
「怎麼樣?」夜宇問。
妍兒歎息。
「噬血無常。」想到這原本是要對付她的,妍兒忍不住心中發寒。
「有辦法救嗎?」
妍兒看著他。「噬血無常,是沒有解藥的。」
夜宇不信:「你有辦法的,是不是?你既然看得出她中的是什麼毒,啟叔一定教過你解毒的方法。」
「你是不是無論如何也要救活她?」
「當然!有什麼比她的命還重要?」這還需要猶豫嗎?一條人命哪,再珍貴的藥材也只是身外之物。
是嗎?宇哥?
在他心裡,已經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了嗎?
「好。」妍兒淒然垂首。「我欠她的,我還給她。」
「妍兒?」有什麼不對嗎?夜宇感覺不到她的心緒了。
「嗯?」妍兒抬頭。
夜宇覺得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妍兒像是關上心門,不願意與他溝通了。怎麼會這樣?他有些慌了。
妍兒微微一笑:「你不相信我能救活她?」
「不是。」該死的,他為什麼這麼不安?「那……那需要什麼藥材嗎?或是醫具?」
妍兒搖頭。「我說過噬血無常沒有解藥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砸了啟叔的招牌。」
見妍兒要關門,夜宇忍不住擋住門板:「我留在這裡。」
妍兒拒絕。「不行,我會分心。」
「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事?」妍兒好像離他好遠,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如果你要我救她,就別再擔擱時間了。」沒回答他的問題,妍兒直接把門關上。
扶起憶初讓她盤坐,妍兒也面對她坐下。用匕首在兩人手掌上割了道血痕,四掌相對,催動內力幫憶初換血。
是的,推宮換血!
不用任何藥材,因為妍兒用自己的命救她。
她不知道她有沒有機會再醒過來,但她只能賭。反正,她欠憶初的。宇哥說這是她欠她的……
約莫一個時辰,憶初的臉色已見紅潤,但妍兒漸感不支,嘴角溢血。她本來就功力極淺,練完無痕步後又不曾持續修習內功,推宮換血對她實在是太大的負荷。
又過了一盞茶時分,憶初恢復了知覺。
睜開眼睛,看到妍兒渾身是血地攤在她身前,駭得放聲大叫。
「啊——」
夜宇破門而入,看到妍兒浴血的模樣,一顆心倏地降至冰點,幾乎停止跳動。
他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不安了。
訣別,剛才妍兒看他的眼神就像在訣別!
把她抱在胸前,夜宇急急地拭去她嘴角下斷流出的黑血。
「妍兒,你別嚇我……」
流這麼多血怎麼得了啊……
伸手點住妍兒穴道為她止血,一掌貼在她胸前,用真氣護住她的心脈。
眼角瞥見憶初仍楞在一旁,夜宇低吼:「去找胡大夫來!快!」
「喔。」憶初應了,慌忙地衝出門去。
片刻之後,夜宇的真氣暫時壓制住妍兒體內的毒性。妍兒困難地張開雙眼,見夜宇焦急又心疼地摟著她。
「妍兒,別閉上眼睛,看著我……」
妍兒想拂開他緊皺的眉頭,無奈卻力不從心。夜宇見狀,執起她血痕未乾的手貼在他頰邊。
「你怎麼這麼傻……」如果他知道妍兒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也寧可犧牲憶初。
妍兒的淚水滑落面頰。
「我不許你離開我!除了你,我誰都不要!你一定要支持下去,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夜宇痛苦地低喃。
眼裡的水氣模糊了視線,妍兒努力地想說些什麼,卻徒勞無功。意識逐漸抽離,終究昏死了過去,沒聽到夜宇的椎心狂喊。
胡大夫趕來了,看了妍兒的情況卻頻頻皺眉。
「她說是噬血無常?唉,噬血無常是沒有解藥的。」否則拈然神醫的高徒怎麼會配不出來?甚至行此換血的下策。
「我不能失去她!胡大夫,你幫幫忙!」夜宇哀求地看著他。
胡大夫面有難色。「我沒有把握。但我有個很冒險的想法。」
「說說看。」夜宇急切地道。
「先讓她服活血丹,加快新血再生。然後幫她放血,只要毒血排乾淨就沒事了。可是柳姑娘現在的狀況很不理想,恐怕禁不起才換血又大量失血的折騰……」
「可我沒得選擇。」心疼地拭淨妍兒臉上的血跡。「你幫她放血時,我用真氣護住她的心脈,或許會有幫助。」
胡大夫仍不覺樂觀。「幫她吊著一口氣當然好,但也只是多一成的機會而已……」換言之,救活她的希望渺茫。
「盡力而為吧,其它的,只能聽天由命了。」但夜宇心裡明白,救不回她,他不會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