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元皓放下手中的酒杯,黑眸因曾經的傷心事被觸到而略顯黯然。喻顏正後悔自己說話太不顧忌他的感受時,手,卻被他猛地緊攥在手心裡,「你不會,因為你是喻顏。」他將她的手拉近他的心,「這個世界上唯一住在這裡的人。」
她失神地望著他,只覺得自己一顆心與右手感覺到的那個跳動連為一體。鼻尖有微微的酸意襲過。是感動嗎?為什麼覺得那是一種比感動更為複雜而深刻的陌生情感?
「所以,你千萬別輕易離開我。否則,我這顆心就空了。」
連忙吞下一杯酒,以阻止自己因他的話語而表現失態。她甘拜下風了,這「情話高手」的頭銜,還是讓給眼前人才更名副其實。
這幾個月來,喻顏幾乎將前面二十七年生活中所欠的感情功課全部補齊了,至少在形式上。原本她只想同元皓維持著簡單的兩性關係,不需要太多的羈絆,只是在需要時,擁抱在一起,可是他似乎並不願意按她的想法去進行。每天下班後,都會接到他以各種借口來約會的電話。
「顏,我買了今晚話劇的票子,是你喜歡的輕喜劇。」
她同他手牽手進了劇場,在劇場外的路燈下擁吻著,然後糊里糊塗地去了他家。
「顏,朋友送了我演唱會的票子,一起去吧。」
他遞給她螢光棒、口哨,伴著歡呼聲、尖叫聲,他們吻得昏天黑地。然後明星還沒謝幕他們便提前回了他家。
「顏,夜晚七點的電影,千萬別加班。」
爆米花、蜜餞,他體貼地準備好一切。卻很可惡地像其他另有所圖的男人那樣請她看恐怖片。然後將害怕黑暗的她直接帶回他家。
她知道自己應該拒絕的,這樣只會讓他越陷越深。萬一到自己抽身而退時,他該怎麼辦?可是,她真的還能說離開就離開嗎?在自己每到下班時間就不由自主等待他電話的今天,在有他陪伴就覺得安心踏實的今天,在已經熟悉他擁抱再也不習慣又硬又冷的抱枕的今天?當然,那不是什麼所謂的愛情,只是一個成年女人在肉體和精神上對男人的渴望。
「顏,我在地鐵口等你。」他匆匆關照著。
「元皓!」這樣天天膩在一起,真的好嗎?會不會有一天,彼此就厭倦了?
「對了,不要開寶馬哦。」他興致勃勃,顯然是已經安排好了什麼驚喜。
不願掃了他的興致,算了,有什麼明天再說也不遲,「我很快就來。」在無奈中,喻顏只得又高唱了一回《明日歌》。
喻顏朝著馬路對面的地鐵口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那個高大熟悉的身影,正納悶向來早到的他怎麼遲到了?
「在找我嗎?」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輕問,同時,右手已交握著她的左手。
「元皓。」她想掙脫,這裡離公司太近,若是被同事發現了必會傳得滿城風雨。
「綠燈了。」他更緊地握住她,大步朝馬路對面行去。
喻顏愣了愣,望著握著自己的大手,眼前一幕與心底的某個片斷意外地重合起來。
「顏顏握緊,綠燈了,我們走。」
那個在她記憶深處的溫柔聲音,那個世上唯一一個深愛著她卻離開了她的人。
地鐵的隆隆聲仍沒有將喻顏自回憶中帶回。下班高峰時的擁擠絲毫沒有影響到她,因為有個人用自己的雙臂為她撐出一個避風港來。
「顏顏拉緊媽媽,小心剎車。」
曾幾何時,媽媽也是這樣用雙手護著她的。好想念她!痛苦地閉上眼來,喻顏將頭埋入元皓溫暖的胸膛。她累了,真的有些累了。這麼多年來的孤單漂泊,這麼多年來的無依無靠,如今,她只想這樣依偎在他懷裡,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想,讓他好好地疼愛自己。
「顏,我們到了。」他輕搖著依偎自己的小貓,生怕驚到她。
「嗯?哪裡?」她到現在還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
「嘉年華。」他笑著,露出漂亮的牙齒。
「嘉年華?」天哪!那不是小孩子才會去的地方嗎?她這把老骨頭哪裡經得起那些刺激玩意兒的折騰。
「啊!啊!啊!」「海盜船」好刺激啊。
「噢!噢!噢!」「老鼠也瘋狂」還蠻炫的。
「呀!呀!呀!」為什麼都扔不進籃筐呢?她好希望能得到那個米老鼠啊。
「我來吧。」元皓微笑著,自她手中接過籃球。
望著他雙手高舉過頭、瞄準、擻腕,「哇!」喻顏歡呼著,球應聲入網。
「天哪!元皓!」她驚歎,竟然又中了一個。
「不會吧!米老鼠!」還沒來得及歡呼,管理員已經將一隻大大的米老鼠送到喻顏面前。
望著她一會兒摸摸米老鼠的耳朵,一會兒又拽拽他的衣角,元皓眼中溺滿了寵愛,「我還真嫉妒這只米老鼠能消受美人恩呢。」
「那你明天去整個大耳朵,尖鼻子呀。」她調侃他。這麼大的人竟然和一隻娃娃爭風吃醋。
原本笑意甚濃的眸子忽然一驚,也不待元皓問,握起他的手就慌張地向陰暗處避去。
待兩人在樹陰下立定,元皓才看到,原來是Mandy挽著男友正朝這個方向走過來。
注視著喻顏臉上的如釋重負,他的心一沉,「我們的戀情見不得人嗎?」
她幽幽地望著他,無言以對。
「還是你根本就沒想過讓它見人?」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他的口吻越發嚴峻。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我只是不想徒增不必要的困擾。」她緩緩道。不知該如何解釋,卻清楚自己的行為已經讓他受到了傷害。她不願意,她竟然不願意看到他絲毫受傷的樣子。不是明明注定他會受傷的,她本該借此把話說清楚的,但她卻放任事情越來越混沌。
「顏,讓我確定一下,讓我懸著的心能稍安一會兒,告訴我,你愛不愛我?」她當初放棄了紀澤脈,只是表示願意接受他的愛。可接受並不是愛,他不介意只當她晚上寂寞時的陪伴,更不介意給她時間來愛上自己。只是,他害怕這等待會是無盡頭的。
「當然。」她乾脆地答著,當然不愛他。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卻越發失落,她從未在清醒時將「愛」字說出口。雖然夜夜都會聽到,但那是她早已失去了理智的忘情時刻。即使如此,他還是想盡辦法,讓她每晚都留在自己身邊,只是為了能聽到那句「我愛你」。她到底是愛元皓,還是僅僅愛著那個能擁抱她的身體?
輕輕擦拭著她額際的薄汗,他問:「顏,你愛不愛我?」
「嗯,好愛你。」她緊摟著他,微笑著囈語。
「真的愛我嗎?」他追問。
「我好愛你,元皓。」閉著眼,已然意識模糊的她本能地答著。
元皓歎息著為她拉被蓋好裸露的後背,他就是這樣自欺欺人地相信著她此時的謊言。到明天清晨,她便會將自己所說的一切忘得一乾二淨,又變回那個他所熟悉的喻顏。
注視著她天使般純淨的睡容,他懷疑是不是自己奢求得太多了。她已經將全部完完全全地交給了自己,如果不是愛,她根本沒必要那麼做,覬覦她的優秀男人多的是。而且,與她這幾個月的交往也證明了,她不僅沒有所謂的男性密友,甚至連朋友都幾乎沒有。她是個社會關係簡單到近乎封閉的人。這種種的一切都證明,她其實是愛自己的。
「可為什麼你在清醒時,就是不願親口承認呢?」他望著她痛苦地問著,明明知道熟睡的人根本不可能回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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