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時間,出來覓食的人不少,他總是小心翼翼地護著她,不被人潮擠到她,其他諸如為她開門、替她拉開椅子之類的貼心小動作,一樣不少。
就連他推薦的餐廳,氣氛也很輕鬆。這裡有很多女生喜歡的食物,像是生菜沙拉、鮮果雪泥、優格冰淇淋等等。
而且還禁煙!空氣清新,又有食物的香氣,她忍不住深吸口氣。
雖然上回凱恩跟她約在茹絲小館時,她也正想大吃大喝一頓,不過,若以平日來說,像這樣介於正式與非正式之間的健康餐館,才是她的最愛。
茹絲小館只適合偶爾想自暴自棄或大打牙祭時,痛痛快快吃一場。要是天天都那樣吃,在被二手煙摧殘致死前,她會先肥死!
點過餐後,食物很快就送了上來。
「你怎麼會想到要來事務所工作?」恩尼喝著洋蔥清湯,問。
她啃著冰涼爽脆的西洋芹,沒沾醬料就很美味。「說來話長。」
「那就暫且不提它了。」他好風度地沒再追問。
啊,不知有多久一段時間,她沒遇到像他這麼紳士的男人了。
「工作怎麼樣?還算上手嗎?」
她點點頭。「比我想像中還要順利。」
「哦?」湯匙停在半空中,他挑了挑眉。
她一陣好笑。「為什麼每當我這麼說,所有人的反應都是是這樣?有點反常喔!」
是「你」比較反常吧?也不知道為什麼,凱恩居然同意讓芳菲上當托蘿的助理,任誰都看得出來,托蘿最難搞了。
「其實托蘿對我不錯,我能這麼快上手.也是靠她幫忙。」
「嗯嗯,你自己小心一點就好。」
又是「小心」?光是在茶水間警告過她的人就不計其數,現在連恩尼都來湊一腳,莫非真有什麼不對?
忽然間,一個手掌拍在桌旁向外的落地窗上,兩人嚇了一跳,同時轉過去看。是凱恩!一臉不悅的凱恩。
只見他大步繞到前門,叮咚一聲,他像足鞋底著火似的快步走了過來。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吃午餐。」她真是驚訝他會看不出來。
他當然知道他們在吃午餐,他所不知道的是……他刻意把她弄進自己的地盤,正要開始玩她、耍她、狩獵她,她居然已經跟別人大手牽起小手,單獨外出吃飯了。
好啦,更正,他是沒有親眼晃到他們手牽手的樣子,但為什麼怕身份曝光的她,願意跟同為豪門出身的恩尼吃飯,兩人還有說有笑,而事前卻警戒他「必須在事務所裡跟她保持距離」??
沒有錯,芳菲上班的第一天提早報到,就為了對他說這句話。
不公平!他腦子裡充滿了各種追討平等權利的暴力思想。
「你想吃就坐下來,反正還有位置。」她說歸說,表情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聽起來就知道是虛情假意!他硬生生吞下這口氣。「吃完就快回事務所!」他像進來的時候一樣突兀,轉身又快步踏了出去。
「莫名其妙!」芳菲皺了皺眉。這傢伙好像被搶走了什麼心愛的東西一樣,還發脾氣哩!一個大男人鬧這種彆扭,不嫌太幼稚了嗎?
「他何必那麼生氣?」恩尼喃喃說著,彷彿頗為在意。
芳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打了個突。
「應該是因為他還沒吃午餐。我讓人準備餐點,帶回去給他。」
恩尼說著,伸手就招來服務生。
「你不先打個電話,問他吃過了嗎?」要是凱恩吃過了,再帶一份餐點回去,那多浪費!
「除非有公事飯局,否則凱恩不會準時吃飯。」恩尼了然說道,臉上有著異樣的神采。他轉向服務生,「外帶一份起士雙層牛肉堡,美乃滋減半,番茄加量,還要一份生菜沙拉跟綜合鮮果泥。」
芳菲心裡打了個突。他對凱恩的瞭解還真徹底。莫非……
莫非凱恩「由直轉彎」的原因,就是他?
事實證明,芳菲是瞭解她母親的。
上班後的第二個週末夜,雪若琳來電告知,她隔天會去「拜訪」。
掛掉電話後,芳菲忍不住吐了吐舌頭。母親對子女的要求總是很嚴格,對她更是如此,無奈她老是馴不乖。
不過,說她不在意母親的想法,那是騙人的。她花了一晚將還沒有完工的裝潢器材全部收起來,確認待客的茶具食物應有盡有。
第二天,雪若琳到達的時候,一樓的起居室與廚房看起來還不差,比她求學後期住在外面的房子更多了一些單身女郎的雅致。
雪若琳單獨開車前來。在芳菲帶她參觀房子的時候,她沒有說半句話,是讚賞還是不予置評,看她的表情也不得而知.
她的眼神,只有在掠過緊鄰車庫的工具間時,閃亮了一下。
芳菲打開廚房的後門。「這是後院,我打算等屋裡的裝潢告一個段落,再來種些香草植物。現在,我們坐下來喝茶好嗎?」
雪若琳點點頭,在早餐檯前坐下來,看她沖茶。
「媽,你……覺得這裡怎麼樣?」芳菲邊倒茶邊看了她一眼。雖然從小到大被潑過無數次冷水了,但她還是會期待雪若琳的肯定。
「我們家在第五大道上有間不錯的小公寓,比這裡大一些,可以遠望中央公園,還有個陽台可以宴客。那棟大廈配備電梯、守門員、中央管理系統,現代化又安全。」
她用托盤把茶具與點心端過來。「會比我這裡好嗎?」母親所形容的公寓聽來很高檔,但她這裡走的是溫馨路線。
「如果不比這裡好的話,我也不會要你搬過去。」
「搬過去?」她一愕,提著壺把的手震了一下。「我哪裡也不去,我就住在這裡。」倒好了茶,她把茶壺放回桌上。
「聽話。」雪若琳環視了廚房一圈。「凱恩來過這裡嗎?」
她聽了差點得內傷。「我的屋子關他什麼事?」
「我不想再重複一遍。」
她歎了一口氣。沒有人能夠違拗母親。「沒有。」
雪若琳露出「還算有救」的欣慰表情。「明天就搬過去。」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當初她搬出家門,母親之所以沒有反對,肯定是因為凱恩開口僱請她。母親正愁著不知道該把她塞給哪個倒楣鬼,剛好凱恩自己送上門,母親樂得當現成的丈母娘。
她絕對不會讓母親的計畫得逞,也絕對不重蹈父母婚姻的覆轍。豪門男人絕對不是她的選擇!
「我很喜歡這裡,我不搬。」
「你為什麼不能聽話一點?」
「我長大了,我有自己的主見。」
「你從小就有一堆主見,你為什麼不能像其他姊妹一樣聽話?」
「那樣做有什麼好處?」
「至少不會讓我在你父親面前丟臉!」
這還真是一個詭異的答案!芳菲撫著杯緣。「我不知道你這麼在意父親的觀感。」
雪若琳也愣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我是他的妻子,理當如此。」
「是嗎?」她懷疑地看著她。父母是政策婚姻,並不是因愛結合,在趙家,這不是什麼說不得的大秘密。
據她所知,政策婚姻通常維持不久,誕下第一個繼承人或達到當初協議後,便宣告仳離;就算繼續維持婚姻,也多半是各玩各的,只有趙家是前所未有的異數。
母親幫父親生下七個女兒,一個兒子,非但如此,父親的飲食起居都由母親照料,「夫人派」的交際也由母親主導,她無疑是父親的賢內助。
但他們並不親密!而且,家底豐厚的母親也沒有理由這麼盡心盡力。
雪若琳啜了口茶,像是想掩飾些什麼。「不然還會有什麼?我不能讓外人說,趙英東有個不知禮教是何物的女兒。」
「媽!」她忍不住抗議一聲。「你真的覺得這個房子很差嗎?」
「配不上趙家的地位。」
她可不可以不要用「趙家觀點」來看世界?「除此之外呢?」
雪若琳抿了抿唇,半晌後才說道……「我不敢想像這裡可以住人,你甚至連個保全都沒有請人來設定,多危險。」
天底下,沒設保全的屋子多的是,又不是只有她這間。
「你上周舉辦「關懷遊民」慈善募款活動很成功,但我想你並不瞭解遊民露宿街頭的滋味。」她忍不住要諷刺。「我不會搬離這裡,我說真的。」
雪若琳凝視著她,她也打死不退地看回去。搬家?門都沒有!
做女兒的死不退讓,做母親的心裡也有了計較。
「時間已經晚了,我想,你該回家替父親打點晚餐。」話不投機半句多,她下逐客令。
「我以為你至少會招待我一頓晚餐。」
「你不會喜歡我的料理,太廉價也太簡陋了。」雖然她真的準備了食材,打算大展身手一番。
但,她又何必自討沒趣?反正母親也不會領情。
雪若琳點點頭,站起來,所有的情緒都是內斂的。
「在我回去之前,給我一串備份鑰匙。」
「有這個必要嗎?」她不是很情願地從抽屜裡取出一串她原本就想主動交給母親的鑰匙。但早在半個小時前,她已經打消這個念頭,要不是母親提起,她才不會拿出來咧。「反正你又不喜歡這裡。」
雪若琳接過鑰匙,沒說話,反而露出莫測高深的神情。
芳菲與恩尼很快就建立起友誼來。
除了某個很不爽的男人外,沒有人對這種現象起疑或多舌。
是,他們的確走得近了些,但那又怎麼樣?恩尼是出了名的體貼,不少找上事務所的當事人在求援的時候,歇斯底里到要咬人的地步,都是由恩尼先出馬安撫情緒,才讓其他律師接手處理。
因此,在托蘿底下做事的助理與恩尼走得近,也就沒那麼奇怪了……事務所裡,幾乎每個人都這樣想。
去他的不奇怪!凱恩狠狠地按下電鈐。
前兩周,他飛往歐洲處理緊急公事,非本人親自到場不可,因此,才沒有機會整治兩尾在他眼皮底下眉來眼去的小蟲子。
他的眼線告訴他,這十四天,恩尼跟芳菲走得可近了。他陪她去看百老匯、她拉著他去逛跳蚤市場、他是她固定的午餐夥伴、她需要他當美術館的嚮導,簡直是合拍到了極點。
這種情形絕對不能再持續下去了!
凱恩氣得想踢自己一腳。什麼「反向操作」?什麼「讓她自己覺得若有所失」?全都是屁!
要是早知道事情會變這樣,上回根本不必出去吃什麼晚餐,直接撲倒她便是,反正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房子買在哪裡……幫她辦理過戶的律師,可也是他的熟人呢。
手指堅決地按在電鈴上,見屋裡有光卻沒人應門,他改用拳頭擂門。他們最好別……別「Shit!」就算他們真的「做」了,他「拔」也要把他們倆「拔」開!
「就來了……等一下嘛!」屋裡傳來腳步聲。「誰啊?」芳菲一邊向大門走近,一邊問道:「恩尼,是不是你忘了帶走什麼東西?」
她霍地拉開門,他及時收住拳頭。
大門一開,芳菲傻住了,而門外男人的眉心已經蹙得很緊。
凱恩低沉的聲音透出不悅,問道:「恩尼在這裡?」
「他剛剛離開了。」他幹嘛啊?一臉想殺人的表情。芳菲愈想愈覺得奇怪。「你不是去出差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他怕發生了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所以一下機就趕了過來。
他瞪看著芳菲。她看起來像在工作,一頭長卷髮隨意地紮在腦後,兩手戴著粗棉手套,一身濃重的油漆味兒化不開。
「出差也有回來的一天,你當我被派駐在歐洲啊?」
火氣很大喔!是在「嫉妒」她嗎?「剛剛恩尼說過,要早點回去休息,如果你現在追上去的話,還來得及……」
他上前一步,她不得不往門側退開,就這樣讓他登堂入室了。
她雖然不甘願,伹見到他有些疲憊的倦容,也只好乖乖關上門……這完全是看在恩尼的份上。
這幾天跟恩尼相處,她已經洞悉了一個秘密,有關男人之戀的秘密。為了恩尼,她決定對凱恩好一點。
凱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脖子以下瞧。「恩尼在這裡的時候,你就穿這樣?」他的頭頂快要冒煙了。
一件全身式吊帶工作褲,一件無袖棉T,吊帶褲上到處都是油漆滴濺的痕跡。
薄薄汗水覆在她的肌膚上,使乳白色上衣看來幾近透明。如果沒有吊帶褲遮擋著,凱恩敢發誓,她有穿跟沒穿差不多。
「穿這樣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在擦油漆啊!」她答得理直氣壯。
她的小窩整頓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客房還未完成。
「那恩尼呢?」
她一臉奇怪地回答:「他來幫忙擦啊,不然你以為他來幹嘛?」
最好是這樣。他繼續逼供:「你們交情很好?」
「差不多。」他的口氣實在很不好耶,要不是因為恩尼的關係,她才不想理他。
不過,話說回來,他一回國就風塵僕僕趕來這裡,想必是有人通風報信。他很怕恩尼被她拐走吧?
才這樣想著,凱恩又怒道:「就算交情再好,你也不能穿成這樣,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這位先生,你很奇怪耶,我擦東邊的牆,他擦西邊的牆,我什麼時候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了?」她實在氣不過,又補上一句:「再說,我晃不晃,又關你什麼事了?」
「太暴露了。」他從齒縫中進出這幾個字。
太暴露了?她不可思議地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為了避免油漆滴到自己身上,又為了跟大熱天妥協,她穿了吊帶褲,至少遮住了百分之八十的自己。
「這樣叫暴露?」她不滿地抗議。
他瞇起眼睛,眸裡滿是怒火。「你嫌還不夠?」
「你還沒見識過什麼叫真正的暴露!」她氣得忘了他們曾經裸裎相見,
他的大掌曾撫過她的每一吋肌膚。「我這就讓你見識見識!」
他不怒反笑。「你打算脫給我看?」
「慢慢等吧你!等到你變成化石的那一天,或許還有可能!」
凱恩以為她會氣得把吊帶褲一把扯下,但他想得太美了。芳菲跑向一堆箱子,用力撕開一個被膠布貼得死緊的箱子,翻翻找找。
終於,她抬起頭來,手裡拿著一件東西。她用力扒開泡棉,拿出一個相框。「看清楚,這才叫做「暴露」。」
凱恩接過手來。照片中的女孩戴了草帽,穿著牛仔熱褲,上半身只有比基尼。她的笑容很甜,身段勻稱,均勻的膚色看來很健康.
但也只是健康美而已,沒有男人會對照片中的女孩燃起慾望。
同樣一個女人,但眼前的她卻讓人慾火高張。
「比起這張照片,你現在看到的我,已經保守太多了!」
她把相框搶回去,看了又看。「以前我擔心擺出這種照片會鬧出革命,現在沒有這種顧慮,我要大大方方把它放在這裡!」
她把相框放在壁櫥上,歪著頭,看了半晌。
「說說這張照片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打過的零工之一,開挖土機。當地的氣候非常炎熱,尤其在太陽下工作,所以比基尼和熱褲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沒有人說你像根甜筒,讓人想舔逼你全身嗎?」
她渾身顫抖了,一股奇妙的感覺在小腹翻攪著。芳菲努力端整臉色,白了他一眼。「如果有的話,我會聘你打官司。」
「你像根甜筒,我想用舌頭舔遍你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