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寒咬咬下唇,隱藏住內心的悵惘,拘謹地和他招呼。
「真巧,在這兒碰見你,等人嗎?」
宇喬眼中泛起慣有的笑意,說道:「是的!每天這個時候,我總習慣在這裡等候一個人下班,然後目送她坐上公車。」
他的話中有著一份深情,隱隱牽動了依寒的心思,讓她分別不出其中有幾分真實性。
「何苦?為什麼不乾脆讓她知道呢?」
「我怕驚擾到她,而成為不受歡迎的人,也許從此再也見不到她了。」
依寒偏過頭,牽動了一下嘴角,決定轉移話題。
「對了!我一直沒機會為上次受你照顧向你說謝謝。」
宇喬沒答話,他端詳了她一會兒。
「你今天心情很差,是嗎?」
她怔忡了一下,笑意僵在臉上。
「怎麼?我又說錯話了?」
「我想我該離開了。」
她怕極了賀宇喬看穿她的這種感覺,一股想逃開的衝動又浮湧了上來;她迅速轉過身去,卻立即被一雙溫厚的手給箝制住了,霎時,一股暖流傳遍她全身,令她有著一絲悸動。
「帶你到一個地方。」賀宇喬極神秘地說。
依寒轉頭看他,眼神閃著過多的疑慮和顧忌,但他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笑容,並稍稍加重了力道握緊了她。
「我只想讓你有個愉快的夜晚,相信我!」
依寒再看他一眼,但見他澄黑的眼眸中充滿著誠懇和堅定,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眼神,於是她不再逃避,以信賴的眼神回應他,上了他的車。
車子走走停停,後來直上高速公路,他加快車速,車子依然平穩舒適;依寒的情緒慢慢鬆弛了下來,她望著高速公路旁飛逝而過的燈光,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她夢見一大片蔚藍海岸,金色陽光灑在海面上,反射出點點的波光;細軟的白色沙灘上,綻放著艷紅、紫、藍、黃色的花朵,閃耀著誘人的彩色光芒;她躺在舒適的吊床裡,享受著清風拂面的清涼感,剎那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愜意……,於是她嘴角綻放出一抹滿足的笑靨,隨即慵懶的伸伸懶腰,這才發現自己被局限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
「你醒啦?想必作了個甜美的夢吧!」宇喬笑盈盈地說道。
「喔!我竟然睡著了……」她尷尬地一笑,道:「到了嗎?」
「嗯!」他的眼裡閃過一抹歉然,道:「早知道你那麼累,應該送你回家休息的。」
「不!我本來就不想立即回家的,因為……」
她止住了即將出口的話,神情顯得有些黯然;她懊惱地甩甩頭,推開車門跨了出去。
她的懊惱並沒有維持多久,四周的景致很快地就令她的煩躁遠遠地拋在腦後了;她瞠目結舌地凝望那一片美景,讚歎造物者的神奇,竟然將夜色暈染得如此奇特!
這是位於一座山頂的平台上,由上往下俯瞰萬家燈火,燦爛輝煌,有如黑漆盤中閃亮的明珠,綻放出無暇的光澤,平靜而安詳;遠處黝黑寂靜的海岸旁,是成排參差起落,如同鑽石般的燈光,閃爍中透出一道道銀亮的光輝;而橋上穿梭來往的車燈,就像火樹銀花般快速地流竄,令人目不暇給,異常璀璨……
「好美!」依寒忍不住低吟道。
「我就知道你會愛上它。」宇喬悄悄跟上她,說:「其實,這種景色在天氣好的時候,隨時可以欣賞到,只是現在的人整天忙碌得早已忘了這種唾手可得的快樂。」
「可不是!」她閉了閉眼,凝神傾聽耳際吹過的風聲。「好靜!真想一輩子待在這兒,不回去了。」
「傻話!除非你在這兒蓋一棟房子。」
「好啊!這塊地我先預訂了,將來我要搬到這兒住。」
依寒流露出孩童似的純真,彷彿她即將成為這塊地的主人,而漸漸忘了心底曾有過的傷痛。
「那麼,我需要為你在這塊平台上蓋一棟房子嘍!保證每天晚上讓你看到膩為止。不過,我們必須訂個契約,免得你到時嚷嚷著寂寞無聊,又想回到山下住,那我不就虧本虧大了!」
宇喬這番輕鬆的話語令兩人笑開了,無形中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接下來他用心良苦地繞著自己經歷過的臭事打轉,惹得依寒笑聲連連;漸漸的,笑容凝注在他們臉上,兩人相互地凝視,一股熾烈的狂潮在彼此心底隱隱激盪著。
宇喬緩緩低下頭來,輕柔地碰觸著依寒的額頭,她閉上眼,抬頭迎向他,渾身一陣戰慄;他溫柔地吻著她的眼、鼻和濕潤的唇,她沒有抗拒,有一種奇妙的情愫在她心底滋長;他的吻愈來愈熱情,身體並緊緊地貼著她,彷彿要將她融化般;她不自覺地將雙手纏繞住他的脖子,熱情地回吻他,內心深處鬱積已久的渴盼,毫不保留的傾洩而出。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將頭埋進她馨香的髮絲中,喃喃訴說著他的懊惱和悔意。
「原諒我,依寒,我情不自禁……」
他又緊緊擁抱了她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抽身退開;他們再次凝視對方一眼,彼此眼底跳動著濃濃的深情和眷戀。
他將她掉落在額上的髮絲撥開,輕撫她嫣紅細緻的粉頰,低語道:「多希望能一輩子擁你入懷,也許不能夠,但今晚已足夠我此生回味了……」他凝視著她的眼,又接口說:「其實,我只想告訴你,千萬別為了上星期天我對你提出的請求感到困擾,我不願因這個理由而失去你;只要你幸福,我情願……」
宇喬的嘴被依寒的手摀住了。「我將是個不及格的妻子,你會一輩子寵我嗎?」
宇喬愣了愣,一時之間,彷彿分不清依寒話裡的含意,待他瞥見到她閃著淚光的眸子中有著一抹含羞的笑意,他才再次擁緊她,釋放出內心澎湃不已的萬般柔情。
「放心,我保證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他欣喜地低喃道。
洗完澡後,依寒頓感疲累全消,她並不想上床睡覺,於是逕自蜷縮在小沙發上看起書來;輕緩的樂曲令她情緒得以抒解,這是她自從參加依彤婚禮以來,第一次毫無心理負擔的夜晚。
她看著書中寫著——「……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她的思緒不禁遠揚到多年以前;在依稀記憶中,當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有個羞怯的男孩常以一雙惶恐的眼神窺視著她;不知為何,當年的她,對那個神秘男孩產生了無比的好奇心。
他——為何有著滿腔憤恨?為何總是鬱鬱寡歡?許許多多疑問盤旋在當年的小女孩心中,揮之不去;她好幾次想去探索這些秘密,卻因為男孩慣有的冷漠而退縮了。
隨著歲月的流逝,那個男孩漸漸消失在她的記憶中,只有他那對灼灼逼人的眼神依舊熟悉而令人驚駭,它時時出現在她的夢中,有如夜空中的星斗,晶亮地閃呀閃。
而今晚和宇喬在一起的感覺就像是一場不真切的夢,她驟然答應的婚事,是否會過於衝動而草率呢?
「鈴……鈴……」電話鈴聲猛地響起,打斷了依寒所有的思緒,她吸口氣,接起電話。
「喂!哪位?」她下意識地看看時間,將近凌晨一點,這個時候會是誰打電話找她?
電話那頭默不作聲,只依稀聽到一陣歎息聲,依寒心裡湧上一絲不安的感覺。
「喂!是宇喬嗎?」她稍放大音量問道。
「為什麼?小寒……」是皓誠的聲音。「難道你真的移情別戀了嗎?」
依寒心頭一凜,不知該如何答腔,對於皓誠突如其來的舉動,她覺得措手不及。
「你怎麼不說話呢?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對嗎?」他的口氣中透著一絲焦急。
依寒皺皺眉,說:「我不明白你深夜打電話來,究竟在胡言亂語什麼?」
「聽她說,你要結婚了,怎麼可能呢?除了我,你根本不會愛上任何人的。」
「是的,我要結婚了。」她受不了他的篤定,挑釁的反擊道:「需要你的批准嗎?」
「不!這不是真的!我知道你在報復我,故意以這個不實的消息來刺激我。」他顯得相當激動。
「我根本無須這麼做,你不要太高估你自己了,我很清楚自己的選擇,你無權干涉。」
「不!小寒,你不能,我不能失去你啊!」他的聲音裡含著絕望。「你知道嗎?我正在找機會跟她攤牌,只要時機成熟,我們就可以……」
「你為什麼始終不放過我呢?」她忿忿的低吼:「我們的關係早在你和小彤結婚時就結束了。」
「那是樁錯誤的婚姻,難道你真的不再給我機會了嗎?」
「婚姻並不是兒戲,你懂嗎?」她閉起眼睛,感覺疲累而虛弱的說:「皓誠,讓我們忘了過去的一切吧!小彤雖然任性,但我看得出來,她愛你愛得相當深,你千萬別辜負她;況且,她已懷了你的骨肉,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好好珍愛他們吧!」
「我做不到!」他一聲嘶吼。「那不叫愛,簡直是一種桎梏,一種懲罰;我就像個犯人似的,受她亦步亦趨的盤查詢問,連一分鐘喘息的機會也沒有,那種滋味簡直不是人過的。」
她試著勸他。「也或許這是她懷孕期的生理現象,而你的行為又讓她覺得沒有安全感。」
「她早就瘋了!」他嗤之以鼻。「我好後悔沒能把握住你,只要你在這世上一天,我發誓一定要讓你重回我的身邊。」
「皓誠,聽我說……」她舔舔乾燥的唇。「現在的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你有你的生活方式,而我也有我的路要走,如果有一天我結婚了,那是我自己的選擇,別人左右不了我,因為我並不屬於任何人的附屬品。」
「我絕不容許,你是我的!你休想要我放棄,我絕不放棄;還有,你少用這種愚蠢的理由要我相信你已不再愛我了。」
「你——實在是不可理喻!」
依寒逕自切斷電話,打了個寒顫,心底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無形中,她對他產生了一份不確定的懼怕。
她覺得,其實皓誠和小彤才是同一類型的人,他們都同樣有著佔有慾和自私的個性,只是他們不自覺罷了。
「鈴……」電話又響了起來;她不耐地皺起眉頭,猶豫著該不該接這通電話。
鈴聲又繼續響了兩聲,她跳了起來,迅速拿起話筒。
「朱皓誠,你不要再來煩我了,我不想再聽你解釋什麼……」
「是我。」
宇喬低沉的聲音傳來,令她驚愕地住了口。
「想必上一通電話帶給你很大的困擾和不愉快,是嗎?」
「喔!抱歉,我以為你是……」她欲言又止。
「朱皓誠?他常引起你情緒上的波動嗎?看來,我打來的不是時候。」他的話裡有一絲醋意。
她小心的說:「還有事嗎?這麼晚了。」
「沒什麼重要事,只是一直捨不得睡,想再聽聽你的聲音;我怕今晚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依寒唇邊露出一抹淺笑,但隨即消失不見。「或許吧!我也正在考慮是否決定得太衝動了,也許我……」
「不許你反悔!」宇喬急了。「相信我,這是你最正確的抉擇,我會給你一輩子幸福的。」
依寒的腦海突然浮現出皓誠的身影;她覺得要徹底瞭解一個人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就像她和皓誠交往了四年,到頭來,她依舊是摸不清他的心;而宇喬的這番摯情表白,似乎不能沖淡皓誠帶給她的不愉快;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她掛上他的電話,還未能完全消除。
中午近十二點,依寒正在茶水間啜飲著才沖泡好的咖啡,而月娟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輕盈盈地走了進來。
「怎麼?中獎啦,看你高興的樣子。」依寒打趣道。
「你什麼時候看過我不快樂了?」月娟俏皮地斜睨了她一眼,道:「要我整天愁眉苦臉的過日子,本姑娘可不幹!」
「你呀!永遠是無可救藥的樂觀派。」
「那可不!」月娟扮了個鬼臉,道:「所謂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嘛!想不開的人是傻瓜。」
依寒無可奈何地笑笑,繼續喝著咖啡。
「哎!剛才會計室小奇打電話來說,今晚去KTV為方龍生餞行,願意參加的人六點正在營業部集合,你去不去?」月娟沖了杯咖啡問道。
依寒偏過頭,一臉莫名其妙的盯著月娟。
「方龍生沒邀請你嗎?」
「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碰到他了,也許他最近忙著交接吧!」
「你和他怎麼啦?老實說,方龍生目前可是全公司最有身價的單身漢哦!你和他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哩!」月娟直率地說道。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她皺皺眉。
「但是,他對你很癡心呀!怎麼,你們分手啦?」月娟打破沙鍋問到底。
「沒有開始,哪來分手之說。」她忍無可忍了。
「告訴你哦……」月娟神秘兮兮地說:「聽會計室的人說,方龍生之所以請調分公司,完全是因為你的關係,才決定離開傷心地。」
「天啊!怎會這樣,那我豈不成了別人眼裡的罪人了?」
「既然你承認自己是罪人,那就參加今晚的聚會去謝罪吧!我已替你答應下來了,相信你的出現,會給方龍生很大的驚奇。」
「你替我答應了?」
依寒張大嘴,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口;但見月娟搗著嘴,一臉促狹的模樣,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原來你設計我……」
於是兩人笑鬧成一團;和月娟在一起,依寒才可以暫時將煩心的事拋諸腦後,她覺得月娟像個天生的開心果,有她在的時候,場面永遠不會冷清。
「不玩了,不玩了……」月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說真的,你晚上到底去下去?」
「去接受別人異樣的眼光?還是成為大家取樂的對象?不去!」她訕訕的回答。
「晚上有事?」月娟湊過臉來,好奇地問。
「不告訴你!」她故作神秘地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將紙杯丟進垃圾桶裡,若無其事地推門走了出去。
下班前十分鐘,依寒接到宇喬的邀約電話,這使她總算有了借口回絕月娟的「糾纏」。
在她收拾好東西,準備離去時,月娟一臉曖昧地追問。
「誰?新的男朋友?」
依寒瞄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逃也似的離開公司。
她相當肯定的認為,事情的真相只要經月娟這個廣播電台一說出去,到了明天,保證傳遍整個公司——這就是月娟唯一的缺點;想到這兒,她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了?」宇喬偏過頭來問道:「看到你心情不錯,我就放心了。」
「公司裡一位很可愛的女同事,今天千方百計纏著我上KTV。」
宇喬撇撇嘴,道:「那很好,為什麼不去?」
依寒笑而不答,將眼光移至亭外;此刻,他們正位於紗帽山上的某個土雞城。
一股寒風突然吹了過來,依寒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冷嗎?」宇喬按了按她的手背,道:「先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他隨即舀了碗湯,遞給依寒;她將湯碗接了過去,也一併接收了他滿溢的關懷和體貼。
亭外突然熱鬧了起來,一大票裝扮亮眼的男女高聲喧鬧,將亭中每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一位身材高挑、艷麗的女郎在經過依寒和宇喬時,稍微向亭內掃視了一回,當她的眼光掠過宇喬時,臉上微微呈現出令人難以理解的神情,但隨即像沒事似的,腳步毫不停留地走了過去。
依寒轉過頭望望已落座的那一票人,忍不住讚歎著。
「好高貴的女人!」
「咦?你說誰?」宇喬抬起頭來問道,似乎對剛才的一切毫無所覺。
「你沒注意到剛才經過的那些人嗎?」
「那些人怎麼了?」他瞥了一眼那票人,說:「喔!抱歉,沒注意,我正在調弄沙鍋配料……,這雞肉肉質鮮嫩,再配上這種特製的佐料,很符合山中的野趣,你嘗嘗看。」
依寒嘗了一口,道:「嗯!確實和平常吃的不一樣,味道很香!」
「再來一塊?」
「好的。」
「呼!我總算把你的注意力拉回來了。」
宇喬趁勢在依寒粉頰輕觸了一下,那溫熱的鼻息著實令依寒愣了一下。
「在這種地方,你怎麼可以……」她有些氣急敗壞。
「今天晚上你只屬於我,可不許你的眼中有任何一個人的存在哦!」他低語道。
依寒臉頰霎時酡紅了起來,她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心底卻升起一絲甜蜜的感覺。
「宇喬——」
一個銀鈴似的叫喚聲令他們倆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依寒發現來人正是方纔她見到的那位高貴女子。
宇喬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的又恢復了原有的穩健。
「真難得在這兒遇見你,你該不是一個人來的吧?」
「和公司裡的夥伴們。」女子朝那票人的方向努努嘴,模樣更增添了幾分性感和嫵媚。「今天辦了場成功的發表會,他們硬要我來熱鬧熱鬧。」
女子的眼光始終不離宇喬,彷彿眼前沒有依寒的存在似的。雖然時屆陰寒不定的初春季節,她依然穿了一件低胸合身的單薄紅衫,飄逸的衣衫將她修長的身材襯托得更誘人;一頭烏亮的黑髮柔媚地披在肩上,她緩緩地走向宇喬,逕自在他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突然,一股不舒坦的感覺隱隱湧上依寒心頭,她直覺到這名女子和宇喬之間有著一種不尋常的感情。
「怎麼?這麼久沒見面,不請我喝一杯?」她柔聲問。
宇喬依舊漠然。「抱歉,我們不喝酒。」
「哦……」她拉長了尾音。「我記得你以前可是酒國英雄,是什麼原因讓你變得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
「依寒,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以前認識的朋友——方婷,是一位模特兒。」
「是那位名時裝模特兒方婷吧?幸會。」依寒有禮地欠身道。
方婷抬起頭,以一種很戲劇化的姿勢,把頭髮住後一甩,隨意地瞄了依寒一眼,旋即又把注意力移回到宇喬身上。
「你新交的女朋友?宇喬,你的眼光退步嘍!」
「我的眼光沒變;當然,以另一個角度來看,她是比不上你,既不懂得惺惺作態,更不知道如何耍手段誘人上床。」他慢條斯理的回答。
「你可真抬舉我!別忘了你我在愛情上是勢均力敵、半斤八兩,你該配個懂得生活情趣的女人,跟一個木頭美人不是太糟蹋你這位『風流才子』的雅號了嗎?」
「我想,比起你這個虛有其表的蛇蠍美人來,木頭美人顯然比較適合我。」宇喬依舊不動聲色的搶白。
方婷黑眸裡的熱情光芒倏然消失,她半瞇著眼,以冰冷、犀利的寒光死命盯著宇喬,氣氛剎那間僵住了。
依寒覺得自己就像是這場戰爭中的局外人,對眼前正針鋒相對的兩個人,他們之間究竟有過什麼糾葛根本毫無所悉;事實上,她並不想知道,只感到萬分氣惱和無奈。
方婷咬了咬下唇,臉上的憤怒很快地幻化成原有的嬌容,她笑得很曖昧,轉過頭對依寒說道:「這個男人不是平凡女人征服得了的,你等著看吧!再過不了多久,等他把你玩膩了,就會像甩了我似的把你給甩了,他的心裡只有那個該死的初戀情人。」她挨近依寒,又說道:「再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優雅的男人在床上可是需索無度,蠻橫得很哪!你好自為之吧!」
她話一說完,馬上扭腰站了起來,挑釁地瞥宇喬一眼後,儀態萬千的走了出去。
宇喬陰沉著一張臉,目不轉睛地瞪視著方婷走遠的背影,他幾乎按捺不住的憤怒,想衝上向前去狠狠摑她一巴掌;直到他突然意識到眼前的依寒正用一雙水濛濛的眼眸瞅著他,眼眸裡依稀有著一絲委屈、一絲怨慰,他才驚覺到整件事簡直糟透了。
「依寒,事情並不像她說的那樣,其實我是……」
「別說了,請你送我回去。」她以低沉僵硬的語調說。
當依寒回到家門口時,她整個人幾乎快崩潰了;她慌亂地奔下車,再也無法忍受和宇喬在一起的每一分鐘。
她掏出鑰匙想打開大門,手卻因憤怒而顫抖久久對不准鑰匙孔,更因為精神恍惚而絲毫察覺不出宇喬早已隨往她的身後跑了過來。
「依寒……」他緊緊扣住她的肩膀。
「別碰我!」她跳了開來。
宇喬無奈地攤攤手,說:「依寒,依寒,請你冷靜點,聽聽我的解釋。」
「不!我不想聽!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曾經發生過什麼事,都不關我的事。」她避之為恐不及的說:「我們之間的事,從今晚起一筆勾消。」
宇喬頹然地垂下肩膀,說:「原諒我,今晚讓你受委屈了。」
「原諒你?」她眨眨眼,嘲諷道:「不!我沒有資格,屬於你的那個世界是多彩多姿的,你該配個懂得生活情趣的女人,而我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孩。不!我不配……」
宇喬的心沉到谷底。
「依寒……」他疼惜地說:「不要這樣,你罵我,懲罰我吧!只要能消除你心中的怨氣,我情願承受任何責難,但是,請不要這樣傷害你自己。」
「謝謝你的仁慈,賀先生。」
依寒如冰霜的臉上毫無表情,而她瞪視著宇喬的眸子卻射出仇視的怒火,久久,久久,她只是那樣死命地、憤恨地瞪著他,這種神情令他感到害怕,他不自覺地向後退縮了一步。
「再見!」說完,她同時轉過身去,輕易地打開了大門。
「依寒!」宇喬在她身後急切地喊道:「今晚那個女人所說的話,完全不能置信,她只不過想破壞我們的感情,請你相信我!」
依寒立在門口,頭也不回的低語道:「無風不起浪,你請回吧!」她側身將門關上。
宇喬絕望地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腦子彷彿被掏空似的,深深感受到挫敗和不甘;心想:多少年的相思、等待,難道就在今晚被那個女人毀於一旦?不!他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曾經,他幾乎完全失去了她,而現在,不管經歷多少阻礙、付出多少代價,他決定以一生的摯愛來爭取她。
他絕不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