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因為她和宇喬經常約會,於是有關他倆的事也漸漸在她公司裡傳揚開來,因此造成小小的轟動;月娟也常藉機調侃她,令她哭笑不得。
端午節過後,天氣漸漸炎熱了起來;其間她和宇喬又回了一趟台東,經沈父的首肯,將婚禮訂在農曆八月,也就是中秋節的前一個禮拜。婚期一定,依寒心裡暗自下了個決定——從今以後,不論皓誠也好,方婷也罷,就讓那些過往的不愉快隨風飄散,沉澱在記憶深處的盒子裡,永不再提起。
日子就在忙碌與充實之間過去了。
某個星期天的午後,依寒和宇喬偕同顧薇上仁愛路的一家禮服店試穿禮服;當依寒穿著白紗禮服出現時,眾人都驚歎不已,於是當下就決定了婚禮當天的穿著。
而後當他們在珠寶店裡挑首飾時,依寒卻為了一枚式樣簡單、大方、價錢昂貴的圓弧型鑽戒而難以取捨,最後她還是忍痛放棄了,她說服自己的理由是——一樁美好和樂的婚姻,遠比一顆亮麗奪目、卻難以持久的小石子重要多了;宇喬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卻也不再多說什麼,他堅持往後婚禮的瑣事,改由他全權處理,這當然是依寒求之不得的事,於是她立刻答應了。
晚上,宇喬請她們在他開的餐廳享用晚餐;豐美的佳餚令顧薇讚不絕口,席間的氣氛顯得輕鬆又愜意。
趁宇喬離席的空檔,顧薇向依寒說出她心中的感受。
「你啊!千萬別被宇喬的外表所蒙騙了……」她神秘地說:「其實他的內在並不像外在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玩世不恭,我注意到,在他凝視你的眼神中,隱藏著一股摯情和真心,還有——一股被愛的渴望。」
「是這樣嗎?但我不確定我……」
「他是個值得托付幸福的人,你該珍惜這位難得的終身伴侶。」
依寒吸了口氣,給顧薇一個明朗的笑靨,說:「嗯!我會盡可能去愛他的。」
顧薇喝了口飲料,顯得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依寒察覺到摯友的不對勁,狐疑的問:「有事嗎?」
「龍生前些時候由新加坡回來……」
「他回來過?我怎麼不知道。」
「他回來過端午節。」顧薇低垂著眼,但神情有點落寞的說:「他說一個人在異地,日子過得很孤單;擴展公司業務的忙碌日子過去了,他慢慢想念起台灣的每一位朋友。」
「看來,他跟你還是經常保持連絡,我已經好久沒他的消息了。」
「或許,他躲著你是怕觸景傷情吧;其實,他常常問起你呢?」
「喔!那麼,他知道我要結婚了嗎?我真想邀請他參加婚禮。」
顧薇嫣然一笑,道:「很難!你知道分公司的業務正慢慢步上軌道,他這個經理必須隨時堅守在崗位上,疏忽不得的,不過,當他知道你的喜訊後,很為你高興,要我代他轉答對你的祝福。」
依寒深深的被龍生的氣度所折服,另一方面,她也敏感的察覺到顧薇和龍生之間似乎有些不一樣的情愫正在隱隱的滋長。
「顧姊,龍生是不是還有對你表示什麼?」她促狹的問。
「他說……」顧薇的臉霎時紅了起來。「很想念他的乾女兒,要我們搬去新加坡……」
「他向你求婚了!」她迫不急待的追問。
「不!我還沒答應,因為要結束一間苦心經營出來的店,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不能這樣說走就走。」
「嗯!我瞭解。」
依寒寬慰地看著她,畢竟「綠庭苑」所帶給顧薇的意義是那麼的與眾不同;當初,她是如何付出全部的愛和精力去經營它,這是依寒親眼目睹的,這也是她最佩服她的地方。
「這件事使你覺得很困擾,是嗎?」
顧薇不語,低下頭來吃甜點;依寒看出隱藏在她眉宇之間的矛盾。
「顧姊……」她握了握顧薇的手,安慰的說:「如果姊夫在天之靈知道有個人會疼惜你一輩子,他會很欣慰的。」
顧薇眨眨眼,唇邊浮上一個似有若無的笑意。
「別忘了,龍生是因為孤單才會想念乾女兒,才要我們搬去,其實,他最難忘的還是你。」她話裡有幾分醋意。
「少來!」依寒拍了她一下,說:「不過,話說回來,折磨折磨他也是好的,這樣才能測出他對你的用心到底有多深。」
「哦!難道你也是用這種方法讓宇喬上鉤的嗎?」
「顧姊,你——」依寒瞪了她一眼,作勢要打她。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宇喬突然出現,引得她們驚愕地抬起頭來望著他。
「你們怎麼了?」他看了看她們,狐疑地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顧薇和依寒面面相覷了半天,才不約而同的笑出聲。直到晚餐結束,宇喬還是一頭霧水。
典雅的總統套房裡,佈置得喜氣洋洋。
顧薇一大早就帶著擔任花童的小婕翩然來到依寒下塌的飯店裡,和依寒的親朋好友們來來去去地為她忙碌著;歡欣喜悅的氣氛充滿了每個角落,反而讓身為主角的依寒覺得自己像個傀儡般,很不自在。
今天,是她和宇喬結婚的日子。
幾天前,宇喬在百忙之中親自去將沈父、雲姨和依彤接來,卻獨缺皓誠,這令依寒心裡微微有些失意和疑問,但眼看大家為她的事而忙碌,她也就將此事隱忍了下來。
沈父經過幾個月來的復健,病情已好轉了許多,只不過必須拄著枴杖以支撐尚稱不便的右腿;而改變最大的是依彤,雖然她依舊艷麗如昔,但嫵媚的明眸中卻隱隱透著深深的幽怨,依寒猜大概是因為皓誠的關係吧,這讓她不禁對依彤有著幾分愧疚感。
距離舉行婚禮的時刻越來越近了,依寒開始覺得緊張,她凝望鏡中身披白紗、臉上有著明媚彩妝的新嫁娘,懷疑地想:這會是我嗎?我就這樣輕易地和另一個男人走向紅毯的另一端,共同生活一輩子嗎?
一些雜亂的思緒漸漸侵擾著她的心情,使她突然有種想逃開的念頭。
「依寒!」顧薇手裡拿著一隻泛著湛藍光澤的絨布小盒,走向她。「這是宇喬托人帶來的婚戒,等一下婚禮上要用的。」
依寒接過小盒,才記起這是婚禮上不可或缺的小東西,因連日來的忙碌,讓她差點忘了它;幸好宇喬細心,否則可糗大了。
她謹慎地打開盒蓋一看,立刻被那炫麗的光彩震住了;一隻清透晶瑩、圓弧造型的鑽石婚戒,正靜靜躺在銀白軟綢座上,幻化出一道道七彩純亮的光澤,這不正是那天她斟酌再三,捨不得買下的那只婚戒嗎?難道是宇喬洞悉她的不捨,悄悄買下了?
突然,她心裡湧上一股感動,眼眶也跟著潤濕起來了。
串串爆竹震天響起,新娘緩緩步下禮車,她高雅大方的儀態,配上手中燦爛繽紛的花束,立刻引來圍觀群眾此起彼落的驚歎聲。
「瞧!他們都在嫉妒我哩!」宇喬在她耳邊低語,並和她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笑。
今天的他,在一身靛藍色系的禮服烘托下,更顯得瀟灑俊朗;他溫柔地挽著新娘的手,正欲邁步走進禮堂……
「依寒!」一聲嘶吼的叫喚像晴天霹靂般震驚了這對新人;依寒猛然轉過身,發現皓誠手裡正拿著一大束鮮艷欲滴的紅玫瑰,站在禮堂外的樑柱旁,淒然地凝望著她。
「皓——誠——」她收斂起笑容,吃驚地退後一步,身子微微戰慄了起來;宇喬則緊蹙起眉峰,臉色顯得相當凝重,現場突然安靜下來。
「不要,小寒!」他焦灼地顫聲叫道:「不要用這種殘忍的手段報復我——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我會盡可能補償你……」
群眾開始議論紛紛。
依寒顫抖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全身搖搖晃晃的,好像隨時要昏過去似的;這時,一雙強勁的手突然扶住她的腰,這力量就像鋼鐵般堅硬,令她驀地回過神來,不再理會皓誠,機械似的隨宇喬轉身邁步。
「我愛你,依寒——」一句高亢的呼喊,令群眾頓時嘩然。
依寒駭煞站定良久,此刻,誰也猜不透她內心的想法。
現場很快恢復了肅靜,呈現一片死寂。
「我愛你……」皓誠懇切的聲音,迴盪在四周。「失去你,我什麼也沒有了,依寒。」
半晌,依寒緩緩轉過身,原本艷麗的臉孔隱隱呈現一絲青白;她雙眼直愣愣地盯住皓誠,整個人像座雕像般,冰冷而僵硬。
「小寒……」皓誠快步奔向前來,她卻驚駭地倒退一步。
「小寒,你——」
頃刻之間,一個結實的拳頭重重地揮向皓誠的下顎,令所有人都驚愕住了,現場霎時亂了起來。
在皓誠還未弄清真相之時,又一個接一個的拳頭落了下來,宇喬眼中滿含怒火,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憤恨,將皓誠揍得眼冒金星,招架不住,整個人跌坐在地上,鮮紅的玫瑰也散落一地。
宇喬又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將皓誠當胸揪起,他緊握拳頭,咬牙怒喝道:
「滾!帶著你的玫瑰回去;像你這種人,根本不配談愛,如果你真愛依寒,怎捨得一次又一次讓她心碎落淚?如果你懂得什麼是情,又怎會拋下她去娶別的女人?」
「我——」皓誠甩甩脹痛的額頭,急於解釋,卻被宇喬打斷了。
「揍死你不足惜,就算下輩子,依寒也不想再看到你。」
宇喬又揮下一拳,皓誠嘴角立時流下一縷鮮血,半邊臉也腫脹起來,他蜷曲在地上,卻沒有一點還手的意思。
「如果……」皓誠扭曲著臉,悶聲道:「這種懲罰能得到依寒,我情願受。」
「你——」宇喬像失去理智般,又再度掄起拳頭,準備向皓誠的腦門揮去,引得禮堂內一陣騷動。
「不要,宇喬!」依寒奔上前去,緊緊扣住他即將揮落的手臂,她眼中噙滿淚水,那份驚恐的模樣令人不忍。
「不!宇喬,求求你……」她慌亂地哭求道:「不要再打了,不要!」
依寒的哀憐不但沒能阻止宇喬的憤恨,反而觸動了潛藏在他心中的醋意,他全身顫抖,一把推開她。
「別阻止我,讓我教訓這個無情無義的傢伙!」他咆哮著。
「住手!」她撲倒在地,護衛著皓誠。「你非得將他打死才甘心嗎?」
「你——」宇喬眉頭糾結,心似刀割般難受。「他傷得你這麼深,你還為他求情?」
「求你——放過他吧!」
宇喬握緊的拳頭,青筋暴露,顯示出他的怒火尚未平息,他瞪視著眼前滿臉淚痕的依寒,知道自己被徹底打敗了,一股被侮辱的巨痛狠狠襲來,讓他感覺悲慼又絕望。
「皓誠」依彤撥開人群,衝上則擁住皓誠,她撫撫他瘀青變形的臉孔,萬分不捨。
「為什麼要將他打成這樣,為什麼?」她抬起頭來責問道:「他犯了什麼天大的錯?要打,就打我好了。」
她的話並沒有激起宇喬多大的反應,因為自始至終,他的眼光始終投注在依寒臉上;此刻,他就像一座快爆發的火山,隨時有爆炸的可能……
最後,他發出一聲怒吼,頹燃鬆開拳頭,轉身飛奔而去。
依寒望著他奔逃的背影,油然升些絲歉然和不忍,她鬆了一口氣,虛弱地癱軟在地,再也無力去應付四周紛紛前來探詢的親友們。
夜霧慢慢自遠而近圍攏了過來,四園片朦朧清冷。中秋節的歡愉剛剛平息,昏黃的路燈在霧色中尚殘留一絲溫暖,但對依寒來說,她的內心卻是冷冽而虛空的。
她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一次又一次的撫著手掌心的那只冰涼晶瑩的戒指;微風透過窗簾輕輕襲來,沁入心扉的微微涼意,令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幾天前那場尚未來得及完成的婚禮,令宇喬整個人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般,毫無訊息。她明知道,她那天的表現傷得他有多深,或許窮三生,也無法得到他的諒解,但她就是這樣,無可救藥的——想他。
她回憶起和他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他的溫柔、體貼、幽默、風趣,他的深情、癡情……。
她歎了口氣,將已然溫熱的婚戒貼在臉頰邊摩搓著;幾個夜晚過去了,屬於宇喬的那些片斷記憶,卻有如幻燈片般,不斷迴旋在她的夢裡,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當她醒來時,才發現已淚濕枕巾,即使是皓誠,也不曾帶給她如此痛的夢境。
猶記得那天,人群紛紛散去,依彤淚痕滿面的瞪視著她,怒聲說:
「別碰他;你憑什麼身份代他求情?今天要不是因為你,皓誠也不會被揍得這麼慘!」
她不解地看著依彤,只覺滿腹委屈和心痛,難道為皓誠求情也錯了嗎?她只不過想阻止更大的傷害發生而已啊!諷刺的是,竟然所有的錯都歸到她身上了,算了!再多的解釋也枉然,就讓一切的過錯由她來承擔吧!
幸好,這些日子以來,當她幾乎也將自己背棄時,顧薇與月娟等摯友給予她溫柔的慰藉和倚靠,讓她不至於感到孤單而完全放棄了自己。
但儘管如此,每每一憶及宇喬那雙憤恨又受傷的眼眸時,她依舊感到一片空茫和失落。
「鈴……鈴……」電話聲響起,在清晨時刻聽來異常驚人;依寒眨眨沉重的眼皮,翻身接起電話。
「喂!哪位?」她帶著濃濁的鼻音問道。
「我是宇喬,你醒了嗎?」
一句低沉的問候令依寒由床上彈跳而起,她卻因驚慌而心跳加速。
「你在那裡?」她急切地問。
「樓下。」他簡短的回答。「方便下來一趟嗎?」
「我馬上下去,你等我!」
她掛斷電話,不加思索的馬上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梳裝完畢,並在鏡前練習微笑,立刻奪門而出;無論如何,她要把握機會向宇喬解釋清楚,以求得他的諒解。
才清晨五點鐘,霧氣尚未完全散盡,巷道內偶有一、二位晨起運動的路人經過,一切彷彿還在睡夢中。
宇喬戴著一頂鴨舌帽,低頭倚在轎車旁冥思,那沉穩出神的身影又再度激起依寒幾許的悸動,她嚥了下口水,穩定自己慌亂的心緒,向他走了過去。
「嗨!」她艱難地開口打招呼。
宇喬緩緩抬起頭來看了她一會兒;才幾天的時間而已,他竟憔悴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顯得相當疲倦。
「很抱歉,這麼早來打擾你。」
他客套的口氣令依寒有些心酸,難道是因為那天的事,才讓他倆變得如此陌生的嗎?她忽然無言以對,氣氛有些尷尬。
「上去坐坐好嗎?」她打破沉默問道。
「不了!我說些話,馬上就走。」宇喬稍皺皺眉,表情顯得有些奇怪。「那天的事,我想……」
「哦!我正想告訴你那天……」她迫不及待的搶白。
「不!請先聽我說,好嗎?」他堅持著。「這幾天我下了南部一趟,有個朋友在寺廟裡當住持;我和他詳談了好久,總算解開了心中的一些疑惑。」他真誠的說道:「我——很抱歉!前幾天那場婚禮是不該有的,幸好還沒來得及完成,你依舊是自由的,否則,我豈不成了罪人了。」
「不,該抱歉的人是我,我——」
「你是個善良的女孩,有很多事你都替別人著想,情願承擔一切的過錯,最後苦的卻是自己。」
他眼中流露出一絲愛憐,但馬上又偏過頭去,不再看她。
「經過那場婚禮事件後,我總算認清一件事,其實你真正深愛的人是朱皓誠,這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可笑的是,我竟然妄想去改變這一切,我以為,只要我盡一切所能的去疼愛你、包容你,總有一天,你會因感動而接受我的感情……」
「宇喬,我——」她有些哽咽。
他雙肩因失意而垂垮,語氣裡有些許顫抖。「從那天起,我承認失敗了;就算那場婚禮如我所願的舉行了,你心裡的依戀永遠是他,無論我耗費多少時間、心力,最後得到的僅是你的軀殼罷了;我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而害你一輩子不快樂。」
「不!宇喬,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真的!」她抬起頭來,眼眸裡盈滿淚水。
「依寒,去找他吧!不要再自欺了。」他悵然地閉了一下眼睛,眉宇之間有著痛苦的神色。「你是愛他的,從你那天的表現上可以看得出來。縱使他曾經有錯,但我知道,你們依然深愛著對方,我更相信,他將會盡一切努力來補償你的。」
「我對他的愛早已不存在了!」她搖頭,真心剖白:「到現在,我才瞭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宇喬似驚訝的抬抬眼,但只一會兒工夫而已,他又撇撇嘴,苦楚的一笑,道:「謝謝你的安慰,我記住了,不過,別為我擔心,這點打擊我撐得住。」
忽然,一股怒氣衝上她的腦門。「你依然在為那天的事生氣,是嗎?你以為這樣做就算懲罰了我嗎?」
她提高音量,引得漸漸多起來的路人紛紛向他們投以訝異的眼光,但她不在乎,只要宇喬不再誤會她。
宇喬注視她好一會兒,深邃的眸子裡有著一層朦朧的淚光在跳動。
「你知道嗎?我情願代替你接受一切的懲罰,只求換得你今生的幸福。」
他一轉身,鑽進車內,發動了引擎。
「你就這樣走了嗎,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一走了之。」她情急地問道。
「去追求屬於你的幸福吧!……」他黯沉地說:「就當我從不曾出現過。」
他用力的踩下油門,車子即衝了出去,只一瞬間,就消失了蹤影。
依寒腦中一片混亂,她無法置信,宇喬就這樣輕易地走出她的生命中。
「賀宇喬,你是個傻瓜!」
她忿忿的聲音迴盪在寂靜的巷道內。
寒冷的冬夜,伸手不見五指,恐懼如千萬隻小蟲鑽進她戰慄賁張的毛細孔間,直撲她的腦門——
「誰來救我,救命呀!」
她想發出吼叫,喉嚨卻乾澀的發不出一絲聲音來;絕望的淚水如洶湧的海浪淹沒她整個人,使得她的呼吸又變得急促,心情又難過起來。
她難忍窒息的掙扎著,整個人又游移到潮濕狹小的密閉空間內,繼續掙扎;突然前方出現一道強烈的光芒,將她的雙眼照得刺痛難忍,一隻巨獸般的大手及時抓住她,但又狠狠地將她往亮光處丟下……
「阿——」
她的身子有如失去重心般,迅速且毫無止境地向下墜落、墜落……,墜落到熊熊燃燒的烈火中。
自從宇喬離開後,相同的夢境就一直糾纏著她,讓她夜夜不得安眠,獨自啃噬著恐懼侵心的恐怖,再這樣下去,她受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