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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注定是我的新娘 第六章 作者:連亞麗
    楚風衛很是自責,他早該看出來她的臉色蒼白得不尋常,他早該看出她眼裡的憂傷過多,他早該看出她在向他求救,他早該看出她神色有異,可是他卻渾然不知地任她在背後受母親欺壓。

    營養不良加上操勞過度,醫師說她身子羸弱得不適合生孩子,她卻一直在死撐著,難怪她總是要求要離開,他不禁想著她求助無門的時候是否以為這一切是他唆使的?

    他多想喚醒她,告訴她這不是他意料中會發生的事。赫連家跟楚家的恩怨將他們兩人捆綁在一起,原以為將楚家的仇報了便什麼事都沒了,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深深地受她吸引,進而陷入這進退兩難的局面。如果她不是姓赫連那該多好,可是若不是因為她姓赫連,兩人的命運也許不會連結在一起了。

    他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想法是什麼,不是因為她的美,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她給他的感覺不是別的女人所能給的,女人天生比男性柔弱,但並不是每個女子都會讓他產生想去保護的慾望,只有她。他第一次在畢業典禮上看到她時,她的眼神就和其他女人不一樣,知道她自己即將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時,她的眼神不是欣悅,也不是怨恨,更不是完全的害怕,而是很單純的認命。

    在他無情地告知她他之所以想結婚的理由後,她也沒有大吵大鬧,只是迅速地收拾起臉上的失望,並在他面前努力武裝起自己,甚至在鳳夫人帶著她到楚天辦公室裡興師問罪時,他講了再過分再傷人的話語時,她還是默默地承受一切,一如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的認命。

    他並不想那樣傷害她,尤其在他奪走她的貞操之後。那一夜她並沒有哭,即使初次的疼痛也沒能讓她喊出不適,她只是咬著牙,微微顰著眉,別過頭不讓他看到她的表情。他永遠記得事後他躺回她身旁,瞥見她睜著眼呆望著天花板的側臉。他在她身上的釋放之於她像是一個解脫,像是完成了一件極艱鉅的工作一樣。為了解救赫連她交出了自己,而他卻明知在隔幾日後即會發佈解除婚約的訊息;在她認為她救了赫連的同時,他卻必須毀掉她以為可以靠自己拯救的垂危企業。

    其實他一點也不好過,可是父親的死在在都在提醒他,讓他不得不那麼做,他之所以會狠下心來毀掉赫連企業,另一個原因也是為了向自己證明他能不受赫連淨薇的影響,因為自那一夜之後他每晚幾乎都無法成眠,內心對她的渴望竟不因為得到她而獲得滿足,反而與日俱增,這令他對自己的反應感到苦惱,但等到真的如他所計畫毀掉赫連的報復快感消失之後,更深的失落感攫住了他。

    以為這輩子她與他的生命不會再有交集,就算知道她有困難他也只能默默透過特殊管道幫她,可是萬萬沒想到他會讓她在那一夜受孕,當他得知她可能有孕時他甚至是雀躍的,還好他來得及趕到醫院救回孩子,甚至幸運地帶回她,讓期待已久的溫軟嬌軀重回他的懷抱。

    可是母親卻依舊懷恨著赫連家,昨夜他失去控制的一面嚇壞了楚家人,也嚇著了他自己,他竟然為了她失去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這不像他的個性。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經習慣將情緒隱藏起來,但,從張媽口中得知母親蠻橫的命令之後他竟然爆發了。

    他不能接受淨薇於他不在家時遭到那麼多的折磨,任何人休想在他的保護下傷害她,不論是誰,就算是他的母親也一樣!他輕撫著她沉睡的臉頰想道。

    她濃密的眼睫毛輕顫了一下,他傾過身注視著她的反應。

    「醒了嗎?」他低沉的聲音傳進淨薇昏沉的腦海。

    她曲在胸側的手動了一下,隨即被一隻大手握住。

    她微睜開眼睛,望見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掌心裡。他的手好大,不斷地從手心傳來溫暖。

    「天亮了?」她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昨晚……她記得她站了起來,然後……她便什麼也不記得了。

    看著他拿起電話筒跟下人吩咐了一些話,她望著他的大眼裡淨是疑問,卻又不敢問出口。

    「你覺得怎樣?會不舒服嗎?」他沒有特意放柔聲音,但眼裡的關懷卻足以驚擾淨薇還不甚清明的神智,讓她猛然地從剛醒來的昏沉中覺醒。

    她連忙就要起身,卻被他一手攔住。「多躺一下,我已經叫張媽給你送東西來了。」

    「什麼東西?」窗外的陽光讓她約略明白現在是什麼時刻,他怎麼還在這兒?「你今天不必去公司嗎?」

    「只是一點補品。」他瞅著她說。

    她注意到他沒有回答她第二個問題,但她不敢再多問。

    張媽捧來精心燉制的補品,她笑得合不攏嘴的笑臉讓淨薇明白昨晚的昏倒也許洩漏了自己有孕的事。

    她低垂著眼,在楚風衛的注視下靜靜嚥下美味的雞湯,也許是餓過了頭,飢餓感竟不如前幾日來得強烈,湯才喝了兩口她竟然忍不住害喜,也顧不得來不及放下的湯灑了大半出來。她頭一次在楚風衛面前害喜,還真有些不知所措。

    楚風衛錯愕地看著眼前的她手忙腳亂地摀住嘴像是想找個洞鑽進去,一方面又很在意他的存在,慌亂中還不忘偷瞧他的反應,他這才恍然領悟,動作迅速地一把抱起她走進浴室,讓她好好在洗手台上宣洩一番,可能是因為連日來太少進食的緣故,淨薇只吐出少量的液體,但卻像耗盡了她大半的體力似的,全身無力地後靠在他身上。

    「我不在的時候你都這樣嗎?」他無法想像她在如此不適的情況下,還得負起楚家的清掃責任,即使母親嘴裡說只讓她「隨便」做點家事,但他相信絕對不只是這樣而已,而她又數日沒有進食,換作是一個大男人也受不了,何況是懷有身孕的她。

    「還好。」她含蓄地回答。

    不可抑止的怒潮淹過他的全身,淨薇敏感地發覺身後擁著她的男子有了異樣,怯然地跳開他的胸前,果真發現他的面孔有著扭曲的隱忍。

    「我……我等一下會把湯清乾淨的。」她很容易就將他的不悅聯想到她適才不小心將雞湯潑灑至地毯上的行為。

    「那不需要你去弄!」他有些負氣的回答更加令她害怕。

    他不悅的口吻傷了她,方才嘔吐的醜態全被他看見了,這讓她備感難堪,淚水又開始在她眼底凝聚。不知道為什麼,再度遇見他之後,她變得特別脆弱及愛哭。

    她好討厭自己這樣,但卻忍不住鼻酸。

    「別哭,我不是在對你生氣。」他沒辦法對著流淚的她生氣,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讓他明白這樣會嚇著她。

    嗚咽出其不意地竄出淨薇的喉頭,她不想哭的,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她需要有個人依靠,她需要有個強壯的臂膀緊緊抱住她,她需要安全感,她已經在止不住的恐慌中活得夠久了,她不要再這麼下去。

    如她所願的,一雙溫柔的手臂摟住了她,像是在對她做出保證。

    夠了!她受夠了!

    她不顧一切地往他懷裡投去,窩在這臨時的停靠站裡放聲大哭。

    就算楚風衛再傷害她也無所謂了,此時她需要好好痛哭一場,不管這個擁著她的人是否曾傷害過她,她此刻需要他的懷抱來讓她暫時忘卻一切。

    非常的需要……

    ※※※

    「楚教授,現在都自己開車啊?」

    「跟那個帥哥男朋友分手了嗎?」

    雨戎對頑皮的年輕學子的笑話充耳不聞,寒著臉走至自己剛修復不久的小車旁,插入鑰匙打開車門。

    開車亂逛一向是她最喜歡的休閒活動,掌控方向盤時的主宰感覺一直是最吸引她的原因,不知道是太久沒自己開車的緣故,還是愛車的修復情況不良?她最近竟然有點討厭坐在駕駛座上的感覺。

    「真他媽的莫名其妙!」

    要命!她竟然罵髒話了。

    匆匆將書本往鄰座一放,她技巧純熟的將車倒出車庫,急速地駛離校園,急欲找回自己一向勇往直前的駕駛快感!

    一個小時後,她疲倦的將車子停在離碧因的精品店大約五十公尺外的地方。

    唉!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

    都半個多月了,她也好久沒再踏進精品店了。

    自從在楚家索討淨薇失敗之後,她便與碧因失去了連絡,誰叫那個惡霸男剛好是自己的親大哥,楚風衛根本不肯將淨薇交給任何人,而碧因又一副非把淨薇搶回來不可的模樣,這下子淨薇回不來,碧因一定也把帳算到她頭上了。

    再加上自己為了淨薇而接近她們的錯誤在先,她自己也沒臉到碧因店裡去。

    一想起之前三個人曾快快樂樂地度過兩個月的時光,不禁讓她回憶不已,她們兩個或許是她出社會以來交過最要好的朋友吧!

    從求學時期開始她便一直是同學們眼裡的獨行俠,她一向有話直說,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脾氣因為不懂得圓滑些而被排擠在同儕之外,再加上她曾被幾位同班女同學愛慕的對象追求過,更是讓那些長舌的女孩們視她為仇敵,少數比較談得來的好友又因她常要練琴的關係而疏遠;好不容易撐到了大學,情況才稍稍好轉了些。長大後她的個性也不再像以前那麼直來直往,雖稱不上知心但還是交了一些朋友,可是好景不常,沒多久楚家便遭遇變故,她毅然決定休學以教琴貼補家用,那些常出入楚家的同學們便紛紛消失了,她這才領教到什麼叫做現實。

    兩年的社會歷練讓她在重回校園後又變成了獨行俠一個,畢業後她只身前往美國留學,直至取得博士學位才又回到台灣,這期間她更是沒有機會去認識其他的友人,直到兩個月前。

    看到淨薇有碧因那麼好的朋友,她還真是羨慕她們倆的友情,沒想到年齡的差距並沒有形成友誼的阻礙,她也很幸運地成了她們的好友;三個人開心地佈置她的小窩,甚至七嘴八舌地分享著彼此的心事,這些都是她這陣子最愉快的事,只可惜天不從人願,這段情誼可能要隨著她的姓氏被發現而終止了。

    雨戎歎了口氣,最近這些日子來她無聊得都快發瘋了,以往她還能夠到碧因店裡喝喝咖啡,跟她們兩人東聊西扯的,如今連那個老黏在她屁股後頭的唐力鴻都回美國了,唯一還能說說話的海凝也嫁人了,她每天回家彈琴彈到現在連一聽到音樂都會頭皮發麻,這算不算是職業倦怠啊?

    也許她該試著培養其他的興趣,像是繡繡花、織織毛衣之類的……

    唉!光想就夠讓她倒胃口,算了!她還是別想培養那些有的沒的怪興趣比較好,老是把車停在路邊發呆也不是辦法,乾脆開到附近的百貨公司瘋狂購物一番吧!

    她重新發動車子,就要駛離。

    「叩叩!」車窗傳來敲擊聲。

    雨戎一抬頭,看到碧因冷著臉站在車窗外瞪著她。

    哇!被逮到了!

    看到曾是肝膽相照的好友,雨戎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該怎麼反應。

    碧因示意她搖下車窗,她慌亂地連忙照辦。

    「愣在這裡幹嘛?」碧因語氣奇差地罵道:「我煮的摩卡咖啡都快冷掉了,你還不趕快進來喝!」

    一股暖意倏地從雨戎的心底升起,也許這份友誼比她想像的還要持久呢!

    「我只是在想今天的摩卡咖啡要不要加奶精……」

    「那你慢慢想吧!」話畢,碧因便轉身走回精品店。

    ※※※

    「這櫃子上面的灰塵這麼多,怎麼都沒擦呀!」

    楚夫人不耐的咆哮聲傳遍楚家。

    傭人們走避不及,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連帶炮轟,自從好心的海凝小姐嫁人之後,少了個人當夫人的出氣筒,大家只得對夫人的無理取鬧備加容忍。

    「鈴……鈴……」電話才響了兩聲,怒斥聲便跟著響起。

    「全都死了啊!怎麼沒人接電話?」

    張媽馬上放下手邊的雜物,一個箭步衝到電話旁接起。

    「夫人,找您的。」

    楚夫人一手叉腰,臉上的不悅顯而易見。自從赫連淨薇進門以來,她的心情一直沒好過,不但風衛處處護著那賤人,連火霆和山嶍都站在她那邊,一向最支持她的海凝又不在家,應該也是貼心女兒之一的雨戎更是不見人影,只是偶爾回家裡一趟,探視的竟還不是她這個做母親的,而是赫連那個病丫頭!

    以前哪有人敢對她這樣,現在即使大家嘴裡還喊她一聲媽,骨子裡這一家子都沒人將她放在眼裡,惱得她臉上的皺紋不知道多生了幾條,越想越氣。

    「哪位?」她今天可沒心情陪那些太太們打麻將,最近心情不好,連帶著手氣都變差了,一天到晚輸錢,輸得她心情更加惡劣。

    「玉慧嗎?」惴惴不安的男聲傳來。

    楚夫人一時訝異得無法言語,心中的怨恨陡然升起,她小心地壓低音量,卻又含著怨毒罵道:「你還有臉打電話來!」

    「玉慧,我知道海凝前些日子結了婚,山嶍也快要當兵了吧?都過了二十幾年了,我也知道錯了,況且孩子都已經長大,事隔這麼久難道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嗎?」電話那端傳來哀戚的懇求。

    「你還敢說?」楚夫人小心地抬頭望向四周,發現傭人們正專心地打掃,沒人在聽她講電話才繼續說下去。「你最好別再提那些事一個字!否則我一定會要你好看的。」

    「我不提、我不提。」男子小心地賠不是。「我現在已經很慘了,楚風衛已經把整個赫連企業搞垮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哼!你什麼都沒有?你還當我是三歲小孩啊?我現在可沒那麼笨,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跟你姊帶走了赫連家所有值錢的東西,光將軍以前買的那幅八仙過海最少也值個四、五百萬,更別說其他那些林林總總的骨董字畫!赫連企業早就被你給敗光了,但赫連家最值錢的東西根本就不止赫連企業,光是將軍收集的那些東西就價值連城了,你還敢跟我說你有多慘!」楚夫人罵得上氣不接下氣。「赫連翌的雕刻品最近在台灣更是一等一的搶手貨,連傅資政想要都還要不到,你敢說你都沒拿嗎?」

    「我們走得匆忙根本就沒拿到什麼,再說我人一到夏威夷,就被警察給包圍了,所有東西全給沒收了,連人也是昨天才被放出來的。」說到此處,謝茂山不禁哽咽。

    一轉到對方的飲泣聲,楚夫人的心也就狠不下來了,畢竟他曾是她最相信的人,雖然他曾犯下大錯,但那也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時間是可以沖淡一切的,但即使她心裡這樣想,嘴巴仍舊不鬆懈。

    「你今天打電話來的目的是什麼?不會是跟我要錢吧?」

    「玉慧,別這麼說嘛!一夜夫妻百世恩,我當初對你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

    「別提那些陳年舊事了!」雖然事隔多年,但躲在心裡的她仍感到安慰,「你就直接說你要多少好了?」

    「我現在……」

    電話兩頭,斷了八年感情的人再度牽起了聯繫。

    兩人都不知道竟然還有第三人無聲地細聽著他們交談。

    山嶍頹然地倒臥在大床上,聽著母親與那男人的對話,沒想到八年來對赫連家的恨,竟然只是母親一時被情人惡意遺棄之下所編造出來的謊言,他們全都恨錯了人了?

    而他跟海凝竟是母親婚外情下的產物,這教他怎能接受呢?

    點上一根煙,他得先撫平胸口的急遽起伏,再想想該怎麼面對這一切。

    ※※※

    「你不回公司嗎?」

    淨薇發現車子開往的方向並不是楚天大樓,隨後她又發現自己多話了,這些事楚風衛不需向她報備的。

    其實今天下午她到達婦產科醫院不久後,發現他也到了,她的心裡很開心。

    她並沒有告訴他什麼時候要產檢,而他卻像是無事不知一樣,雖然他什麼都沒說,可是有他陪在身邊她總是比較安心。之前唯一的一次產檢經驗是碧因陪她去的,前幾天雨戎回來也有詢問是否要陪同前往,但她一想到雨戎星期三下午要上課便拒絕了她的好意,沒想到楚風衛竟然會挪開辦公的時間陪她一起度過產檢的時光,令她有些高興而忘了緊張。

    「帶你去逛逛。」

    經由剛剛的親眼目睹,楚風衛才發現她的小腹有了小小的凸起,走出醫院時他看見了許多挺著大肚子的准媽媽,他突然想到在不久的將來她的肚子會越來越大,到時她現在所穿的衣服就全不能穿了。其實他大可以派人去幫她採購所需的物品,但是他卻打了電話回公司,要他的機要秘書挪開下午所有的行程,讓一個價值數千萬的合約擱置在辦公室桌上等他簽署,而他,只想陪著身旁的人兒。

    「逛逛?」淨薇呆呆地重複了一遍。

    直到看他將車子開進一家有名的百貨公司地下室,她才明白他所謂的逛逛是什麼。

    一路上他不曾放開過她的手,獨霸的個性很明顯地展露在她面前,只要他覺得適合她穿的服飾,他不會問她的意見就逕自示意專櫃小姐打包;她的眼神停留在某樣物品上超過數秒,他一樣也會毫不猶豫地買下。

    也許他的話還是一樣不多,表情依舊沒有很豐富,可是他窩心的舉動也夠讓她感動的了。她怎麼也想不到在她心中形象一向高高在上的楚風衛,竟會褪下一身的高貴,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氣,泰然自若地與她逛遍百貨公司的孕婦用品部,甚至還在嬰兒用品區停留一會兒,採買了幾樣可愛的玩具。

    被他握著的手心尋回了一些些的暖意,這是之前所不曾有過的,對他的懼怕似乎不再那般嚴重,他不開口時的表情也不再帶給她壓力。

    有點不明白自己臉上滿足的笑容是從何而來,她始終傻傻地笑著,卻又小心地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為什麼她會這麼開心呢?其實她自己也不瞭解,只是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好像拉近了一點點,也許她還是不明白他的心裡在想什麼,不過她已經很快樂了。在等著睡神侵佔思緒前,她躺在床上胡亂地想。

    如果……這就是戀愛的感覺的話……會只是自己的單戀嗎?

    單戀,這兩個字讓淨傲不自覺地發怔。

    「想什麼?」楚風衛的聲音冷不防地從床的另一端傳來。

    淨薇嚇了一跳,在這麼暗的房裡,他不可能看得到她的表情才對,甚至不可能知道她的眼睛是張開的,可是他就是曉得她沒有睡著,莫非他有超能力?

    她沒有回答他,只因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總不能跟他說她高興得無法成眠吧?

    「你的眼睛一直在眨,我聽得見。」他像是洞悉了她心中的疑問。

    她重複地做了幾次眨眼的動作,咦?什麼聲音都沒有啊!他是怎麼聽到的?她仍然不明白。

    一隻大手伸了過來,將她擁進寬闊的懷裡。

    他的修長手指在她臉上摸索,輕輕地拂過她長得不可思議的眼睫毛。「在這裡,你的睫毛很長,一眨眼就有聲音。」

    淨薇在確定他什麼也看不到的情況下,任憑自己的嘴角微微揚起。

    「為什麼笑?」

    「你真的聽得見?」她忍不住開了口。

    回答她的是他低沉而具有魅力的笑聲,他將她的臉轉向自己。

    一個輕如蝶撲的吻落在她的前額,她訝異地張開了嘴,這個吻下一個停駐點便是她的甜唇。

    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可是這個吻跟之前所有的吻都不一樣,她昏眩地無法多想。

    楚風衛的呼吸聲逐漸濁重,淨薇全身的細胞頓時敏感了起來,感覺到身上的薄睡衣正被他緩緩褪下,兩隻手緊抵著他厚實的胸肌,那一夜的記憶排山倒海似地淹沒了她,讓她的心跳加速。

    「我保證這一次絕對不一樣。」他在她的唇邊低喃。

    該相信嗎?

    閉起眼睛,用感覺感應他動作裡所蘊藏的溫柔。

    會不會又是騙人的?

    「我已經沒什麼好讓你騙的了。」她淒楚地說。

    她早就失去了一切,他為什麼突然對她這麼呵護?她不要他對她這麼溫柔,這讓她越陷越深了。

    「有,」他的大掌撫在她的心房。「這個。但是我不想用騙的,你可以安心地把它交給我。」

    他要的是她的心嗎?

    她無措地扭動著,他在她身上所製造的魔法讓她亂了陣腳,更無法定下心來細想他所說的話。

    「噓!什麼都別想了,相信我,你可以感覺得到。」

    感覺……她只感覺到自己的淪落。

    淪落進他那讓她無法掙脫的感情漩渦裡……

    ※※※

    「發呆啊?」碧因猛然拍下雨戎的背部一下。

    「喝!」雨戎被嚇了一大跳,沒好氣地回頭瞪她一眼。「忠良回去了啊?」

    「早就走囉!晚上要跟他家的人一起去喝喜酒,所以就早點回去準備了。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啊?剛剛都不過來跟我們一起聊聊。」

    「做電燈泡啊!」誰不知道碧因跟忠良是聚少離多,同是畢業不久的忠良當兵去了,好不容易才有幾個休假日,她哪忍心去打斷他們兩個情話綿綿。

    「少胡說了!」碧因的臉微微泛起紅暈。「你嫉妒嗎?都沒說你那個美國帥哥男友咧!你今天最好從實招來,跟你認識那麼久了,之前也沒聽你提過他,怎麼突然就冒了出來?還不趕快帶他來拜見姊妹們!」

    「你不是已經看過了嗎?還說什麼拜見。」

    「唷!你這是承認囉!」碧因抓到她的語病,興奮地說。

    「哪有啊!他是我哥生意上的朋友,他就是害我出車禍的人,我那時候車子剛好送修,他順道接我而已。」雨戎馬上表明立場。

    「騙鬼啊!哪有那麼剛好順道的?」打死她也不相信雨戎跟那帥哥之間會有多清白。

    「說!你們的「姦情」培養多久了?」

    「什麼姦情?真難聽耶!」雨戎既氣又覺得碧因用的形容詞很好笑。

    「人家看你的眼神根本就跟一般人的不一樣,你不可能呆到看不出來吧?」

    什麼眼神?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不就是那幾種,而她堅信唐力鴻不過是把追求她當成他停留台灣時的娛樂罷了!還有什麼好亂想的。

    但說也奇怪,那討人厭的唐力鴻回美國後,她還真有點悵然若失。也許是那一陣子被跟得很緊,一下子這麼自由,讓她有些無法平衡吧?

    「我今晚會回那邊看淨薇,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雨戎轉移話題。

    「不提唐先生了啊?」碧因偏偏還說,直到雨戎白了一眼她才笑道:「好啦!晚上我早點打烊,反正下雨天也沒什麼生意。」

    想起淨薇的近況,雨戎的臉上不禁寫滿了疑問。「淨薇最近不太一樣了。」

    「怎麼說?又有人欺負她嗎?」碧因馬上緊張了起來。

    雨戎搖搖頭,「不是,她只是一直在傻笑,臉上的幸福甜蜜可以引來一整群的蜜蜂!」

    「你哥似乎對她不錯的樣子。她前幾天還打電話給我,把我嚇了一跳,我以為楚風衛不許她打電話的。」碧因也覺得事情似乎不簡單。

    「我哥嘴裡不說,心裡也許不是那麼想的。他當初把淨薇接回去時,我還真以為他是氣昏頭了呢!畢竟淨薇懷的是他的孩子,他也許只是想要回他的骨肉。不過他最近的表現好像還不止如此,像那天我們要去帶淨薇回來的時候,他卻死抱著淨薇不放,好像……」

    想起老哥那天的模樣,她還真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他好像喜歡著淨薇,可是……他是楚風衛耶!

    她那花名在外的大哥,會有可能忠於一個女子嗎?而那名女子還是他心中最大的仇家赫連的唯一傳人,他都可以在玩弄過淨薇之後再無情地毀掉赫連企業,誰能保證他這一回……

    「如果你大哥真的愛上了淨薇那還好,算起來他們兩個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可是光是貌合神離也是沒用,只希望他別再對淨薇做上什麼壞事才好!」

    「有時候我還真不瞭解我哥,他之前怎能夠狠下心對淨薇做出那些事情?但他站在淨薇身旁時又會不經意地興起保護欲,他倒底是愛淨薇還是……」她可不希望這一切都是大哥裝出來的,從淨薇的眼裡她看得出她正深深地陶醉在甜蜜的時光中,臉上也露出了少見的愉悅,如果大哥這麼做純粹只是為了淨薇肚子裡的孩子,那麼淨薇還能夠承受得了這一切嗎?

    「愛是一體兩面的。」碧因頗有所感地說。

    「你就這麼樂觀啊?」一向悲觀慣了的雨戎總是不能接受這種理論,即使是自己的親大哥,她還是得先幫淨薇想好退路。

    「你就是不肯放開心胸,其實如果真的陷進去了,再怎麼掙扎還是沒法跳脫出來,那種感覺是沒辦法形容的,我就不相信你的帥哥男友沒讓你有那種感覺。」

    唐力鴻?感覺?雨戎唯一的感覺就是一頭霧水,她是沒有談過戀愛,但戀愛真會讓人失去理智嗎?

    那她肯定沒有戀愛!因為她的理智多得可以拿去賣了。

    ※※※

    「你要去哪裡?」一道喝令阻斷了山嶍即將跨出大門的腳步。

    山嶍神情不悅地停住,頭也沒回地道:「我想出去。」

    「都幾點了還出去?你幾天沒在家裡吃過飯了?出門也不說一聲,你還有沒有把這兒當自己的家啊!」楚夫人尖酸地罵道。

    「我連出門的自由都沒有嗎?」山嶍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脾氣越來越不好,以前她根本不會管他這麼多的。

    「自由?你還有臉跟我要自由,沒有錢你那來的自由啊!憑著楚家有點錢,你就天天在外頭玩樂,連生你的媽都忘了,連家都不回了!」

    楚夫人也是因為孤單寂寞才這麼說。自從海凝嫁了以後,家裡就沒人成天陪在她身邊,而山嶍過不久就要當兵去了,就剩這幾個月可以待在她身邊好好陪陪她,虧她還挺疼他的。以前山嶍多多少少還會陪她聊聊天什麼的,最近卻跑得不見人影,她一個人在家裡都快悶死了。

    「我跟朋友約好了。」山嶍冷冷地道。

    自從發現了母親的婚外情之後,他實在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跟母親打哈哈,他也明白自己有好一陣子沒陪老媽了,但是一想到她跟那個男人通電話的情形……他實在無法面對她還裝得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你朋友有比生你的媽重要嗎?我不管,你今晚不許出去!」楚夫人蠻橫地說。

    「你不要這麼霸道好不好?」山嶍為難地皺起眉,其實他也不忍心看著母親成天無聊。「你有空就去找趙媽媽她們打牌嘛!」

    「你長大了翅膀就硬了是不是?我以前是怎麼把你辛辛苦苦給帶大的,你全都忘了啊!我只不過要你留在家裡陪我看看電視也不行嗎?這樣就說我霸道!我都幾天沒看到你的人了,你不關心我,我偶爾想關心一下我兒子也不行嗎?」楚夫人這陣子來備受家人冷落,沒想到連最小的兒子都三番兩次頂撞她,她不過是想拉攏一下小兒子的心,沒想到他一點也不領情,這讓她有點老羞成怒。

    「媽,你當初為什麼會嫁給爸?你愛他嗎?」山嶍突然問道。

    楚夫人愣在原地,不明白他怎麼無故冒出這句話。「你問這幹嘛?」

    山嶍見母親的臉上出現一絲心虛,但隨即又被慣有的傲然給掩蓋。

    「都十幾年前的事,你爸也都死了八年了,我怎麼還記得起來啊!」楚夫人含糊地回答。

    「就跟二姐一樣嗎?沒有感情的基礎你就嫁給了爸?」

    「就算是又怎樣?還不是生了你們這堆孩子。」楚夫人有些不能接受自己跟孩子談起這個話題來,連忙就想跳過。「算了、算了!你要出去就走好了,別成天在外頭鬼混,有空到公司走走,我這幾天會叫風衛給你安排個什麼做做。」

    母親的閃躲態度讓山嶍更加確定,不知當年父親是否曾發現母親的外遇?而自己跟二姊竟然是母親外遇所留下的證據;還有那可憐的二姊,在同樣不是由感情基礎所建立起來的婚姻之中,她又將如何面對呢?

    山嶍難過地不忍再想,匆匆丟下一句「我走了」,便像逃難似地衝出了家門。

    夜已深了,海凝靜靜地躺在床上等著遲歸的丈夫。

    時針慢慢地移向三點,男主人依舊不見人影。

    她睜著眼無法成眠,既擔心丈夫的行蹤,卻又害怕他回來。

    這兩個多月的婚姻生活讓她吃足了苦頭,之前想得真的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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