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夠了,努力不在一時。」老公公堅持幫他把書移開。「人家小姑娘已經來過兩、三回了,你好歹問問她什麼事。」
闕無痕如夢初醒、這才注意到如姬俏臉上滿佈驚慌之色。
「出事了?」他憑直覺猜測,此事篤定和多王府裡的兩個可惡女人有關。
「是的。」如姬憂心忡忡,握著它的手道。「我上回來的時候你的義祖」
等等,「義祖」是誰?
回頭見那糟老頭笑得眉飛色舞,方知他已經很不幸的多了一個馬不知臉長的親「他說,」如姬續言道。「當時你正在發憤圖強,叫我不要打擾你,於是我就把多老夫人預謀殺害你的事跟他說了,請他務必轉告你,讓你盡早搬離惠州,避避風頭,沒想到你卻執意留在這兒。」
「有嗎?」闕無痕把厲眼橫向老公公。記得這些天他屁也沒放一個。
「哎!我孫子乃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區區一名老太婆豈會放在眼裡。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何懼之有?」只見那位「義祖」滔滔不絕地說道。
說得也是。相處十餘日,他就數這句話說得最重聽了。
「死婆娘!我跟她孫女都已經割地絕交了,她還殺我幹麼?」闕無痕忿忿地噴著大氣。
「原來如此,怪不得多儂格格病體日益嚴重。」如姬道。
「她病了?」語調雖刻意保持淡漠,但掩飾不了那雙灼灼眼眸中所澗溢出來的焦慮星芒。
「嗯,病得很重很重。」如姬蛾眉緊湊。「如果不是老夫人找了一大群高手捉拿你,我還真希望闕大哥能去看看她。」
「看了又如何?」竊斷絲連一份沒有結局的情感,非僅浪費時間也消磨心志。
「聊表心意嘍,畢竟曾經好過嘛,總不能太絕情。」老公公很「風涼」的提供意見。
「你知道什麼?」愛嚼舌根的碎嘴男。
「我當然知道,想當年我也是萬花叢中來去自如,放眼江湖美男子一個。另不過現在比較落魄而已。」他語重心長地勸闕無痕。「有花堪折直須折。你是個至性至情之人,沒理由末戰先行氣短。昔時諸葛亮也不過是個鄉野鄙夫,劉邦甚且不事生產,貪酒好色成天混吃騙喝,結果呢?欲成大事者該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能伸能屈窮一生精力奪取天下的雄心,堅信江山美人捨我其誰的壯志。這才是愛新覺羅的子孫。」
「你說什麼?」他最後那句話聲音好小,闕無痕和如姬一下子都沒聽清楚。
「呃……沒什麼。」老公公假意她笑了笑。「去看看那位多儂格格吧,美麗的女子不少,但純情堅貞的可不多見。」
「老爺爺認得多儂格格?」如姬好奇地間。
「她是遠近知名的絕色美女,誰能不認得她。」如此形容雖說並無過譽,聽在如姬耳裡卻有那麼一點點不是滋味。
「那你就應該知道她奶奶是標準的偏君子兼真小人。我去看她不明擺著送死?」
一想到老態龍鍾的變月格格,闕無痕就一肚子怒火燒得僻舶響。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可見你並非真心愛她。」
「我……」闕無痕再也沒法狡辯了。他不是不變她,是不知怎麼面對多儂格格,見了她說什麼都不是。
一個愛名利富貴多於愛它的女人,委實沒啥好留念。他不要見她,一輩子都不想!他道:「我是不愛她。如姬,你回去告訴她,叫她安心養病,千萬不要再對我存有任何幻想,即使她因而病死,我也不會為她流一滴眼淚。」
「為……什麼?」明明情投意合的兩個人,怎地說散就散,且不留丁點情分。
闕無痕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抓起書本,把整個頭臉埋進靡頁裡,猶似在我一個心靈與情感的避風港。
歲月條忽又過了半年多,時序來到深秋。滿園翠綠的花木,逐漸讓驟起的寒風吹成焦黃色,如雲絮般無言地,落寞地飄零至地面,彷彿一聲嗚咽,無限哀惋。
多儂格格躺在一叢矮樹下,癱軟了身子,腿著眼望向碧藍的芳菲天空。雲彩髓性懸垂,像女人的手指蕪了顏色,一下一下一下——-漫不經心地亂點。
一隻小貓咪,從樹梢躍下,頑皮地向她睞眼,乖巧地來到她身邊。
她伸手輕撫它的頭,口中喃喃、含糊地說:「現在只有你陪我了:可惜我連小蝶都保不住,怎麼保護你呢?」小蝶因她而被逐出府一事,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貓咪抓耳撓腮,瞪圓小眼睛,它不會笑,貓不是人,不會懂得人的七情六慾。
這只多老夫人特地買來給她解悶的小東西從來不哭不笑,即使樂不可支,臉上也沒笑留。
萬物之中只有人會笑,人卻很少笑。
多儂格格嘲諷地牽起嘴角。
一陣冷風,落葉飄個滿懷,如一腔急湧的清淚,傾向她一身,幾乎將她淹沒。
「格格,天涼了,回房吧!」如煙替她披上斗蓬。
「不,我還要再生一會兒。」她動也不動,像一座木雕的假人。
如果不是尚有一絲氣息,如煙真會以為她香消玉殯了呢。「老夫人有令——-」
「不要動不動就拿奶奶來壓我。」她受夠了,自從她娘去世以後,多老夫人就祖兼母職,現在更是連父職都兼了,事無分大小,時時刻刻管得多儂格格快將喘不過氣來。
「如湮沒這斗膽,有了小蝶的前車之鑒,格格即便不替自己著想,也請你體諒體諒我們這些作奴婢的難處。」如煙語畢,眼角已微濕潤。因著闕無痕的關係,多老夫人把氣也一併出在她和如姬身上,動不動就責罵杖打,讓她們經常以淚洗面。
多儂格格雖然每每為她倆仗義執言,但終究沒法夭天護著她們。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其實我也好想帶著你們離開這裡,奈何我根本就自身難保。」現在她形同被禁鍋在牢籠裡,哪兒也去不了。
「是嗎?如煙以為,格格只是不肯想辦法罷了。瞧你這身子骨讓你自己整得多慘,這樣病憫櫥,日無所思亦無所事,遲早你要變成如假包換的呆子。」
「敢嘲笑我?」人家這樣已經很可憐了耶!沒同情心的小妮子。
「如湮沒那意思,我只是覺得你該為闕大哥珍重。」說到後來,她的聲音已細如蚊子,猶似怕旁人聽見。
「我的死活關他什麼事?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提起闕無痕,她的內心除了懊悔之外,倘有滿腔的幽怨。
也許她的作法不可取,但絕對出自一片好意。然而她怎麼也沒想到,玄天上人居然會把他帶往山中,整整拘禁了一年。
闕無痕惱怒她,多少和這有關吧?小器男人,一年換一身絕學是很上算的,不感激她,還怪她勢利眼,貪圖榮華富貴。卻完全不體諒她其實用心良苦。
「就連闕大哥已經替你報了父仇事也不要提?」
「你說什麼?」
「我說,三個月前闕大哥已將那批出賊一舉成擒,統統逮到知府衙門治罪了。
可見他對你多好。」
「真有此事?你不是故意逼我的吧?」多儂格格喜出望外,卻不得不將信將疑。如煙姊妹和闕無痕是一國的,難保她們不會聯合起來騙她。
「這種事焉能胡譏。」如煙謹慎地看看左右無人,才又大著膽子往下說:「若非你鎮日魂不守舍,也早該聽說了。那天闕大哥把六十八名盜匪押到府衙時幾乎轟動了整個惠州城,大伙扶老攜幼,就為了來看這百年難得出一個的大英雄。」
「你太過譽了吧,什麼大英雄?」她沒辦法將闕無痕那吊兒郎當的德性,跟「英雄」這兩個字聯想在一起。不過,他能把那群山賊一網成擒,倒是令她非常雀躍也感激不已。
「格格是瞧不起闕大哥,還是不認為他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如湮沒等地回答又自顧的說。
「當然不論前者或後者,都是不應該的。對一個你心愛的人不能完全的信任和依賴,不免要令人懷疑,你究竟愛他什麼?只是俊美瀟灑的表象嗎?」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質疑我?我……」是啊,闕無痕也曾經問過她同樣的問題,當時她只覺得他是在無理取鬧,而如今竟連如煙也……多儂格格突然從草地上跳了起來,匆匆往寢房而去。
「格格你想幹麼?」如煙吃了一驚,趕緊追上前。
「我,我要去找他。」
「不成的,老夫人她」
「你說得對,我只是不肯想辦法,否則我早就逃之夭夭了。」這一百多個日子來,她從未像此刻這般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跟他好好解釋,讓他明白她的心意。
「可你又不知道闕大哥現在住哪裡?」
「不就是住在山裡頭的那間小木屋?」那地方雖不好找,但她確信可找得到。
「早不住那兒了,自從老夫人派人四處暗殺他之後」如煙惶然塢住嘴巴。
多儂格格疾行的腳步葛然止住,條地轉過頭來,目光炯炯地標向如煙。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如煙驚懼的神色,說明了多老夫人對此事的莫諱如深。
唉!都怪她口快,全沒個遮攔,如姬三令五申告誡她千萬則洩漏了口風,她怎麼就忘了。
「格格,」她心下駭然,屈膝盈盈跪落。「求您就別再追問了。」
多儂格格見狀,心下一冷,脊骨跟著發寒。沒想到奶奶竟背著地做出這種事。
她相信如煙不會騙它的,尤其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緩緩勻過一口氣,她拉起如煙,冷靜地道:「這件事就當你從來沒提過,我自有打算。」
「格格。」如煙擔心她會作出什麼糊塗事來。
「下去吧,當啥事都沒發生過。對了,請你姊姊過來一下,我有事情找她商量。」她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既能逃出王府,又不會連累到如姬和如煙。
她知道,一旦奶奶發現地無故失蹤,想必要唯她倆是問,屆時,小蝶遭重責後,被遂出王府的慘況恐怕又重演。
自那一日起,多儂格格又病得終日纏綿床榻。多老夫人幾次前來探望,都不見好轉,她甚至要求大伙別再來打擾,讓她好好休息。
負責診治她的隆齊大夫也附和她的意見,希望能給她一點寧諧的空間,讓她安從此,多儂格格所居住的素月樓,即成了禁地,除如姬姊妹以及另兩名服侍她心靜養。
的丫頭之外,誰也不許入內。
這日,仲冬的深夜,週遭一片岑寂,呼吸聲幾不可聞。金風有點淒緊,階下躺著一撮撮死去的秋蟬。
素月樓青藍的門扉,黑夜中益顯森森,如一襲過重的裘衣,遮天蓋地困囿著裡頭的人兒。
漆黑中,一人輕輕地撬開出外邊反鎖的門,偷偷潛至長廊,有些笨拙且吃力地從內院攀向牆頭。
「誰?」看守側門的老僕人,驚覺有異,待向前查看時,卻啥也沒見著。
大概是貓狗之類的畜牲,專選這時候來擾人清夢,真是討厭。
老僕人默默地走迴廊下打純,一會兒便重又進入黑甜的夢鄉。
須與,樹枝顫動了下,影影綽綽地躍出一抹纖細的倩影。多儂格格正神不知鬼不覺地蹺家了。
她女扮男裝,身著夜行衣,片刻不敢稍停地趕往離多王府最遠的一間客棧。
在廣東西北角,一百餘里處,有個望天崖,崖的左側叢林密蔭,除飛禽走獸,人迦罕至。
老公公特地選擇這地方,作為闕無痕潛心修行書經的場所,希望能避開被追殺的危險,亦能遠離賭場、酒肆等聲色的誘引,讓他專心研讀,以圖大計。
闕無痕的記性特別好,和過目不忘相差無幾。他不變繁複的左傳、公羊、經學:□幼恁A老公公就給他素問、本草、難經……一類的小說。
在老公公眼裡,闕無痕已經脫胎換骨成一個認真上進的有為青年。
從兩人談話之間可見其進步的軌跡,正以迅捷的速度往前推移。議論時他甚至可以引經據典,縱橫埤闔,反駁老公公的看法,偶爾更堵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闕無痕似乎並不以此為滿足,依然刻苦自厲,每每讀書至通宵達旦。
老公公以為這是拜他諄諄善誘的功勞,殊不知闕無痕只是藉著讀書來麻痺自己。他腦海裡縈縈繞繞著一個人影,始終揮之不去,時間愈久想得愈是厲害。
像今日,四野才微微暗合,於明滅閃動的角落,他一個不留神便瞥見她的身影。那麼真實,那麼悸動,彷彿她就站在那裡,對他盈盈一笑。
天轉為灰黯時,風開始大了,陣陣寒意逼人。燭光如晝,亦在風中搖曳。
火熱照在人面,氣氛詭異,眼前的幻象陡地清晰了起來。
她走向前,緩慢而誘惑,衣裙披搭飄揚,兩頰眉間貼著花鍋,她放任而深情她笑了,非常冶艷而妖燒。
闕無痕目瞪口呆,他迎上去,使盡所有的力氣摟住她,嗅聞從她衣領閒散溢而出的甜膩幽香。
呵!那摧人心肺的感覺回來了。蜿蜿蜒蜒由四肢爬上他的胸口,攪動他激越的情潮。
闕無痕駭然告訴自己!不,這明明是幻覺。但虛虛實實,又跟真的一樣。
如此舒適寫意的擁吻,再真實不過了,是她,她又闖到他的生命裡頭了。
闕無痕牽著她來到房內,急急將她按倒,一接觸到她身體,下腹便蠢蠢欲動。
大地昏黑如墨,黑夜中只見多儂格格的雙脾晶亮,泛著水北。
「你為什麼流淚?」闕無痕憐疼地拾起衣袖為她拭去淚珠。
「因為想你,我好想你。」
她會說話,可見的確不是幻覺。
闕無痕凜然坐起,甩甩頭用力看清楚——-夭,這是個男人吶!他居然抱著一個髒兮兮的大男人上床!
「你是哪裡蹦出來的臭小子,竟敢跑到這兒來勾引我,破壞我的名聲?」噁心透頂,趕快拿塊布把嘴巴擦乾淨,再到房外看看老公公在不在,他那個人最缺德了,這事若讓他知道,不被他連續取笑七七四十九夭,他是不會罷休的。
好在,外頭靜悄悄的,他八成又出去偷扒拐騙了。
「你在看什麼啊?」那「少年」的臉突然從腋下鑽出來,嚇他一大跳。
「你有病啊?也不出個聲,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闕無痕很為剛才的失態惱羞成怒,口氣因此變得很差,正眼也不肯瞧那少年一下。
「人家只是好奇嘛。」少年一點也不拘謹,大大方方地捱著他坐。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到這兒來究竟預備幹什麼勾當。」他老實不客氣地,大手一推,險險把他推倒落地。
「難聽。」少年嘟著小嘴,檸著眉頭,表情複雜地凝望他。「你真的認不出我了。」
「你算哪根蔥,我幹麼要認識你?」闕無痕忽爾想到,兩個大男人共處一室,難免瓜田李下,惹人非議,慌忙起身走出房門,陡又一想,留那臭小子單獨在那兒,萬一偷東西怎辦?猛地轉身回去,恰好和跟著屁股後面出來的他撞了個滿懷。
「你總算認出我了?」少年順勢倚偎在他懷裡,哭得春花怒放。
有夠變態!闕無痕本欲一把將她推到壁角去餵蚊子,但瞟眼間,瞥見他嫣頰上,一隻深深的梨渦,整個人便僵住了。
頓時間,他明瞭了一切。
「你……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一時五味雜陳,難以做出適切的表示。
「玄天上人告訴我的呀!」多儂格格怔怔地望著他。「這裡好難找,我找了十幾天才找到。」
她不說闕無痕也能夠想像。瞧這一身破破爛欄的衣裡,和渾身從臉到腳的污泥,顯見她這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頭。
難怪他一時認不出是她,這德性和叫化子沒兩樣。
他心疼死了,巴不得把她摟在臂彎裡,細細呵護著。可轉念一想,便立即打掉那個幼稚、無知、極有可能讓自己一步接一步踩入萬丈深淵的想法。
他硬著心腸拉開她,臉孔故意裝成前所禾有的難看。
「玄天上人怎會知道我在這兒?」
「占卜呀,他可靈了,什麼事也瞞不過他。」
嗯哼!闕無痕打鼻孔裡噴出一口不以為然的鳥氣。「你到這兒來做啥?」
「看你嘍。」多儂格格對他的醜面腔視而不見,含情脈脈地挽著他的手,將頭臉貼住他肩上。
「當我是天橋上耍把戲的丑角?」他冷血地扯開她的手,朝前跨出一大步,害她差點跌了個鼻青臉腫。
多儂格格絲毫不氣餒,深吸一口氣,重新鼓足勇氣,再接再厲地攀上他坐著的膝蓋頭。
「你不是醜角,而且比任何一個小生都要俊美十倍。令我百看不、千看也不厭煩。」她由衷的讚辭,卻換來兩粒完全不領情的白眼球。
「少在那灌迷湯,下去!」不知道這樣很容易叫人把持不住嗎?小色女!
「不要。」她索性傾身趴往他胸前,溫潤的朱唇蓄意貼住他的頸項,引起他一陣低呼。
「你再玩火,別怪我做出邪惡的事情來。」他已經管不住兩手,恁它們悄悄移上她柔軟的背。
多儂格格咬著下唇,小臉蛋現出嫵媚的紅霞。她怎會怕他的邪惡,怕了她就不來了。
「吻我。」她低聲要求。
他能拒絕,又拒絕得了嗎?
闕無痕喟歎一聲,宛似哀鳴。從第一眼見到她,他就知道他這輩子是在劫難逃多儂格格閉起眼睛,嗽著小嘴的模樣真是人誘惑人心了。他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吶,哪禁得住這種折磨。
老公公說!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是所有大丈夫都該有的抱負。
他如今美人在抱,可天下權呢?
「你……你做什麼?」詫然望著由他懷裡仰首的多儂格格,一顆顆不知是冷汗還是熱汗正泊渲自他額際流消至兩鬢。
多儂格格吃吃一笑,主動獻上櫻唇……並且包藏禍心地扭動著身體,騷擾他的心志,挑釁他的定力。
闕無痕縱為百煉剛,也將化為繞指柔。
下一刻,兩人雙雙跌入床榻,纏綿地糾結一起。闕無痕捧住她的圓臀,君臨天下般的命令:「幫我寬衣。」
「遵命。」多儂格格喜上眉悄,極盡溫柔地為他寬衣解帶。
「過來。」他粗魯地除去她身上的衣棠後,多儂格格才登時意識到,自己實在大邇遏了。
「我想我該先去梳洗一番。」久別重逢,可不要破壞了他對她的觀感。
闕無痕一笑,眼底唇畔充滿嘲弄。「現在才想到,不覺得大遲?」
多儂格格膛大水汪汪的美目,散件憨狀道:「如果你不嫌棄的話,當然能劣就省嘍。」
「你喔,這也是一個女孩兒家該說的嗎?」真是拿她沒轍。
闕無痕搖搖頭,拾起一件袍子為她披上,單手扣住她的纖腰,瞪足由窗子躍出,轉瞬的工夫,兩人已來到小屋後出,一座天然形成的溫泉。
黑夜中,水氣氨氫,兩人不暇思索便涉入泉裡,不知是水的溫度,抑或血液暢旺流動,心跳得極快。像沸騰的水,炙得極痛。
彼此手指在對方軀體上狠狠遊走,如同漸捆漸緊的組繩,生怕一放,心愛的人頃刻溶在水中消失掉。
他氣急敗壞地狂亂地親吻著多儂格格,猶如金石相擊,濺出陣陣的火花。
他迫不及待,只想征服,將她永遠永遠據為己有。撕開她的長裙,托起她的臀至腰際密合著自己所需,這片刻,他再也不理會世俗的種種牽絆,他眼裡只有她,心裡也只容得下她。
多儂格格緊攀著他的頸子,隨他的律動擺扭身子,情緒達於最亢奮。
「你愛我嗎?」最顛峰的當口,她仍不忘提出每一對熱戀中男女都喜歡問的笨問題。
「假使我給你的答案是否定的,你怎麼辦?還能全身而退?」傻女孩!闕無痕把她的頭埋人心窩,要她自己去體會那份感覺。
「呵!它跳得好快。」多儂格格滑下他的身體,執起他的手擱在她同樣急劇起伏的胸脯。「你愛不愛我都無損於我愛你的心,但如果你也愛我,我就會再多愛你一點。」
闕無痕焉能不感動?單單衝著她這份真情,就可以滌去十年來漂泊塵世的滄桑。得妻若此夫復何求?
然而正因為如此,他才更不能貿然娶她,他不要她過著居無定所、布衣粗食的日子。
男兒貴在立志。
就算是為她吧,他今夜首度對蒼天起誓,必將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讓她錦衣玉食,安一口書田貴。
唉,曾幾何時他竟也變成一個俗不可耐的人。但是為了心儀的女子,這又何足掛齒?「這個問題很難嗎,需要想這麼久?」多儂格格倚恨在他懷裡,柔聲問。
「萬一,我愛的只是你的身體、你的美色呢?」
「嘻!你也覺得我美?」她不但不以為怯,反而眉開眼笑。
拜託,你到底有沒有捉到重點啊?
闕無痕既好氣又好笑地再次摟緊她:全想這輩子他恐怕再也找不到一個像她這樣能討他歡心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