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靜地躺臥在大床上,黑髮相纏,身子熨著彼此,傾聽對方深淺的呼息。
驀地,一聲長歎由巽禎的口中喟然而出,攪亂了室內旖旎的氣氛,也攪亂了虞蝶飛的心。
她睜開睡意惺忪的眸子,偏過頭望著巽禎的臉龐。
俊美的臉上布著極不協調的陰鬱,虞蝶飛的心擰了下。
「蝶……」巽禎喚住她,舉棋不定的猶豫首次出現在黑深的眸底。
「怎麼了?」虞蝶飛從棉被中伸出手,主動地握住他。
「我……」巽禎剛開口,便又止住,他別過頭,留給她的是他落寞的黑髮。
虞蝶飛攤開身上的暖被,連同身子一同覆住他壯碩的身軀,彷彿是帶著彩麗雙翼的蝴蝶般,柔細的額頭抵著他,水眸定定地與他對望。
巽禎抬起手拂過她的臉頰,須臾,輕輕地歎了口氣。「生意出了點問題,我心煩。」
冷冽的春風吹進了窗,輕拂著他與她糾纏的長髮,虞蝶飛的掌心熨燙著巽禎寬闊的肩膀,感受這具背負著莫大壓力與責任的強健身軀。
「所以,你今夜才會醉酒回來?」收回手,虞蝶飛環抱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胸臆。
「不,我不是因為這原因喝酒!」巽禎的手臂突然激動地攫住她柔美的肩頭。
「不!我再怎麼不濟,也不會讓你去!」突然,巽禎宣誓般地大聲喊道,異樣晶亮的黑眸鎖住她。
「去哪?」虞蝶飛撐起自己的身子,絕美的臉龐毫無設防,有的,也只是對他的信任及在乎。
「你別問了!」巽禎痛苦地閉上雙眼。
「告訴我。」虞蝶飛堅定地望著他,執意要得到答案。
「你──」他瞠起眼,想嚇阻她,卻在遇到她的眸子時,不由自主地軟化,巽禎避開她的眼,抑鬱地緩聲說道:「半年會時,一名當權的王爺……看上了你……」他深吸了口氣,俊美的臉上濃眉擰成痛苦的山形。
「他說,只要你陪他一晚,他就願意幫我解決生意上的難關,否則……」
挺立的眉頭不再自負,有神的灼灼黑眼失去光亮,巽禎失神落魄的臉龐讓虞蝶飛的心痛得痙攣。
幾乎沒有絲毫的考慮,虞蝶飛就願意用自己的身子去換回巽禎往日的神采。
一年來,他的輕憐蜜意如流水般地潺潺滑過她的心頭,虞蝶飛憶起了這段甜蜜的過往,唇邊綻開了笑,當她的視線落在他疤痕糾結的左臂上,她的笑意更美了,這是他用自己的身軀表達出對自己在乎的事實!
她知道自己是衝動的,見到他痛苦的黑眼失去了光彩,她才發現自己愛他有多深,哪還會在乎這一具身子呢?就連自尊、傲氣皆抵不過對他的愛。
難道她真的不害怕嗎?自己的身子被其他男人撫觸,不!她怕,一想起昨夜那些被著斯文外皮的野獸,她厭惡、排斥,如果可以,她不願再記起那一雙雙閃著私慾的目光,那會讓她全身發麻刺痛不堪。
可那般的刺痛一對上巽禎痛苦的臉龐時,全變得微不足道,糾亂的心緒,在瞬間屈服消失。
「蝶?」巽禎擔心地喚道。
虞蝶飛搖搖頭。「我沒事。」淒美的微笑抿在唇邊。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去的!」巽禎摟住她。
「你這般對我,我好高興。」虞蝶飛的身子棲息在他的懷裡,眉眼兒含笑。
風,揚起了巽禎的發,自負的眉頭底下,戲謔一閃而過,但他隱藏得很好,好得連風都抓不住。
「我願意。」她輕輕地說道。
「不行,你是我的,我不能忍受你的身子沾染上別人的氣息!」巽禎狠狠地抱住她,好似她隨時都會飛走般。
「能聽到你說這話,就足夠了。」虞蝶飛的唇邊滿足地綻出一朵絕美的笑。
「聽我說……」虞蝶飛抬起頭,宛如黑寶石的雙眼閃著燦爛的光芒,那光芒刺得巽禎不由自主地別開眼。
「這是我自己願意的,你不必覺得內疚,只要以後……你不嫌棄我就可以了。」被別人沾染過的身子,他還會要嗎?此刻,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這怎麼可以!」巽禎輕晃她的身子,試圖讓她清醒。
「可以,可以,我愛你,我愛你愛到可以放棄我的所有,讓我去。」虞蝶飛堅定的眼眸瞬也不瞬。
他不發一語地擁緊她,緊得幾乎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裡,緊得讓她相信他的真情,願意為他付出所有的一切。
巽禎的柔情狂噬地吞沒虞蝶飛,可他眼底的殘酷正同時毫不留情地算計她。
虞蝶飛笑得流出了淚,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只因,她第一次確定他看的是自己,真真正正的她,而不是別人的影子。
巽禎就像一把最邪魅的火焰,慢慢地引領著虞蝶飛撲向他,在艷麗的火焰中,心甘情願地化為粉碎。
說不怕,是騙人的,坐在馬車內的虞蝶飛,雙手泛白地抓緊膝上的絲裙。
適才在門口揮別巽禎的瀟灑,早已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陣陣的驚懼像細長的鐵絲慢慢地捆緊她。
她是害怕的,害怕將自己的身子給予另一個陌生人,那未知的噩夢讓她喉嚨發緊,幾欲乾嘔出聲。
「停車!」虞蝶飛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她再也承受不住那股莫大的壓力。
前頭的車伕被她這麼大吼給嚇了一跳,他拉住韁繩,慢慢地將馬車引到路邊。
「虞姑娘?」車伕側過頭,擔心地問道。
「我這樣是不是很傻?」在馬車內的虞蝶飛喃喃地自問自答。
「您還好吧?」車伕不敢逾越地去掀開簾子,仍是恭敬地側望著外簾。
不好,我一點都不好!勇氣自虞蝶飛的身子抽離,她無助地環住身軀,克制不住戰慄在皮膚表面散開。
「我要回……」虞蝶飛語未歇,巽禎落寞的臉龐突然浮現在她的眼簾,揪住她的心。
不行,一回頭,巽禎一生的心血就完了,他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她怎麼再回頭?更何況這是自己唯一能為他做的事,她怎麼能退縮!
尖銳的指甲陷入柔軟的掌心,隱藏住脆弱的情緒,虞蝶飛深吸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呼吸,給了自己一個艷若芙蓉的笑靨。
「我沒事,你繼續走!」走吧,走向那個準備吞沒她身子的地方,她無聲地自嘲。
車伕領命,催著馬兒,一步步向前,往祺王府前進。
虞蝶飛的目光望向車外,外頭的景物轉眼晃過無神的眼,無數的脆弱隱沒在對巽禎的愛中。
祺王府,多條宏偉的道穿梭在氣勢萬鈞的王府內,眼花撩亂間,碩大的王府像座構建一流的迷宮似的,虞蝶飛還未覽盡王府內的飛簷、巨棟,眼睛便讓一條絲帕給蒙了住。
「為何要蒙上我的眼?」虞蝶飛厭惡這種詭異的神秘,原就倉皇的心轉為煩躁,受制於人的不安惹惱了她好不容易的平靜。
祺王府的侍女也不回話,被訓練得有素的嚴謹面孔,未曾因為虞蝶飛帶著怒氣的話而稍變,她們扶著她的身子,慢慢地越過迴廊,停在一處房門前。
「到了。」語畢,適才帶領虞蝶飛的侍女全悄然退下,輕巧的足音漸漸消失。
虞蝶飛的腳生了根似地無法動彈,一陣寒意從下往上竄升,僵化了她的四肢,虞蝶飛攏緊袖口,抓住衣袖的手顫抖不已。
「砰!砰!砰!」如雷的巨響震入她耳膜,虞蝶飛踉蹌地退了一步,芙蓉般的臉上一片慘白。
她驚懼地握住手,她敲門了嗎?
依然緊閉的房門,在恥笑她的驚疑不定。
原來,傳入耳膜的是她自己的心跳聲,虞蝶飛還來不及釋懷,房門就在這時打開了。
「你還要在那站多久?進來!」低沉迷人的男性嗓音連在喝斥人的時候,也顯得格外優雅。
無法解釋的熟悉迷惑她的耳朵,虞蝶飛擰著柳眉,極力回想這份熟悉。
「你聾了嗎?」隱在黑暗中的男子聲音含有一絲輕鄙。
他的話讓虞蝶飛腦中靈光一現,何不裝聲作啞,也許他會無趣的打消主意。
「別想騙我,你臉上的神情很明白地告訴我,你聽得懂。」傲慢的男音打回她的一廂情願。
虞蝶飛無法再忍受自己的情緒赤裸裸地呈現在那個男人眼前,牙一咬,腳一跨,走進了未知的黑暗。
「你挺識趣的嘛!」坐在躺椅上的男子訕笑道。
虞蝶飛雖瞧不見那男子的臉龐,但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牢牢地盯住自己,像獵豹盯緊獵物般。
被覆住的眼,仍是一片黑暗,虞蝶飛慍怒地不想再當被窺視的獵物了,她伸出手想要扯下眼上的帕巾。
「不准扯下。」祺王爺看破了她的想法,專制的聲音制止了她的舉動。「過來。」祺王爺的嗓音有著不可拂逆的威儀。
虞蝶飛放下手,雙腳沒有向前反而後退了一大步,她緊靠著身後的牆壁,彷彿情勢不對時準備穿牆而過。
祺王爺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別害怕,我沒有那種變態的嗜好,巽禎給你的快樂,我同樣能給你。」
「無恥!」虞蝶飛摀住耳朵,不想聽他的邪惡之言。
祺王爺看到她近乎孩子氣的舉動,邪笑得更狂肆了。
「住嘴!」虞蝶飛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大聲地喝住他的狂肆。
她迸出的怒焰,非但沒有令祺王爺退縮,反更激起他的興趣。
「巽禎那男人,真的值得你犧牲自己?」
即使看不清他的臉,但虞蝶飛就是知道他挑起了眉頭。
「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她撇過臉。
「即使,這事之後,他視你如敝屣,你也甘願?」兩道詭魅的幽光細細地鎖住她。
「他不會的。」她失控地朝他喊道。
橫來的長臂佔有地支起她的下頷,熱呼呼的男性氣息拂向她,虞蝶飛這才驚覺,這男人正站在她面前,魁偉得像座山。
驚恐,帶來了不顧一切的勇氣,虞蝶飛揮開了他放肆的掌心。
她踉蹌地往後退,直到無路可退時,才止住,像只待宰的純潔羔羊。
「請你快點動手。」虞蝶飛從牙關迸出這句話。
「你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無情的劊子手。」祺王爺拉過她從後頭環住她的腰。
虞蝶飛的身子顫巍巍地抖了下,她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角,吞下衝到嘴邊的尖叫聲。
祺王爺輕佻地含住她耳垂,慢慢地吹了口氣。
虞蝶飛快速地偏過頭,可是,祺王爺的男子氣息已染上了她純白的心靈。
「別動,乖一些。」祺王爺斥責她的不從,加重了唇舌間的勁道。
「放……放開我!」虞蝶飛大聲地喊出心中的渴望後,開始在男子的懷裡劇烈的掙扎。
「巽禎一生的心血就在你的一念之間。」他索性放開她,環著胸,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決定。
「你除了藉著權力肆意玩弄別人、威脅別人之外,你還會什麼?」
祺王爺濃濁的深沉目光緊凝著虞蝶飛,她散亂的長髮,衣衫不整的模樣足以讓任何男人瘋狂。
「我還會讓你快樂得尖叫。」祺王爺一把抱住她,猛力將她甩上床後,隨即撲壓在她身上。
「住手──」虞蝶飛尖銳的指尖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留下五道爪痕。
「夠勁,繼續,我喜歡。」祺王爺不以為忤,看了自己的胸膛一眼,放肆地大笑。
虞蝶飛趁他狂笑的時候,連滾帶爬地下了床,男子的蠻力更顯出她的脆弱。
祺王爺的長腿跨下床,他站在床邊趣味盎然地看她逃脫。
虞蝶飛罵著自己發軟的雙腳,她心急如焚,可腳下卻癱軟如泥,只能在地毯上匍匐。
「唉,一大片春色都被你該死的長裙給遮掩住了。」他望著背對著他的誘人女體,遺憾地說道。
虞蝶飛聞言,更是拚命地想逃離。
「我已沒啥耐性了!」語畢,祺王爺用力地擒住她的腳踝,手勁一發,她的身子便直直地倒入他懷裡。
「這麼快就融化在我懷裡,巽禎教得不錯。」他的大掌將她的頭壓向自己,獎賞地給了她火熱的深吻。
用力地掙離了他的鉗制,虞蝶飛舉起手背用力地擦拭嘴唇,想拂去男子邪惡的痕跡。
「嘖,這樣就受不了?巽禎那男人如果真愛你,就不會讓你來了。」身後的祺王爺冷然地說道。
「你有沒有想過,有了第一次,難保巽禎不會要求你做第二次、第三次,為了他,而把自己變成一個妓女,值得嗎?」祺王爺趁她一時失神,迅捷地將她抱上床,密實地壓住她的身軀。
妓女?!不可能,他不會對她如此狠心,他是愛她的,虞蝶飛不斷地說服自己。
祺王爺將她的迷惑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大掌溫柔地托住她的臉蛋,無限柔情地低語:「巽禎自私得連自己的女人都願意出賣,這種男人你完全沒有留戀的必要。」他抵住她的唇瓣,汲取她女性的香氣。
「到我身邊來吧,我會好好珍惜你。」他的唇舌侵入她的口中,狂野地探索。
虞蝶飛呆愣地任他索取,心神飄忽不定,直到他的一句──當我一個人的妓女……才震醒她迷離的神魂,虞蝶飛怒極地揚起手,往男子的臉龐上甩落。
急促的掌風襲來,祺王爺反應敏捷地擒住她的手,晶瑩的眸子在黑暗中燃亮,照映著她的臉。
「什麼樣的男人會出借自己的女人,你想想看,別再執迷不悟。」他反剪她的手,固定在她身後。
「你別再誣蔑他,他怎麼對我,是我的事,我絕不會跟著你,你可以趁早死了這條心。」虞蝶飛扭動身子,想掙離他的控制。
「可惜你的真情真意在他眼中毫無輕重可言,省省力氣吧!我認識他比你還深還久,你愛的男人心中住著別的女人的身影,別再癡心妄想了。」他挪出一手,開始解她的衣服。
「誰?他的心中有誰的身影?是不是柳扶搖!」虞蝶飛直覺地想起這個容貌與她相同的女子。
壓在她身上的男子一聽聞柳扶搖的名字時,高大的身軀有一絲晃動,臉龐所閃過的情緒變化隱藏在黑暗中。
「你認識她!」憑藉著女人的第六感,虞蝶飛能感受到男子波動的情緒。
她趁著男子疏於防備之時,被囚禁的手猛地掙脫,激動地揮向祺王爺。
他頭一偏,虞蝶飛的手撥落他的髮帶,不馴的長髮直瀉而下,覆住了她的臉龐。
熟悉的發味,莫名的親匿再次迎向她,她的手狐疑地握住一綹青絲,在掌中溫潤。
「頭髮的觸感如何?比得上巽禎嗎?」祺王爺也握住她的一縷黑髮湊到鼻間賞聞,故意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到底是誰?」倔強的眉間滿是疑問,她努力想在黑暗中辨識對方的容顏。
「一個買你一夜的男人。」男子邪笑一聲,高大的身軀俯下,與她的柔軟相疊合。
虞蝶飛極力忽視男人在自己身上的一舉一動,可兩人肌膚的每一次碰觸就像一次次的刀割,凌遲她的心。
男子滑溜到胸前的長髮搔動著她刻意封閉的神經,虞蝶飛掬起男子絲緞般的黑髮,熟悉的親匿令她產生錯覺,彷彿此刻佔據她身子的人是她用盡生命去愛的巽禎……
「巽禎……不要嫌棄我。」縱使她再勇敢,可晶瑩的淚珠悄悄地滾落在她的臉頰,不清的語囈呢喃著她心中最深的恐懼。
祺王爺停下猛烈的動作,大手拂開散亂的髮絲,在望見她臉上的濕潤時,噙在嘴角的那抹笑迅疾凍結。
「哭,是為了表示你對巽禎的堅貞嗎?還是有感於巽禎將來的遺棄?」近似憐惜的光影在殘忍無情的黑眸裡一閃而逝,他極力揮去心中的悸動。
「專心點,別把我當成別的男人了。」他森冷地命令道,對於她眼中的痛楚,他選擇漠視。
兩道赤裸光潔的軀體再度疊合,男子漸漸耽溺在狂熱的激情中,而虞蝶飛則溺足於羞辱不堪的淚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