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一點動靜也沒有。
「夫人,夫人,夫人!」連叫三聲,一聲是比一聲大,可是映月就是置若罔聞。看得銀兔兒也忍不住搖頭。
大概是還不習慣這稱呼吧!換一個試試。
「小姐,起床了。」銀兔兒站在床榻邊,看著映月緩緩蠕動,心下慶幸她總算有了反應。
掙扎了一會兒,映月微睜著惺忪睡眼,覷了銀兔兒一眼之後又閉上。
「什麼事?」她困得很,沒事就別吵她。
「小姐,您已經是容王府的少夫人了。」銀兔兒邊打理著映月的衣裝,一邊提醒她身為人妻的義務。
「該去向福晉請安才是……小姐!」銀兔兒一回頭看見映月蒙頭又睡,當場發飆狂吼。
「哎呀呀呀!好大聲。」被銀兔兒的叫聲給駭醒,映月心不甘情不願的下床梳洗。
「我好累耶!」銀兔兒板著臉,以眼神警告主子不要輕舉妄動。
「現在開始,我要稱呼你夫人,你已經不是小姐了。」
「真麻煩。」嘀嘀咕咕著,映月換好衣裳,坐在鏡前邊讓銀兔兒梳頭邊打瞌睡。
受不了。銀兔兒要一旁的小丫頭去打盆冷水來,擰了條巾子,就往映月臉上貼,當場就把映月給凍醒。
「哇——好冰啊、好冰啊!」搓著臉,映月咬牙切齒的叫著。
「銀兔兒,你做什麼嘛!」
「我才想問呢!夫人,待會兒向福晉請安時,你不會也是這副德行吧!想讓人看輕你嗎?」她知道映月最不喜歡也最怕的就是別人看不起她。
「不要!」一提起這個討厭的字眼,映月的精神馬上開始回復。
「我不會的!」
「那就麻煩你振作些,有精神點兒。」映月應了聲,腦中開始推演待會兒向婆婆請安的動作與話語。
「夫人,格格來了,在外頭等著。」門外的小丫頭還沒摸清新主子的個性,但是聽說少夫人蠻悍得很,所以說話也不敢太大聲。
織月來了?那麼早?「請她進來。」正好問問這個婆婆要怎麼取悅才好。
「映月……啊!不,嫂嫂。」織月不好意思的笑道。
「這麼早來打擾你……真是抱歉。」
「你……還是叫我映月就好了,我不習慣別人叫我嫂子。」映月豪氣的拍拍織月的肩膀,但在瞥見一旁銀兔兒嚴肅的神情,很快又改了口:「不過呢!你偶爾叫叫也是可以啦……畢竟都是要適應的嘛!」臭銀兔兒!真討厭。雖然知道她是為自己好,可是映月還是忍不住埋怨。
「映月,昨夜大哥就出門了?」沒想到織月會提起元鈞,映月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呃……嗯……是啊。」為什麼要說起他呢?她好不容易忘記的呀!
先遣退一旁的婢女,織月東看西看了一會兒,才緊張兮兮地湊近映月耳邊說:「那他有沒有跟你說一些奇怪的話?」奇怪的話?「他說了很多很奇怪的話,你是指什麼?」
「很多?」有很多嗎?她要提醒映月的只有一個啊!
「他只是一直叫我要小心,講了很多次。」越想就越覺得他莫名其妙,一直提醒她小心小心的,可是也沒說什麼需要注意……真無聊!
看來她還是來對了!大哥果然來不及告訴映月。
「你的確需要很小心,你現在的身份很危險。」太大意的話,恐怕連命都會丟了!
「織月,你在說什麼呀?怎麼跟元鈞說的一模一樣?」好奇怪。
「待會兒你去向額娘請安的時候,一定要很小心很小心,千千萬萬、絕絕對對不要忤逆她老人家。」只要想像有如狐狼般狠毒的額娘和火爆脾氣的映月碰上,織月就忍不住要發抖。
「大哥不在,誰也保不了你!所以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啊?映月越聽越迷糊。
「怎麼?你額娘很凶嗎?」幹嘛把自己的娘講得像毒蛇猛獸一般?
「也不是凶……唉!反正你一定要很小心!」緊張地握住映月的手,織月嚴肅的叮嚀道。
元鈞也要她小心,織月也要她小心,她這個初見婆婆的媳婦好像真的不小心就會死的樣子。
「好吧!我會的。」
「那走吧!我同你一道去向額娘請安。」姑嫂兩個肩並肩,來到了容福晉的寢房。
「記住,千萬不要把額娘給惹火了。」站在房門口,再叮囑一次之後,織月才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
「紅菱,我額娘醒了沒?」
「福晉已經起來了。」紅菱瞟了映月一眼,滿是嫉妒與不懷好意的笑。
唉!大哥呀!你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這節骨眼出門,你教織月拿什麼本事和額娘周旋呢?暗暗叫苦,可憐的織月只能祈求上天別讓大夥兒難過。
「額娘,織月和映月嫂嫂來向您請安了。」跨進內房的門,織月謹慎的望著面無表情的額娘,惴惴不安。
「嗯。」容福晉輕哼一聲,目光從怯懦的女兒飄到一旁神色自若的陌生臉孔上。
「我倒是不知道……元鈞娶了個啞巴媳婦。」
啞巴?「婆婆,您誤會了,我不是啞巴。」幹嘛無緣無故說她啞巴?
「原來會說話呀!」輕笑一聲,容福晉故作姿態,「那麼,你是嫌棄我老人家,所以連個安都不屑請,還要織月代你的勞?」這老太婆怎麼回事,說話夾槍帶棒的?「沒有的事,婆婆……」好吧!要請安她就請吧!反正她是人家媳婦,請安也是應該的。
「織月,你出去吧!」有意的遣開女兒,容福晉雖不把織月看在眼裡,可是和這媳婦對壘時,她可不希望看見有個家人胳臂淨往外彎。
「你過不久也要成親了,回去好好準備,別讓人說咱們容王府的格格沒教養。」
「可是……」額娘已經開始刁難映月,這樣可以嗎?
「捨不得走?那好,留下來,額娘正好可以教你什麼是規矩!」凌厲目光一掃,織月冒了一身冷汗。
「不、不敢勞煩額娘……」不行,這樣下去她會比映月先死。
「額娘、嫂嫂……織月先回房了。」嗚嗚嗚!大哥、映月,我對不起你們。
織月出去之後,房裡只剩下容福晉和映月,兩人沉默相對。
「你娘沒教過你怎麼當人媳婦?」不想再浪費時間,容福晉的攻擊宣告開始。
「請安、奉茶都不曉得?」
「我娘在我小時候就過世了。」她終於明白元鈞和織月要她小心什麼。現在她只要一個大意,馬上就會被眼前的貴婦人撕咬得屍骨無存。
「婆婆,請喝茶。」小心的斟茶入碗,她雙手捧到容福晉面前。
容福晉看也沒看,一把打翻,整個潑在映月手上。
「好燙!」燙死了!
「很燙嗎?」她哼笑道。
「那麼燙的茶也捧給我喝?難不成你存心燙死我?」
「我幹嘛燙死你呀?造孽!」她生來就不是個受氣包,遇上這種事,她早把眾人的千叮萬囑給扔到腦後。
「婆婆,就算您看我不順眼,也不用這樣對我!」
「原以為你倒還伶牙俐齒,怎麼一杯茶就給潑傻了?」容福晉一臉不可思議的訕笑。
「就是看你不順眼才會這樣對你!」
「那您為什麼看我不順眼?」真莫名其妙!才頭一次見面,就好像和她結了深仇大恨?
舒適的靠著椅背,灼灼目光迎視著映月無畏而微怒的質問目光,容福晉撇嘴一笑。
「你說呢?」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懶得多費唇舌。
「大概就是嫌棄我身份低下、出身卑微、教養不佳、談吐粗俗、攀權附貴、不知廉恥、死皮賴臉、勾搭狐媚。」一連串吐出她所能想到的藉口,映月把以前在鄉下聽那些三姑六婆嚼舌根的形容詞一次全搬出來。
「這個答案,婆婆滿意嗎?」看來她這壞媳婦是注定要跟惡婆婆槓上了。
容福晉有點驚愕,對她的前一個印象馬上被推翻。
「很好,你還有那麼點自知之明。」這女人的能耐,恐怕比她想的還大。
有趣了!
「哪裡。」回她一個虛偽的笑容,映月心頭直冒火。
「既然婆婆滿意,那我先回房了。」再跟她耗下去,恐怕沒撐多久她就會當場爆發。
哼!想逃?「既然你這麼說,那你是承認你為了名和利而來誘惑元鈞的了?」
她……誘惑元鈞?「婆婆,我說的是您嫌棄我的原因,而不是我嫁進容王府的原因。」如果容福晉知道自己的兒子是那樣無恥地強娶她進王府,不知道會不會羞恥慚愧?
「怎麼?你還圖什麼?」沒想到這狐狸精只當容王府是個踏腳石!「難道你還想紅杏出牆去勾搭別的男人?」
「我沒想過。」煩死了,她還不是普通的多疑。
「沒想過?哪個人敢承認?」反正她就是認定映月嫁進容王府是有所企圖。
「我懶得再跟你多說,你要多少銀子就開口,然後收拾東西給我滾!容王府不要你這個媳婦!」唉!想攆她出門就明說,還東彎西繞的拐了一大個彎兒。
「我不要銀子。」再歎口氣,她覺得好累。
「的確,容王府貝勒夫人的頭銜是比銀子稱頭得多。」看她那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容福晉忍不住就想發火,「真不知道元鈞是看上你哪一點!」原本想在婚禮前把這狐狸精趕跑的,沒想到成親的日子突然提前了,害她連人都還沒找著,就先做了她的婆婆。
她把對元鈞的不滿與憤怒,全發洩在這可恨的女人身上。
「我也很想知道。」都是他,害她在這兒白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