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她對著一桌酒菜自言自語。
「你在說誰奇怪?」身後傳來低沉的嗓音。
千尋一轉頭,見到凌子深在身後,充滿興味的眼神睨著她。
「啊?我……」一見到那雙深幽的眸子,千尋彷彿聽到自己的心跳。
怦怦……怦怦……只有他,能讓她一向平靜的心不聽使喚、激盪不已。
「原來你是這麼小心眼的人?我只不過遲到一下,就在背後說我壞話?」俊碩的身影向她走來,他逕自入座,雙關的話語、迷人的眼神,讓她的心狂跳不止。
是啊,她是個小心眼的人,昨晚一夜纏綿後,居然這麼不告而別,害他醒來時好落寞。
「我沒有說你壞話。」她垂眸,不敢直視他熱切的眼神。
那眼神,彷彿在提醒她昨晚的激情。
「那麼說,你是在等我了?」他看著桌上豐盛的菜餚,這難道不是為他準備的嗎?
「這是……」千尋咬著唇,都是那個叫汪奇的男人害的,害她現在不知該如何解釋了,想起汪奇臨走前說的話,她顯得欲言又止。
這樣的表情在凌子深眼中,卻解讀成另一種千嬌百媚的風情。
「為什麼不說話?」他抬眼,黝黑深眸凝視她。「難道這不是為我準備的?你還有別的客人?」
他嘴角勾著迷人的笑意,故意開玩笑逗她,他當然知道,千尋只有他一個男人,只為他了個人等待,只為他一個人溫酒。
「難道我就不該招待別的客人嗎?」她話語裡有一絲淡淡的怨。
「我會嫉妒。」他認真的說,招待客人可以,但他不是客人,他是她的男人,營業時間過後,是只屬於他們兩人的時間。
他是她唯一的男人,這一點,他昨晚就已經知道了。
從朋友變成情人,是難走的距離,也許是短短的一步,也可能是一片海洋。
「千尋──」他低喚她的名字,溫暖的大掌覆在她的手上,發現她冰冷的溫度。
「你在說什麼?」她從大掌下,輕輕抽出自己的手,因為那樣的溫暖會將她融化。
嫉妒?他說他會嫉妒……難道真像汪奇說的那樣,他會為了她吃醋嗎?
「昨天晚上……」
「我說過了,我只是去幫你收拾房間而已,沒什麼。」她心虛的低下頭,眼神卻不安地看著別處。
她愈想裝作若無其事,他卻愈讓她緊張。
「真的嗎?」他雙手環胸,靠著椅背緊盯她。「我們真的沒做什麼?」
「真的浚有啊,你已經醉得不省人事,我只是去看看你,然後……然後就走了。」
「是嗎?可我記得我昨晚回到家就躺了下來,不記得有脫衣服,可是今早醒來時卻發現我身上……」他可是連內褲都沒穿呢。
他曖昧地看著她,灼熱的眼神看得她臉頰發燙──
「我什麼都不知道,也許是你半夜醒來自己脫的,反正我說了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你為什麼不相信……」她手心緊握,抵死否認。
她還在辯解,他卻從對面伸出手,大膽地探進她白色和服的衣領,溫暖的手指貼觸到她冰涼肋玉頸,讓她整個人顫了一下,他輕輕撥開她的衣領,雪白的頸子上清晰可見粉紅色的吻痕,那是他昨晚留下的激情印記。
「那麼請你告訴我,這是什麼?」他得意地笑著,終於被他逮到證據。
她真以為男人酒醉就什麼也不記得了嗎?錯!男人是選擇性的記憶,他們會選擇自己喜歡的事情記得,不想記得的才會推說是酒醉。
但他真不明白,為什麼有些女人甚至要想盡辦法保留證據以證明發生過什麼,而她卻要如此矢口否認?
「這是……」她倉皇地推開他的手,整理好衣領。「是昨晚被蚊子咬的。」
「是嗎?好大的蚊子。」他有些生氣,昨晚歡愛是事實,她這樣否認撇清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他自作多情了?難道昨晚不是她願意的?難道他們之間不是如他所想的兩情相悅?
千尋不作聲,微蹙著眉心,他這樣逼她又是為了什麼?
是他說要做「永遠的朋友」,她知道他這句話的意思,也一直謹守著這樣的界線,昨晚只是一個意外,她不會拿這個意外去要求什麼,所以她裝作若無其事,他何苦要來拆穿她。
此刻的沉默教人連呼吸都感到沉重,她端起酒瓶起身。
「酒涼了,我拿去熱一下。」她旋身離開,迴避這難堪的氣氛。
剩下凌子深一人獨坐,他深吐一口氣,這道距離果然難以突破。他手肘倚在桌上,目光慵懶地掃了一遍桌上的食物,卻無意間瞥見桌上一張黑色名片。
奇麟集團副總栽汪奇?!他的名片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的心突來一陣七級強震,腦中忽然想起昨晚汪盈對他說的話,身邊有人出賣他……
不,太可笑了,千尋怎麼可能會是出賣他的人,
一會兒,千尋端著熱好的酒瓶走回座位。
「喝酒吧。」她看起來平靜許多。
「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好。」
千尋微笑,替他倒酒,搖搖頭表示不想再提那件事了,有些事,或許順其自然得好,不期待,就不會受傷害。
哎呀,怎麼忘了收好?她忽然看到桌上那張名片,只好趁他喝酒的時候,默默把名片收起來。
這個小小的動作,卻被凌子深看進眼裡,他心中的懷疑不住地升高,如果沒什麼隱情,為什麼要把名片藏起來呢?
「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不大好?」子深關心地問道。
「沒事,大概是有點累了。」
「我就說你這樣太辛苦了,還是多請一個人幫忙吧!不,看樣子我應該督促研發部趕緊推出那套自動點餐系統,你說對不對?」他刻意看著她臉上的表情。
「啊?」怎麼又忽然提到這個東西,害她突然有些心虛。「其實……我們店裡小小的,應該不需要用到電腦點餐,何況研發一套新系統也得要花時間,不用急在一時的。」
「不急不行,據我所知,我們集團裡有人洩漏機密,如果不早點推出,恐怕就會讓對手搶先一步攻佔這個市場。」
「洩漏機密?」千尋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沒錯,不可思議是吧?我也覺得很難相信,我身邊居然會有人出賣我?」
凌子深目光深沉地看著她,而千尋卻不明白那樣的眼神裡所透露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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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凌子深一走進辦公室,立刻召來研發部的經理。
「David,我上次交給你那套電腦自動點餐的案子,進行得如何?」他把手上一疊資料扔在桌上,臉上表情陰冷而嚴肅。
「總裁,我正要向您報告這件事,您看──」研發部經理David手裡拿著今天的報紙,一臉惶恐,彷彿就要發生巨大災變。
奇麟集固將在下周推出「電腦自動點餐系統」,預估將改變餐廳傳統點菜方式──
凌子深看著經濟版下方那條用黑筆圈起的新聞,憤怒立刻在他眉間蔓延開來,怒火灼傷他的眼睛,其實盛怒只有一瞬間,真正讓他感到痛苦的,是被背叛的感覺,他的心愈來愈冷,眼神愈來愈深沉……
David向後退一步,還以為總裁會暴跳如雷,摔東西、砸電腦,以往他總是這樣,而這次,他卻不發一語,沉默得可怕。
「總裁……我們這套系統現在正在進行最後試驗階段,原本預估在下個月推出,沒想到他們居然搶先發佈消息,這樣勢必對我們造成很大的損失。」David說道。「但是我實在想不透,他們是如何得知我們內部的機密?這個計劃已經列為公司最高機密,這到底會是誰洩的密?」
是誰洩漏的?這個答案在他心裡已經再清楚不過了。原本,他還只是有點懷疑,沒想到現在竟得到了證實……出賣他的竟然是他最相信的人?
不然怎麼會這麼巧?昨天才在她店裡發現奇麟集團副總裁的名片,今天就在報上看到了消息,而電腦點餐系統這個構想,除了公司幾個最重要的心腹幹部外,他只告訴過她一個人。
「總裁,我們要不要採取什麼行動?」David小心翼翼看著總裁的表情,他發現,總裁臉上的線條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你出去吧。」凌子深搖頭。
「總裁……」David覺得他有點怪異,跟在凌子深身邊這麼多年,從沒見過他這模樣,以前他會很生氣很生氣,但從不像現在,他臉上出現了被擊倒的表情。
「我叫你出去!」他大聲咆哮著。
再冷靜的他也有失去理性的一刻,再堅強的硬漢,心也會有受到傷害的時候,尤其是面對一個自己完全信任、毫不設防的女人,往往會傷得更重。
不!他不能接受,更不能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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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千尋才剛剛打開店門,正要準備開店的工作,門口的木門倏地被拉開,門鈴響得特別急促,讓人聽了心裡都不自覺地發慌。
她回過頭,發現凌子深站在門口──
怎麼了?他的臉看起來好憔悴,雙眼卻又充滿盛怒的火光,那布著血絲的眼球,彷彿昨夜整晚沒睡。
「怎麼了?」她放下手中的工具,擔心地問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他不會一大早跑來找她。
「怎麼了?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他冷冷問道,表情和語氣都充滿了敵意,炯炯的黑眸凝視著她,冷酷而無情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千尋睜大眼睛看著他,是因為剛睡醒頭昏嗎?她怎麼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呀?
「為什麼要背叛我?還是你根本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接近我?我真的很好奇,他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他大聲的控訴、指責,他原不該再來這裡見她的,現在只不過想親口向她問個清楚。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子深……」什麼背叛?什麼好處?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啪」一聲!他把報紙扔在桌上,好讓她看個清楚,都已東窗事發了,她可以卸下那副楚楚可憐的無辜面具!
千尋驚訝地看著報紙,先是疑惑、震驚、難以相信……
奇麟集團?原來那個叫汪奇的男人就是子深的死對頭,就是每次竊取子深公司機密的人?天啊!她真是太不小心了!還以為他真的是子深的朋友,那麼信任地和他聊了這麼多關於子深的事,對了,難道就是因為她昨晚無意間聊到電腦點餐系統的事……才有了今天這篇報導?
「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他的語氣好冷。
「我……」她無話可說。「子深,我……對不起。」她真的好自責、好內疚,都怪她一時大意,她一定害得他損失慘重,他才會這麼生氣。
「哼。」他冷笑一聲,從心底發出不屑的聲音,他心上的傷口撕裂,她竟然沒有一點辯解,就這麼承認了?「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背叛我──」
千尋猛地抬起頭,不相信他會說出這麼難聽的話,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不,你不能這麼說,是……是我不對,我太大意了,但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能說我背叛你啊!」
他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
「你們昨晚見過面了吧?」他質問,眼神依然冷酷。
她默認,點頭。
「是你告訴他電腦點餐系統的事?」他一字一句緩慢地說,深怕她聽不清楚。
「是我告訴他的……」她還是點頭,慚愧的不敢抬頭看他。「可是──」她不是故意的啊!她想說些什麼,卻又收了回來,錯就是錯了,她不想找借口要他原諒。「子深,我知道這一定造成公司很大的損失,我能夠做什麼來彌補嗎?」
她真心的想乞求他的諒解,他可以罵她、責備她,但不能這樣冷酷地對待她,不能給她這樣一個背叛的罪名,千尋真誠地望著他。「我願意盡一切努力來彌補你的損失,希望你能……原諒我。」
「彌補?」他覺得可笑。「用什麼來彌補?用你這間小小的店,還是用你誘人的身體?」他甚至開始懷疑那晚她「獻身」的動機。
「不!」她大喊,眼眶蓄滿了淚水,一顆顆滾落下來。「你不可以這麼說──」
千尋捂著耳朵,不願再聽到他那些殘忍的語言,她不明白為什麼他變得那麼殘忍,雖然她做錯了事,但她並不是故意的,她根本不知道那人是什麼來歷……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
子深別過頭,不想看她哭泣的樣子,他會心軟,更會心痛。
算了,他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他只是想親耳聽到,聽她親口說出來。
「損失可以用錢來彌補,但不是所有的傷害都可以彌補的。」他轉身走出門外,低聲說著,而搗著耳朵,早已泣不成聲的千尋,並沒有聽到這句話,他說得是那樣沉重,那樣受傷……
子深離開後,她覺得全身的力氣被抽空,沿著牆壁緩緩滑下,一個人孤單地坐在牆角。
第一次,她領會到凌子深的殺傷力,她的無心之過,他竟用這樣的方式要她償還……他傷得她好痛,但她卻無話可說,只是覺得,他變得好陌生、好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