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勞拉·麥格雷戈沒有接過球,甚至沒有承認他朝她的方向拋過球,他本應打消念頭,把她忘記,做他的生意。
但是他運氣不佳,沒有辦到。
自從他第一次跟她見面以來,差不多已經過去三個星期。自從他上次跟她見面以來,也有四天了。而他仍然忘不掉她。不光是她在廚房裡穿著性感內衣的情景——儘管那個形象令人生氣地經常出現在他的腦海裡。而且他認為,他忘不掉她那張臉,忘不掉她猛地舉起菜刀迫使他就範時的那種沉著和勇氣。他忘不掉她談論法律和公正時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智慧和決心。他也忘不掉,在他開始為她安裝安全系統的那天,她走下樓梯時那張令人難以置信的誘人的嘴巴彎成一條弧線,露出自以為了不起的微笑。
他不得不承認,他忘不掉她整個該死的形象。
在他離博伊爾斯頓不遠的擁擠的小辦公室裡,他揉著疲憊的眼睛,用手指梳理著迫切需要修剪的頭髮。她害得他夜裡睡不著覺,這使他感到很生氣。他要幹的是掏出通訊簿,找個可以作伴的女人一起過一夜。一個頭腦簡單、要求不高的女人。
他幹嗎不想要個頭腦簡單、要求不高的女人呢?
他決不願意拿起話筒給勞拉打電話。他已經請過她,但她拒絕了。他對她說過,要是她改變主意,他隨時有空。她沒有改變主意。打他十二歲那年瘋狂地愛上他最好朋友的姐姐、十六歲的天使瑪莎·巴特利特以來,他還沒有為了一個女人鬧過笑話。當年,有兩個月時間,他精神恍惚地想著她,像一條聽話的小狗那樣圍著她轉,受到聖安妮小學全體七年級同學的嘲笑。
瑪莎·巴特利特對他根本不感興趣,後來嫁給了一個口腔外科醫生。羅伊斯從此再也不想女人。
「快快長大吧,卡梅倫。」他給自己下了命令,然後回過身來望著電腦屏幕,研究南波士頓一棟辦公樓裡的安全系統方案。
電話鈴發出刺耳的聲音,鈴聲響了四次他才理會,用汗漬漬的手抓起話筒。他的秘書顯然又上廁所去了。
「卡梅倫安全設備公司。」
「你就是卡梅倫本人嗎?」
羅伊斯聽出是誰的聲音。是那位純血統的蘇格蘭人,這是不會搞錯的。「是的,麥格雷戈先生。」
「好啊,我就是要找你。你已經為我的孫女們辦完事了。」
「系統已經裝好,開始運轉了。」賬單,他心裡想那張數目可觀的賬單在郵件裡,「這是最優惠的價格。」
「我相信這一點,孩子。我想讓我的妻子放下心來,她很苦惱。」
「您對我說過這種話。」
「你親自去檢驗那套系統了嗎?」
「照您的要求辦了。有人闖入或者破壞,那套系統都會向鄰近的警署或者我自己的呼機直接發出警報。」
「很好,很好。但是,姑娘們要學會用它來保護自己。她們還年輕,你要知道,都在忙著自己感興趣的事。我的妻子擔心她們可能很粗心,壓根兒忘了打開系統,」
「麥格雷戈先生,只有系統打開的時候我才敢保證沒有事。」
「沒錯兒,沒錯兒。哎呀,今天早晨我還對安娜說,你已經盡力而為了。可是,她現在腦子裡老想著這件事,為此感到很擔心。我在想,我們不妨試一試,只是為了讓她放心。要是你什麼時候路過那裡,最好是今天晚上看看你能不能闖進去……」
「慢著。讓我弄個明白。您要讓我闖進您孫女們的家裡去?」
「哎呀,你看,要是你辦得到,那麼我們就會知道,我們需要把這事兒做些調整。而要是你進不去……嗯,那麼我可以讓我的妻子放下心來。她年歲大了,」丹尼爾低聲補充說,老鷹般的目光盯著房門,「我很擔心她的健康。我們佔用了你的時間,給你添了麻煩,會非常樂意付給你錢的。」
「您知不知道,夜間什麼時候闖入人家最容易被警察抓住,麥格雷戈先生?」
丹尼爾縱情地笑起來。確實,他為他的勞拉物色了一位難得的人物。「啊,羅伊斯,你當過警察,我敢肯定,這種事你知道得最清楚。你知道怎麼才能保證不被當場抓住。我想要告訴你,我正考慮在我自己家裡安裝一套新的安全系統。這是一棟很大的房子,我只希望安裝最棒的。費用不成問題。」
羅伊斯往椅子背上一靠,若有所思地盯著天花板,「您是不是想賄賂我,麥格雷戈先生?」
「確實如此,卡梅倫先生。你是不是個事業心很強的年輕人?」
「確實如此。這可要讓您破費了。」
「為了讓我們所愛的人放心,得到安全,花點兒錢算得了什麼?」
羅伊斯倚在椅子背上,等了片刻說:「我這一生中遇到過很多精力過人的人和聰明人,麥格雷戈先生。您是個榜樣。」
羅伊斯的耳邊響起丹尼爾的轟然大笑,「我很喜歡你,小伙子,絕對如此。卡梅倫家族,不—般啊。你把這件事考慮一下,然後給我一個答覆。我們再安排一個時間,你過來更新一下我家的安全系統。」
他可要掙大錢了。羅伊斯一邊盤算著這該是幾位數,一邊從月光下溜出來,躲進幾棵遮掩那棟房子的高大古樹的陰影裡。
他站在那裡,打量著沒有燈光的窗戶。想像自己是個賊,這對羅伊斯來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在當警察的幾年裡,他曾對付過無數個竊賊。正因為這個道理,他才決定開一家私人安全設備公司。大多數人躺在床上做甜夢時不知道自己是多麼容易受到傷害。
他像個賊那樣朝房子移動,利用大樹和樹籬作掩護,成片的樹籬改善了環境,但要是有人幹起邪惡的勾當,也擋住了鄰居的視線和街上的車輛。
假如他是個破門而入的人——羅伊斯認為自己是這麼個人,他已經花時間對這棟房子、入口和安全系統做了仔細研究。他曾穿著卡其工作服,帶著寫字板,在大白天來過這裡。誰也不會再對他產生懷疑。而他卻是應一個過於謹慎、過於溺愛孫女的蘇格蘭人的「請求」,在深更半夜來到這裡的。
他知道這套警報系統是一流的。當然,如果他精通電子學的話,羅伊斯決定進人角色,想像自己作為一名竊賊懂得一點電子學。他著手拆除自己的傑作,心裡覺得很好笑。
十五分鐘後,他後退一步,搔了搔下巴:他覺得自己真是聰明。聰明的竊賊也比不上聰明的安全專家。這套系統絕對保險,如果他自己確實想要這麼說的話。假如這套系統不是他親自設計的,他決不可能發現備用設備和安全檢查設備,並使它失去作用。
由於這套系統是他自己設計的,只要再花十分鐘左右時間,他就能闖進去,如果他想闖進去的話。但是,即使要取得現在這點兒進展,這個竊賊也得決心很大,受過不少教育.運氣還得好。他認為,那位麥格雷戈滿可以高枕無憂了。
他感到心滿意足,開始撤退。這時候,一盞燈亮了。他清楚地看見勞拉·麥格雷戈站在大門裡側,烏黑的頭髮一直披到腰部,鮮黃色的T恤衫蓋過大腿,手裡緊緊握著一根路易斯維爾棒球棍。
當她認出他來的時候,他看到她張開嘴巴,眼睛裡露出很激動的神色。
「該死的,你在幹什麼?」
由於隔著玻璃,她的聲音顯得很低沉,但他聽得清楚。「現場檢查。」他大聲回答,「應顧客的請求。」
「我根本沒有請你做現場檢查。」
「是你爺爺請我的。」
他望著她火冒三丈瞇起眼睛,看見她兩手輪番緊握棒球棍,好像她不管怎樣都要揮過來。接著,她飛速轉過身去,抓起電話機。他只看到她兩條激動的腿。
羅伊斯又搔了搔下巴,手指心不在焉地摸著那條傷疤。要是她打電話給警察,他就得花一整夜來進行解釋。他在警察當中有許多朋友,足以避免發生最糟糕的事,但是他知道,那些朋友為了逗樂會把他拘留起來。
這下現場檢查的代價町要加倍了。
過了片刻,勞拉砰地放下話筒。她走到警報系統的控制器那裡,輸進了密碼,然後打開了門上的鎖。
「你們兩個都是白癡,你和我的爺爺。」
「你打電話給那位麥格雷戈了?」
「我當然給他打了電話。你穿著黑衣服破門而入,帶著竊賊作案的工具,難道你認為我會相信你?我真應當用這玩意兒給你一下子。」她接著說,然後把棒球棍靠在牆上。
「感謝你克制自己。」他咧嘴一笑,幽默像夏日的閃電那樣掠過他的眼睛,「我們這麼來看這個問題,現在你的爺爺夜裡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我的爺爺從來睡得很安穩。正是他,」她生氣地揮起雙手,這個動作將那T恤衫拉到很危險的高度,「老傢伙夜裡不睡覺,挖空心思來使我們的生活複雜化。他拚命想要實現的惟一目標是把全家人都逼瘋。我至少知道,在今晚的剩餘時間裡,他的耳朵會嗡嗡地響個不停的。」
「幸災樂禍,嗯?」羅伊斯微微一笑,趁勢移得近一點兒,「要是你像我以為的那樣睡在床上,你根本不會知道我在這兒。你晚來兩分鐘我已經溜之大吉。」他伸出手去,摸弄著像一塊淺黑色幕布那樣垂在她肘部的髮梢,「你幹嗎沒有睡覺?」
「我餓了。」她喃喃地說。
「我也餓了。」他又稍稍移近一點兒。那裡恰好有張椅子,她無法往後退去,他認為這是命運安排的,「有什麼吃的?」
現在,她的心怦怦直跳。她感到椅子的一個扶手戳住了背部。此時此刻,他看上去分外危險。他的眼睛裡充滿激情,他的微笑十分頑皮,他看上去是不可抗拒的。他看上去……很誘人。「注意,夥計……」
「我不停地朝你穿著睡衣的身子走過來。」他讓目光懶洋洋地往下移動,然後又把目光抬起來,兩隻手擱在椅子上,把她圈在裡面,「你老是讓我走開,難道你不認為這有點兒太過分了嗎?」
激動的脈搏在她的皮膚上微微跳動,她感到有點兒刺痛,「你只能指望得到『我不認為』這個回答。」
「是嗎?」他俯下身去,就俯下一點兒,兩個身體稍稍接觸,輕柔的鼻息吹拂著她的嘴巴上方,「我敢發誓,你在期待著這一天。」
他把嘴朝著她的嘴伸去,在還有一英吋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他看見她的眼睛變得模糊,聽到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知道她在屏住呼吸。他熱血沸騰地等著,等到他知道兩個人都覺得忍耐不住的時候。
「你也吻我。」他要求說,然後將嘴壓在她的嘴上。
她無法阻止自己。在他們眼睛對視的那個漫長時刻,慾望貫注她的全身,猶如加熱的美酒一般。在他們嘴唇相合的剎那之間,渴求打進了她的身軀,就像一個柔軟的拳頭一樣。在這令人震顫的時刻,他們吻得越來越深,快感就像光一樣照透了她的全身。
她呻吟著,兩臂緊緊摟住他,以貪婪回敬貪婪。
這決不是文質彬彬的探索,也不是從容不迫的品味。這完全是烈火和飢渴,激情向激情開戰,力量與力量拚搏。
她有狂野的味道,柔軟的質地。她在喚起芬芳輕柔的歎息。她的嘴唇是十足的罪孽,很快逼得他喪失理智。他兩手嫡在她的頭髮裡,把她的頭拉回來,以便更多更深地吻那張迫不及待的性感的嘴。
「我要你。」他將嘴唇猛地移開,飛速吻著她的下巴,一旦吻到喉嚨。
「我……」她覺得天旋地轉,上氣不接下氣,「等—等,等……一等。」
「為什麼?」
「我需要考慮考慮。」她用手頂住他的肩膀,拚命推開他,「我還沒有考慮好。」
那雙藍眼睛盯著她褐色的眼睛,烏黑的頭髮纏在兩個人身上,他的手順著她的兩肋一路輕輕摸下去,「我會把事情辦妥的,因此我們兩個人都用不著再考慮。」
「你肯定會的。」她堅決頂住,兩臂靠在一起,以確保一定距離。可是,這幾乎是無濟於事的,「你往後退一點兒。」
「這也改變不了什麼。我仍然會要你。你仍然會要我。」
「不管怎麼說,你後退一點兒。」
他的損失太大,但是他放下兩隻手,走開了幾步。「夠遠了吧?要不然我乾脆退出門去,那樣你可以假裝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
「我不需要假裝。」勞拉直起背來,「要是我不想那事兒發生,它也不會發生的。我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羅伊斯。」
「這話很有道理。我們幹嗎不在這漂亮的地毯上滾來滾去,把已經開始的事情辦完?」
「這話太無禮。」
「這話很誠實。」
「好吧。我們不在這奧伯遜地毯上滾來滾去,因為我不跟不大瞭解的男人做愛。」
他點了點頭,把手插進口袋裡,,他們兩個人都不很冷靜,意識到這點是令人不快的。「這話也很有道理。」他看到她臉上掠過先是驚訝、後是沉思的表情,便將嘴唇彎成一條弧線,「你沒有想到我會講道理,對嗎,苗條姑娘?」
「是的,沒有想到。這恰好證明了我的觀點,我不瞭解你。」他再次走近她,兩手從她的胳膊摸到她的肩膀,又從肩膀摸到她的手腕。她感到很緊張,但是沒有躲避。
「羅伊斯·卡梅倫,」他輕輕地說,「三十一歲,未婚,當過警察,眼下自己開業。沒有犯罪記錄。我上過幾年大學,但覺得不配我的胃口。我喜歡又大又笨的狗,鬧哄哄的搖滾樂,意大利飯菜,以及危險的女人。」
她覺得很有趣,眼睛模糊起來,「這倒提供了很多情況,但我的意思不完全是這樣。」
「我想這開了個頭。你想瞭解更多的情況嗎?」
她知道,他一定感覺得到她的脈搏在他的手指底下怦怦亂跳,「顯然是的。」
「明天晚上,七點三十分。我們去嘗嘗意大利菜。」
「好吧。我們去試試意大利菜。」他俯過身來,用牙齒咬住她的下唇,她沒有動彈。
「我真的喜歡你的嘴巴,我可以親它一個小時。」
她覺得他轉身之前臉上掠過一絲獰笑,可是她的視覺已經模糊了,
「鎖上門吧,苗條姑娘,重新打開警報系統。」
「好的。」她慢慢地呼吸兩次,一進一出。她突然想到,那套系統已經被人攻破了,可以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