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嘉推辭不掉,只好來了。
「公主殿下,在下是外臣,不便在內宮和女眷一同用飯。」他站在宮門口為難地說。
皇甫慧笑看直接伸手拉他,「有什麼不便的?瑞麟不是也在宮裡?又不是我們倆單獨相處,還怕人說閒話嗎?你是負責我們近身安全的,理當近身保護不是?」
宋書嘉說不過她,只好跟著她進了內殿,見瑞麟正在新做好的雞窩前忙什麼,便問:「王爺他這是……」
「在學著養雞呢。」皇甫慧笑道,「我估計等日後王府建成了,將是一派田園風光了。」
「王爺心地純淨,這樣的人才是有大智慧的。」宋書嘉似是安撫似是感慨。
「你是想說他大智若愚,還是大愚若智?」皇甫慧掩著口笑,扯著他進了殿門。
「自從我許婚到西嶽,宋將軍為我操了不少心,我先敬將軍一杯。」皇甫慧很豪氣干雲地舉著杯,宋書嘉也不好不飲。
她的酒量似乎不算好,幾杯下肚,小臉就紅撲撲的,說話也變成了大舌頭。
「其實我也挺倒媚的,這裡本應該是別人來的,但是我二哥為了救他的心上人,就把我們其他姐妹出賣了。哼!虧我一直那麼讚美他。」
「蒙王應該是有自己的苦衷吧。」宋書嘉柔聲安撫。
她歎著氣搖頭,「不管是怎樣的苦衷,他現在可以抱得美人歸,我卻要在這裡守著一個傻瓜一輩子。你說,我是不是很倒媚?」
「公主也不必灰心喪氣,其實這樣豈不是如公主心願,能夠安逸度日?」
皇甫慧眼神微硬地看著他,「你這個人倒是挺會說話的,而且長得也不賴,眉琳公主把你派給我,就不怕我也紅杏出牆啊?」
宋書嘉被問得變了臉色,立刻站起身道:「公主,您醉了。」
「哦,是嗎?」皇甫慧仰著臉,傻笑著看他,「我知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一定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我母后有時候嫌我話多就會這樣說我,好了好了,你走吧,看你嚇成那個樣子。」
宋書嘉猶稼著躬身告退,但是退後一步之後,見她站起身時歪歪斜斜,又忍不住上前兩步扶住她。
皇甫慧順勢倒進他懷裡,笑道:「你到底還是放心不下我。」
他低聲道:「公主殿下,放心不下您的人有很多,為了那些在乎您的人,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還會有誰在乎我啊?」她歎息,「我爹娘在那麼遠的地方,這裡沒有一個親人。就是我死了,都沒人會哭一聲。」
宋書嘉扶著她的肩膀遲疑著,然後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殿下,在乎您的人還有很多,只是您不曾留意過罷了。」
她再度仰起臉看他,眨了眨醉眼,笑著在他臉上拍了拍,「可惜啊,認識你太晚了,否則我一定會父皇把我許配給你。」
皇甫慧醉了之後就會嗜睡,一覺睡醒時,月光已經照進了她的窗子,她在床上伸了懶腰,翻身下地去倒茶。茶水涼了,但是這份涼爽與窗外的月光一般,冷冷的,讓人浮躁的心也踏實下來。
推開房門,寢宮的院內一片安靜,宋書嘉雖然派了侍衛守衛她的宮苑,但晚上不會進來打擾。
百無聊賴的她,目光隨意地向四周掃了一圈,一眼就看到白天剛剛裝好的新鞦韆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她愣了一下,走過去看清楚,只見掛著鞦韆架的繩子已經不見蹤影,座上的板子也被抽掉了,只有支架還空蕩地擺在那裡。
她雖然喝了酒,仍清楚地記得鞦韆裝好後自己曾經坐上去開心地玩了好一陣,怎麼這會兒卻變成了這樣?
她一時憤怒,大聲喊道:「來人!」
睡在宮苑角落廂房中的幾名宮女太監被喊醒,胡亂穿著衣服就跑出來跪倒詢問:「公主殿下,出什麼事了?」
「這鞦韆是怎麼回事?」她怒氣沖沖地問。
一名太監哆嗦著說:「是……是王爺……」
瑞麟?她回頭瞪了一眼對面瑞麟廂房的房門,大門緊閉,看不到裡面。
「王爺怎麼了?」
「王爺說現在雞窩不堅固,非要小的把鞦韆拆了,加固雞窩。」說看,那太監用手一指遠處的雞窩。
皇甫慧走近前一看,果然,那些不翼而飛的繩索和板子都被綁在了雞窩外圍的籬笆上。
她看了又好氣又好笑,瞪著那不倫不類的雞窩好一陣,忽然道:「我餓了,給我抓隻雞來!」
太監和宮女都愣住,「公主殿下……您要是餓了,我們叫御膳房給您備……」
「不要,我就要這雞窩裡的雞!想來味道一定不錯。」她轉身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不喜歡吃清燉的雞,要吃就要吃紅燒的,還要放上最辣的辣椒,把雞開膛破肚之後,在肚子裡填上香菇、腐竹、粉絲、豬肉收味。雞肉一定要燉得香嫩,但不能太糊爛,就那只灰白相間的母雞好了,白天就屬它叫得最歡。我給你們一個時辰,殺雞燉雞,應該也夠了。」
說罷,她便頭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幾名太監面面相覷,小聲互問:「能抓嗎?要是讓王爺知道了,大發脾氣怎麼辦?」
宮女小聲提醒,「還是照著公主的話做吧。得罪王爺不怕,他畢竟不是得勢的人,可是這名東嶽公主,你們得罪的起嗎?一隻雞罷了,王爺要是生氣了,明天再給他弄一隻好了。」
於是,西嶽的御膳房有史以來第一次在半夜三更的時候還這麼熱鬧,忙看殺雞、褪毛、燉煮。
等到一鍋香噴噴的燉雞肉端到皇甫慧的面前時,她雖然已經滿臉倦意,但還是很高興地點頭,「不錯,看起來就有食慾。」她笑瞇瞇地說:「不過我現在不想吃了,拿去倒了吧。」
一干太監宮女都傻了眼。
她挑著眉毛道:「怎麼?難道有話要質問我不成?」
「奴才不敢。」太監宮女們豈敢管她這反覆無常的脾氣,只好又端著一鍋雞肉下去。
皇甫慧哼了一聲,翻身躺下繼續睡。
瑞麟並沒有如太監宮女們所想的那樣,一發現母雞不見了之後就大發脾氣,他只是在早上起床之後巡視了一下雞窩,發現少了一隻母雞,就自言自語地解釋,「雞有翅膀會飛,要建個屋頂才行。」隨即命宮裡的工匠給雞窩做個頂棚,防止其餘的雞再次「逃跑」。
皇甫慧照舊去書館聽書,還乾脆還帶上了宋書嘉隨身保護。她每天著男裝與宋書嘉出雙入對,在皇室之中引起不小的議論。
有一天皇甫慧從外面回來,路過御花園的時候,正好幾名西嶽的嬪妃正在閒聊,遠遠地看到她,就忍不住嘮叨起來。
「要說東嶽的國風還真是比咱們西嶽開放許多呢,年輕的未婚女子居然可以女扮男裝,堂而皇之地和別的男人結伴而行,這若是在咱們西嶽,早教人笑話了!」
皇甫慧假裝沒聽到,向前走著,還故意側身朗聲問宋書嘉,「我要的那匹馬兒備好了嗎?下午我想去看看。」
宋書嘉點頭,「照公主的意思,已經備好了一匹紅馬,才三歲,很年輕。」
「好啊,我可要好好向宋將軍討教騎馬的本事。」她無視所有人對她鄙夷的眼神,趾高氣昂地進了宮門。
「姐姐!」迎面瑞麟突然撞進她懷裡,一把抱住她,「我們去釣魚吧!聽說南城那邊有一片湖,湖裡有很大的魚……」
「下午我要去騎馬。」她把他推開,「只怕沒工夫陪你。」
瑞麟眉心一皺,側目去看宋書嘉,燦爛笑道:「宋將軍,你要帶姐姐去騎馬?」
「嗯……公主之命,不敢推托。」
「那……我也去!」
「你去?」皇甫慧鄙夷地看看他,「你會騎嗎?可別摔斷了你的胳膊或腿,只怕讓別人笑話。」
「我又不笨,姐姐會的,我也能學會!」瑞麟像是受不了遭她歧視,拍著胸脯保證。
「那好啊,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皇甫慧點了頭。
宋書嘉卻緊張地勸阻,「公主,您一人騎馬已經讓小臣緊張萬分,若還讓王爺騎馬,萬一出了事,小臣擔當不起。」
「怕什麼,他又不是皇儲。」皇甫慧忽然冷冷地說了句,讓宋書嘉尷尬得只能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