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清朝,大陸 >> 穿越時空,商海浮沉 >> 女當家(下)作者:於佳 | 收藏本站
女當家(下) 番外篇 福晉容心(2) 作者:於佳
    直到那一日,他獨坐廳堂,有位一身男裝的姑娘卸了帽站在他的面前。

    他叫她阿四……

    阿四小姐愛品紅酒,王府的地窖裡忽然一下子堆滿了紅酒。

    阿四小姐懂詩會詞,鮮少拿詩詞做文章的宏王爺竟連說話都變得文縐縐。

    阿四小姐出自商家,宏王爺開始欣賞生意人的精明能幹。

    阿四小姐怕冷畏寒,她住的院落終日圍爐紅火不熄。

    他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只為換她叫他一聲「奕陽」。

    奕陽……

    我在心中喊了千遍萬遍,在見到他的瞬間永遠只得一句:王爺。

    如今王爺開了口,只要阿四小姐點頭,側福晉的位置空在那裡隨時等候她的大駕光臨,王爺還特別說了:雖說阿四是做側福晉,但身份同正牌福晉一般大——這話是當著我的面說的。

    我低著頭連連點頭,一遍遍重複著臣妾知道……臣妾知道……

    再無他話。

    我……還能說什麼?

    在家中時,我也是四小姐,卻無法與他心中那位阿四小姐相提並論,他甚至……甚至不知道我排行老四,我做不了他心中的阿四啊!

    如果我努力呢?

    有一天他會不會發現我會詩詞歌賦,我有文韜武略,我一點也不比他的阿四差?

    只是,我不會喝紅酒,也不愛那股又酸又澀的滋味。

    我可以學。

    不僅我要學會品紅酒,所有宏親王的女人都得學著喝紅酒,因為她們和我一樣,都是宏親王的女人,她們有義務為我留住他的心。

    就像一場拔河,我們幾十個女人與阿四一人比拚,卻無法將宏王爺拉過來。我該歎命,還是該恨人?

    我想恨,卻恨不起來。

    她根本沒有把我的男人往她懷裡拽,他就順順溜溜地貼了過去。我能恨誰?我該恨誰呢?

    何況,她輕易一遭計策便讓王爺擢升為親王,且備受懿貴妃歡喜。

    我開始學會沉默,默默地接受著我的命,我以為這輩子不過爾爾了。

    她卻走了,聽說是去找另一個男人了。那段日子,親王整日悶悶不樂。沒關係,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會好起來的。以他遊戲人間的個性,斷不會為了一個女子而放棄他的歡樂。

    我對我的男人還是瞭解的,在她走後的第七天,他招了我為他選進府的一干歌舞妓,什麼詩詞歌賦全都丟到了書案上,他喝著女兒紅聽著女兒歌。

    府裡頓時笑聲震天。

    他當真愛阿四小姐嗎?

    我在心裡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每次疑問竄至心頭,我便會不自覺地搖頭否定。

    他不是愛她,只是因為她與尋常女子不同,所以他才會特別眷戀她。

    他不是愛她,只是因為她沒有如尋常女子一般纏上他,所以他才會格外想得到她。

    他不是愛她,他只是想要得到他想要的快樂。

    顯然,我並不是他想要的快樂。

    那……為什麼要向先帝要了我做福晉?

    有好多次,望著他灑著笑的臉,我都想問他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他偏偏選中了我做福晉?

    只是,我不敢問,怕這問題一旦問出了口,便如同被拍打上岸的泡沫,很快會徹底消失不見。

    我忍著疑問,一日日做著我的宏福晉,盡職盡責。

    上至兩宮太后,下到親王府裡的太監奴婢,人人都稱我賢德,誇我婉約大氣,說我溫良恭儉讓,真正是夫人中的君子。

    每有人在他面前誇獎我,他也總是笑笑,並不做聲。

    我知道,我不是他希望中的福晉,可……為什麼要娶我?

    這疑問在我心中點上了一把火,歲月讓它熊熊燃燒。

    七夕節,我請了母親、三位家姐和一幫外甥、外甥女前來親王府做客。他並無意見,倒著了大總管好生款待,別拘謹了我的家人。

    我想,這是他對我幾年來扮演好賢德福晉的一份嘉獎,我安然受了。

    孩子們在偌大的王府花園裡嬉笑跑鬧,原本還靜得有些悚然的王府忽然增添了生氣。母親望著一院的外孫、外孫女們,黯然道:容心啊,得不到丈夫,要得到一個兒子,得不到兒子,起碼要得到一個和自己貼心的閨女啊!

    我無兒無女,也無丈夫。

    望著滿眼的歡娛,我忽然異常寂寞,寂寞得全身冰冷。

    沒過多久,一封自杭州來的書信喚走了親王,他一去幾月,回來時身邊多了一張我熟悉的面孔——她——阿四小姐又來了。

    這回她沒有住進王府,在京城裡開了家酒鋪,名曰阿四酒鋪。

    自酒鋪開張之日起,他夜夜前去報到,我夜夜坐在窗前等他回來。不管他回來得有多晚,我仍是等著他,盼著他,候著他。我是他的福晉啊!這是我該做的本分。

    這一等便是幾年,我以為終有一日,我能等到他回來。

    我等到了。

    後來,他不再去阿四酒鋪,他夜夜守著書房,喝著他的紅酒。我仍是坐在窗前陪著他,守著他,護著他。我是他的福晉啊!這也是我該做的本分。

    我以為用不了多久,宏親王府仍會恢復歌舞昇平。

    沒有歌舞,他開始念詞: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後半闕我為他續上了,他探出頭望向窗邊的我。面上複雜的表情,我終生難忘。

    他詫異我竟能續上他的詞,他驚詫為什麼續上這闕詞的人竟是我?

    自始至終,他所等待的那個應該出現在他窗外的人就不是我。

    沒有丈夫,沒有兒子,連個可以貼心的女兒都沒有。我身邊一無所有,空守著宏福晉這個頭銜,倒頭來我一無所有。

    什麼賢德?什麼婉約大氣?什麼溫良恭儉讓?

    那不過是我為了換回丈夫的籌碼罷了,如果這場賭局注定我輸。還賴在賭桌上撞什麼大運呢?

    我,抽身離開賭桌。

    去哪兒?一個女人不依靠丈夫、子女,不仰仗娘家鼻息,可以去哪兒?

    阿四小姐給了我最佳詮釋。

    這幾年,我處處以她為版本,就想把自己印成另一個阿四小姐,如今倒真要學學她,如何不依靠旁人,只為自己活著,且好好地活下去。

    我撇下宏福晉的頭銜,撇下宏王府的榮華富貴,隻身站在阿四酒鋪門前。

    我找你們老闆,告訴她,我是打宏親王府裡出來的。

    丫鬟去稟報了,獨坐窗前,夥計送上迎門酒。我低頭一看——紅酒?

    我不喝這酒鋪裡的紅酒,此生我再不喝一口紅酒。我本不愛紅酒,再學,也學不出心中的喜歡,再扮也扮不成宏親王所愛的女人。

    她來了,見到我倒是毫無意外。

    我笑著告訴她,我要留下來,留在酒鋪裡幫傭,掙份辛苦錢養活自己。

    這會子她臉上的表情倒是頗令我滿意,我總算也讓她見識到我的手段了。

    接下來,我得辛苦一陣子了,然我不怕。

    有時候,做下人並不比當福晉辛苦。

    我沒料到他會這麼快就來找我。

    我料想他會尋找自行休棄的宏福晉,為了他宏親王的臉面。可我沒想到他的動作有這麼快,且如此氣勢洶洶。

    幹嗎?

    我又沒帶走宏王府的金銀財寶,我甚至沒帶走這些年他命人為我做的八箱子衣物,也沒帶走他送我的六匣子飾物,更沒帶走這些年他遊走四方為我帶回的兩大屋子寶貝。

    我什麼都沒帶走,宏王府除了少了一個宏福晉,他未有任何損失,他如此生氣做什麼?

    我沒休你,你憑什麼休你自己?他衝我大吼。

    我犯了七出——我不客氣地頂回去。

    他不怒反笑,原來你也會頂嘴,我還以為你永遠只會低著頭,比照著我的喜好說是是是呢!

    你是我的丈夫,你是我的天,我自然要遵照你的喜好決定自己的心意。如今我已自行休棄,我不再是你的福晉,我憑什麼要順著你的意思?

    吵架?我不是不會,自小讓幾位姨娘,一幫弟弟騎在脖子上,要是沒兩把刷子,母親和我早被欺負死了。

    從前不過是為了維護小姐的尊貴和傅家的體面,才拿溫順做幌子的。做了福晉,除了他,沒人敢惹我生氣;敢讓我不高興的全是宮裡的主子、娘娘,我得罪不起,自然得忍了。反正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耷拉著腦袋,讓你看不見我眼底的反抗。

    他顯然不懂女人的小心思,一如我不懂他。

    將一干人等,連同他心愛的阿四小姐也趕至門外,反鎖著門,他向我伸出了魔爪。

    誰說你犯了七出之條?

    我未能為您生個一兒半女——我不卑不亢。

    他卻來勁了——

    傅察氏容心,別跟我在這兒耍嘴皮子,也別裝作一派賢德的坯子,我可不會再被你糊弄過去。你對我不滿大可直截了當地對本親王說了,何苦玩這把戲呢!你想讓本親王如何?

    你為什麼娶我?

    我問了,如他所願直截了當地問了,這是我藏在心底許久的疑問,它意味著很多很多連我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他顯然被我問著了,頓了片刻,赫然睜大眼睛瞪上了我。

    本親王為何娶你為福晉,你不知道?你當真不知道?

    這些年無論本親王走到哪裡,回王府的時候總為你帶上些玩意逗你高興。別人以為我愛新覺羅·奕陽愛搜羅奇珍異寶,我不過是為博紅顏一笑。

    你選了那麼多女人收在我房裡,我正眼瞧過哪一個?若真為生兒育女,以你為本王選的女人數量,我膝下該有十幾、二十個毛孩子。

    你說喜歡荷葉連田田,我挖了養了多年的牡丹園,讓一流的工匠改造成荷塘,送予你賞。

    即便我人不在京城,怕你冷了,時不時差人為你做衣裳;怕你太過老實厚道,遭奴才欺負,我時時叮囑大總管護著你些;怕你娘家逐年失勢,連累你受委屈,我選最貴重的首飾送你;怕你自卑,我時常拜託兩宮太后請你入宮,增加你傅察一族的體面。

    即便我喜歡阿四,可我從未想過要奪你福晉頭銜,娶她為正妻。

    我為什麼娶你為福晉?都這麼些年了,我都做了這麼多,你還不明白?

    他為我做過如此許多嗎?為何我的眼中看到的他始終望著別的女人?卻聽他說——

    我是貪玩,可並不等於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我是他所想要的嗎?我不確定,不敢確定。怯怯問一聲:你還愛著阿四小姐嗎?

    愛——他無比肯定地告訴我,因為我永遠也得不到她,所以注定放不下她。但也僅只於此——他發誓。

    我忽然發現,我輸給了阿四,卻也贏回了我的男人。

    奕陽……

    我喚他的名字,從今日起我只喊他的名字。

    他拖著我出門,如迎親那日將我拉出閨房時一般。嘴裡還不住地嚷嚷著,快走快走!有什麼話回王府再說,別在這兒給我丟人現眼。

    抱我上馬的時候,他不小心瞥見我掛在頸項上的玉珮。

    四?為什麼你玉珮上會有個「四」字?

    他猛拍腦門,大喊道:我想起來了,你在家中排行老四!不過我永遠不會叫你「阿四」的,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的名字——容心。你莫要容下太多,只要容得我心即可。

    那一天的下晚,京城最繁華的街上,有一匹黑亮的馬飛馳而過。馬上的男人掛著一臉懊喪抱著笑得開懷的女人,手臂擁得緊緊,生怕她就此跑了。

    在回去的路上,女人便做下了決定,找到機會她要再跑一次,再讓他騎馬接她回府,她要坐在他的懷裡多看幾回這晴朗朗的一片大好天地。

    —本書完—

(快捷鍵:←)上一章  女當家(下)  下一章(快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