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在她轉醒之際,陪伴在側,就連他下朝之後,也寸步不離的在她身邊;偶爾談心、偶爾對弈,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只要不提三皇子。
是的,只要不提三皇子的事,他可以說是極好相處的人。可偏偏段問雪一直非常在意他因她中毒之事。
她心想,一旦有機會,她會離宮去找三皇子拿解藥,以報德佑對她的好。
這天,上官德佑上朝去,她一個人無聊,便出了青雲宮,想到他的書房找些書來看看,以打發他不在身邊的時間。
走著走著,忽然迎面來了一個太監打扮、體態卻不同於其他太監一般陰柔的男人,段問雪防備的看著他。
果然,那名太監在她面前站定,神色有異的喚住她:「問雪姑娘。」
她在宮中的時間不長,也未得到上官德佑任何的冊封,所以認識她的人並不多,何以這個太監認識她?
在冷宮關過一回之後,她學會了小心。「你是誰?怎麼知道我?」
這名太監大膽的拉住她,往角落退去。「我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有事交辦你。」
一聽到他是三皇子派來的人,段問雪心急的問:「三皇子還在蘭縣嗎?還是進了皇宮?」她並不知道皇上曾下令過,不准三皇子踏進王城一步。
同淳搖頭,「都不是,三皇子要你用美人計迷惑皇太子。」
他拿出紙條交予段問雪。
段問雪迅速看過後,遞還他,由三皇子的字條看來,他的確是在她身上下了毒,否則怎會要她一再的服侍德佑呢?
他真要置德佑於死地!她不會允許此事發生的,她不會再聽令於他,從今而後,只有德佑才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我要解藥。」上官問雪直截了當的說,她不相信來人會對她食用忘心丹的事不知情。
「三皇子說了,要解藥,拿佈兵圖來換。」同淳轉述主子的話。
「什麼佈兵圖?」她知道三皇子不會這麼輕易的給她解藥,要不,又何必在她身上下藥呢?
但她不知道佈兵圖是什麼,如何給他呢?
「只是皇宮的地圖而已!」同淳聽過段問雪心思單純,不知人間險惡,為免不必要的麻煩,他索性簡短回答。
「皇宮的地圖?三皇子要來做什麼?」
「三皇子離宮數年,十分想念宮中的一景一物,所以希望拿到佈兵圖,藉以了思念之苦。」
原來如此,段問雪點頭,默默地在心中衡量,如果她拿這個東西去換解藥,換得德佑的性命,相當值得。
於是,她問他:「佈兵圖放在哪裡?」
「皇上已經有意將皇位交予回皇子,是以,佈兵團應在回皇子身上。」他說。
「好,那我去找德佑拿。」
問雪作勢欲走,不意被同淳按住,「你不能直接找他拿。」
段問雪不解,「為什麼?」
「問雪姑娘,你想想皇太子和三皇子一向不和,你去找他要,他怎麼肯給呢?」
「也對,那你說我該怎麼辦?!」顧不了三皇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段問雪一心一意只想救上官德佑的性命。「你先取得皇太子的信任,到了適當的時機,自然有機會到軍機處取得佈兵圖。你只要拿到摹本就可以,不一定要拿走真的佈兵圖……」
同淳絮絮叼叼的說著,段問雪也仔細的聽著。
一陣微風襲來,吹皺一池綠波,讓難得平靜的皇宮再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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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取得皇太子的信任,到了適當的時機,自然有機會到軍機處取得佈兵圖。你只要拿到摹本就可以,不一定要真的拿走佈兵圖……
那太監的話一直盤旋在段問雪的耳邊,自那日起,她就顯得憂心忡忡。一方面是上官德佑在接她回宮以後,便不曾放棄與她纏綿的機會,每每總要她昏厥過去,才肯罷休,昏睡數日的她已浪費不少時日。
另一方面,她發覺上官德佑的脫皮現象愈來愈嚴重,幾乎到了全身脫掉一層皮的地步。白天因為出了寢宮,有朝服裹身,以至於他全身脫皮的狀況沒被人發現;但回到寢宮褪下衣物後,那粗糙如長繭般的身軀,令她心疼!
都是她害的!
要不是她這麼無知、這麼盲從,也不至於害了他!
尤其是在經過這陣子的相處之後,她慢慢發覺,他其實是個好人!
他有悲天憫人的心腸,雖然有時霸道得很,卻是擇善固執。
「在想什麼?」上官德佑一進宮來,就見段問雪一個人坐在那兒發愣,他笑著走到她的身邊。
「啊!你回來了。」回過神,段問雪看他帶笑的走來,他也是個好相處的人,她在心中又添了一筆他的好。
他一把抱起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什麼時候醒的?」
她又昏厥五天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知道她昏睡的時間愈來愈長,也知道毒性已蔓延至他們的全身,可他就是止不住想要她的慾望,一次又一次的在她身下迷醉,直到她不省人事為止。
「晌午就醒了。」她回答他,纖手圈住他的脖子,發現他脖子上的傷口,「德佑,你怎麼可以把它撕掉呢?」她輕輕的撫著他的傷口。
「會癢。」他不在意的回答,彷彿那是件小事,而不是攸關生命的大事。
能和她一同死去,也是一種福氣吧!他想。
他曾經飛鴿傳書至佳木斯給好友玄聿,不過佳木斯那兒一直沒有回音,他也沒有積極再煩惱此事;反正他相信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一切都交給天安排吧!
他無所謂的態度讓段問雪更為內疚,她下定決心非拿到佈兵圖不可。
她轉移話題,「德佑,我都進宮這麼久,你什麼時候帶我認識環境?」
尤其是軍機處的所在。
上官德佑捏捏她的鼻頭,「要不是你這小妮子三天兩頭在睡覺,我早帶你走遍皇宮嘍!」
想起忘心丹,段問雪忍不住心中的愧疚,垂下眼,「對不起。」
「別說了,我現在就帶你去。」他牽起她的手,一起出了青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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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的傾水池畔,種滿各色花草,在日光的照映下,閃著綺麗多姿的色彩,湖面上甚至不是碧波蕩漾,而似一隻透著金色的圓盤,亮得讓人睜不開眼來。
「這兒是寧和宮,是寧妃娘娘住的地方。」上官德佑向段問雪介紹著。
「隔壁就是嘉和宮。」
「寧和宮、寧妃娘娘;嘉和宮,不會就是嘉妃娘娘住的吧?」段問雪好奇的問道。
「沒錯,我二皇兄即是寧妃娘娘所出;至於三皇兄嘛,你應該清楚的。」
他以為段問雪既是三皇兄的人,必定知道有關於他的一切;更何況,她曾住進冷宮,沒理由不知道三皇兄和嘉妃娘娘的關係。
「什麼意思?」她不解。
你會不知道嗎?上官德佑放在心上沒說。「我三皇兄因為野心太大,被貶至蘭州。」
「三皇子的野心我知道,可這跟嘉妃娘娘有什麼關係?」段問雪急問,她都出冷宮這麼久,還沒找機會救出嘉妃娘娘,或許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嘉妃娘娘是三皇兄的親生母親。」
「所以一同被貶?」太不公平了,兒子做的事要由母親承擔,這是什麼道理?
「不,是三皇兄根本不是父王的孩子,這事因為嘉妃被關進冷宮後,父王就不准有人說了。」
「什麼?」段問雪這才想起,嘉妃娘娘曾說她被關了近三十年,所以不可能是三皇子害她的。
然而,這是一樁皇室醜聞,莫怪乎嘉妃娘娘老說自己是在贖罪。可,骨肉硬是被分隔兩地三十年,不是太可憐了嗎?
「父王對他們算是厚道的了,畢竟,三皇兄也是在成年之後,才被趕出宮的。」
「所以,三皇子永遠不可能成為皇太子的繼位人選?」就連嘉妃娘娘也不可能救出來嘍!段問雪遺憾的想著。
「是的。」上官德佑點頭,他不知道自己對著段問雪說這些做什麼,讓她去勸三皇兄回頭,不要癡心妄想嗎?
不,三皇兄中毒太深了!
若不是他於日前派人至蘭縣監視三皇兄,他也不會曉得三皇兄私下訓練軍隊,更不會曉得他是害大皇兄的主謀……
「那蘭姨也太可憐了。」段問雪很同情於蘭的遭遇,殊不知,最先害她的人就是她。「我聽說大皇子去世了,那二皇子呢?」
「我二皇兄被父王派至阿克蘇駐守,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他和三皇兄於當年被父王派至伊寧打仗,二皇兄則和一名護國將軍一道派至阿克蘇。
「他若戰勝回來了呢?皇上會不會廢了你?」段問雪緊張的問。
「傻瓜,君無戲言,而且已經下詔召告天下,怎會說改就改了?若父王不是有意偏袒,我還真想拒絕這皇太子之位。」說罷,上官德佑看向天空,羨慕起一望無際的雲海。
它們至少沒有兄弟相殘、親情淡薄的煩憂,不是嗎?
段問雪驚住,「你不想做皇太子?」
上官德佑笑了笑,沒回話。
做皇太子有說不出的沉重責任,就像大皇兄那般,雖是幼年便是皇太子,卻不曾快樂過。
從德佑的話語聽來,他並不想爭王位,那麼就更不可能為了邀功而害三皇子嘍!
很顯然地,答案昭然若揭!
段問雪暗忖,既然明白三皇子的企圖,那麼她就更不可能讓德佑死了,她必須加緊腳步才行。
「德佑,我們到別處去看看好嗎?」
「好,我們到前面去。」
兩人相偕走著,儷影雙雙,沿途走來,羨煞獨守空閨的妃子。
「前面是晌歡宮。」沒有等上官德佑告訴她,段問雪自顧自的說了出來。
上官德佑訝異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我來過啊!而且我知道裡頭住的人,是你的小妾!」
上官德佑這才想起,他已經好久不曾來過這兒了,甚至連慕容婷的名字,想都沒想過。
「你吃醋了?」他看她有些光火的模樣,紅撲撲的小臉蛋寫滿我在吃醋。
「才沒有。」她否認。一會兒又對他說道:「德佑,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來找她?」
「不會。」他肯定地回答。
「那就好,她的宮女可凶得很,想必主子也溫柔不到哪裡去!」
「哦!你怎麼知道?」
於是,段問雪就把上回洗衣的事一五一十地對他說了。
上官德佑聽完後哈哈大笑,「原來慕容婷說的是真的,你當真洗壞了她的衣服。」
「誰教她壞嘛!」段問雪嘟起小嘴,小女孩的俏皮乍現。
「看不出來你是這樣的人哩!」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氣喘吁吁的侍衛來到,見著皇太子連忙下跪。
「皇太子,佳木斯大皇子和皇妃來了。」
「哦?」他挑起眉,「人在哪裡?」
「不就來了嗎?」低沉渾厚的嗓音在侍衛的後頭響起。
上官德佑看清來人,放開段問雪,迎上前去,「玄聿,真是稀客,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玄聿和上官德佑久未見面,見了面免不了問候一番,「對了,我跟你介紹我的王妃,段明月。」
「皇太子,久仰了。」段明月微微屈身,算是打過招呼了。
「月兒,這可是呼爾浩特的皇太子,將來要繼位新王的。」玄聿取笑上官德佑道。
他們是在四處遊樂之時,聽聞上官德佑被冊封為皇太子,因此改變行程,特地來此恭喜他的。
「別笑話我了,你知道我多不情願的。」上官德佑朝他們回笑,但見玄聿的妻子段明月一直朝他的身後瞧,不知道在瞧什麼。
「月兒?」玄聿也覺得段明月不對勁,他叫喚著妻子。
「她好像是我妹妹。」段明月索性往前一踏,確認自己沒錯認。
當她瞧見那明眸皓齒、卻又難掩稚氣的面容時,她驚住,這不是……
「問雪?」
她有好幾年沒見到妹妹,初時還不敢認她,但她眉心間的那顆硃砂痣不正和娘一樣嗎?
「問雪。」
段明月準確無誤地叫出她的名字,讓在場的人全都愣住。
「你認識我?」段問雪指著自己道。
「當然啦!你是我妹妹啊,你不認識我了嗎?」段明月拉起玄聿的手,帶他來到段問雪的面前,「玄聿,你記不記得我同你說過,我有個妹妹問雪在天山學釀酒?」
玄聿點頭,「可上回回棲蘭的時候,岳父大人不是說她失蹤好些年了?」
「是啊!居然這麼巧,她竟然在呼爾浩特。」段明月欣喜,她找到妹妹了!
段問雪聽得迷迷糊糊,心中卻明瞭,這可能和她之前的記憶有關。
上官德佑也是這麼想的,他率先解釋道:「問雪誤食忘心丹,忘了過去。」
「忘心丹?」玄聿夫妻兩人對看一眼,從來沒聽過這個東西。
「就讓我說給你們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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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彎曲的長廊,一道小小的身影穿梭在其間,在躲過一群宮人後,段問雪來到軍機處。
終於,讓她逮到機會了。
這幾天,上官德佑要忙著國事,又要招呼姐姐和姐夫,所以沒花時間在她身上,這才讓她有這個機會,隻身來到軍機處。
見四下無人,軍機處前也無人留守,她小心翼翼地推開宮門,小小的身子溜了進去。
一進入殿內,滿室的紫檀櫃立在牆壁四周,正中央還置有方正的一組紅桃木桌椅,案上放了不少卷子。
段問雪不敢遲疑,上前去一張張翻開,迅速地找著她要的東西。
突地,她瞧見了一隻黃色卷子,在一堆的白卷之中顯得突兀,她立刻拿起來翻開……
「嘉和宮、晌歡宮、青雲宮……」她念著寫在上頭的毛筆字,心裡怦咚怦咚的狂跳,神色緊張。
「會是這張嗎?」她自言自語的問,「可這上頭為何還標上子丑寅卯……」是天干地支嗎?
不管,先拿回去慢慢研究。
她將它捲了起來,拽在懷中,迅速離開現場。
哪知,門一開,一群人正在外頭等著她。
只見上官德佑領在前頭,一臉陰鷙的盯著她的胸前。
「你進軍機處拿了什麼?」他冷冷的問道。
「我……」段問雪語塞,看向姐姐和姐夫,他們的表情是無奈與誤解,令她難受。
但真的令她心痛的,是上官德佑那張控訴的臉。
「不說!」她夠大膽,居然當著眾人的面前,不買他的帳!
上官德佑怒極,俊美的臉龐又現邪魅,然而,這是他最危險的時候……段問雪不禁縮了縮身子,害怕的模樣讓他心一擰。
偷了軍機處的東西,罪無可赦,他縱是皇太子也幫不了她。
「來人,將她打入天牢,等候審判!」
「是。」眾侍衛上前要抓住段問雪。
「等一等——」段明月出聲阻止他們,「你不先聽問雪怎麼說嗎?」
她相信妹妹不會偷東西的,更不可能偷到軍機處這裡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
「是啊!德佑,你總要給她一個機會為自己辯解,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事實。」玄聿說這句話,是因為他和月兒感受最深,他不希望好友也像他一樣,太自信了,以至於蒙蔽了判斷力。
侍衛們等著上官德佑的指示。
「好吧,你們退下吧!」
「是。」
霎時,軍機處前只剩下他們四人。
「還不把東西拿出來?」
「不!」段問雪搖頭,這是要拿去換解藥的,沒了它,就等於宣告德佑的死刑!她絕不交出去。
「不?」這句話惹惱上官德佑,他動手搶,大手欲探入段問雪的胸前。
速度快得令段明月和玄聿來不及阻止他的侵犯。
段問雪緊縮著身子,不肯放鬆,「放開我,不要搶……」
上官德佑一個利落的動作,便撕開了段問雪的衣裳,一隻黃色的紙卷登時掉了出來。
段問雪立刻趴下去撿,手背卻被上官德佑踩住,「不要,把它給我……」
段明月見狀,作勢要上前,卻被玄聿攔了下來。「這種事我們管不著,我們先離開吧,」
「可是妹妹她……」段明月看著上官德佑毫不憐惜的踩在妹妹的手背上,就連流血了也不放鬆。
「德佑不會傷害她的,相信我。」玄聿摟起段明月的腰,小聲的在她的耳畔說:「德佑不是說,他對問雪的感覺很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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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佈兵圖,你要它幹什麼?」上官德佑高高在上的俯視衣衫不整的段問雪,大腳還踩在她的手背上。
段問雪不敢呼痛,「如果我說實話,你會不會把它給我?」
他冷哼了聲,「你哪一次對我說過實話?」
回想過去,她也欺騙他太多了,雖然不是故意的。位這次偷佈兵圖的事,勾起她曾經是三皇兄的人的回憶……
她還不死心嗎?
想到她對他的笑容和順從,有可能是假的、虛偽的,他就有氣。
難道,她還想回到三皇兄的身邊嗎?如果,殺了三皇兄能將她徹底的留在他身邊,那麼,他不會猶豫的。
而這個念頭才剛閃過,上官德佑才驚覺到女人的可怕。
段問雪想想自己從一開始對他的討厭,到現在的全心相待,還有她的動機,不禁歎道,她會得不到德佑的信任,實屬自己活該。
「你還不說嗎?」上官德佑低頭看著她發愣,頓時光火,一把抽起她手下的兵圖,「那就讓我來說吧!」他冷哼了聲,「我想思念是假,起兵造反才是真吧!」
「說,他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樣不顧性命也要幫他!」上官德佑抓住段問雪的手臂,迫她站起來,手背上的血順勢而流,流到地上散了開來。
見狀,他刻意忽略心中微刺的感受,她背叛他、想害他,讓她流這麼一點血,算不了什麼!
「沒有。」
「沒有?你以為我會再像個傻瓜嗎?」他氣不過她的執拗,一把將她扛在肩上,迅速地帶往大牢。那兒有足夠的工具可以好好審問她,他不會再同她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