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為,單行書會為了愛與向莞離開明達;或者,向莞會利用還在明達的期間替單行書安排往上爬的登天悌,結果什麼都沒有,甚至連離開那天也不見兩人依依離情。向莞與商凡庸相偕離開,歡送行列裡的單行書化身無言的小丑,負責拍掌。
由於走得毅然決然,沒有半分不捨,讓公司上下以為她和商凡庸、單行書之間的三角關係只是空穴來風,反倒開始同情起如草芥被棄留在明達的單行書。
原來他,不過是向莞和商凡庸用來打情罵俏的工具,真可憐……這樣的想法如今變成明達科技總公司私下交頭接耳的新話題,要找今年度霉運之星,莫過於單行書一人。
身為憐憫眼光的集中處、新話題的男主角,單行書除了苦笑,還真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他的沉默,被視為吃悶虧不敢吭聲;他想解釋,被誤解為男人好面子心態;他一笑置之,被認為是強顏歡笑──唉,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
謠言止於智者,但顯而易見的,明達科技似乎沒有什麼智者。
好事者的眼神有同情、有幸災樂禍,讓悲劇男主角哭笑不得。
合也有小道消息,分亦有流言蜚語,人說「旁觀者清」,這話他嚴重質疑。但也由於無力回天,只好任由旁人揣測他被利用完丟棄的「傷心難過」,對外一概沉默。
手機無聲的震動拉他離開電腦螢幕,來電顯示讓他抑不住笑意離開辦公室,躲進茶水間。
這陣子她埋頭忙著新案子,他則投身公司新系統的試用,各自忙碌得連見面都變成一件困難的事。
這段時間,他嘗到想念的滋味──那是一種讓腦袋像拔下插頭的電腦般失去作用,只剩一片空白的滋味,嘗來鹹澀。
「你忙完了?」淡淡的聲音有不平穩的波動。
「你的聲音──在笑什麼?」
「我很高興聽見你的聲音,還有──」單行書將近來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果不其然,那頭爆出大笑。
「我喜歡你頭一句話。可是,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想聽我的聲音,只要打電話就行了不是嗎?」
「不想打擾你工作,不希望你分心。」他很清楚她全心全意投入工作的神采,不願破壞。
「所以打電話問我媽?閣下不覺得這種關心法太迂迴?」
「我希望你能專心在工作上。」
那頭傳來一個輕慢的「哼」聲。「你以為你的『色』真能令我『智』昏?」向莞轉著筆桿,眼前一疊公文高過肩膀。
愈是忙碌的時候,愈是容易在累得倒床入睡前的幾秒嘗到想念的滋味,每每衝動得想打電話,又惱為什麼不是他主動。
直到昨天向若眉受不了地向女兒抱怨,向莞才知道有人用這麼好笑的笨方法在暗地關心她,才知自己的逞強好幼稚,跟他關心她的方法一樣笨拙。
這男人實在──太會替人著想,害她想他想得緊,又不願意先拉下臉找他。
「這句話你以前也說過,在我們第三次見面的時候。」一個疑問突然浮上心頭。「為什麼你能在我身邊安心入睡?那時你並不瞭解我。」
為什麼呢……向莞仔細回想那日的情景。為什麼呢?
除了疲累,應該還有更深一層的理由,否則自己怎會如此放心。
「如果我說是因為一見鍾情,相信你是個好男人呢?」
「莞兒……」答非所問。「我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男人。」沒有讓人一見鍾情的本錢。
「非要有個答案不可嗎?」聲音急轉直下,摻入難得一見的委曲求全。「你知道嗎?我剛開完早餐會報,現在桌上還有十一份文件,下午有兩個會要開,晚上還要留在京凌十二樓的辦公室加班……我想吃『鼎泰豐』的小籠包……」
噗哧!「我有種誤踏陷阱的感覺,但是──晚上見。」
向莞開心地收線,無視辦公室內唯二在場者一臉受不了直打哆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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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年的最後一天,這一天天氣冷得不像話,愈晚溫度愈低,看來老天有意用強烈的冷鋒作為邁向二○○三的紀念。
向莞非常後悔在天寒地凍的此時此刻跟著世人搶搭跨年活動的列車。
因為沒有預約,兩個人落入領牌在飯店外頭排隊的狼狽下場。
「好冷……」她想回去,吃泡麵也甘願。
「是誰堅持吃大餐的?」單行書這時還有逗人的壞念頭,故意激將。
「你的心臟真的有問題嗎?」他不怕冷的強健讓人下得不懷疑他的老毛病是真是假。握住他的手,是溫熱的。「你真的身體不好?」
「心痛的毛病並不會妨礙我日常生活作息。是你們把它想得太嚴重。」包括商凡庸也把他當玻璃製品看待,令人哭笑不得。「你還要等嗎?」
向莞強勢地拉開他外套,要賴鑽進溫熱的懷抱,哀求:「我想放棄……」
頭頂落下一陣輕笑。「要回去?」
「嗯,到你那。」跨年的夜晚在街上恣意狂歡是年輕人的活動,不了不了,她想在家和情人溫暖度過,就算只是靜靜地守著電視機,也是種享受。「我想跟你一起過。」
「伯母──」
「我媽比我還忙。」
單行書懂她的意思,也沒有再多問下去。
「我的冰箱沒什麼東西可以填飽你的肚子。」
「買就好了啊,今晚吃火鍋好不好?」
「能說不好嗎?」
「不行。」對他撒嬌已經成了習慣,不想離開這個懷抱、這個男人。
她不是個凡事要靠別人計畫按部就班走的軟弱女人,只是已經習慣被他這麼疼寵,這麼呵護著。
「那只好先到超市一趟。」
「一起去。」她拉著他,倒著走。「我想吃──」
「小心!」警告來得稍遲,向莞撞上後頭的人。
「哎喲──」
「向莞?」
這個聲音──
她回頭。「李成祿?」
李成祿驚訝看著兩人。「單行書?你、你──你們還有來往?暗通款曲?」
「注意你的措詞。」暗通款曲?他哪來的資格用這四個字!
「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心意。」
「我可不知道原來心意是用這種方式呈現的。」向莞冷哼。「不要告訴我,你身邊的女伴只是客戶。」
一陣搶白無法辯駁,李成祿氣紅一張臉,敢怒不敢言,只好把熊熊目光釘在公司裡下屬身上。
他算哪根蔥?竟然敢追向莞!
而且──還追到手!他憑什麼!
「你真行,這副德性也能攀上向莞!不賴啊,有她在,你可以少奮鬥二十年──不,一輩子靠她吃穿當侗小白臉也很愜意。」
「李成祿!」
單行書拉住她,輕輕搖頭。
然而他的好脾氣得不到對方明眼識大體的收斂,反而讓對方更囂張:
「不說話?不說話就代表默認我剛說的話了?那才是你追求向莞的目的對吧?」哼哼,他就知道。「向莞,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他這種人根本配不上你,沒錢沒勢沒實力,你何苦自眨身價?就算只是一時玩玩,跟我不是更登對?」
「你──」凌空的耳光被身邊的人攔在中途。
「行書!」為什麼阻止她?
「單行書,連這種事都要女人替你出頭,你還是不是男人!」
「李總,這裡是公共場所,說話要顧場面,以免有損自己的身份。」
為什麼能這麼平心靜氣?她不懂,她氣得發抖,他卻──
「你這個孬──晤!」一隻手臂無預警摀住接下來的渾話。
李成祿猛拉擋在嘴上的手臂。
該死!怎麼都拉不開!他看起來瘦弱不禁風,臂力竟然比他大!
矮了單行書一截的李成祿脹紅臉,很是難堪。
「我想,在兩位小姐面前談這話題並不雅。」半拉半扯將人往隔壁巷道帶,單行書依然好脾氣:「不如我們私下談談。」
李成祿百般不願,偏扳不開箝制,任由單行書半拉半拖轉進巷道,離開女伴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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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男人消失了一會,單行書最先返回。
「成祿啊──」李成祿的女伴嚇得尖叫奔進巷道。
倉皇的背影頗具喜感,但此刻的向莞笑不出來。
「別不開心。」
「你早預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他太冷靜,甚至超過任何人遇到這事情時瞬間難免的慌張。
若不是曾遭遇,就是早有心理準備。
「我不否認,若不是做好心理準備,我不會順應自己的感情讓彼此的關係更進一步。莞兒,我相信這種場面你也想過。」
「我是想過,但我以為流言和口沫批評也不過是馬耳東風,不痛不癢根本用不著理會,卻沒想到親耳聽見是什麼感受,我……好氣!他怎麼能這麼說?當著你的面……」
「別氣別氣。」單行書摟住她,小聲哄著:「氣壞自己,多划不來。」
「你怎麼能不生氣?他說的是你,連我聽了都氣得發抖,你竟然不為所動!脾氣好,也總要有個限度,你不能就這樣白白任人胡亂評論一通,這關乎──」倏然住口,向莞沮喪極了。「我是你的壓力嗎?」
「你指的是什麼?」
「我的……姑且稱之為事業,雖然這只是剛起步,末臻我所要達到的標準。老實告訴我,我的事業造成你的壓力嗎?讓你──」
「我曾經自慚形穢,為時不長,但的確有過。」見她欲開口,單行書搶先續道:「莞兒,我要的不單是一段時間的交往,我心裡想的是更深遠的事,所以我考慮許多未來可能發生的事,當然也包括像今天的場面。我衡量自己是否能解決這些問題不讓它橫亙在我們之間,若不是有應對自如的自信,我不會輕易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雖然說生活、感情這些都是個人的事,不過週身就是會有多事者胡亂攪和一氣,讓事情變得複雜,關於你的流言不就是這樣產生的?」
「但你並不是他們所說那種──」她說不出口。「事實上你比任何人都好。」
「那只有在你眼裡。」
「這個世界泰半的人過得匆忙不安,無暇感受生活,在遇見你之前,我也是這樣,以為忙碌代表活得有意義,滿檔的行程挖空了感情,我很幸運在情感殆盡之前遇見你,你能懂嗎?我、我很在乎你!」她害怕他會離開自己。
安撫地輕拍她臂膀。「放輕鬆,謠言止於智者。」
「問題是這世界笨蛋太多!」好惱!他還能說得這麼雲淡風輕。
向莞幽幽凝視帶著微笑的單行書。「笑死你好了!」氣得咬唇。
這小動作被單行書一隻食指糾正,不樂見她虐待自己。「所以我們更應該學作聰明人,跟著旁人捲起的風言風語起舞就太不智了。」
「但是人言可畏,也許──」
「別做出不像你會做的決定,傚法陳腔濫調的劇情,打算就此收回感情,當作不曾有過這回事──」聲音驟然降至不可思議的溫度。「莞兒,我不准。」
「呃……」他是不是生氣了?
向莞小心翼翼瞅著他,頭一回瞧見他臉色很臭,才知道平常脾氣好的人一旦生起氣來有多──威嚴。
「聽清楚了嗎?」
「你凶我。但我好開心。」好傻啊她,被凶還開心得直想笑。
指控的話讓板起的凶臉愧疚地緩和些許,下一秒因看見指控者漾開的笑容、聽見她的話驚訝得發愣。
「這表示你在乎我。」
「我在乎,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在乎。」她真以為他凡事都能淡不經心?未免太看得起他。「莞兒,我只是個普通男人,別老把我當聖人看。」
向莞的回應是笑出聲,鑽進他懷裡取暖。
說她幼稚也罷,反正──在他面前她就是這樣,沒得救。
「你以為感情能收放自如嗎?就算我想這麼肥皂劇式地壯烈犧牲,依我的個性也做不到。」她的確在一瞬間閃過這樣的想法,哪知被他抓得正著。
到哪去找一個像他這樣瞭解她的人?
「倘若沒有遇見你,我可能要等到三十五歲才會考慮自己的人生是否需要找個人作伴,你是我生涯規畫中最具影響力的變因。」
「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你會決定收手。」內心深處,他一直有份不安。「你離開明達時的果決,讓我擔心是否有天你不需要我的時候也會用同樣的果決離開我──莞兒,我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有自信。」
「你又以為我多有自信?」天,他以為她真的攻無不克,對什麼事都自信滿滿?「我擔心你又作一次不懂拒絕的濫好人,怕我傷心難過才願意留在我身邊;但矛盾的是,如果你出自真心,我又擔心自己會造成你的壓力,怕到最後你受下了無謂的流言離開我。追求我的男人不在少數,但他們別有用心的成份高過真心,沒有人像你,只是單純地對我好、無條件包容我,在你眼裡,向莞只是向莞。」
「原來……」低笑地壓低臉,額貼著她的。「在我們心裡都藏著一份恐懼。」
向莞看見一張泛紅的男性臉孔?「早點說就不必悶在心裡,偏都在逞強,真是笨蛋兩個。」
他沒有意見。「是有點笨。」
相視而笑,二○○二年的最後一天,驚訝地發現他們竟有一個共通點──
彼此都是逞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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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式叫不出來?」
明達科技的系統部門因為公司內線的詢問,陷入緊繃局面。
系統主任摸摸發汗的禿頂,咬牙發令:「你們兩個負責找出原因!你到研發部門看看狀況,其他人設法把程式叫出來!」
「主任,問題出在主電腦。」吳量率先提出報告:「有人把主電腦裡的程式全部刪除了。」
主電腦的程式!十五名系統工程師面面相覷。
一旦主電腦程式被刪,與公司有往來的客戶資料和內部文件,等同付之一炬,還有明達旗下子公司的資料也──這損失就算把計算機打爛也算不出確切的數字。
「老天!」主任拍桌跳腳。「是哪個白癡刪除主電腦程式!」
「是──」吳量的眼光游移,一臉擔憂地掃往某個方向。
單行書盯住自己的電腦螢幕,眉宇緊鎖,雙唇抿成嚴肅的一條線。
「程式是經由我的電腦進入主電腦刪除,但不是我。」
這是什麼說法?「除了你自己,有誰會沒事碰你的電腦!」主任擺明不信。
「我說的是事實。」單行書冷靜道。
「你──OK,我不管你有沒有刪掉程式,既然是你的電腦,你就要給我想辦法救回所有程式;另外,如果真像你說的有人攪鬼,就把人給我揪出來!但如果沒有,你最好有心理準備,這件事我要往上報!」
平靜掃過同事,單行書收攏焦距投向上司。
「我知道了。」幸好他一向有backup的習慣,要救回程式並不困難。
只是,誰用他的電腦做這種事?目的何在?
單行書陷入沉思,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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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在鍵盤上敲了近四個小時,斗大的汗連擦的空閒都沒有,單行書一個下午眼睛直盯在螢幕上,敲進一個又一個旁人眼裡複雜難懂的程式語言。
直到下班時間,他仍然忙著搶救,孤軍奮戰。
「你怎麼還沒回去?」
「再忙也要跟你喝杯咖啡。」吳量將咖啡放在他手邊。
掃了眼咖啡,非單行書所好,只能望之興歎。「謝謝。」
「休息一下吧,你已經忙了一個下午。」
「早點完成,我也可以早點下班。」
「抱歉,沒有辦法幫你。」主任交代下去,這件事由他一人負全部責任。
「無妨。」十指仍然忙碌。
眼角餘光注意到吳量似乎還沒有離開的打算。
「有事?」
「你跟向小姐──是玩真的?」
「抱歉,這是我的私事。」
「你──跟在竹科的時候一樣沒變,表面上和氣,其實跟誰都不輕易深交,我懷疑你交得到朋友。」
單行書微笑。「你不就是?」
吳量愣了下。「台北是個很奇怪的地方。」
「怎麼說?」一心二用仍游刃有餘。
「像個大熔爐,把不一樣的人事物熔在一起攪和,攪得稀巴爛的,再也看不清楚攪拌前原先的模樣,你不像你、我不像我、他不像他的,誰都不像誰,又誰看起來都很像誰──每天早上起床就是洗臉刷牙,趕捷運上班打卡、下班回家,日復一日,有時候一覺醒來會懷疑自己到底是人還是機器,每天的生活固定得像鐘擺,死板得讓人想起來都會不寒而慄。」
「這就是上班族。」
「對,再平凡普通不過的上班族,但是你──你過得不一樣,雖然都靠公司吃飯,你好像跟我活在不一樣的世界,每天輕鬆自在,你是怎麼做到的?明明看起來很──」
「孤僻古怪?」單行書替他接下去。「茶水間是個流通消息的好地方,我聽過不少人這麼形容我。」
「你有沒有脾氣啊?」這樣都不生氣!還有──「能一邊分心跟我聊天一邊修補程式──足見你能力不差,幹嘛故意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的樣子?」以前在竹科他只知道有單行書這個同事,但不見他有什麼突出的表現;上來台北,同待在一個部門,還是覺得他沒什麼。
直到向莞與他傳出八卦消息,他才覺得這個同事不簡單。
「我能力平平,沒什麼藏不藏的問題,你多心了。」
「不,你有實力。」一個下午的時間救回大半主程式,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為什麼不力求表現?這樣說不定能攀到機會往上爬。」
「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生錯時代了。」
乾渴的唇抿起淺笑,想起向莞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吳量瞧著他表情,忍不住又問:「你跟向小姐是認真的?別這樣,我真的很好奇,她天生就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女強人,難道你不覺得自己被她比下去,不覺得有壓力?」
「能幫我倒杯溫開水嗎?」
「你啊──」吳量搖頭離去,不一會去而復返。「哪。」
「謝謝。」這回很真心,咕嚕幾口潤喉,繼續忙。
「這年頭,要有錢有地位才能盡情享受,做自己想做的事。」
「也許吧。」他沒有太多意見。
吳量彷彿再也找不到話,坐在一旁沉默地看著單行書忙個下停的十指上下。
分針在不知不覺問繞了鐘面一圈半,單行書關閉作業系統,結束工作。
「好、好了?」不會吧?才七點半?
吳量看著單行書收拾的動作,一舉一動都很優閒,跟平常一樣。
單行書笑了笑。「我不是沒脾氣,只是不容易生氣。」
「什麼?」沒頭沒尾的。
「不是每個人都有backup的習慣。」
「咦?」
「替我跟李總說一聲,從明天起,我不來上班了。」笑容依舊,風輕雲淡。「這是你往上爬的機會,好好把握。」
吳量聞言,瞬間一臉慘白,癱軟在椅子上,什麼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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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行書走出明達科技的總公司大樓,托向來輕便的習慣,並沒有多少私人物品放在公司;因此,就算辭職他也和平常一般,只有一個手提公事包陪襯。
被多年的同事構陷,沒有人不氣忿傷心的。
他不是不想報復。
說穿了,他大可繼續裝傻下去,可是他卻選擇說破。讓相處多年的同事臉上無光,這已經是最大的報復。
拳腳相向不如在對方心版劃上一記更刻骨銘心──他深諳此理。
沿著人行道走,此刻心情是輕鬆的。
一輛跑車在他沒發覺的時候,緩緩滑向人行道,靠近他,搖下車窗。
「嘿,先生,你一個人嗎?」很流里流氣的搭訕,出自駕駛座上的美女口中。
莞兒!「你怎麼來了?」
今天下午李成祿打電話到她公司說了些令人氣惱的瘋話──她來,是想向他求證的。
但不知為何,在話出口前變了:「想你,就來了。」
她在他面前似乎不擅說謊哪。「你可以打電話找我。」
「我打了,你的手機沒回應,家裡電話也沒人接,所以我猜想你大概還在公司,上車吧。」跑車停了會,再度駛進快車道,成為車水馬龍的一份子。
「我辭職了。」
「因為李成祿的緣故?」
「不,我早就有這個打算,只是沒想到李成祿會──」
「什麼?」
溫和的眸閃過瞬間黯然的失意。「沒什麼。」
台北是個大熔爐……但他並沒有被熔蝕,可見生活並不是那麼無可奈何,只能隨波逐流,他為相處多年的同事感到惋惜。
向莞難得地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今後有什麼打算?」
「也許──回鄉下種田。」
回鄉種田?向莞的臉色黯了下來。「你要離開台北?」
「也許吧。」
「你的意思是──離開我?」
向莞轉了方向盤,車靠邊停,熄了引擎,表情卻添了火。
居然還笑得出來!「你剛是騙我的吧?說真的,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當然是找工作,你能提供我一份工作嗎?」
「我得想想──」
她有往來的公司裡有哪家缺系統工程師的?嗯……向莞認真地思考著。
單行書瞧看她憂慮的俏臉,淡淡笑了。
目前好像沒有……「除了SE之外,還有什麼工作是你想做的?」
「是有一個,不過我沒有經驗。」
「想轉換跑道嗎?哪方面?」也許她可以幫上點忙──
「向莞的丈夫。」
「嗯……那簡單──什、你說什麼?」
叭──刺耳的喇叭聲響徹雲霄,代替車主發出錯愕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