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我家小妹本來就是個工作狂。」見他臉上表情略沉,梁雪薔更加油添醋的說:「你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熱衷室內設計嗎?女人啊,都是一樣的,當有情人當動力時,那賣命的程度又不同了。」羅政宇這號人物正好可以讓她拿來再度利用。
上一回宴會時,當她和赫墨言一起出現,梁冬薇和羅政宇正站在一起,羅政宇長相相當出色,相信赫墨言一定有注意到他。
「情人?」
「冬薇的前男友是個室內設計師,說起這位他可有名了,就是常常在一些國際室內設計雜誌看到的名設計師,Rick.羅。」
這個名字讓赫墨言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他並不知道梁冬薇和羅政宇交往過。
「他們曾經深愛過,當時羅政宇還是我男友呢,像冬薇這樣性子的人不惜背叛我也要和他交往,而身為我青梅竹馬加男友的羅政宇也不惜豁出去,就知道他們愛得有多瘋了。只是人家都這麼選擇了,我能怎樣?」
「既然連你這最大阻礙都成全了,他們後來為什麼分手?」
梁雪薔笑了。「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想讓自己難過?冬薇可能因為她母親的關係,對愛情很卻步,她是那種一旦察覺到感情失控,會為了求自保、避免自己受傷害就放手的人。羅政宇當年應該被甩得很莫名其妙,因而選擇出國療情傷。」
她更進一步說:「上回在宴會看到他們站在一塊,我就覺得奇怪,我可不是危言聳聽吶,你要小心,畢竟他們當年不是不愛,也不是有什麼第三者介入,這樣的情況死灰復燃率非常高。」
這回赫墨言沉默不語。
最後她又補了一刀,「我一直無法理解,像冬薇這樣謹慎的人,為什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決定和你結婚?如果『代入』她媽媽影響她最深的一句話——不愛最大,因為她不愛你,所以在感情裡永遠不會輸,以此解釋,就可以理解她選擇這樁婚事的原因了。」
「所以呢?你想告訴我什麼?」他臉色都快變鐵青了。
「和不知惜福的冬薇比起來,我更值得人珍惜。」
「似乎是。不過,那個人一定不是我。」他起身欲離開,看著梁雪薔說:「冬薇不愛我的事她從來沒有隱瞞我,婚前我就知道,因此,娶一個這樣的妻子也是我的選擇。」
「那你為什麼……」仍要娶她?
「連不愛都可以告訴我,這樣的女人還有什麼秘密不能告訴我?」
梁雪薔呼吸一窒。赫墨言在護著梁冬薇,這種情況他還護著她?他是真的對她動心了?「你總有一天會後悔!」她恨恨的說。
赫墨言勾起嘴角。「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真希望那天趕快到來。」
這是真心話,會後悔就表示迷戀不再,忽然看清楚一切,可現在的他……還處於心甘情願的階段——
心甘情願的等她只看著他。
心甘情願的等她走向他。
心甘情願的等她……愛上他。
只不過,可不可以不要再有那個姓羅的擋在中間啊?一想到那傢伙,他真的很難不在意……
赫氏夫妻最近都各有苦惱,彼此間難以啟齒或找不到適當時機說話,讓近一星期來,兩人之間的氛圍一整個不太對勁。
赫墨言注意到了,梁冬薇像是有話想問他,可欲言又止後,終究什麼也沒說。以前好像沒有這種狀況,她對他說話哪時會這樣斟酌再三,還客氣咧?
現在夫妻倆相敬如「冰」,只是他們的互動一向直來直往,什麼時候像這樣小心翼翼的像在拆彈了?感覺上就像怕破壞目前的和諧,卻不知道越是如此,互動越奇怪。
這幾天赫墨言在公司常閃神,這件事已經多少影響到他了,他覺得他們應該找個機會聊聊,再不好好談談,他又要出國出差了。這回出去他原本想約她的,可看她忙,而且是要去近一個星期,想一想還是算了。
況且他最近怪事不少,某個陰魂不散的女人時不時的出現在他公司,雖說是為了公事,但也不過是他這回出差剛好可以順道去看看揚鼎想投資建飯店的地點,這種在電話中就能說清楚的事,梁雪薔有必要這樣天天到德利報到嗎?當他公司是自家廚房似的。
他暗示過她,她卻說老朋友多年不見,多見幾次面有那麼困擾嗎?她送來自製的美食,他不好當眾給她難堪,唯一能做的只有將東西分送給員工吃,說不合他胃口。
他清楚這把戲梁雪薔玩不了多久,她一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只是她不時出現在他公司,她不怕「一人成虎」他可怕,更何況,她本身就是隻虎。
果然,她才出現個四、五次,上一次秘書就問他,聽說梁大小姐和他交往過?近來梁大小姐常出現在他們公司,是否意味著兩人「死灰復燃」?
梁雪薔是唯恐天下不亂嗎?
他和梁冬薇結婚的事知道的人很少,秘書和特助算少數知情的人,細心的秘書甚至由著他自結婚後不涉足聲色場所,若真過到重要的應酬,客戶又性喜漁色時,他也只是去那裡打個招呼,在十點前一定離開。
秘書也注意到老闆衣著配色上的不同,明明穿著最不喜歡的西裝,口裡抱怨著赫太太的跋扈,可老闆自己都沒察覺,他的眼睛在笑,神情甚至有些得意。
建築師出身的老闆攝影技術不錯,近來秘書又發現他喜歡拍天空,問了他,他只是笑,所以秘書想,一個男人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蠢事,絕大部分和喜歡的女人有關。
秘書知道老闆的改變是為了太太,但是不少員工仍以為老闆未婚,因此猜測梁大小姐是老闆近來改變的原因,他明知不是卻也不曉得如何幫老闆澄清。
但沒人想得到,梁雪薔玩手段是犯了赫墨言大忌,他下了命令,以後梁大小姐若到公司來,一律擋在樓下的會客室,不必通報他。挹資揚鼎的事他也撥款了,想不透兩人還有什麼再見面的必要。
這日他回到家中打開門,難得有人比他更早到家,因為客廳的燈是打開的。他瞧瞧看看,沒看到伊人蹤影,喚了聲,「赫太太?」
沒人回應。
「赫太太……」赤著腳踩在地球上,赫墨言走進主臥室找著梁冬薇,但裡頭連燈都沒開。
到了房子最底的書房,他發現房門虛掩,裡頭有燈光透出來,他輕輕走進去,發現梁冬薇坐在靠陽台的位置,不知道在畫些什麼。
他移動步伐靠近,也許是地毯吸收了足音,也可能是她太過專心,人都在身後了,她還是專注在繪圖上。
擦了又畫、畫了又擦,一修再修後,梁冬薇吐了口長氣,終於擱筆放棄。「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老是畫不好!」她有點生氣的擱下素描鉛筆,盯著素描簿看。
她最近是怎麼了?心浮氣躁的!好像自從知道姊姊心中的最愛是赫墨言後,她的心就常這樣焦慮不安,在宴會中姊姊看他的眼神,那愛意露骨到令人訝異。
姊姊對於搶奪她東西的「遊戲」向來樂此不疲,小時候是野蠻的搶法,長大後變得會設局陷害人,更可怕的是,在陷害人之前她還會前來示好,待她信任她、同情她後她再下手。
也許是因為沒有什麼兄弟姊妹,她一直渴望有個可以傾吐心事的伴,加上梁雪薔誠懇的樣子不少人看了都會卸下心防,結果就是和她一樣被騙得團團轉。
她從來不認為姊姊是那種只要對方已婚就會自律保持距離的人,畢竟姊姊想搶的人事物,什麼時候有過「盜亦有道」了?
起初這一切還只是她的猜測,不過後來的一些事真的應驗她所想。羅政宇曾暗示她要小心她姊姊,雖然對細節完全不提,可她想,他多少是顧念和姊姊的青梅竹馬情,會這樣說,一定知道了什麼。
德利建設的那條線,後來都是Maya在跑,連Maya也警告她,說她家姊姊會不會和「赫先生」走太近了?Maya星期三、五去開會,兩次都看到梁大小姐在他辦公室,其中一次他們還狀似親密的在說話……
與其說這是巧合,不如說發生的頻率太高了,有什麼理由會讓一個大姨子成天出現在妹夫的辦公室,更何況他們連一點工作上的交集都沒有?
今天她還得知德利挹資揚鼎,赫墨言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因為姊姊嗎?他們結婚後,他連提都不曾提到挹資的事,為什麼和前女友一重逢馬上慷慨解囊?時間點未免太過巧合了吧。
看來姊姊開始有所行動了,她的煩心憂慮正起因於此。
赫墨言和她婚後相處愉快,無論各方面他們都是最契合的「同居人」,可是在婚前的協定中,他們早知道不會喜歡上彼此。
她明白他對她好,卻不認為那表示他喜歡她,因為她也對他不錯,只是,那是喜歡嗎?她喜歡赫墨言?
這樣的問題出現在心中,梁冬薇嚇了一跳。她怎麼……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這是連問都不必問的吧?
她不喜歡他,她斬釘截鐵的告訴自己,可是、可是……何以姊姊的事會讓她如此心慌、這樣難過?當初結這個婚,不正因為確定自己不可能會喜歡上他,她才嫁的嗎?
不心動、不去愛,就不會有因為被背叛而傷心的可能。
當年和羅政宇的情事……老實說,那時戀情才開始,剛萌芽的情意能深到什麼地步?然而分手時,她還是痛了好久,這讓她看清楚自己,她一點也不堅強,她的冷漠只是偽裝出來的。
正因為知道自己的脆弱,到了適婚年齡,為了不讓外公擔心,她才替自己選了條自以為是的「康莊大道」。
可是,這真的是條康莊大道嗎?她所以為能獲得的淡然平靜,隨著和赫墨言越來越多交集起了變化,她之前所以為的,似乎不是後來的這樣了。
初識時,她覺得赫墨言粗魯不文,認識越久卻覺得那是率真不造假,他天生性子就如此;她原以為他是個不學無術的粗俗男人,可多瞭解就發現他相當有內涵;她還以為他是個流連花叢的浪子,後來才知道傳聞是真,也是假。他的確上酒店,但那只是應酬,也確實有不少酒店小姐中意他,可那是因為在那個地方難得看到一個從來不暈船、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的男人,在男女關係上,他並不亂來。
於是,一開始覺得不是她的菜、絕無可能愛上的男人,在她眼裡慢慢變得可愛了起來。
可愛?那個高個兒?梁冬薇又被自己嚇了一跳。她眼睛出了問題嗎?低頭再看一下她筆下的那雙眼,是長這樣的嗎?是否因為她的眼睛有問題,才會越畫越糟?
她忍不住又皺了眉。「真是的,該去看眼睛了。」
「的確,越畫越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