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在家裡面對筱婕時,她除了得強顏歡笑,還得陪她聊蕭奇,聽她說蕭奇。
每天在學校面對蕭奇時,她得拚命壓抑自己的情緒,結果喜怒哀樂壓抑過了頭就變成面無表情,引來大家的關心,尤其是蕭奇。
殊不知大家的關心,尤其是來自蕭奇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想把刀,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再劃下傷口。
每天她都覺得好痛苦。
每天都有種快要窒息而死卻死不了的感覺。
她就快要受不了了!
女兒的痛苦做媽媽的怎會不知道?所以,即使捨不得,她還是來到二女兒的房間,摸著她那日漸消瘦的臉龐,柔聲對她說:「別管交換學生的事了,去澳洲留學吧。媽媽已經請住在澳洲的朋友問過了,資料過兩天就會寄到,你到那裡去吧。「
夏筱妤怔了怔,無聲地落下淚來。她點頭,將臉埋進唯一知道她心裡有多苦的媽媽懷中,啞聲說:「好……對不起,媽。」
一切都是秘密地進行,辦理休學、申請學歷證明、成績單、英文成績、和其他所需證照,她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包括筱婕和蕭奇在內。
但熟話說得好,紙包不住火。
「夏筱妤,你給我出來!」
午休過後,蕭奇突然氣沖沖地衝進教室,一把將她從座位上拉起來,粗魯地將她往外頭拉去。
因為事發突然,同學們只能目瞪口呆地目送兩人離開,而當事人夏筱妤則是被他拉出了教室,才有了反應。
「你神經發作了嗎?放開我!」她蹙眉要求,說著想甩開他的手,怎知道他卻抓得死緊,聽而不聞地繼續拖拉著她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裡。
「喂,蕭奇!」
她叫他,他仍然沒有相應她。
「喂,放開我啦!你到底在發什麼神經,要拉我去哪裡啦?蕭奇!」她再次吼道,他卻自始至終都麼有應聲,只是粗魯地拉著她往樓下走去。
這個混蛋拉得她好痛,若不是因為被他拖著走,雙腳忙著趕上他的步伐,以免跌得狗吃屎的話,她肯定會抬起腿來狠狠地踹他一腳。真是的,沒事發什麼神經!
從三樓的教室一直被拖到一樓羽球館附近無人的松樹林下,蕭奇終於狠狠地放開她的手。
夏筱妤的第一個反應時搓柔被他抓痛抓紅的手臂,第二個反應則是直接抬腿朝他踹去,同時怒不可遏地破口大罵——
「你發什麼神經啦?很痛耶!」
他像沒神經般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黝黑的眼中流轉著壓抑的慍怒。
「那是真的嗎?」他沉聲問。
「什麼真的假的?」她莫名其妙地瞪他一眼,繼續柔著手臂抱怨道:「你好端端的到底在發什麼神經?即使是和我姐吵架了,也不該拿我出氣吧?很痛你知不知道?」
「休學要出國留學的事。」
冷不防的一句話讓夏筱妤渾身一僵,柔著手臂的動作也在瞬間停了下來。
「那是真的嗎?」他再度發問。
她靜默了一下才回答,「是。」
「為什麼?」他怒聲質問。
「生涯規劃。」她平靜的說。
「你這個人總是隨遇而安,從未替明天打算過,更別提未來。你要我相信你會有什麼見鬼的生涯規劃?」他怒斥地盯著她說。
「就是因為以前沒做,所以現在做。」她面無表情地回復。
「我不相信!不要騙我,告訴我為什麼?」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因為這就是我的答案。」她依舊波瀾不興。
「你……」
蕭奇欲言又止地看著她,雙唇抿得死緊,慍怒的神情裡多了一種名為複雜的情緒,讓夏筱妤看了有些心驚。他該不會發現了什麼吧?
「如果沒事,我要回去上課了。」不敢再跟他對視,生怕自己會不小心洩露什麼,或真讓他看穿什麼,她轉身走人。
手突然被他從身後握住,她的心跳頓時漏跳了一拍,掌心似有電流通過。
說出來也許別人會不相信,他們倆雖然常勾肩搭背,但從未這樣牽過手。
他的手很大,很有力,也很溫暖,但,卻不屬於她。
回過頭,夏筱妤不著痕跡地將手從他手掌中怞出來,佯裝不耐煩地問他,「幹什麼?還有什麼事?」
掌心的落空,讓蕭奇不由自主慢慢地握緊拳頭,但那落空的感覺卻並未因此而消散,反而更覺失落。
「什麼生涯規劃一定要馬上休學去做?大學畢業之後再去不行嗎?」他目不轉睛地直視著她問。
「何必多浪費這幾年的時間?」她故意撇開目光。
「即使如此,也不必急於一時,可以等這學期結束之後再去。」他說得理直氣壯。
「我需要適應的時間。」
「那根本就是借口!」他不禁衝口道。
夏筱妤渾身一僵,緩慢地轉頭看他,森冷地問:「什麼借口?」
蕭奇抿緊嘴巴。
「我問你什麼借口?」她瞪著他再次冷峻地問道。
他不可能會知道的,如果他真的知道,還在這時將它拆穿的話,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永遠不會!
她眼中的冰冷與決然,令蕭奇不由自主慢慢地白了臉。
他只是覺得奇怪,只是在懷疑,只是在試探,只是想撫平自己紊亂難解的心緒而已,沒想到卻……
是真的嗎?她的休學與離開並不單純,那原因……和她近期對他的態度的改變有關,嗎?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一切都是從他和她姐姐交往之後開始改變的,他早該發現了才對。
雖然她說因為「姐夫」的關係,他們不能再像過去那樣打打鬧鬧的,但這陣子她躲他也躲得太明顯了,像此刻這樣兩人單獨在一起,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她說要避嫌、防止八卦流言,但到底是避什麼嫌,防什麼八卦流言?他又不是她真正的姐夫,只是和她姐姐交往而已,兩人甚至連手都還沒牽過。
反之,他和她本來就是同學、是朋友不是嗎?
而且過去和她勾肩、搭背、摟抱,樣樣都來,百無禁忌時,她為什麼不說要避嫌,要防止流言八卦?
她說她很高興,她說她祝福他們,她說了一堆話,卻都是面對他和她姐姐在一起的時候說的,臉上帶著笑容,語氣活潑挪揄,卻少了點自然,多了點刻意。
他不該只注意到自己,早該發現早該注意到她的反常讓他有多麼的適應不良。
不,不只適應不良而已,心情也大受影響,因為近來有許多人都問過他這麼一句話。——
「你最近是怎麼了?」
是呀,他最近是怎麼了?交了夢寐以求的女朋友,心情不是應該要很好,逢人就笑嗎?為什麼他反倒不自覺地眉頭深鎖,讓碰到他的人都為他擔心了起來呢?
你怎麼了?
他只是覺得鬱鬱悶悶,不只失落了什麼而已。
你怎麼了?
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夏筱婕很好,就像他想像中那麼嫻靜婉約、輕聲細語、溫柔體貼,但是……但是什麼呢?
答案像屏蔽在一層黑幕中,感覺近在眼前,卻看不透也看不穿。幾度想上前揭開那層黑幕,卻又不知為何卻步猶豫了起來。他在害怕什麼呢?
就像潘多拉的盒子,裡頭裝的究竟是什麼,在打開來之前沒有人知道。
答案是災難、希望、喜樂或絕望?是好還是壞?已經有好多年不曾如此猶豫不決、擔心膽怯了。
咦,他竟然感覺到害怕,而且還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委實可笑,然而現在的他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筱妤竟然要出國,要離開這裡,跑到一個他再也無法隨時看到或聽到她的國家去!
她說那是生涯規劃。
她說她需要適應的時間。
她真的以為他會相信這些見鬼的借口?
潘多拉的盒子,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裡面裝了什麼,只是害怕將它打開來之後,所將導致的後果而已。
他害怕徹底地失去她,因為潘多拉的盒子裡裝的全都是事實。他喜歡的是妹妹而不是姐姐的事實;她可能也喜歡他的事實;還有她愛她的姐姐,如果他現在才選擇她,對姐姐負心的話,後果極有可能真的會失去她的事實。
所以他才不敢開,也不能開它。
可是,她竟然連一句話都不說,就想悄悄地離開這裡,離開他?
突然他有點恨她,還有——
「你姐也知道你休學準備出國的事?」他問她,沒回答她借口的問題。
「她不知道。」
「住在一起朝夕相處,她真的不知道嗎?」蕭奇有些疑惑也有些輕嘲。
夏筱妤突然有點愣住,她沒想過這個問題。筱婕知道嗎?可是她從沒問過她,也沒有露出任何一絲懷疑的神情,筱婕真的不知道嗎?完完全全都沒有察覺到嗎?
「她……她最近忙著和你談戀愛,戀愛中的女人本來就比較不會去注意別人的事。」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理由。
「對她而言,你是別人嗎?」
夏筱妤突然有些生氣了。「反正筱婕不知道,也不准你跟她說這件事,聽見沒有!」
「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走的那天嗎?」
「這件事不用你管,該說的時候我自然會對她說。」
「那麼對我呢?」蕭奇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苦澀地問。「如果我今天不是偶爾聽教授提起,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你已經休學,準備出國留學的事?」
她轉開頭,沉默不語。
「你根本就不打算告訴我對不對?」他盯著她,扯唇冷笑。「夏筱妤,你真的夠瀟灑也夠絕情,難怪能把自己喜歡的人,什麼都不做就拱手讓人。」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他,臉色瞬間白成一片。
「你……在說什麼?我……根本就聽不懂。」她轉開目光。
「聽不懂嗎?」蕭奇突然一個箭步上前,在她明白他想做什麼之前,猛然扣住她的後腦,不顧一切重重地吻住她。
那是她的初吻,也是她第一次賞人巴掌。
原來打人自己的手也會痛,她那時才知道。
那天之後她就佯裝生病沒再去學校,過了兩天,澳洲那邊有了回復,她快刀斬亂麻地立刻向爸媽道別,一個人搭上飛機飛往澳洲。
兩個月了,時間過得真快。
原本她以為離開所有愛她和她所愛的人,來到一個人生地不熟,語言又有隔閡的地方,她會有度日如年的感覺,沒想到時間反倒在學習與適應中眨眼就過。
爸媽好嗎?筱婕呢?少了她這個丟三忘四,糊里糊塗又愛賴床的妹妹在身邊,她應該會覺得輕鬆不少吧?和他的交往,也應該穩定了吧?
那個吻……蕭奇那傢伙應該不會把它說出來才對,而她則會將那個秘密帶進墳墓裡。
姐夫……
下回再見面,可能真的就要喚他姐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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