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才回來,還穿成這樣,你是在挑戰台灣的治安嗎?」衛以衡搖下車窗,一臉不悅的看著她。
「衛先生,好久不見。」禮貌性的向他打聲招呼,已經快餓暈的單心羽根本沒力氣去注意聽他到底說了什麼,只是茫然地維持著良好的形象,微微頷首後就逕自向前走去。
「單心羽!」
她對他的漠視令衛以衡覺得意外,見單心羽走進她賃居的公寓,衛以衡心念一轉將車子開進自家車庫,而後站在暗處,靜靜的盯著已被關上的公寓鐵門。
果然沒過多久,公寓的鐵門再度被拉開,一身奇怪打扮的單心羽走出公寓,搖搖晃晃的身影讓衛以衡很自然地回想起之前她餓暈的情景;不過,這次她沒戴眼鏡也沒跌倒。
追上單心羽,衛以衡拉住她,果然看到她飢腸轆轆的模樣。
「你又沒吃飯了?」現在都快十一點了,她是想吃哪一餐?
「你好,謝謝,再見。」單心羽抬頭嫣然一笑,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一個星期內連續參加了十幾場晚宴,沒吃飽也沒睡飽的她,真的有點難以負荷。
「發什麼神經啊?」衛以衡皺眉打量她。「你要去找吃的是不是?」
「是。」單心羽聽到「吃的」二字,眼睛都快發亮了。
「那……你上樓,我去買。」以她現在這種樣子,只怕是有去無回!「鑰匙拿來。」
「哦!」現在只要有吃的,單心羽什麼也不介意了,即使眼前的男人是自己認定的「罪魁禍首」,她也不管了,反正有前例可循,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反正她也快累癱了,有人跑腿也好。
她二話不說的交出鑰匙,很快地轉身走了回去。
衛以衡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手裡握著她家的鑰匙,很期待她接下來的反應。
他不相信她會一次帶兩副鑰匙出門。
的確,她是沒有這麼做,因為衛以衡居然看到她在按電鈐。
來到她身邊,衛以衡看著她奇怪的動作。「你不是一個人住嗎?」
「是啊!」她點頭。
這女人不正常!
搖搖頭,他大方的「貢獻」出自己手上的鑰匙。
「謝謝。」單心羽如獲至寶的接過鑰匙,打開大門。
衛以衡真的很想學她上次那樣跌趴在地,這女人什麼時候變成白癡的?
上了二樓,映入他眼簾的又是熟悉的畫面。
「起來!」無奈的蹲在一旁,他看向將臉頰貼著地板的女人。「我覺得你家的地板不是很乾淨,你不介意臉上的妝花了?」
靠近單心羽他才發現,這女人居然還頂著一臉完美無瑕的彩妝,卻穿得七零八落的要出門。真懷疑像她這種少根筋的個性,怎麼能欺瞞世人這麼多年,還佔住「氣質美人」這個頭銜如此之久?
大家都瞎了眼嗎?
「反正一會兒就要洗了……」單心羽又開始氣若游絲了,這只代表一個情況:她很餓!
「起來。」衛以衡拉起她,把她放在沙發上。「你先去梳洗一下」我去買吃的。」他怎麼老是看到她餓暈的無力模樣?而且這時候的她和平日截然不同,邋遢得驚人。
「唔……」
再看了她一眼,衛以衡只能搖搖頭,拿過她的鑰匙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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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喔!」
原本趴在沙發上奄奄一息的單心羽,在衛以衡提著食物進門後,終於有了一點反應,她半拾起頭看向他。
「想吃就坐好。」衛以衡發現以食物威脅她的效果很好。
聞言,單心羽立即翻身坐了起來,垂涎不已的看著他放在桌上的塑膠袋,登時精神全恢復了。
「你買了什麼?」她一臉期待地問。
「反正不會是三明治和奶茶。」他刻意取笑她。
她不以為意地道:「誰晚上會想吃那些東西啊!消夜應該是鹽酥雞、碳烤、滷味……」盯著半透明的袋子,她的心涼了半截。
因為她聞不到鹽酥雞的香味,也沒看到碳烤的蹤影,更別提滷味了。
「你吃那些東西?」衛以衡一愣,反應不過來。
「你不吃嗎?」單心羽也是一楞,沒想到他會這麼問。
「很少,除非加班時同事有買。」
單心羽看著他名貴的西服、梳理整齊的頭髮,以及直到深夜也沒歪了一寸的領帶。要這樣嚴謹的人去買小吃是有點為難他了。
腦中浮現西裝筆挺的他,拿著公文包在攤子前夾甜不辣、鹽酥雞的畫面,她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你在笑什麼?」看她的樣子,絕不是什麼好事。
「沒事。」單心羽忍住笑意,因為越笑會越餓,為了不讓自己餓到胃穿孔的地步,她願意節制一點。「那你買了什麼?快拿出來,要不然我大概會餓死。」
「我只看到一間永和豆漿,就隨便買了。」
他說過,他也很少到附近「覓食」,也不知道哪裡有賣什麼東西,看到大馬路上有一家豆漿店,他就踏了進去。
「永和豆漿?」單心羽看看他。「真想不到。」
「想不到什麼?」
單心羽沒回答他,她等不及的拿出食物,夾起一顆湯包就往嘴裡塞。
「好燙!」她一時要吐也不是、要吞也不行,樣子滑稽極了。
「你真的很像餓死鬼。」衛以衡取笑她。
單心羽呼著氣,沒有回話,也沒空回話,只見她很不怕死的又夾起一顆湯包,不過這次她學聰明了,記得先咬開吹涼,才可避免「慘案」再度發生。
一連吞了四顆湯包,單心羽才有心情說話。
「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誰像她三更半夜還在用餐!
「你不吃?」單心羽驚訝的看向他,再望向桌面。「你不吃還買這麼多?」
「我不知道你要吃什麼就隨便點了。」衛以衡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而且你的食量不像一般人吧?」他可沒忘了,她可以將一整個排骨便當吃得精光。
「你還真隨便。」她看向桌上的食物,有點無奈地想:她的食量是不小,可是也沒這麼能吃啊。「吃不完怎麼辦?」吃完一盒湯包,她開始煩惱那堆食物該如何處理。「你能幫忙吃一點嗎?」
「不行!」他搖頭拒絕。「你不是很餓嗎?」
「我沒這麼能吃啦!」單心羽皺眉抗議。「你當我是豬啊?」
「反正東西是買給你的,你負責處理。」衛以衡輕鬆的把責任全推給她。「不過既然你有力氣說話了,也許我們可以談談今晚發生的事。」他笑得很虛偽。「為什麼你會這麼晚才回來,卻好像什麼也沒吃?」
「你還敢問?我會這麼慘都是你害的!」吃飽了,也就代表她有力氣罵人了。
「我?」衛以衡一臉的問號。「關我什麼事啊?」
他最近忙著處理一件侵權案,哪有空害她?
「還說不關你的事!要不是遇上你這個掃把星,我哪會一整個禮拜都過著這種吃不飽、睡不好的悲慘生活!」單心羽覺得自己奸可憐,她明明沒做什麼壞事啊,老天爺何必這麼處罰她?
「掃把星?」衛以衡瞇起了眼,盯著眼前這個不知死活、抱怨得很起勁的女人。「我怎麼會是掃把星?」
「你不是嗎?要不然為什麼自從我不小心跌倒被你看到後,我的運氣就猶如美股狂跌?」單心羽回嘴。
「那是你本身運氣不佳吧!」
「可以不佳到連輸十一次?這可是從來沒發生過的『慘案』耶,你還想賴!」單心羽咬著他不放,認定他就是元兇。
「什麼連輸十一次?」他被指控得莫名其妙。
「猜拳啊!」單心羽越想越氣。「平常如果收到給美人胚子的邀請卡,我們都會猜拳決定誰去赴宴,結果這一個星期全是我在賣命趕場,還創下連輸十一次這種可怕的記錄。今天晚上還連續趕了三場,根本無法好好的吃東西,這一切全是你害的!」單心羽再次替他安罪名。
「沒憑沒據的,不要亂發脾氣好嗎?」就算他昏了頭也不會接受這種毫無根據的指控。
「要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麼會這麼衰?」睜圓大眼,單心羽等著他回答。
「很簡單,你今年犯太歲。」衛以衡回答得很隨便。
「我沒有!」單心羽很得意的回嘴。「今年不是我。」
「這有什麼好驕傲的?」衛以衡奸笑的看著她那副囂張的模樣。「沒有就沒有,但你運氣背是不爭的事實。」
「那是被你害的。」單心羽仍是如此堅持。
「你想太多了。」這女人恐怕是患了被害妄想症。「告訴你一件事,我的運氣好得很,今天那宗難纏的官司也贏了。」
「說不定就是把惡運都傳給我了,你才會這麼好運。」單心羽仍然有話可說。
反正不管怎麼樣,她已認定就是他害了她的,否則教她拿什麼來安慰自己受創的心靈?十一連敗耶!
衛以衡看著耍賴的她,換了個說法:「好吧!我想也許真的是我害了你。」他笑看著一臉不解的她,神情正經得很。「我也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所以我決定要守在你身邊,以免你遭到什麼不測,我可是會良心不安的。」
單心羽只差沒跳起來,這個白癡在說什麼啊?
「不用了!你離我遠一點還比較好!」守在她身邊?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她又不是不想活了。
「我怎麼會不負責任的逃開呢?雖然你的運氣這麼背,和你在一塊兒恐怕會被你拖累,但是沒關係,我們既然是好鄰居、好朋友,我為你犧牲一點也無妨。」衛以衡說得煞有其事。
「閉嘴!你才是帶衰的人耶!」單心羽氣呼呼的抗議。「作啥裝出一副偉大的樣子?告訴你,我才不希罕咧!你最好都不要接近我,我的生活才會太平啦!」
「你真善良。」
衛以衡笑看著她,一臉平靜的他和氣急敗壞的單心羽形成強烈的對比。
聽到他這麼說的單心羽楞住了。「你說什麼?」
她善良?雖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啦,可是她剛才所說的話全是在罵他耶,他怎麼會突然稱讚她?
「不用裝了!」衛以衡展露出一副他什麼都知道的表情。「你是故意這麼說的,怕自己的惡運影響到我,所以你才會強力反對我陪在你身邊對吧?唉!我們的關係非比尋常,你又何必這樣呢?」
看著他感動不已的表情,單心羽只覺得自己見鬼了。
關係?他們哪來的關係啊?
「你瘋了!」搖頭,她下此結論。「不想陪你瘋了,我要睡覺,謝謝你的消夜,晚安、再見。」
她走到陽台拉開大門,趕人的意思相當明顯,不過跟著她定到陽台的衛以衡卻沒有出去的打算。
單心羽低嚷:「走沒幾步路就到家了,應該用不著我送吧?」
「我是沒要你送,只是……」他突地噤聲,看著她的黑眼圈。「你的睡眠品質很差?」
「還不是被你害的!」單心羽低聲抱怨,注意到他揚起了眉,想必他還是聽見了。「好啦,知道我需要補眠就快回去啊!」
看著她嘟嘴的模樣,衛以衡覺得他這一陣子的疲勞好像全消失了。
「晚安。」他伸出手,惡作劇的捏捏她的臉頰,而後逸出笑聲。
沒良心的惡人!
單心羽撫著臉頰,氣呼呼的看著他,卻意外的發現他帶笑的眼中,似乎還有一些莫名的情緒。
單心羽突然有點期待他能說些什麼,怒氣一下子消失,她靜靜的等著。
「早點睡。」但衛以衡卻沒有下一步動作,就這麼轉身下樓。
單心羽撫著兩頰,站在陽台望著他的背影,眼睛眨也不眨。
她在期待什麼呢?她不知道,她只是覺得在某一瞬間,向來賴皮的衛以衡突然出現一種溫柔的神態。
溫柔?那是不可能的啦!看來她還是早點上床休息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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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木門被打開了,衛以衡打量著走進來的女子,不由得流露出欣賞的表情,對於美人胚子重新恢復了信心;來訪的「知性美人」——柳悅勤,靈氣逼人、成熟端莊,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和「氣質美人」單心羽一般是個雙面嬌娃。
「請坐。」衛以衡的態度也認真起來了。「不知道柳小姐今日來訪,有何貴幹?」
「衛律師公務繁重,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柳悅勤看著聞名已久卻是初次見面的紅牌律師,很難將眼前的他與單心羽口中的無賴男聯想在一塊兒。眼前這個男人相當穩重、嚴肅,哪有一點賴皮的模樣?
「請說。」衛以衡等著,心想:她想談的是官司的內容,還是單心羽那個雙面人?
「也不是什麼大事啦!只是關於衛律師指定我方代表一事,我想和您要個原因,順便表達我方的想法,我認為心羽並不適合。」柳悅勤的目光沒有離開過他的臉,她是在試探他。
「我知道。」笨笨的心羽大概連要拿什麼罪名告人家都還搞不清楚呢!所以他一點也不意外柳悅勤會這麼說。
柳悅勤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早知道這位紅牌律師必能明白她的顧慮。「既然如此,為什麼您還要指定由她來負責此事?」
「因為她很有趣!」衛以衡大方承認自己的不良企圖。「你應該知道她的氣質是裝出來的吧?我在無意中得知後,對她登時改觀,也對她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因此,我若不好好的利用這個合作機會,豈不是浪費?」
「您真坦白。」柳悅勤為他的坦白感到高興,畢竟說廢話不是她的專長。「但是,就只是因為她很有趣嗎?這麼說來你的目的只是為了揭開她的真面目罷了,目的一旦達成,還有繼續的必要嗎?」
「我不認為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衛以衡笑著反駁她:「我這麼做是為了尋求樂趣,畢竟只有工作的生活的確苦悶了些,難得發現一顆開心果,不好好把握怎麼行?再加上我們住得近,所有條件都很配合。」不用花費太大的心力,就能獲得不小的樂趣!
「這麼說來,您不就是把心羽當成玩具了?」柳悅勤要笑不笑的看著他。
「不能說是玩具。」衛以衡聽出她的暗示。「其實你真正想問的是,我對她有沒有『其它的』興趣吧?」
「衛律師真是快人快語!」柳悅勤更欣賞他了。「我的確很好奇。」
「我還沒有其它打算,而且如果日後我和心羽真的產生了男女之情,相信你也不會不知道才對。」
「事前知道與事後知道的差別很大,不是嗎?」她當然有把握可以在事前知道,但心羽目前巴不得能躲他躲得遠遠的。
「那我就大膽預測,有七成的可能性吧!」衛以衡挑眉。「事情若真是如此,那又怎樣?」
「不怎麼樣,只是會影響我們的決定。」柳悅勤看著一臉不解的他,繼續說明:「如果你對心羽沒有其它企圖,我會要求由梅小姐負責與你討論案情,如果你不同意,大不了我們找別人。」
若他對心羽沒有其它企圖,她們反而不讓心羽和他接觸?
「你說的是反話嗎?」衛以衡失笑。
「不!我只是覺得,每隔一陣子就要聽心羽呼天搶地實在是種折磨,還是早點替她找個伴比較好。」柳悅勤是為了自己的耳朵著想。「然而雖然你還沒有行動,但有七成的可能性,我和小梅願意試一下。」難得有人對心羽有興趣,放過他著實可惜。
七成的可能性,總比沒有好。
「如果需要幫忙的話,敬請賜電。」她起身,留下名片後,瀟灑離去。
衛以衡拿起名片,笑了。
原來,她這麼惹人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