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斯朗看著她,兩行清淚沾濕了粉妝,突顯出她幽怨的神情。
他明白她在心痛什麼,可此時,他卻只能看著她,一個字也說不出。
夜晨星終於抬起了頭,「我……不想逼你。」
「我知道。」哥斯朗點點頭。
「對不起,哥斯朗,我不想再活在恐懼中,也不想無端地承受指責和非議,更不想有一天……我真的成了你的威脅。」她咬著唇辦。
「別說了,晨星。」哥斯朗心痛的擁抱住她,想安撫顫抖著的她。
「哥斯朗,我們都明白,在我和暗夜堂之間,你必須要作出選擇。我也明白,讓你在愛情和事業間抉擇,是一件殘酷的事情。
可是哥斯朗,如果你不這麼做的話,你將得不停地面對像井上澤太和傑斯特這樣的人。」夜晨星偎在他懷中,看著他。
「晨星,別這樣。無論我愛不愛你,我都將不停的面臨著挑戰和背叛,這就是我的生活。」
「可是你對我的愛,會成為你的弱點,你得花費無數的精力和人力來保護我,總有一天,這會使你精疲力盡的。而且若是這樣,我會永遠活在痛苦中,不會快樂的。」
她哭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愛上這樣一個不凡的人?
「所以,如果你愛我,就離開暗夜堂吧,我們會有全新的開始;但……如果你不願離開暗夜堂,就請你……讓我離開吧。」
終究,還是要走到這一步。早知如此,他當初何必要找到她?又何必不擇手段地讓她愛上他?
她不再是以前的夜晨星了,冷傲的心早已被他的溫柔、執著所打動,她怕他會選擇暗夜堂,她不願帶著一顆傷痕纍纍的心離去。
可是……暗夜堂是世界財富和權力的匯聚地,有多少人夢寐以求著夜帝的位子,他怎麼可能會為她放棄?
「離開?離開我你想去找誰?韓凌嗎?」他怒吼。
「我不會去找任何人,也不會再愛任何人。如果你選擇了暗夜堂,那麼就讓我的愛和我的心陪你留下,我會靜悄悄地走開,去過一個人的生活。」她疲憊地垂下眼瞼。
哥斯朗看著她,停留在她肩頭的手臂有些僵硬。
他也同樣在掙扎,暗夜堂與夜晨星,權力與愛情,到底哪個才是他該爭取的?
許久,他們默然僵立著。
「我不會離開暗夜堂的。]哥斯朗打破沉寂。
夜晨星渾身一陣劇烈的顫抖,她不敢抬頭去看他的眼睛,只是默默地從他雙臂中退出,一連退了幾多,直到窗子檔住了她的去路。
她沒有哭叫,沒有憤怒地質問,因為是她逼他作出選擇的,無論結果是什麼,她都必須承受。
她想起老大衛說過,他天生就該是夜帝。而她竟想要他放下一切,和她一起去流浪,是她太天真了。
她閉上雙眼,任淚水無聲地滑下,唇色泛出的一絲苦笑,卻剌痛了哥斯朗的心。
「我……不能離開暗夜堂,而且伊威恩和湖狼也不會允許我離開,除非……我死了。』他無奈地苦笑。
這是哥斯朗的苦衷。這些年,暗夜堂因他哥斯朗·布特而揚名天下,伊威恩、湖狼,還有一批誓死效忠他的手下,絕不會允許夜帝消失。
如果他執意要離開,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殺了他和夜晨星,就連伊威恩和湖狼也不例外。因為夜帝只要活著,就才遠都是夜帝。
夜晨星自嘲地一笑,「是嗎?那麼,我會馬上離開的。」說完這句話,她便從他面前走開,回到自己的房間。
哥斯朗沒有阻止她,他想起了文娜的話——
「總有一天你要面臨選擇。如果你真要追求愛情,那不妨早些適應卸下夜帝身份後的生活,否則就放掉夜晨星,她絕不是個適合當情婦的女人。」
真的什麼都讓她說中了。選擇,是該有的,早就該有了。
夜晨星再次出現在哥斯朗面前時,已換上了普通的衣裝,雖然臉上仍帶著憂鬱,但眼神依舊是明亮而堅強的。
「這個。」她把一個水晶首飾盒打開,放在哥斯朗面前——足那枚「暗夜晨星]。
「這個還改給你,謝謝。」她依戀地望了他最後一眼,然後轉身走向門口。
「晨星。」哥斯朗一把拉住她,一手闔上那個水晶首飾盒握在手中,拉著她向房間右側的長牆走去。
「幹什麼?」夜晨星有些惱怒。既然選擇了暗夜堂,為何仍要拉住她?
「晨星,我不能離開暗夜堂,也絕不放開你。既然活著一定要面臨分離,那麼,我們就一起死吧。」他很認真地告訴她。
夜晨星看著他,愣了好久,然後使勁地擁住他,笑著流下淚來,「你願意為我而死?』
「如果是和你在一起的話。」
「好,那我們就一起死吧。哥斯朗,我愛你。在你心裡,我和暗夜堂同等的重要,知道這一點,我死而無憾。」
「錯了,晨星。」哥斯朗擁著她,「暗夜堂是我不得不承擔的義務,你才是我最重要的寶貝。在我心裡,你比暗夜堂重要千萬倍。」
「哥斯朗,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一遍遍地重複著對他的愛,也一遍遍的吻著他的唇。
「我也愛你,晨星。」
哥斯朗擁抱著她,在親吻中,他的手按下了牆上的一個開關。
轟然的爆炸聲和滾滾的煙硝吞沒了哥斯朗的房問,緊接著,大火燃了起來。
伊威恩和靜穆香發現時,一切都晚了。無論他們怎麼喊叫,哥斯朗和夜
晨星都沒有回應,他們只能站在樓下,等待著大火被撲滅。
當他們衝進已收拾過的現場,只發現一堆支離破碎、無法拼湊在一起的屍骨……
爆炸後的一周
伊威恩一身黑衣,身邊的靜穆香明顯地瘦了一圈,淚痕猶掛在腮邊,她把一大柬白玫瑰放在哥斯朗和夜晨星的墓前。
「沒想到傑斯特會預先在少爺的房間裡放置炸彈,這都是我們的疏忽。」
伊威恩懊惱地站在墓前,悲傷的眸子隱藏在黑色墨鏡後。
靜穆香—陣抽泣,「不公平,他們兩個經歷了那麼多的不幸才在一起,為什麼上天不肯成全有情人?]
「香子。」他扶起她不穩的身子,「現在他們總算在一起了。」他慨歎著。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可以分開他們。
「伊威恩。」香子撲到他懷中,她至今仍不願回憶那天的情景。
「少爺……我至今仍不能相信你真的死了。曾經有多少人要殺你,都沒有成功,你怎麼會……」
伊威恩摘下眼鏡,想仔細再看看他的墓碑,卻在剎那間,被從墓園邊竹林裡射出的一束光線照花了雙眼。
他皺了皺眉,向光線射來的方向望去,卻瞥見一道紫影從林間閃過。伊威恩愣了會,下一秒,他幾乎被心中興起的念頭嚇住。
「伊威恩,你怎麼了?」靜穆香擔心地問。「是不是太累了?哥斯朗走了以後,暗夜堂的事情全部由你和湖狼打理,你一定很累,我們回去休息吧。」
伊威恩沒有回話。突地,他笑了起來,目光轉向墓碑,「少爺,我真的服了你。」他搖搖頭。
「伊威恩?」香子更加不放心。
伊威恩這才看向香子,「是該回去了。也許,我們根本不該這樣傷心。」
「什麼?」香子不懂。
「少爺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他很善於利用別人、揣摩他人的心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地被人殺死?」
「你是說……他們沒有死?」靜穆香驚叫出聲。
「少爺在行動前已掌握了傑斯特的動向,並且派人監視他的一切。只是傑斯特是什麼時候把炸彈放進少爺房間裡的?這點我一直想不通。」伊威恩說道。
「那,我們去問傑斯特。」靜穆香的眼中同樣閃現希冀,她拉起伊威恩的手就要離去。
[香子,不用去了。]伊威恩拉回她,「少爺那一槍不但令傑斯特從此失聰,而且也震毀了他的腦神經,他現在跟白癡沒有什麼區別。」
「那……我們無法知道他們是否還活著了?」靜穆香的目光又黯淡了。
「是的,無法知道。」伊威恩回答。也許這一切早已在少爺掌握中。
「香子,不要傷心,我相信他們不會死,而且他們這麼做一定是有道理的。」伊威恩明白哥斯朗的顧慮。
沒有人會放他們活著走出暗夜堂的,即使每個人都想成全他們。
這樣最好,夜帝死了,剩下的,就是哥斯朗了。
「我想,我剛剛確實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也許以後,我們還能再見到他們。」他說道。
香子歎了口氣,「無論他們在哪裡,我只希望他們永遠幸福。」
[一定會的,我相信。」
伊威恩又側過頭,對著那片竹林露出一個別具深意的笑。
是的,他明白,對於哥斯朗和夜晨星來說,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韓凌看到了伊威恩和靜穆香離去的身影,但他並沒有讓他們看到他,他想和晨星獨處,儘管明知那不可能。
把晨星最喜歡的花放在墓碑前,他拿出一瓶陳年紅酒,灑在他們的墓上。
韓凌明顯地消瘦了,神情也異常憔悴。幾天來,一連串的打擊幾乎令他崩潰。
「嗨,晨星,我來看你了。」他勉強扯出一絲苦笑。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我那天就該不計一切後果地將你帶走。晨星,你就真的這麼愛他嗎?除了痛苦,他只能給你帶來一次又一次的危險,為什麼你卻自始至終愛他不變?』他的陳述椎痛了自己的心。
「晨星,你是那麼與眾不同,讓我一見鍾情,可是這愛太痛苦,也太累了。而你走了,我的心也跟著死了,因為能牽動我心弦的女子,只有你一個……」兩行淚滑出他的眼眶。
「我會常來看你,不會讓你寂寞。我的愛,無論你如何對我,我還是始終愛你。」說完,韓凌轉身離開了墓園。
久久,林中傳來一陣輕歎。
夜晨星看著韓浚留下的花束,「我不想傷他,我真的好想讓他知道我沒有死。」
哥斯朗安慰著她,「也許對於他來說,只有這樣才可以重新開始。」
「希望在不久以後,他能找到屬於他的幸福。」夜晨星由衷企盼。
「只是也許。」哥斯朗低頭吻她,「你並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
「我不願這樣。」夜晨星目光黯淡。
[可是我們都無可奈何。]
就是這樣。夜晨星無法反駁。
[害怕嗎?沒有事先告訴你一切,害你擔心了。」哥斯朗指的是爆炸的事。
[你早就決定好了?」夜晨星問。
[當向你求婚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有一天要面臨選擇。既然活著的哥斯朗,布特只能是暗夜堂的夜帝,那麼我只有死一次,才能讓你擁有重生的哥斯朗。」他微笑著告訴她。
「我早就在房間裡放了炸藥,又在那堵牆後造了密室,就等待著這一天。而傑斯特的背叛給了我機會,我故意在他耳邊放了一槍,毀了他的腦神經,讓這件事看起來像謀殺,卻再也無從查起。
現在,夜帝已經死了。晨星,你願意與我一起從頭開始嗎?」他深情地望著她。
「還用問嗎?你不事先告訴我你安排的一切,不也是想知道,到了最後一刻,我會不會和你一起死?現在,以前的哥斯朗·布特和夜晨星都已經埋在地下,就讓我們一起重生吧!」她撲進他懷中。
「感謝老天把你給了我。」如今,他終於可以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給她了。
「哥斯朗,你真的不覺得可惜嗎?暗夜堂怎麼辦?」她擔心地問。
[交給伊威恩和湖狼吧,也許,他們更適合現在的暗夜堂。」
「為什麼我覺得伊威恩像是發現了我們?你沒聽到他說的話嗎?他並不相信我們真的死了。」夜晨星皺眉。
哥斯朗自信地一笑,「他是看到了,但我相信他不會想把我們找回去的。」
夜帝的死只是一個形式,因為暗夜堂需要告訴世人,夜帝已經死了,其實他們也希望他得到幸福。
「他怎麼會……」夜晨星不懂。
「看看你的胸前。」
夜晨星低下頭——
是那枚「暗夜晨星」。哥斯朗把它帶了出來,重新戴在她的胸前。陽光下,那一圈圈黑色的彩鑽反射著耀眼的光束——這便是原因。
她抬起頭,含笑看著他,「我該稱你什麼好?天才還是魔鬼?」
哥斯朗沒有回答,只是笑著擁緊了她。
尾聲
香港二OO二年新年晨星國際成衣公司特別講座
「創意是製作高級女裝的重要元素。」站在講台上的男人,英俊的面貌比他手中那件示範用的女裝,更吸引台下人們的目光。
但是,儘管如此,男人仍然不在乎地講著課,「例如這件裙裝,如果在腰間多加一條寬邊的深綠色腰帶……」他像變魔術般地為手裡的裙裝變換風情。
〔這件衣服的原設計者是……」他扶了扶金邊眼鏡,向台下望了一眼。
「宋妮小姐是嗎?」他瀟灑地倚在末妮的課桌前,一隻手托著下巴,微笑著湊近她。
宋妮臉紅了。
「美麗的衣服送給美麗的小姐。」他把手中的衣服交給她,課堂上立刻響起女士們的輕聲低叫。
男人卻彷若習以為常地揮了揮手,「好了,女士們,今天的課就到此結束。下一次,我們將教授男裝的製作過程。小姐們,再見。」
男人拿起課本,走出教室。
「等很久了嗎?我們回家吧!」男人迎向一個紫衣女子,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眼中的溫柔神情令人動容。
紫衣女子淡淡微笑著,明亮的眸光裡盈滿了令人嫉妒的幸福。
「那位女子是誰?」宋妮問。
「你不知道嗎?那是布持夫人。聽說是一位藥劑學博士,有自己的研究所和藥廠,我們的公司就是以布特夫人的名字命名的。」有人說道。
「哥斯朗老師已經結婚了?」末妮大吃一驚。
「很失望吧?我第一次聽說的時候,在家裡哭了三天。為什麼好的男人卻沒有一個讓我遇到呢?」那人抱怨著。、
「他的夫人好美。」宋妮由衷感歎。那迷人的微笑,連她也不禁深受吸引。
「所以,我們沒希望了。」四周響起一片歎息聲。
「她的服裝也好漂亮。」畢竟是一位資深設計師,宋妮注意到她的穿著。
「那都是哥斯朗老師親自設計的。就是因為夫人鍾情紫色,所以『晨星』的所有服裝,都不用紫色作為主流色彩,因為那是獨屬於夫人的顏色。」
「他們看起來好幸福。」末妮說道。那種感覺真讓人羨慕。
「那是當然的,哥斯朗老師可是有名的『愛妻一族』。」
「英俊富有的男人不容錯過,英俊富有又溫柔的奸男人更加不容錯過。如果是哥斯朗老師,就算是要我做他的情婦,我也願意。」
那人的話令末妮大翻白眼。
雖然她也喜歡哥斯朗·布特,可是她不認為有人能取代布特夫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那位夫人像是具有一種奇特的魔力,可以讓人癡狂一生。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那樣的男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