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奔雙眸懶懶一揚,意興闌珊。「這麼問是啥意思?」
「要不是生病,你怎麼可能一路上都這麼安分?」離開雷京少說也有五、六天了,沒聽見他大聲嚷嚷或是見到跟他的驢子吵架場景,還真覺得不太習慣。
「你!唉……算了。」語氣裡淨是擺明放棄的無奈。
唉……一路走來,直到那一天才知道他竟然是鳳顯!天老爺!那個在四郡起義時運籌帷幄的風顯竟是他?
哀怨!他竟然和北武郡王父子倆同一天知道,也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台上。
「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他竟然能一臉無辜地問他怎麼回事?「唉……」
「你怪我瞞你?」
燕奔無力地揮揮手。「早習慣你一瞞再瞞,算了。」
唉……他歎,歎自己怎會戀上如此棘手的南宮靖雲,果然是自找死路、自找罪受、自投羅網自——還有什麼「自」開頭的?嗯……
自招其禍!沒錯,還有自招其禍——唉……
如果聽不出他的言不由衷,怎麼配得上南宮靖雲這個名字。
「我沒有瞞你。」
「瞞就瞞了,還強辯。」燕奔斜睨著他。「你又不會因為我的氣惱從此不再瞞著我。」早認命今後還會有一連串被蒙在鼓裡的情形發生,誰教南宮靖雲的壞心眼對他似乎頗有偏好,總往他身上使。
「話是沒錯,但有時候我真的沒有瞞你。我說過這塊玉是別人送的。」
別人送的?燕奔有氣無力、像極離水死魚的表情忽地一振。「那個男人?」
「就是那個男人。」
「他姓啥名啥,住在哪兒?」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當然是找他算帳去!」敢送他鳳凰玉?啥!那傢伙一定是存心把這件事丟給南宮靖雲處理,也不想想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一路上的偷襲他能活命實屬僥倖。「讓你置身危險當中的傢伙不找他算帳怎麼成?」
聞言,南宮靖雲笑倒在燕奔懷裡。「有你這句話就夠,動不動手倒在其次。」
「我非動手不可!」燕奔扳正南宮靖雲的臉,令他和自己面對面。「說,這鳳凰玉的正主兒、那個陷你於危難中的混帳是誰?」
「是——」
「小心!」燕奔忽地抱起他躍離驢車。
咻的一聲!一支金羽箭筆直深入車梁,只剩半截箭柄露在外頭上下晃動著。
倘若沒有跳開,這一箭沒入的會是南宮靖雲的右肩,連帶刺進燕奔左胸、正中他心口。而驢車也因背負的重量忽減而為之停頓。
「誰?」
事情都解決了怎麼還有人找上門?燕奔一手起棍,一手將南宮靖雲護在身後。
「能躲過我的箭,你本事不小。」與季春時節全然不搭調的寒音冷凝地道,繁密足以遮天的樹林間竄下一名便裝女子。
只見這名女子左手執弓,背著一袋金羽箭;再細瞧,此女的容貌美艷不亞於季千回,但又與季千回牡丹似的艷麗不同。
此妹的美艷如寒冬傲梅,勞勞獨立於天地霜雪之間。
「你是誰?」燕奔神色警戒。
能一路上跟蹤在後頭不被他發現的人少之又少,這足以證明女子的功夫不弱。
而那輕易射入車梁的一箭更是最好的佐證。
「跟我走。」
「憑什麼要我們跟你走?」燕奔哼聲回吼:「報上名來!」
女子抽箭指向南宮靖雲。「我只要他。」言下之意是燕奔太看得起自己。
「想都別想!」燕奔吼完,回頭瞪著身後人。「她是你的誰?」
摺扇敲上燕奔後腦勺。「我沒見過她。」對他的草木皆兵,南宮靖雲著實感到好氣又好笑。「敢問姑娘受誰之托前來邀請在下?」
「到了便知。」
「可惜南宮靖雲無意見托你前來之人,請代為轉告婉謝之意,就說靖雲感謝他惜才之情。」
「不想去也得去。」女子搭箭上弓,「不去,只有死。」
燕奔手執長棍橫在身前。「有本事放馬過來!」怕她不成?
「該死。」冷言輕吐,女子毫不猶豫地放箭,三箭齊發。
燕奔立刻旋棍為盾,一手勾住南宮靖雲往後退。
鏘!鏘!鏘!擋下三箭,但箭勁力道出乎燕奔所料,他因手麻而遲了動作;這一遲,讓女子有機可乘,又射出一箭。
來不及防備的燕奔連忙帶人往後退開,眼見銀色箭頭離他愈來愈近——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人影飛縱而下。
鏘的一聲,打落橫過半空的利箭,解除了他們的危機。
定睛一看,是一名執蕭男子。
「沒有誅殺令,不能動手。」
「你這麼說,是為他還是為我?」
「為你。」
「哼!」女子冷冷一哼,轉身就走。
這聲音聽來怎麼有點耳熟?變成旁觀者的燕奔側首想著,意看擋在前頭的男子的背影愈覺得眼熟。
「邢培價?」他喚道,前方身影因此微震。
真的是他?「你在這裡做什麼?」
背對他的人並不回答。
「說話啊!你怎麼會跟那個女人在一塊兒?」
「勸你離開鳳驍陽,以免自招其禍。」身影消失前,邢培價留下警告。
「等等!」燕奔追上前,後因擔心那女子不死心地去而復返,便沒有再追上去,只是愣在原地,茫然望著邢培價消失的方向。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邢培價是瘋了嗎?
對鳳驍陽最忠心,老跟前跟後的人為什麼——
***
江南地帶,時已入夏。沁風水榭內,園景更甚初春,花團錦簇,百花爭艷。
別院蓮池中,團團蓮葉間或有蓮苞待放,三三兩兩在池面上搖曳生姿,猶如原地旋舞繽紛的俏姑娘。
涼亭中,沁風水榭的主人噙著笑意優閒揮毫。
就在這夏風夾雜微悶的熱氣吹入亭中時,咚、咚、咚——
一塊巴掌大的石頭在石桌上跳了兩三下,最後安分地平躺在石硯旁,沒有打擾正執筆專注落款紙上的人。
「你來遲了。」
「路上出了點事,已經算快的了,才遲了七天。」燕奔說得理直氣壯:「這一路上我啥事都沒耽擱,就是出了點小事絆了腳。」
末款落定,鳳驍陽將紙移到一旁,拿起石塊把玩。「我要你帶的人呢?」
「你說找不到人帶石頭回來也成。」
「這不是蟠龍石。」
「反正你又不是真的想要那塊石頭。」
「哦?」鳳驍陽落坐石椅,動手為自己倒了杯茶。
燕奔問都沒問,一手搶來喝個精光。
「不怕有毒?」
「怕就不會喝。」燕奔不請自坐,瞪著坐在右側的鳳驍陽。「你明的是要我去找蟠龍石,暗地裡算的是我這一趟絕對會壞北武郡王的事對不對?」
「是麼?」
「現在故弄玄虛也沒用,我已經知道了。」燕奔揮揮手。
「是你知道還是他知道?」鳳驍陽突然冒出接不上他話的句子。
「啥?」一時會意不過來的燕奔愣愣地眨了眼,不懂。
鳳驍陽從身旁的木架取出兩隻瓷杯,倒上清茶。「別讓人落了口實,說驍陽怠慢,師兄。」
師、師兄?燕奔瞪大了眼看著鳳驍陽。
月洞門外笑聲清朗傳人,隨著聲音出現的是曲橋橋頭一襲白衫。「你的禮貌來得真不是時候。」本來是想事後再向燕奔說明,現下蒙他多事,什麼都不必說了。
看來等會兒又得應付燕奔的長吁短歎。南宮靖雲心想。
好不容易找回自個兒聲音的燕奔來回看著愈來愈接近的兩人,直到鳳驍陽將南宮靖雲迎入亭中。
「一年多不見了,鳳師弟。」南宮靖雲坐在燕奔身旁笑道。
「是兩年。」難得的,鳳驍陽還有待人以禮的時候。
此刻,鳳驍陽竟站著為南宮靖雲沏茶,此舉更嚇愣了燕奔。這是怎麼回事?
被南宮靖雲逗弄過許多次,也嚇過幾回,但——就屬這次最嚴重。
老天爺!他是鳳驍陽的——
師兄?
***
經過一番解釋,或者該說是調侃,燕奔這才明白兩人的關係。
南宮靖實並非因為年長於鳳驍陽才被稱為師兄,而是因為他早幾天拜入人稱雜家之學的司徒空門下,輩分上自然是鳳驍陽的師兄。
鳳驍陽之所以一開始尊稱他為師兄,說穿了,只是想嚇嚇不識大體,搶喝他親手倒的清茗的燕奔。
神智回復後的燕奔,難掩怒意地瞪著壞心捉弄他的鳳驍陽。
南宮靖雲捉弄他是可以原諒,但鳳驍陽——嘖,他又不是他的誰。
「既然我命中劫數已解,東西就該歸還原主。」南宮靖雲邊說,手也有動作。「說的也是。」鳳驍陽點頭回應時,手也動了起來。
兩人同時伸手探入自己腰巾的暗袋,取出當年交換之物。
南宮靖雲手上是燕奔早已見過的鳳凰玉,而鳳驍陽手上則是約一指厚、一個拳頭大小,呈翠玉綠色調,正反兩面刻有赤褐色龍紋的石頭。
「慢!」一隻大掌介入玉石之間,打斷兩人一手交玉、一手交石的動作。「這是怎麼一回事?」
「到這時還弄不清怎麼回事。燕奔,你的腦子真的是太久沒用了。」
鳳驍陽刺耳的取笑惹來燕奔送上白眼一記。
轉頭看向南宮靖雲,他臉上一抹壞心眼的賊笑和鳳驍陽如出一轍。
不愧是師兄弟!
「不要告訴我鳳驍陽手上的石頭就是那顆會引出潛龍的蟠龍石。」如果是,他發誓一定要親手掐死那個被稱為潛龍的傢伙!燕奔火眼金睛瞪著南宮靖雲,無言地警告他最好搖頭。
可惜——
南宮靖雲雙眉一皺。「瞞了你這麼多次,心裡挺過意不去的,所以這回我不打算再瞞你。燕奔,它的確是蟠龍石。」語氣裡促狹難免,而且更有濃郁的笑意。
「鳳凰玉是鳳驍陽的?」
他問,得來坐在左側的南宮靖雲頷首回應。
轉頭向右側的鳳驍陽。「蟠龍石的主人是南宮靖雲?」
鳳驍陽同樣也是點了點頭。
燕奔回過頭看著眼前蓮花、芙蓉相間而生的水池,雙手指向左右兩側。「所以說——你們師兄弟一個是鳳顯,一個是潛龍?」
「你現在才明白?」鳳驍陽呵呵笑道,故意裝作沒看見燕奔在瞬間變得呆滯的表情。
但南宮靖雲無法裝作沒看見,因為相識至今,他第一次見著燕奔這樣的神情,注視他的隼眸閃過心慌。
眼波流轉間,便讓鳳驍陽看出些許端倪,但他選擇不開口,靜觀其變。
氣氛為之一凝,直到燕奔吐出一口重氣,接了按兩側額角,以淡然的語調說了句:「我累了!」便起身走出涼亭。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回頭看南宮靖雲一眼,甚至連一聲招呼也沒。
「怎麼回事?」明知故問的鳳驍陽看著同門師兄,瞧出他臉色因為燕奔的反常變得凝重,更加篤定心中所想。「靖雲,你知道——」
「燕奔往哪兒去?」
「出了月洞門往左走,轉進第三座曲門,穿過竹園小徑後的廂院。」風驍陽頓了頓,又說:「那是他在沁風水榭的住處。」
「多謝。」南宮靖雲頷首示意,轉身離去。
留在亭中的鳳驍陽目送人出別院後,看著自己的右手。
「呵,看來我又算錯一回。」
本只想利用燕奔破解潛龍的生死劫,怎知他倆會遇在一塊兒,甚至——
他不禁可笑自嘲:「人算不如天算哪——」一雙目微閉,此刻的鳳驍陽神色黯然。
閉目獨處不知過了多久,一雙白淨的手自他身後落在雙肩揉按。
鳳驍陽也不睜眼,一身微傾,向後輕倚。
夏風依舊微悶帶熱,卻也送來一陣幽香——
是他所熟悉的幽蘭芬芳。
***
南宮靖雲依鳳驍陽所指的路徑來到燕奔所居住的別院,只見通過竹園小徑後右側廂房門戶大開。
裡頭的人背對著敞開的房門動也不動。
南宮靖雲歎口氣踏進門,轉身關門時——
砰的一聲巨響,燕奔健碩偉岸的身軀將他緊錮在剛合上的門板與結實的胸膛之間,令他一動也不能動。
「燕奔?」反常的舉動讓南宮靖雲無法揣測出燕奔此時是怒、是氣,還是像平常一樣待會兒便會一笑帶過。
所以,喚他名字的聲音夾帶難得的不確定。
這次恐怕真的玩過火了。看著門板,南宮靖雲思忖該怎麼消去他的火氣。
「我真不敢相信。」耳畔,燕奔的聲音低低傳來。「我竟然被你蒙在鼓裡,嗯?」
潛龍在野——安民興邦——他早該在幫助那些村民的時候就猜到這些話的意思,偏偏腦子就是這麼不管用,啥事都懶得深思。
唉!他竟然帶著潛龍本人跑了大江南北!
「聽我說——」第一次,在燕奔並未開口要求下,南宮靖雲逕自解釋:「這通身份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是不是潛龍,我都只是個駕著驢車、遊歷各地的讀書人,我都仍是南宮靖雲。」
「那麼為何不告訴我?」
「我不認為這很重要,南宮靖雲就是南宮靖雲,鳳顯或潛龍是世人給的封號,與我無關。」
「但你做的事為的就是安民興邦,而這不就是潛龍的本分麼?」
「我說過以天下為己任這句話,無論我是不是當世潛龍,我都一樣會做。」
「你的心裡除了那頭驢之外就是天下?」
「還有你。」這三個字,南宮靖雲想也不想就衝動說出口。
「如果要你選,你會選哪個?」
「三個都要。」同樣毫不遲疑的答案,並沒有因為燕奔正在氣頭上而特別說出討好的話。
「讀書人竟然這麼貪心?」
「既然我有本事三者兼顧,為什麼要捨?」他反問,語氣裡的傲然讓人難以忽視。
「你確信能兼顧?」
這句話真的問住了他。
「答不出來?」
遲疑了一會兒,南宮靖雲訥訥開口,語調帶了點求和的意味:「只要你跟我說你不生氣……」
「換作是你會不會生氣?被自己最在乎的人蒙在鼓裡,還自費許多工夫去做壓根兒與自己無關的麻煩事,一路上還得時時警戒以防萬一。換作是你會不會生氣?」
「會,而且會非常生氣。」這種時候,不知怎的,南宮靖雲竟然喪失雄辯滔滔的好口才,變得十分老實。
恐怕真的是被燕奔反常的神態扯慌了心。
「那你該如何令我消氣?」
南宮靖雲低頭盯著露在衣擺外的鞋尖。「的確不能。」
「所以呢?」燕奔導引地追問,雙目灼亮盯視眼前的白皙纖弱的頸背。
「所以?」渾然無覺身後人凝視目光的南宮靖雲動了動腦,稍微定心後終於明白他的語意。「要我怎麼做你才不生我的氣?」
烙在他頸背的吻暗示了一切。
至此,南宮靖雲總算恍然大悟。
「你、你根本沒有生氣!」在他懷中轉身,果不其然看見一張咧開嘴的笑臉。
他被戲弄了?被燕奔給戲弄了!尚且無法接受第二次敗北的南宮靖雲滿腦子嗡嗡作響的淨是自己被燕奔戲弄的事。
「你怕我真的生氣?」偷得一吻的燕奔笑得很狂、很傲、很得意。
「哼!」竟敢騙他!害他一顆心懸得半天高,幾乎快喘不過氣來,就怕他真的動了氣難以平復。「可惡!」
「比起你的壞心眼,我算得上好心了。」燕奔將他打橫抱起帶上床。
被放上床板上的南宮靖雲在燕奔壓來之前就掙扎著起來。
不過,當燕奔伸臂一扣一收,他整個人就跌回燕奔身上。
「放開我!」
「風水不過才輪流轉了兩回就讓你這麼氣?」
「哼!」
「何況方纔我真的動了氣。」
「那為什麼現在——」未問完的話被拉下吻進相濡以沫的唇舌間,化為輕歎。
「誰教我拿你沒轍。」燕奔將他的臉壓在胸前,讓他聽見自他胸膛深處發出的歎息。「對我而言,南宮靖雲就是南宮靖雲,是不是潛龍都不重要,那只是個稱號。」
「就因為這樣才不覺得告訴你這事很重要。」趴在他身上的南宮靖雲抬起頭。「師尊將鳳顯、潛龍兩個名號贈予我和驍陽的時候就說過,這名號唯一的作用是安定民心——一鳳顯能提高世人對亂世將平的希冀,潛龍則能讓百姓相信豐衣足食之日必將來——傳說就是為了滿足百姓希望所創,真的要平亂世、
興邦國還是要靠君民一心才行。」
「我不管你那一籮筐的天下蒼生、憂國憂民,我只知道要是今後你再有事瞞我,就絕對沒這麼好商量。」
「是麼?」南宮靖雲很懷疑總是拿他沒轍的人,難得贏了兩國之後還能想出什麼新招。
「就是。」燕奔翻身將他扣在床板與自己之間。
「怎麼個不好商量法?」
「也許——」燕奔蹙眉燒起腦子,很快的便閃過一道靈光。
「想到了?」
他沒有說話,雙手開始在南宮靖雲身上忙碌起來。
「你做什麼?」
「瞞我一件事就讓你三天下不了床,耍我一回就罰五天——你看如何?」
那他不就永遠下不了床?南宮靖雲瞪大了眼看著眼前似乎忙得不亦樂乎的男人,不敢相信他會想出這麼個——
餿主意!
「等、等一下!燕奔,我——」
「沒得等,我說了算!」
「我還得去各地探看民情,不能——」
「等你哪天能下床,我再陪你一塊去。」燕奔拾起不常用的霸道往身上貼,才不管南宮靖雲十分無力的掙扎。
「但是燕——唔……」
一吻封緘,南宮靖雲再也沒機會開口。
兩人之間,究竟誰道高僅一尺,誰又魔高出一丈?
不解呵!
尾聲
沁風水榭內,美景依舊,閒適未變。
兩名執扇輕扇的男子坐在涼亭中,一邊觀風賞景,一邊談天說地。
突然間,說話的人頓了口。
因為,他從談及分別後的近況中,揣測出眼前俊美男子接二連三著手布下詭譎棋局的真正目的。
但是……這並不像他所知道的鳳驍陽。南宮靖雲暗忖。
「怎麼?」鳳驍陽頓停換新茶葉的動作,抬眼看向忽然瞇眸端詳他的南宮靖雲。
「這麼做有何用意?」
用意……
「你想不透?」
「想透了但不信。」細看對桌人悠然神態,南宮靖雲道出結論:「依我對你的瞭解——驍陽,你並無心。」
「說無心也未必。」他的回答仍然是模稜兩可,攪得人一頭露水。
「是麼?」他虛應一聲,沒有再問。
就在這時,找人找到這人來的燕奔不走上曲橋,而是一個輕功翻躍,倒落地竄進涼亭,站在南宮靖雲身後。
「你們在說什麼?」
「說——我該怎麼稱呼你啊?燕奔。」鳳驍陽細長的黑眸來回掃過兩人。「靖雲輩分上是我師兄,那你呢?」
「我?」
燕奔愣了下才會意。「唉!說笑好歹有個限度,要不我走了!」
「你走無妨,靖雲留下便成。」現在還不是他離開沁風水榭的時候。
燕奔毫不避諱地雙臂圈上南宮靖雲的肩。
「少跟我搶人!得跟驢子斗還要跟天下人搶已經夠我忙的了,再多你一個我會氣得吐血。」
「反正你血氣方剛,多吐幾回血對身子有益無害。」
「鳳驍陽!」
「呵呵呵……」原來喜歡逗弄他的不單單只有他一個。南宮靖雲心想。
就在這時——
「燕奔,接住。」
「什——」燕奔直覺伸手接住鳳驍陽丟向南宮靖雲的東西,定睛一看。「你把鳳凰玉給我做什麼?」
「鳳凰玉、蟠龍石本是一對。」
鳳驍陽只說這話,使低頭品茗不再開口。
「你這傢伙就不能把話挑明說嗎?真是的。」燕奔收起鳳凰玉邊埋怨。「難怪老是被人誤會,就連——啊!」
「怎麼?」
「回來的路我見到培價,他——」燕奔拉長話尾,低頭看著南宮靖雲,心裡則在盤算到底要不再說。
該不該告訴他邢培價曾出手陰撓他回來的事兒?跟他說邢培價那傢伙可能已經背叛他?
「用不著擔心。」
像看穿他心中所想,鳳驍陽語氣間帶著十足自信,輕鬆言道:「他會回來,就在不久之後。」
局勢演變至此,該落的棋子已落,就等最後一著了。
培價,可別讓我失望呵!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