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由巫覡女人那兒回來後,她曾在遠處瞥過他一眼。由於今天是星期天,紡棉廠裡只有他一個人在工作。他打著赤膊,忙著卸下由查理斯敦運回來的木頭。
「凱琳!」
從圖書室流瀉出來的燈光洩漏她的所在。從他的怒吼聲聽得出他的心情壞透了。
圖書室門被用力推開。他的襯衫沾著汗漬,骯髒的長褲塞在靴子裡,靴子一路在走道上留下泥印。莎妮絕不會高興的。
「當我喊你時,我要你立刻過來!」他吼道。
「如果我有翅膀就沒問題。」她甜甜地道,但眼前的男子已毫無幽默感可言。
「我不喜歡回到家後,還得到處找你。」
瞧他怒氣衝天的樣子,她幾乎笑了。「或許我該在身上掛個鈴鐺。找我有事嗎?」
「你該死的對極了。首先,我要熱水澡和乾淨的衣服。再來是晚餐──在我的房裡。」
「我去找莎妮。」話雖這麼說,她很清楚他的反應。
「莎妮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她害我必須花六個小時搬運原本不必搬的木頭──如果不是因為你太擅長玩火,」他背倚著門框,挑釁她是否敢反抗。「由你來照顧我的需要。」
她故意微笑,更加搧高他的怒氣。「這是我的榮幸,我去準備洗澡水。」
「還有晚餐。」
「當然。」她越過他身邊,朝廚房走去,在心裡幻想著跳上「誘惑」,騎到海角天涯。但要她放棄「日昇之光」,可不是單憑一個壞脾氣的丈夫就能夠做得到。
莎妮不見人影。她吩咐露西為肯恩準備熱水,再為他找些吃的。她考慮摻老鼠藥,最後還是選擇了白蒂留在爐灶上溫熱的晚餐。不過她故意掀開毛巾,讓食物盡快冷掉。
露西氣喘吁吁地出現在門口。「白先生說要你立刻上樓。」
「謝謝你,露西。」她端著餐盤上樓,一面對著吐司和馬鈴薯吹氣,讓它們冷得更快一點。她考慮在上面撒鹽,終究於心不忍。他或許脾氣壞得像惡魔的化身,但他今天確實工作得很辛苦,讓他吃半涼的食物已經夠了。
她走進房間,瞧見肯恩仍衣著整齊地趴在長椅上,臉色臭得就像腳掌裡有刺的獅子。「你該死的去了哪裡?」
「張羅你的晚餐,親愛的。」
他瞇起眼睛。「幫我脫掉這雙該死的靴子。」
他的靴子雖沾滿泥污,他其實能輕易脫掉,但他似乎就是想找借口和她吵。通常她會很樂意配合,但既然他想吵架,她打算背道而行。「當然,我的羔羊,」她走過去,背對他坐在他腳上。「別動,一下就脫掉了。」
他唯一能夠定住不動的方法是將另一隻泥濘的靴子抵在她的臀部,但她猜想即使是他,也覺得這樣做太過分了。
「算了,我自己脫掉這該死的東西。」
「你確定嗎?我很樂意幫忙。」
他厲瞪她一眼,喃喃低咒,脫掉靴子。當他站起來脫掉衣服時,她忙著翻找衣櫃。
她聽見衣服落地聲,接著是他踏進浴盆內的濺水聲。「過來幫我擦背。」
他知道自己在這樁交易中吃了虧,現在想要獲得補償。她轉過身,瞧見他半躺在浴盆裡,一手垂在盆緣外,一腳跨在上面。「脫下你的衣服,免得弄濕了。」
這次他很確定她會挑釁他,而那將可以給他脾氣更加惡劣的借口。但她不打算這麼輕易讓他獲勝,特別是她在衣服下面穿了件還算端莊的單衣,以及好幾層襯裙。她解開衣裳,避免望向浴盆。「你真體貼。」
熱水似乎安撫了他。他的眼神不再冷硬,而是閃動著邪氣的光芒。「謝謝你注意到了。現在替我刷背。」
她會刷的。她會刷掉他一層肌膚。
「啊!」
「抱歉!」她狀極無辜地自他身後道。「我以為你更強韌些。」
「別忘了我的胸膛。」他反將她一軍。
他明知道那會很尷尬。她是刻意待在他的背後,但那樣一來,要為他刷胸膛實在很困難。她辛苦地將手伸到他的前面。
「你這樣是弄不來的。」他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浴盆的側邊,這一拉便弄濕了她的襯裙。
她打濕海綿,揉擦他胸前的毛,但始終避免往下看。她也盡可能不去看白色的泡沬在他結實的胸膛畫出的圖樣,那會令她想入非非。
她的髮夾鬆脫,一綹長髮掉進水裡。肯恩撩起它,塞到她耳後。她坐直身軀,他的視線從她的臉龐來到雙峰。不必低下頭,她也知道濕透的內衣讓身軀的曲線一覽無遺。
「我──我將餐盤放在桌上,你擦乾身子後就可以吃了。」
「你的。」他沙嗄地道。
她轉身背對著他,故意慢吞吞地清出壁爐邊的小桌子。她聽到他擦乾身軀,直到聲音停止後,才小心翼翼地轉頭望向他。
他僅著長褲,頭髮濕淋淋的。她緊張地舔了舔唇,遊戲已微妙地轉移了方向。「很抱歉食物有點冷了,但我相信它一定還很美味。」她朝門口走去。
「坐下來,凱琳。我不想一個人用餐。」
她不情願地在他對面坐下。他開始吃起來,她看著他,房間裡的四柱床似乎變得愈來愈大,甚至填滿了整個空間。她必須設法轉移心神。
「我想你會預期我接手莎妮的責任,但──」
「你為什麼會想那麼做?」
「我沒說我想要。我會烹飪,但其它方面則是糟透了。」
「那就讓莎妮繼續負責好了。」
她已準備好要斥責他的不講理,但就這一句話,她原本漲滿的風帆一下子就消掉。
「我要你負責的家事只有一椿──當然,照顧我除外。」
她的身軀一僵。來了,他一定會挑出她最痛恨的事。
「昨晚狐狸咬死了雞。看看你能否獵到它,我相信你的槍法比這一帶的許多人好多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
「如果我想嘗鮮,你就得去打獵。我現在忙著紡棉廠的事,挪不出時間來。」
她無法相信所聽到的,並痛恨他如此瞭解她。如果她嫁給布萊登,她絕無法擁有這樣的自由。話說回來,萊登絕不會用肯恩現在的眼神看她。
床似乎變得更大,她的肩膀緊繃。她望著垂吊在小桌子上方的燈,又移向床邊的書架。
床。
她的視線落到他手上;寬大、有力的手,曾愛撫她的身軀和每一處曲線,探索她……
「麵包?」她嚇了一跳。他遞給她一片麵包。
「不、不,謝了,」她強持著鎮靜。「杜小姐整天一直很難過。現在我不再需要伴護,她很害怕你會趕走她。」她倔強地直視著他。「我告訴她你不會這麼做,說她可以隨她高興在這裡住多久。」
她等著他反對,但他只是聳聳肩。「我猜不管我們想不想要,杜小姐已經屬於我們。或許這樣最好。既然你我都蔑視傳統,至少她可以替我們維持些門面。」
凱琳驀地站起來。「不要再表現得這麼理智了!」
「好吧,脫掉你的衣服。」
「不,我──」
「你不認為洗澡和食物就是我唯一想要得自你身上的?」
「如果你預期著更多,你必須強迫我。」
「我必須嗎?」他慵懶地倚著椅背,打量著她。「解開那些蕾絲,我想要看你寬衣解帶。」
她驚訝自己竟感到一陣興奮,她努力抗拒。「我要回去睡覺了──自己一個人。」
肯恩看著她走向門口,也看出她的內心掙扎。在嘗過了熱情之後,她渴望他就像他想要她般強烈,但她寧可抗拒,也不願承認。
她是如此該死地美麗,單單是望著她就令他心裡揪痛。他父親面對他母親時就是如此軟弱嗎?
這項認知令他全身發寒。他原打算在今晚挑釁凱琳,讓她脾氣失控。但他早該知道她是個可敬的對手,沒這麼容易落入他的陷阱。
然而他惡劣的行為並不只是想讓她發脾氣;他想要傷害她,表明他根本不在乎。等她瞭解規則後,他就可以安全地擁她入懷,以他想要的方式愛她。
他仍想和她做愛,但不是以他的真心──懷著溫柔和愛意。他沒那麼愚蠢。
他站起來,穿過起居室到她的房間。如他所料,她鎖上了門。假以時日,他或許可以融化她的反抗。只不過他沒有耐心,他用力踢開門鎖。
她仍穿著單衣,但已經解開了繫帶,長髮像黑色的絲緞披散肩上。她的鼻息翕動。「滾開!我不舒服。」
「你很快就會覺得舒服。」他打橫抱起她,帶她走向床──她所屬的地方。
「我不要!」
他將她丟在床上,翻起了片片裙浪,彷彿她的怒氣。「你會照我所說的做!」
「該死!我會擦你的靴子、我會替你端晚餐,但僅此而已!」
他強抑住憤怒,平靜地道:「你最氣的是誰?我,或是這件事,或是氣你其實想要我強迫你?」
「我沒有──我不是──」
「你有的。」
他迅速除去兩人的衣物,她的抗拒很快在他的愛撫下融化了。「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她低語。
他的頭埋在她的髮際裡。「因為我無法克制自己。」
那是身軀的融合,不是靈魂。他們都得到了滿足,但只有這樣──而那也正是他所想要的。
只不過在事後,他反而感到更空虛。
他翻身背躺,注視著天花板,想起他充滿暴力、不快樂的童年。父親不只將他的財富賠給他的妻子,還有他的自尊及榮譽感,最終是他的男子氣概。現在肯恩正在重蹈覆轍──像白納森迷戀蘿絲一樣地迷戀凱琳。
這項認知令他震驚不已。他對這名女子的慾念已蒙蔽了他的思考。
他深吸一口氣。凱琳或許渴望他,但遠比不上她對「日昇之光」的熱情。雖然她在肉體上渴望他,她也一直深深恨他。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這項認知像刀子般戮著他的胃。他絕望地在心裡另尋他法,但完全沒有。他絕不會讓一名女人摧毀他的人格,即使意味著他再也不能碰她。明天不──下個星期不,再下個月也不。
直至他能夠斬斷對她的迷戀。
而那或許意味著永遠。
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過去,他們落入禮貌卻生疏的同居模式,就像兩個偶爾會在籬笆邊相遇時,點頭招呼、但極少停下來聊天的鄰居。肯恩僱用更多任務人在紡棉廠工作。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火災受損的部分就已完全修復,該是裝置機器的時候。
隨著夏日過去,凱琳對他的怒氣也轉成困惑。從他自查理斯敦回來的那個星期日,他不曾再碰過她。只要她在他回家後送上晚餐、為他準備洗澡水,表面上扮演盡責女主人的角色,他也就禮貌地對待她,但他已不再帶她上床。
她穿著馬褲和滿是泥土的長靴越過樹林,一手握槍,另一手拎著當天獵到的兔子和田雞。他只預期她在他返家時等他,但從不管其它時候她是否表現出女性該有的行為。這一切她應該感到高興,她卻無法得到滿足。她變得愈來愈煩躁,愈來愈困惑。
這時她收到了伊莎的來信。
我最、最親愛的凱琳:
當我收到你的來信,告訴我你和肯恩的婚事時,我高興得歡呼出聲,把我可憐的媽媽嚇壞了,以為我怎麼了。你真可惡!想想,你還一直對我抱怨他!這絕對是我所聽過最浪漫的羅曼史了,而且它完美地解決你所有的問題。現在你同時擁有了「日昇之光」,以及一名愛你的丈夫!
你一定得告訴我他的求婚是否如同我想像中的浪漫。在我的心裡,我看見你穿著漂亮的禮服(你在畢業舞會上穿的那一件),白中校跪在你的面前,雙手懇求地交握在胸口,就如同我們過去練習的一樣。噢,我親愛的凱琳(親愛的白太太!)務必告訴我我的想像是否屬實。
我希望你也會同樣為我的好消息感到高興。十月時我就要和你一樣成為新娘了!我曾在信裡告訴你我經常和兄長的好友麥艾德約會。他比我年長一些,過去他總是將我視為孩子,但我可以向你保證,他不再了!
噢,親愛的凱琳,我痛恨極了我們之間分隔得如此遙遠。我多希望能夠像過去一樣,敞開心談論我們所愛的男人──你的肯恩和我親愛的艾德。現在你是已婚女性了,我可以問你我不敢詢問親愛的媽媽的問題。
夏娃的恥辱真的像譚太太所說的那麼恐怖嗎?我開始懷疑是她錯了,因為我無法想像我和親愛的艾德之間會有任何的不愉快。噢,老天,我不該寫這個的,即使是對你,但最近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我就在這裡收筆了,免得寫出更加不知恥的話。噢,我真的非常想念你!
你的摯友,伊莎
伊莎的信在她桌上整整躺了一個星期,不斷指控著她。好幾次她試著回信,但總是中途收筆。最後她再也無法拖延,只能草草去信,儘管自己極不滿意。
親愛的伊莎:
你的來信令我展開笑顏,而且我衷心為你感到高興。你的艾德聽起來很完美,相信他會是個最好的丈夫。我相信你會是全紐約最美麗的新娘。如果我能在場目睹就好了!
我很驚訝你信裡描述肯恩的求婚竟如此貼近事實。一切正如你想像的一樣,包括畢業禮服在內。
原諒我簡短的回函,但今天下午我有太多事要做。
愛你的凱琳
註:不必擔心夏娃的恥辱。譚夫人說的不是事實。
凱琳終於去參觀紡棉廠已經是八月底了,只因為她知道肯恩不在。現在是收穫季節,他和曼克在田里從早工作到晚,紡棉廠則全權交給齊吉姆負責。
那個可怕的夜晚過後,凱琳不曾再靠近紡棉廠,但她不斷想著它。它已成為一種威脅。她猜想肯恩會想要擴大規模,但任何的擴張都會傷及農場。同時,她也對它感到著迷。她是在棉花田里長大的南方人,從小熟知南方如何在十天內被軋棉機拯救的戲劇性故事。紡棉廠會像軋棉機一樣創造出奇跡嗎?也或者那反倒是一種詛咒?
那是在十八世紀末,棉花在南方的生產陷入致命的瓶頸。噢,這裡的土壤適合種植所謂的「惡魔種子」,它們可說是見風即長,只需要空氣當養分,但在收成後,它們也像惡魔般緊緊黏附著棉花,嘲笑任何試圖剝離它們的人。一個大男人需要工作十小時,才能由三磅的惡魔種子裡剝出一磅的棉花線頭。十小時的人工換一磅?農場的主人根本無利可圖。他們停止購買奴隸,甚至允諾要解放他們。畢竟,種棉花已成為窮途末路。
這時從麻薩諸塞州來了名喜歡發明機器的教師。他看到這個情景,閉門研究了十天,發明出軋棉機。它的構造極為簡單,簡單的木箱加上一些滾輪、鐵鉤,有著細長溝槽的鐵製平盤,和用手搖的曲柄──結果就像施了魔法一樣。鐵鉤勾住棉花,拉到滾輪上,惡魔種子掉入盒裡,只需要一個人就能完成,一天就得到了十磅的線頭。
南方得救了!棉花變成一本萬利的事業。解放奴隸的承諾被遺忘了,農場主人反而需要買進更多的奴隸、更大片的土地,以種植更多的棉花,賺更多的錢……
凱琳繫好馬,走向紡棉廠,想著軋棉機的奇跡救了南方,但最後也毀了它。沒有軋棉機,奴隸制度就會消失,因為它無利可圖,最終也就不會有內戰。紡棉廠是否也會同樣帶來毀滅性的後果?
肯恩不是唯一知道南方應該擁有自己的紡棉廠,而不是將生棉花送到東北部或英國輾紡的人。不多久,將會有更多人跟進,之後南方將會全程掌控棉花事業──種植、軋棉、紡棉、最終是織棉。紡織廠將可以為南方喚回戰前的繁榮,但就像軋棉機,它也會帶來改變──特別是對像「日昇之光」這樣的農場。
齊吉姆帶領她參觀紡棉廠。就算他心裡好奇為什麼僱主的妻子突然在消失兩個月後出現,他也沒有表現出來。就凱琳所知,肯恩沒有告訴任何人是她放火燒掉紡棉廠,但曼克和莎妮似乎已猜到真相。凱琳離開時,發現自己還頗期待在十月看到龐大的紡棉機開始動起來的情景。
回家的路上,她看到肯恩站在裝滿棉花的貨車邊。他打著赤膊,胸膛閃著汗水。她看著他由工人的肩上接過一袋棉花,倒進車裡,而後他摘下帽子,以臂拭汗,結實、虯結的肌肉波動像水紋般催眠了她,令她無法移開視線。
他一直就很精壯、瘦削,但農場和工廠的勞動將他的肌肉鍛煉得有若鋼鐵般結實。她全身一陣虛軟,想像他赤裸的力量壓著她。她用力搖頭,甩去那幅景象。
回到宅邸後,她將自己關在廚房做菜,儘管天氣熱得要命。她燉了牛肉、做了玉米卷和果凍蛋糕,但那絲毫無助於驅走她內心的煩躁。
她決定在晚餐前,騎到池塘邊游個泳。離開馬廄後,她想起肯恩正在田里工作,她必須打從旁邊經過。他一定會知道她要去哪裡。然而這項認知非但沒有令她不安,反倒感到興奮。她一夾馬腹,驅策「誘惑」快跑。
肯恩很快就瞧見她。他甚至抬起手,嘲弄地向她致意。但他沒有靠近池邊。她在清涼的池水裡裸泳──獨自一個人。
次日,她一醒來就發現自己的月事來了。她鬆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懷孕。但中午時,她的下體變得疼痛如絞。她很少在經期時感覺不適,而且從不曾這麼糟過。
一開始,她試著藉由走動來紓解痛苦,但沒多久她就放棄了,脫下衣服躺到床上休息。莎妮給了她藥,杜小姐為她讀「基督徒快樂人生的秘密」,但絲毫無助於紓解痛苦。最後她將她們全趕出房間,好一個人捱過痛苦。然而她沒有如願太久。接近晚餐時刻,她的房門被用力推開,肯恩大步走了進來,依舊穿著田里的工作服。
「你怎麼了?杜小姐告訴我你不舒服,但當我問她哪裡不對勁時,她變得像兔子般忸怩,跑回自己房裡。」
凱琳側躺在床上,雙手抱膝。「走開。」
「除非你告訴我哪裡不對了。」
「沒什麼,」她呻吟道。「我明天就好了,你走開。」
「我該死地才會。屋裡靜得像在辦喪事一樣,我的妻子將自己鎖在房間裡,卻沒有人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月事來了,」凱琳呢喃,太過難受得無暇顧及尷尬與否。「它從不曾這麼痛過。」
肯恩轉身離開了房間。
毫無同情心的惡棍!
她捧著肚子呻吟。
不到半個小時後,她驚訝地發現有人坐在床邊。「喝下去,這可以讓你感覺好許多。」肯恩扶著她的肩膀,將杯子遞至她的唇邊。
她喝了一口,隨即大口喘氣。「那是什麼?」
「微溫的茶,加了許多蘭姆酒,有鎮痛的效果。」
它嘗起可怕極了,但喝下去會比跟他爭辯容易。他溫柔地扶她躺回床上,她的頭開始感到暈沉。她模糊地察覺到肥皂味,知道他洗過澡後才來看她,對他的體貼頗為感動。
他為她蓋好被單,瞧見她上半身穿著學院的白棉睡衣,下半身則是綴滿蕾絲的昂貴睡褲──和往常一樣不搭軋。
「閉上眼睛,讓蘭姆酒發揮效用。」他低語。
的確,她的眼瞼沉重得再也無法睜開。它們合上之後,他開始為她按摩背部,溫柔地沿著她的脊椎往返按摩。她幾乎沒有察覺到他已拉下襯衣,直接碰觸她的肌膚。在沈入夢鄉之前,她只知道他的碰觸確實減緩了疼痛。
次日清晨,她發現一大束小雛菊插在她床邊幾的水杯裡。
夏去秋來,緊繃的氣氛卻籠罩著屋子裡的每個人。收穫季到了,紡棉廠很快就要全力開動了。
莎妮變得愈來愈容易發脾氣,難以取悅。唯一帶給她安慰的是凱琳並沒有分享肯恩的床──並不是她自己想要肯恩,她會很樂意放棄這個權利。但只要凱琳遠離肯恩,莎妮就不用面對這可怕的可能性:像凱琳這樣的良家婦女──像她一樣──竟可能由和男人在一起獲得樂趣。如果那屬實,所有她小心建構出來的人生觀將會變得毫無意義。
莎妮知道她已經快沒有時間。史傑姆一直在催她決定是否要成為他的情婦,安全、被保護地住在他在查理斯敦購置的屋子裡,遠離洛特福愛嚼舌根的人。莎妮從來就是個閒不下的人,現在卻發現自己經常坐在窗邊發呆,注視著果園邊的工頭小屋。
曼克也在等待。他感覺得出莎妮即將做出某種決定,他已做好心理準備,但他還有多少耐心?他納悶著。如果她決定離開,成為史傑姆的情婦,他又要怎樣繼續活下去?
肯恩的問題和他大同小異。收穫季已來臨,紡棉廠裡的機器也裝置好了,他已沒有理由再工作得如此辛苦,但他需要累到筋疲力竭,才能夠讓他的身體忘了他加諸於自己身上的折磨。自從他滿十四歲後,就不曾這麼久沒有過女人。
多數時候,他都會回家晚餐,然而他不確定凱琳究竟是不是故意要逼瘋他。每晚她都帶著一身茉莉花香出現,搭配適合她心境的髮型。有時她會調皮地綰個雲髻,留幾縷烏絲垂落,像羽毛般烘托著她心形的面容。某次她則編個緊密的西班牙髻,像在引誘男人鬆開它們。無論何者,都令他難以拉離目光。這真是諷刺至極;從不曾忠於任何女子的他,現在卻忠於一個他無法跟她做愛的女人,只因他還無法在生命中為她找到定位。
凱琳就和肯恩一樣不快樂。她的身體已被情慾喚醒,再無法像過去一樣蟄眠。各種奇異、性感的幻想纏著她不放。她找到了肯恩許久前送給她的、惠特曼的「草葉集」。當時她曾對其中的一首詩感到困惑不解,現在再讀它卻令她全身有若火焚:
愛的思想、愛的汁液、愛的氣味、愛的給予、愛的攀附……
愛撫的手、愛撫的唇、和愛的象徵,緊密貼合的身軀,一切充滿了愛……
她渴望他的碰觸。每天下午,她先是泡個許久的澡,再精挑細選最誘人的晚宴服。沒多久,每件禮服似乎都太過平淡了。她剪掉玫瑰色絲料洋裝的銀鈕扣,讓領口開低到雙峰,再用紅莓色珠子點綴峰谷間。她在淡黃色的晨服外,繫上朱紅色的亮光絲料腰帶;穿上粉紅色的軟鞋,搭配橘色禮服,又在袖間繫上萊姆酒色的緞帶。她打扮得風情萬種,極盡嬌媚之能事。莎妮說她就像是開屏的孔雀,意欲吸引異性的注意力。
但肯恩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
凱琳婚後三個月,某個冷濕的星期什後,甘薇麗前來拜訪。先前凱琳正好在滿佈塵埃的閣樓裡翻找一組瓷器,外表上自然好看不到哪裡去。
除了偶爾在鎮上或教堂裡碰面、交談幾句外,自從那個災難的夜晚後,薇麗就不曾來訪。她在隔日寄來一張感謝函,以及一本皮革精裝的「波法利夫人」當做結婚禮物──非常奇怪的結婚禮物,凱琳愛不釋手地讀完整本書後想著。甘薇麗令她著迷,但她的自信和冷艷的美也威脅了她。
露西送上檸檬水和三明治。凱琳沮喪地將薇麗剪裁合宜的奶油色套裝,和自己身上縐巴巴的棉料罩衫加以比較。難怪她的丈夫會喜歡薇麗的陪伴。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凱琳納悶他們是否私下幽會,這個可能性令她的心頭揪痛。
「新婚生活可好?」薇麗在寒暄過後問道。
「比起什麼?」凱琳直率地問。
薇麗的笑聲像銀鈴般在房間裡迴響。「你絕對是這個無聊的郡裡,最令人耳目一新的女性。」
「既然這裡這麼無聊,你為什麼要留下?」
薇麗把玩著頸間的別針。「我來這裡治療我的心靈。我確信對像你這麼年輕的人,聽起來有些戲劇化,但我深愛我的丈夫,他的死對我極難以接受。只不過我發現無聊幾乎是和悲傷一樣可怕的敵人。在習慣和迷人男性的相處後,獨自一個人是很困難的。」
凱琳不確定該怎樣響應,特別是感覺到她的話裡別有算計的意味,但薇麗立刻就改變了話題。
「夠了!你還年輕,不會想浪費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聽一位孤獨的寡婦多愁善感,追懷往日。告訴我,你喜歡你的新婚生活嗎?」
「我正在適應,就像其它新娘一樣。」凱琳小心翼翼地道。
「多麼傳統、合適的回答,真令我失望。我原預期你會像往常一樣,坦白告訴我少管閒事,不過我敢確定在我離開前,你還是會那麼說。我來主要是想刺探你有趣的婚姻裡親暱的細節。」
「說真的,甘太太,」凱琳軟弱無力地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如此關心。」
「因為人性的秘密讓生活變得更有趣,我的眼前就有一個,」薇麗以指尖輕點面頰。「嗯,我問自己,南卡羅萊納最迷人的一對夫婦是否起了勃溪?」
「甘太太,我──」
「為什麼他們的視線極少在公眾前相遇?為什麼他們從不像愛人一樣,在不經意間碰觸彼此?」
「說真的,我不──」
「當然,這就是最有趣的問題了,因為這使得我納悶他們是否有愛人。」
凱琳倒抽口氣,但薇麗揮了揮手。「先聽我說完再發作,你會發現我是在幫你的忙。」
凱琳的內心交戰。「好吧。」她盡可能冰冷地道。
「這對夫妻似乎有些不對勁,」薇麗繼續說。「丈夫的眼裡有股飢渴,不像是得到滿足的人。妻子……啊,妻子!她甚至比她丈夫更有趣呢。她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偷看他,以毫不端莊的眼神吞噬著他的身軀,用眼神愛撫他。這實在令人困擾,男的陽剛,妻子性感,然而我很肯定他們不是愛人。」
說完之後,薇麗靜待凱琳的反應。凱琳感覺全身像被剝光了一樣,羞辱至極。然而……「你來是有目的的,甘太太。我想知道是為什麼。」
薇麗顯得驚訝。「這不是很明顯嗎?你不可能天真得不知道我被你的丈夫吸引吧?」她側著頭。「我必須給你公平的警告。如果你無意善加利用他,我會的。」
凱琳發現自己出奇的平靜。「你來這裡警告我,你打算和我的丈夫來一段韻事?」
「如果你不想要他,親愛的,」薇麗拿起檸檬水,啜了一口。「不管你怎麼想,我第一次看到你時就喜歡上你。你令我想起了這個年紀時的我,不過我比較善於隱藏自己的感情。然而,喜歡也是有限度的,再說,由我來分享你丈夫的床,總比另外某個意圖介入你們之間的騷貨來得強。」
直至此刻,她一直說得輕描淡寫,但此時她的綠眸像是最耀眼的翡翠直視著她。「我可是很認真,親愛的。為了某種我無法明白的理由,你似乎有意將你的丈夫拱手讓人,那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我打算成為那個人。」
凱琳知道她應該氣憤地拂袖而去,然而甘薇麗的坦白也打動了她。或許她可以給她想要的回答。
她勉強保持著面無表情。「只是聊聊……假設你所說的屬實……假設我……對我的丈夫沒有興趣……只是假設……我的丈夫對我……沒有興趣。」她的雙頰脹得通紅,但她堅決地繼續。「你會建議我……怎樣令他感興趣?」
「當然是引誘他了。」
好一晌痛苦、漫長的沉默。
「怎麼做?」凱琳木然地問。
薇麗想了一下。「女人引誘男人時會順應直覺而行,不會去想合不合禮儀的問題──誘人的衣服、誘人的儀態,以及給予暗示承諾。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凱琳。相信只要你有心,一定會找出方法。記得這一點,閨房內是沒有驕傲可言。它是給予,不是有所保留。我說得夠明白了嗎?」凱琳僵硬地點點頭。
達成此次來訪的目的後,薇麗戴回手套,拎起皮包。「給你個警告,親愛的,你最好盡快學會這一課,因為我不會再給你太多時間。你已經有過太多了。」
她起身離開。
數分鐘後,薇麗坐上馬車,對自己微笑。法楠一定會愛極這個下午。她不常有機會扮演神仙教母,但她自認為做得好極了。
她坐在馬車裡,秀眉微蹙。現在,她也必須下定決心是否真要實現她的威脅了。
凱琳終於有借口做她一直想要做的事。晚餐已成為了折磨,特別是肯恩似乎有意拖延它。他談論工廠,詢問她明年棉花可能的價格。只要話題牽扯到棉花,他總會認真聽她的回答。
可惡的男人!他是如此該死地英俊,她似乎無法不看他。他又為什麼要對杜小姐如此慇勤迷人?
她盡快逃回自己的房間。來來回回踱步好一晌,她才脫下衣服,換件襯色的棉料睡袍,對著鏡子摘下髮夾,將長髮梳成像黑色絲緞般閃亮。她聽到肯恩上樓回自己的房間。
鏡中照出她格外蒼白的面容。她指了一下面頰,戴上珍珠耳環,在喉間撒上茉莉香水。她脫下棉料睡袍,換上伊莎送給她當做結婚禮物的黑色絲緞禮服。輕柔的絲緞貼伏著她的身軀,勾勒出她的臀部和長腿曲線,開低的領口幾乎遮不住乳尖。她披上黑色蕾絲睡袍,以顫抖的手扣好鈕扣。
她穿過起居室,赤腳觸地無聲。她停在他的房門前,幾乎失去了勇氣,但她強迫自己敲門。
「進來。」
他穿著襯衫,坐在窗邊的大椅子上,桌邊是一疊報紙。他抬頭瞧見她的穿著,灰眸變得重濁、氤氳。她款步走向他,黑色絲緞貼身搖曳,隱現春光。她的一顆心狂跳不已,但始終挺著肩膀。
「你來做什麼?」餐桌上彬彬有禮的男子不見了,他變得充滿敵意和警戒。她不斷納悶他是否對自己失去了「性」趣。他不覺得她迷人嗎?如果是這樣,她可就丟臉透了。
她可以編個借口──像是手指被割到、或是想來借書,但他一定會立刻看穿她。她挑釁地抬起下顎。「我想和你做愛。」
她不安地看著他的唇角揚起一抹淡淡、譏誚的笑意。「我美麗的妻子,總是如此直率。」他的灰眸大膽地瀏覽著睡褸下的曲線。「我也同樣直率吧。為什麼?」
這一點也不是她所想像的。她原預期他會歡迎她的投懷送抱。「我們──我們結婚了,分床而眠是不對的。」
「我明白了。」他朝著床點點頭。「這是為了遵守夫妻的本分?」
「不全然是。」
「那又是為了什麼?」
她的額頭滲出薄汗。「因為我想要。」驀地明白她根本無法做到。「算了!」她轉身走向門口。「就當我沒說過,這是個愚蠢至極的主意。」她握住門把,但他的手在同時覆住她的。
「這麼輕易就放棄了?」
她真希望她從不曾開始這檔事,但她不能怪薇麗。她也想再次品嚐他、碰觸他、體驗做愛的神奇。薇麗只是給她借口。
她感覺到他離開了她。她抬起頭,看見他倚著壁爐站立。
「繼續。」他道。「我在等著你開始。」
「開始什麼?」
「男人不是聽令行動的,恐怕你必須喚起我的興趣。」
如果她抬起頭,會看見他的興趣早已被喚起了,但她太忙著處理心中的混亂。「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狀似悠閒地道:「你可以做實驗,我完全任由你擺佈。」
她無法忍受他的嘲弄。她的喉嚨緊縮,再次朝門口走去。「我改變主意了。」
「懦夫。」他柔聲道。
她轉過身,瞧見他臉上的嘲弄逸去,取代以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情緒──結合了誘惑和挑戰。「我挑釁你,韋凱琳。」
她的心狂跳。遵循你的直覺,薇麗是這樣勸的。但她究竟該怎麼做?
他挑挑眉,似乎瞭解她的困境。一股勇氣湧上來,壓過理智和邏輯。她緩緩地解開睡褸的鈕扣,黑色的蕾絲飄然落地。
他的灰眸放肆地掬飲她的身軀。「你從來就拒絕不了挑釁,不是嗎?」他沙嗄地道。
她的唇角揚起一抹笑意,緩緩地走向她,突然感覺無比的自信。她故意款擺著臀部,知道搖曳生姿的絲料睡褸會讓它顯得更加誘人。她停在他的面前,直視入他氤氳的眸子,抬起纖纖素手,輕擱在他的肩上。
她感覺到指下他的緊繃,那給予她前所未有的力量。她踮起腳尖,紅唇吻在他喉間的悸動上。他呻吟出聲,將頭埋在她的發間,但他的雙手始終垂在身側。他不同於往常的消極被動反令她的身軀竄過一陣興奮,她分開唇,頑皮的舌尖舔吮著他。
但她很快就渴望更多。她扯開他的襯衫鈕扣,小手滑到他的襯衫下面,愛撫著他胸前濃密的發,紅唇吻上裸露出來的男性乳頭。
他發出一聲嘶吼,猛地將她拉入懷中。但現在這是她的遊戲,而他必須按照她的規則來玩。她柔媚地嬌笑一聲,脫離他的懷抱,後退著越過房間。
她抬起頭注視他,以唇尖潤濕紅唇,掌心挑逗地愛撫過自己的肋間、腰際和臀部。
他的鼻息翕動。她聽見他迅速的抽氣聲,緩緩地再度抬起手,撫弄著大腿……小腹……女人引誘男人時會順應直覺而行,不去想合不合禮的問題。她以手托起雙峰。
他發出不可解的聲音,像是混合了讚美和驚歎。
她自信地走到床的另一邊,撩起睡褸,坐到床上,一甩長髮,任它披散在肩上。她綻開風情萬種的笑靨,任衣袖滑落手臂,流雲般的黑髮半遮半掩著裸露的雙峰。
肯恩必須用上每一分的自制力,才能阻止自己像餓虎撲羊般衝上前去吃掉她。他曾經對自己發誓這種事絕不會發生,但現在他再也不認為了。他要她!
然而她還沒玩完──她半屈膝坐在床上,不時撩撥長髮,以指愛撫著誘人的峰巒。
肯恩的最後一絲自制力繃斷了。他必須碰觸她,不然他會死掉。他來到床邊,大手撩開她簾幕般的黑髮,撥到肩後。他注視著她完美的乳峰和挺立的蓓蕾。「你學得很快。」他重濁地道。
他將大手伸向她的乳峰,但她再度閃躲開來,往後靠著枕頭,以肘支著身軀,黑色的絲緞垂落在腿上。「你穿太多衣服了。」她低語。
他的唇角微抿,迅速解開袖扣,拉掉襯衫。她望著他卸盡衣物,心臟怦怦狂跳。
最終,他傲然、全裸地站在她的面前。「現在輪到誰穿太多衣服了?」他喃喃地說。
他蹲跪在床邊,手按著她的膝蓋、睡褸的正下方。但她直覺知道睡褸令他興奮,並不驚訝他沒有脫掉它。他的手探到黑色絲緞下,沿著她的大腿內側往上,直至尋著了他的目標。
他輕輕碰觸她,一遍又一遍,而後更深、更深探入。
這次輪到她呻吟出聲了。她拱起背,黑色絲緞滑落至另一肩,裸露出另一方乳峰。他低下頭,以唇佔領其中一隻,接著是另一隻。她承受著來自乳峰和下體的雙重刺激,再也忍耐不住呻吟出聲,嬌軀簌簌顫抖。
那有可能是數秒,也或者是過了數個小時,她才由激情裡回來。他躺在她身側,熱切地凝視著她的面容。她張開眼睛,他的唇迅即吻住她的。
「火焰和蜂蜜。」他低語。
她疑惑地注視著他,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再度親吻著她。她完全敞開自己,回報他的熱情。
他的唇來到她的乳峰,將她的睡褸推過腰際,吻上她的小腹,再往下來到她的大腿內側,一路往上。她直覺到即將發生的事,但想著那是不可能的……那太驚世駭俗了……一定是她錯了……他不可能……
但他做到了,而她以為自己會死於那份狂喜的愉悅裡。
結束後,她感覺自己永遠不再一樣。他擁緊她,撫弄她的發,將縷縷黑絲纏繞在指間,給予她時間恢復。然後他再也無法忍耐,他來到她身上,蓄勢待發。
她以手抵著他的胸膛,用力推開他。
他往後靠著枕頭,眼裡浮現疑惑。她起身,跪在他身邊,小手抓住睡褸下襬,往上一撩。
他掬飲著她赤裸的美一晌,跟著她已覆在他的身上,簾幕般的黑髮罩住兩人,有力的小手捧起他的頭。
她侵略性地探索他的唇,化身為膽大妄為的女性,以她的舌頭恣意探索、征服,取悅自己,也取悅了他。她撫遍了他全身的每一處,她的唇碰觸他的疤痕、堅實的男性肌膚,直至兩人之間只剩下感官的喜悅。他們結合為一,一起飛翔……最終化為星塵爆炸。
夜裡,他們擁著彼此,醒來後再度做愛,又打盹睡去,身軀始終緊密結合。有時他們會交談──談論身體的喜悅,但絕口不提白天的隔閡。即使在最親密的時刻裡,他們心照不宣地訂定了無法踰越的界限。
你可以碰觸我這裡……你可以碰觸我那裡……噢,是的,這裡,那裡……但不要預期著更多。不要預期白天會有任何的改變。一切都不會變,你只會傷害我……掠奪我……毀滅我……我會給予你我的身體,但不要──絕對別妄想著更多。
次日清晨,肯恩對她大吼出聲,因為她揉縐了他想看的報紙,凱琳也因為他的椅子礙著她的路吼了回去。
白天,兩人之間再度壁壘森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