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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絲(上) 第1章(1) 作者:綠痕
    倘若有天,我離開了你,你會找我嗎?

    會。

    會上天下地的找嗎?

    會。

    即使在很久以後,你已不記得我的模樣?

    我會找到你的。

    殷缸的鮮血,順著劍身暖暖流下,在劍尖之處匯成血滴,再落至地面上形成了一朵朵斑斑血花。

    神界武將神所居的武將林中,此刻身為天帝麾下的眾武將神,正齊聚一林切磋武藝。

    與往常不同的是,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武將神無冕,今日不但準時出席,甚至願拉下身段與眾同僚切磋武藝,令原本就懼於無冕的眾人,紛紛避開他,以免倒楣地被無冕當成磨刀的對象。

    一名沒來得及躲過無冕的武將神,就連一劍也未出,即遭無冕揚刀一劃,自左肩至左臂上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冒湧的鮮血直朝劍尖匯聚落下。無冕在他一逕地後退時,再次舉刀對準他的臉龐,但就在這時,一片遭人摘下的嫩葉,在指勁的勁射之下,飛快地擦過了無冕持刀的掌背,留下一道不淺的血痕之餘,也逼得無冕不得不換手握刀。

    清亮的女音自他的身後傳來,並同時讓他不悅地皺起劍眉。

    「不過是練練身手罷了,真有必要下手這麼重?」久久不來武將林一次,一來就想殺神,他若不是想驗收這陣子閉關潛修的成果,就是天生嗜血太過。

    「這局尚未分出勝負,你要代他嗎?」他微微側首,不敢苟同地瞧著來者身上永遠都是大紅或大艷的華服。

    子問淺淺一笑,「我很貪生怕死的。」

    佳人笑意未歇,二話不說就猛攻而來的無冕,已飛快來到她的面前一刀正正地朝她的面門砍下,而她則是迅即取下髮簪,在他下一刀砍下時,將長刀格擋在她的額際上方不動。

    「你的脾氣,近來可說是愈來愈壞了。」她歎了口氣,一掌擊向他的胸口時,順道旋身一腳將他給踢開。

    「你倒是永遠都笑嘻嘻的。」他邊說邊削下她一繒發,隨後欲置她於死地的一刀再砍向她的頸間,「總有天,我會教你再也笑不出來。」

    「你不覺得你對同僚未免也太無情了些?」她不慌不忙地彈指震開他手中刀,並識相地退了兩步與他保持好距離。以免他殺心又起。

    對於她多年來總是對他過於防備的舉止,無冕暗自思忖了半晌,並再三瞧了瞧她這張永遠的笑臉。

    「有件事,我想你應該知道。」他忽地一個箭步飛竄至她的面前,並以只有他倆聽得見的聲調輕輕說著。

    「若是與我無關的,就甭說了,若是與你有關的,也甭說。」

    對於他的事,她是半點興趣也無,反正從他這地下太子口中所吐出的話,九成九都不會是好事。

    「再過不久,我將奪下鬥神這一職。」他才不管她願不願聽,刻意在她耳畔低哺,讓她字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子問頗為訝異地看著一臉勢在必得的他,並有些懷疑自個兒方才是否聽錯了。

    鬥神?這麼多年來,從不去搶下武將神之首,也不肯去立下汗血戰功搶得戰神一職的他,會想當上鬥神?或者,其實鬥神不過是個幌子,他真正想要的……是神之器?還是別的?

    「你有話要對我說嗎?」他目光炯炯,瞬也不瞬地瞧著她面上的變化。

    「有。」她一手掩著芳唇,面帶痛苦地道:「拜託,勞煩你離我遠點,你這張臉若是靠得太近,我會想吐……」是誰說全神界生得最俊最俏的第一美男神仙,非無冕莫屬的?她隨便拉個藏冬或是不知跑哪去的火鳳,再不濟她也可以拖個鬱壘出來,甚至不需幫他們打扮,他們就可當場把這個無冕給比下去!

    兩道寒光當下直朝她射去,她只好告饒地抬高兩掌。

    「你真正想聽的是什麼,你就直說吧。倘若,今日你只是來此想試探我和他人的心意,或是我與他人在日後會不會成為你的敵人,那麼我現下即可告訴你答案。」

    「說。」

    「眼下,藏冬、鬱壘還有火風,這三神皆對鬥神之位絲毫不感興趣,而聖祺則是神法尚未大成。」說起來,這神界雖是人才濟濟,卻沒幾個胸懷大志的神仙,大多不是逃得無影無蹤。就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待在不想當的職位上。「別說是鬥神了,就連個戰神,藏冬和鬱壘還有火鳳都不願當了,更何況是善良的聖祺?」

    「你與青鸞呢?」疑心甚重的他,仍是緊咬著不放,就怕暗地裡他們幾個會不意地跳出來同他搶神之器。

    「青鸞早已不知所蹤,而你,也知她的性子,她之所以會棄太歲一職,是因她本來就不要官不要爵,神之器對她來說更是半點用也沒有。至於我,則是天生畏事的鼠輩,能少一事,我就絕對不會去多一事。」指望青鸞?她不要逃得比誰都快,就很讓那票太歲師祖們面上有光了。

    「是嗎?」全然不信任的目光,在四下巡視過林中的眾神一回後,再次停佇在她的身上。

    「放心吧,放眼神界,你最不需要提防的,就是我。」她只好再次示誠,「在毫無對手的這等景況下,鬥神早已是你的囊中之物,我又何須吃力不討好的去搶件我根本就不想要的東西?」

    無冕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有沒有將她的話聽進耳,他只是朝正等著他相信她的子問揚起長刀,並在下一刻,趁她毫無防備時刀勢再起。

    「依你看,我為何會想拿下鬥神一職?」他邊問邊劃破她的衣裳,差點就來不及躲的她,兩條手臂險些就被毫無同僚情分的他給卸下。

    不知道不知道……就算有點知道她也全都當作不知道!

    她邊躲邊穩住笑意,「自然是因你認為放眼神界,只有你才有那資格。」他冷聲哼了哼,「你愈來愈虛偽了。」

    「哪裡。」眼看他下手愈來愈重,子問不得不在與他閒聊之餘,趕緊從一旁看傻了眼的同僚手上奪來一柄劍,可就在她轉過身來時,無冕卻已不在原地。

    她猛然抬首,躍至她上方的無冕,已一刀狠狠朝她砍下,她連忙用劍去擋,豈料力道壓根不是他對手的她,手中之劍應聲而斷,冰涼的刀身隨即滑至她的頸間,並緊緊貼著她。

    「你可會助我得到神之器?」

    「這事我幫不上你。」她毫不考慮地拒絕。

    他想了想,拐個彎再問:「倘若藏冬或是鬱壘也想搶鬥神一職,你可會為我出手攔住他們?」

    子問笑吟吟地搖首,「當然不會,我不淌渾水的。」又不是吃飽撐著了,她才不會去跟那兩尊不良神作對。

    「你以為我會信——」無冕口中的話尚未說完,一道怯生生的嗓音自他倆前頭林間小道上傳來。

    「子……子問?」大老遠就瞧見無冕一刀架在子問的脖子上,身為天女的繁露登時被嚇得面無血色。

    「繁露?」」子問納悶地瞥她一眼,同時不耐煩地一手隔開無冕在她脖子上擺好看的刀,「你就先忍著點吧,瞧,她郝被你嚇壞了。」還沒同她把話說完的無冕,在不情不願地收刀回鞘後,冷眼看著那個出了名膽小的天女,在子問一靠近時,即伸出雙手將子問臂膀摟得緊緊的。

    「你來這兒做什麼?」她這嬌嬌嫩嫩的天女,不待在天女宮反倒跑來這全都是男人的地方?

    面色帶點不安的繁露,示意子問彎下身,附耳對她說了一頓後,隨即又害羞又害怕地躲到子問身後去,子問看了僅是搖了搖頭,不得不再一次當起天女們專用的傳訊者。

    「咳,大家都聽好了!」她拉大了嗓讓林間所有的同僚都聽得清清楚楚,「她說,月前鬼後誕下一子,奉天帝諭令,她得找名武將神同她一塊去人間代天帝贈禮!」

    原本不想多管閒事的無冕,在聽完這段後,隨即止住原本想走的腳步。子問繼續對一林子的男人傳話,「她要我問你們,你們哪個要保護她去贈禮?」

    「這件聖差,我接。」絲毫不給其他同僚機會,無冕在她把話一說完立即主動應允下來。

    原本就已是面色發白的繁露,一見全神界都沒神敢與他同待在一塊半刻的無冕要陪她去,她連忙拉緊了子問的纖臂,頻頻搖首之餘還以求救的目光看著她,可是子問卻是一反常態,硬是在這當頭不動聲色,甚至還微微背過身子。

    她沒看到、她沒聽到、她什麼都不想問,也什麼都不想知道……

    無冕一步步朝繁露踱來,先是滿臉興味地瞧著那個平靜過頭且明顯想置身事外的子問,而後再隨意掃了繁露一眼。

    單單只是被他掃過一眼,滿面驚慌的繁露便已躲縮至子問的後頭,哪怕子問再怎麼轉過身、再怎麼不想與她糾纏,繁露就是死命捉著子問的衣袖不放。

    「怎麼,你不想同我去?」無冕挑高劍眉,很有耐性地挑戰子問同情心的底限。

    「不……不是。」他愈是靠近,繁露愈是抖得厲害。

    「那咱們何時起程?」

    「三日後……」

    「你可以回去覆命了。」無冕大刺刺地側過首,並對子問露出百年也難得一見的笑意。

    他笑了?瞪著無冕面上的笑意,好陣子過去,子問的腦海仍是一片空白……

    直到她慢慢回過神,再次瞧了又瞧眼前的男人確實是無冕沒錯之後,當下赫然明白了無冕為何要主動接下這聖差能她,只能咬牙地瞪著這回不知是想玩她或整她,或是已想出了新法子好殺了她的這個偽同僚。

    原本天色尚好的晴蒼,在大批的雨雲飄飛而至時,已成了陰沉暗色嚇人的天際,濃濃的密雲徘徊在他們的頂上不肯消散,即將降下大雨的味道,偷偷躲藏在大地之上。不過多久,一道似要劃破大地的閃電降臨時,子問偷偷地將目光潛進無冕的眼底,但就在下一會兒,當雷聲頻頻作響時,她忽然覺得很是懊悔,自己為何要有雙凡事都看得太清的眼?

    「子問?」眼看她果愣了許久,繁露忍不住搖搖這個張著眼睛神遊太虛的靠山。

    雖然很不想面對現實,但還是得清醒面對的子間,瞄了瞄笑意滿面的無冕,此時看著她的目光,既是期待又是興奮。

    這讓她不得不回想起,上一回,無冕也是這麼對她笑時,是在他尚未閉關修練、神力也還未大增之前,那時,在一次的武藝切磋之中,她「不小心」勝了無冕一掌……

    也就只那麼一掌而已。

    可那一掌,卻讓她後悔了幾百年……

    她那不經意的一掌,不但激起了無冕無窮無盡想要打倒對手的瘋狂執念,為求更上一層樓,他還時常閉關修練以期神力大增、武藝更加精進……唉,話說回來,上同他的一笑後。

    她就被迫與他切磋武藝切磋了幾百年,而這回他的笑,她想,她的下場,八成會比上回還要來得更慘更慘。

    「子問?」眼中泛著淚光的繁露。又再對低首掩著臉的她.求救地拉了拉她的衣衫。

    不管閒事、不管閒事……可是閒事,向來就是不肯不管她。

    眼下,一個都已下戰帖,另一個只差沒被嚇出兩行清淚了,在這景況下,除了答應雖不是故意和無冕聯手,但暗地裡卻實是合謀陷害她的繁露代她到人間走一趟外,她還能怎麼樣?

    「子問……」她歎了口長長的氣,自袖裡取來繡帕拭去繁露面上的淚水。

    「別哭了,我代你去就是。」縱使再怎麼不情願,她也很擔心無冕會刻意在人間惹是生非,或者為神界樹立了強敵,而她最煩惱的是,待她去到了人間後,無冕會怎樣對付她?

    正欲走遠的無冕,在聽見她的這句話後,腳下的步子明顯變得輕盈許多,讓她只能毛火地瞪著那具在得逞之後的囂張背影。

    她就知道,只要她一點頭,她不是不偏不倚地往陷阱裡眺,就是恰巧地又中招算了,若是無冕真要她死或是另有他圖的話,到時,她見招拆招就是了,就算是勝不了無冕,她還是可以安慰自己,反正,生死都只是人間過眼,沒什麼好留戀,也沒什麼好掛牽。無冕若真想殺她,這幾百年來,他有太多太多的機會,而她則是橫豎都躲不過,既是如此,與其提心吊膽的,還不如坦然待之來得好,只是,她仍是有一點不明。

    她的這條小命,真值得讓無冕親自動手?

    袖擺處突然傳來一陣拉扯,子問甫回過神時,這才發現還有個繁露仍躲在她身側。

    繁露眼眶裡還是汲著淚水,「你當真要代我去?」

    倘若能說實話,她當然會說,她一點也不想做這等蠢事。

    可繁露這尊小天女,不但嬌貴慣了,生來就不懂心機,也不懂神界以外的風雨,若是可以,她並不想讓繁露離開神界一步,她只希望繁露能和其他天女一般,全都無憂無慮地在天女宮中快快樂樂的過著每一日,而她,則至少在盡頭來臨之前,還是能夠為他人留下些什麼……

    一道銀白的亮光閃過天際,而後攜來了陣陣低沉的雷吼,緊接著,更多的亮光劃過天際,繁露站在原地,愕然地看著子問整個身子似乎透明得連閃電都可映照而過。

    站在大雨中,不躲也不避的子問,沉默了一會兒後,對劃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意。

    「你就當我……嫌命太長吧。」

    冬日的腳步才緩緩走過,迎面而來的料峭春風,在撲上面龐與四肢時,仍是讓人忍不住再次拉緊了身上的外氅。雨日過後,腳下的大道因太多人行走的緣故,如今,已是泥濘一片。像個被踩碎的回憶。

    環首四下,猶沾著雪的樹林、猶掛著冰柱的屋簷、路上那遭人人踩過融雪而形成的小水坑……雙手捧著賀禮的子問有些不安地將手中之物更拿妥了些。

    與無冕一前一後走在行人鮮少的城郊大道上,四下的冷清,令子問不禁回想起,眼前的血腥,與那一年……那一年她甫張開眼的片刻,腥紅的顏色鋪滿了戰地,那些或許高聳人天、或許歪歪斜斜豎插在將士與馬匹裡的長矛.襯映著滿地的屍首,以及,那一地混合了雪水與血水的大地……

    過於刺目的夕陽霞光照進她的眼底,她眨了眨眼,將當年一地的愁悵再次關鎖回心底的最深處。她抬首望著走在她前頭的無冕,一種預感隱隱在她的腦海裡發酵,因為,這宴在是太可疑了。

    貴為地下太子的無冕,居然會去接下這等普通神仙才會去做之事,本就已夠讓人心生納悶了,加上他又算準了她絕對會代天生就無膽的繁露出頭……他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悶不吭聲一路跟在無冕後頭的她.在繞過了大半的城鎮來到集市時,四面八方擠來的人群,一張張陌生且不相同的臉龐紛紛掠過她的眼簾、自四下飄來的食物香味、繁囂喧鬧的種種聲音,還有,活生生的人們。

    說起這座人間,除了夜夜借由夢境踏上這兒外,在白日的現實生活中,她已有多久沒有離開過神界來這兒了?

    實際的歲月,她已記不得了,但她卻記得在神界發生的每一件事。幾百年來,那些該孤單的,仍舊是孤單,該忘了的.則還在努力地學習遺忘中,而在這數不盡歲月的日裡與夜裡,她又是以何等心情看待自己?她過的,又是怎樣的日子?

    曾經有那麼一日,春光尚好,她徐緩轉過身子,問問身後已逝的歲月,可歲月卻轉身拔腿倉皇而逃,並沒有給她一個答案……

    「可以的話,我想忘記這一切。」

    在某一個下著大雪的深夜裡,不在房裡圖個溫暖與睡場好覺的青鸞,站在窗邊看著紛落不斷的大雪時,頭也不同地對站在身後的她這麼說。

    「為何?」她不解地眨著眼。青鸞關上窗痢走至她的面前,低首看著子問那雙盈盈的眼哞,在那裡頭,青鸞看不見哀傷痛苦、自疚與莫可奈何,她只看見了憐憫與同情,還有,上天搶不走的快樂和無所畏懼,而那些.正是青鸞也曾擁有過,可現下卻早就遺忘的往事的一部分。

    青鸞拍拍她的面頰,雲淡風清地對她一笑。

    「或許這一生,你也永遠不會懂。」

    青鸞欲言又止的身影,快速自她的回憶裡被帶走,思緒四處遊走的她,根本就不知,無冕在她一逕地想著心事時,已將她帶到一座矗立於城郊,外觀壯麗巍峨,可卻由裡至外、上至房簷下至磚牆皆是深黑色澤的山莊。

    懶得發呆閒看的無冕,在她好奇地東張西望時,舉步走至山莊大門之處,正想拿出懷中的拜帖時,一抹自屋內狠狠彈飛至外牆上的身影劃過他與子問的眼簾,在他倆仍未開口時,又有另一個倒楣鬼以同樣的方式給踢出莊外。

    猛然自莊內飛撞至莊外的墒面上後,灰頭土臉的妖界小妖,在順過氣來時,看著身旁早他一步遭人以兩指給彈出莊外的另一隻山怪。

    「你……你也是遭他兩指給彈出莊內的?」

    「可不是?」下場並沒有好到哪去的他,沒好氣地反問。

    只單用兩指?

    雖然她對這類話題有點興趣,但因走在她前頭的無冕壓根就沒把四下的一切給放在眼裡,她也只能頗惋惜地拉起裙擺,隨著無冕走向山莊大門處,看著無冕遞出拜帖。

    「大師兄!」收到外頭下人所傳來的帖子,廣目忙不迭地衝進大廳中,打斷了正與各界代表閒聊的滕玉。

    頷首向在座的所有貴客示意後,滕玉快步走向還站在廳外的法王,當法王附耳對他說了一陣後,他的面色驀然即變。

    「這該怎麼辦是好?」對於這名來自神界,鼎鼎大名、各界眾生避之唯恐不及的貴客,他們究竟該不該代鬼後接禮,或是該不該與他見上一面?

    身為當家的滕玉,側首看向莊外天頂層層不散、殷紅似血的正氣霞光,為此備感威脅的他,正考慮另行他策時,他突然看見,另一朵像是金紗絲綢製成的富貴彩雲,就緊緊地跟隨在前頭的血霞之後。

    「大師兄?」還等著他發落的廣目,忍不住再次出聲提醒他。

    雖對來者的身份有所懷疑,但身為一莊之主的滕玉,仍是毫不考慮地朝身後彈彈指。

    工止即把大廳空出來,將他界之客請至別院。」也罷,來就來吧,若他沒料錯,這回天帝派來的,可是那個刻意缺席不去搶戰神一職的無冕,只是他好奇的是,究竟是何方神聖,既與無冕一同前來,卻又能絲毫不受無冕的影響?

    「是。」趁著廣目派人去清空大廳內的各界貴客們時,滕玉再次看了看天際裡,那朵色彩斑斕,頻頻改變著形貌的雲朵,在他還想不出,六界裡,究竟是哪一界的眾生才能夠——

    「大師兄。」突如其來的男聲打斷他的思索.滕玉收同目光,一把自椅內站起,走至大廳垂曳至地的腥紅色幕簾後,一把將它拉開。空蕩蕩的大廳裡,除了那個穿著一身金黃戰袍的無冕外,令他好奇的是,那個低垂著粉頸,身著一襲刺目大紅衣裳的女人。

    當無冕在廳中站定,不以為然地瞧著高站在上方的滕玉時,走在他後頭,一路上都在走馬看花、全然心不在焉的子問,在差點撞上無冕時,趕忙往旁退了兩步.並同時抬起頭來。

    「好艷的……長相。」身形壯碩又不愛言語的廣目,打從子問進門起兩眼就直瞪著她那張艷麗無雙的臉蛋不放。法王則是在呆愣愣地眨完眼後,一臉不敢恭維地瞧著子問那一身大紅大艷,就連新嫁娘也沒膽敢像她那麼誇張的打扮。

    「好誇張的……衣著。」嚇……嚇到他了,她是怎麼把自個兒打扮成這等只要看上一眼,即傷人眼力又傷人心脈的模樣?

    「瞧夠了沒?」等得有些不耐煩的無冕,忍不住出聲提醒上頭那些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子問身上的眾鬼。

    目光並不全然停留在子問身上的滕玉,只看她兩眼後即審慎地打量起無冕,並朝身後揚起手,示意法王退進內廳裡頭。

    「鬼界座前六部眾之首,滕玉。」緩步走下台階的他,邊說邊拱手向無冕致意。

    「我乃神界武將神無冕,今日特代天帝贈禮而來。」介紹完自個兒是誰後,無冕自袖中拿出一隻扁盒。

    「我等在此謹代鬼後向天帝致謝。」滕玉並未伸手去接,只是朝身後拍拍掌,「廣目。」

    當高頭大馬的廣目沉默地接過賀禮入內後,滕玉微側過身子,不以為然地瞧著那個動也未動,仍舊站在原處的無冕。

    「還有事?」

    「你似乎……不怎麼想款客?」遠道而來,未奉上口解渴的茶水就罷了,這個主持大局的滕玉,甚至連邀他入座歇歇腿也沒有。

    滕玉冷冷輕笑,「對你,是不想。」聆聽著滕玉那款冰冷到骨子裡的語調,以及誠實得令人想痛扁一頓的言語,縮躲在無冕身後的子問,有點頭疼地撫著兩際。

    並沒有打算一送完禮就立刻走神的無冕,狀似優閒地將兩手背在身後,在大廳內四處繞繞逛逛,並興味盎然地瞧著擺置在架上或桌上的各界所贈之禮。半晌,不顧滕玉正看著,他順手拿起由他界所贈,以玉石雕刻的七色麒麟玉中的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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