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會想念他,但是她總是硬生生的把思念壓在心裡最深處。如果忍受不了,她就放縱自己攤開相簿,纖指愛憐地觸摸著他的影像,回憶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再好好的大哭一場。然後收拾心情,傲然的挺起雙肩,走出房門,踏入現實。
她有個勝任愉快、高薪又加上小費多多的工作,相處和諧的鄰居,健康乖巧的兒子,若馨實在不能有更多的要求了。
除了寇德帶來的困擾外。
寇德瞭解自己的感情歸向後,他痛定思痛,決心要改變自己、循規蹈矩的追求若馨。
他每日固定到若馨工作的餐廳用午餐,觀察她工作的情形,從她的同事那邊探聽她的個性、喜好、家庭狀況,決定追求她的態度和方法。
一個星期後,他在用完午餐後,招手請若馨過來。
「布萊克先生,您還要點什麼嗎?」若馨微笑著問。
「凌小組,」寇德神情嚴肅地說:「我知道我給你的印象很不好,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可以嗎?」
若馨訝異地瞧著滿臉正經的寇德。「我不懂,布萊克先生,我並沒有……」
「至少,讓我們做個朋友,可以嗎?」
若馨微微蹙眉。「布萊克先生,我覺得這樣並不太妥當。」
「為什麼?只是單純的朋友,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她猶豫了一下,「我沒有意思要交什麼男性朋友,那很、呃、麻煩的。」
「我懂了,」寇德微笑。「我不否認我想追求你,但是我發誓,絕對不會勉強你半分。現在,我們只要做純粹的朋友就好,你甚至可以把我當成女的。」
若馨笑了。「你要是女的,恐怕很多女孩子都要鬧同性戀?」
「怎麼樣?朋友?」
若馨遲疑著。「我不覺得……」
「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勉強你來接受我,只要你能把我當成朋友,我就很滿足了!」寇德舉著右手說。
若馨又考慮了一下。「不勉強?」
「絕不!?」
於是若馨答應了。
一個體貼的溫柔的紳士就此產生。
寇德從不過問她的過去,他總是以最完美的態度帶她和寶寶出去郊遊。寶寶需要曬曬太陽,他說。
然後,他會在她輪晚班夜歸的時候,體貼的開車送她回公寓,那附近到了晚上不太安寧,他又說。也常常帶一些寶寶喜歡的水果到公寓探訪他們。順便幫她通通水管、修修烤箱什麼的。小事情交給他就行了,他再說。
這就是若馨最大的困擾。
除了維任,她心中再也不可能容納得了其他男人了。於是,寇德對她的好,就變成無可償還的人情。
她開始後悔了,但是卻也不能毫無理由的就把一個零缺點的朋友一腳踹出門去。她怎麼也沒想到,寇德居然會為而她改變到這種地步。以前同事們都說寇德雖然相當體貼女人,但是也有個限度,譬如他絕不會委屈自己,也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他是個富家子弟,卻來幫她丟垃圾、幫她作大掃除、陪寶寶玩一些無聊的遊戲、陪她去超級市場限時大搶購、在餐廳門口等她,只為了送她回家,而他們甚至沒碰過手!
但是這一切終歸是無意義的。她和寇德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將來,然而現在事情卻搞成這樣,她真是後侮莫及。她不禁暗暗苦惱,究竟該如何喊停呢,事情拖得越久越難解決,或許她該對他直言,讓他明白他作的是徒勞無功的努力,同時也讓他明白這兩個多月來,他帶給她多大的困擾。
也許這會傷了他的心,但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該找個好時機和他談談,可什麼時候最好呢?
***
那年聖誕節過後不久,難得冬日出現太陽,若馨又毋需代班,寇德一大早就拎了個野餐籃子來敲公寓的門。
「走,帶寶寶曬太陽去!」他一見面就說。
若馨還未回話,寶寶早已大叫著衝過來。「昂可(叔叔)!昂可!」
寇德一把抱起寶寶。「他穿得這樣不夠,給他拿件外套,我在車上等你。」
若馨瞪著寇德的背影。
什麼嘛!這種天氣就算出大太陽也暖不到哪裡去,何況只不過稍微看到點太陽而且嘛!出去幹什麼?去做冰棒嗎?
若馨歎了口氣。沒辦法,兒子都被綁走了,做母親的還能不跟上去救駕嗎?她懶懶地換衣服,拿了件寶寶的厚外套,考慮了一會兒,又多拿一件,這才不情不願地出門去。
天哪!這麼冷,笨蛋才會出門!
走出公寓大門,若馨不禁抖了科,把衣領拉得更緊一些。她看見寇德正和寶寶在車上玩得不亦樂乎,不由得歎息得更大聲。
大、小笨蛋!
若馨很快地縮進開著暖氣的車裡,順手把寶寶抱過來。
「拜託,寇德,這種天氣走到哪裡都會變成冰柱,你居然要去野餐?你發燒了嗎?」若馨抱怨道:「躲在被窩裡睡大覺不更好?」
寇德從後視鏡裡瞥了她一眼。「懶豬這麼好的天氣,不用來野餐才是傻瓜!」
若馨白了他一眼,不再理會地,逕自抱著寶寶閉上眼想補個回籠覺。
一路上寇德不停的吹著口哨,若馨不知不覺地真的睡著了。當她感到有人輕搖著她時,她還喃喃嘀咕著。「別吵我嘛!老公,再讓我睡一下嘛!」她說的是中文。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若馨,已經到了,睜開眼看一下,若馨……」
不是維任?若馨立即睜開眼。「哇!好美!」她脫口驚呼。
一個足足有兩層樓房高的玻璃花房呈現在她面前,四處佈滿各式各樣的花,真的是美呆了!
「怎麼樣?」寇德滿臉得意之色。
「了不起!」若馨猛一點頭。「太美了!」
「花,花……」被寇德抱著的寶寶指著玻璃花房叫著。
寇德點點寶寶的鼻子。「對,花,漂亮的花,跟你媽媽一樣漂亮。」
若馨臉微微一紅。「呃,我們最好過去吧!外面冷得很呢!」
十五分鐘後,寶寶坐在毯子上與蛋糕奮戰。若馨和寇德沿著花房散步,邊欣賞四周各種珍奇花卉。
「這是你的嗎?」若馨指指花房。
「我母親的。」寇德說。「她一向喜歡花,我父親特別為她造了這座玻璃花房,平常聘有專人照顧。」
「你父親一定很愛你母親。」
「嗯,他們是我見過最恩愛的一對夫妻。」寇德忽然笑了。「恩愛到有時候我都覺得有點噁心。」
若馨也笑了。「他們自己不覺得噁心就好了。」
寇德看了她一下。「我一直很希望也能擁有那種女人,能和我一輩子恩愛到老的女人。」
若馨望向另一邊。「每個人都這麼希望。」
寇德暗暗歎了口氣。也許還不是時候,他想,再多等一段時間吧!他轉頭看著正在對付芋泥蛋糕的寶寶。「寶寶滿像你的。」
若馨也轉頭看向寶寶。「他像他父親多些。」
「你不喜歡提起他父親?」寇德小心翼翼地問。「你……恨他?」
「恨他?」若馨詫異地看著他。「我為什麼要恨他?」
寇德蹙眉。「不是他……」
「是我離開他的。」若馨靜靜地說。
「你離開他?你不愛他?」
「我愛他,我好愛好愛他,我這輩子只愛他一個人。」若馨感傷地說。
寇德深吸了口氣,強忍著心中的刺痛感。「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離開他?」
若馨苦笑。「他不愛我,他愛的是別的女人。」
寇德揚揚眉。「怎麼……」
若馨瞥了他一眼。「你搞糊塗了?」
「沒有。」寇德盯著她。「我明白,這只有兩種可能,他變心?或是一開始他就欺騙了你。」
「都否定,當初是我向他求婚的。」若馨歪一歪頭。「沒想到吧?」
寇德愕然地瞪著她。「你向他求婚?」
若馨笑笑,然後轉頭看著正在玩沙拉的兒子。「一開始,他就表明他只是要娶個妻子幫他生孩子,可是因為我愛上他,所以我就乘機去向他求婚,然後他答應了。」
她微微歎口氣。「我一直希望婚後他也能慢慢地愛上我,我也以為他是,因為他對我真的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結果他不是?」
若馨聳聳肩。「他不是,他碰見以前的未婚妻和初戀情人,那兩位才是他愛的人。」
「所以你成全他們?」寇德聲音裡有著抱不平的味道。
若馨忍不住輕輕拍拍他的臉頰。「不必這樣,我心甘情願,只要他快樂就好。」
寇德正要握住她的手,她卻收回去了,他咬咬牙。「他有多完美,值得你這樣對他?」
「完美?」若馨咬著指甲深思。「對一般人來說,他絕對沒有你英俊,跟你差不多高吧!個性也滿怪異的,如果由他的下屬來評斷,他的脾氣是百分之百恐怖。還有,我不知道你幾歲,但是他肯定比你大很多。
「大很多?我三十三歲了!」
「哈!我就知道,他大你十歲了。」若馨以勝利的口氣說道。
「四十三?老天,若馨,他大你十九歲,可以做你父親了!」寇德驚叫。
若馨瞟他一眼。「那又怎麼樣?」
寇德張了張嘴。對啊,那又怎麼樣?依麗莎白泰勒還嫁個年紀比她小很多的男人呢,以現代人眼光來看,連性別都不是問題了,何況是年齡。
「那……我……他……」
若馨噗嗤笑出來。「你看起來好好玩喔。」
寇德尷尬地收起呆愣的表情。
若馨笑著笑著,聲音慢慢減小,然後消失,她看著寇德好半晌。「寇德,我想……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寇德微微一愣。「我不懂,什麼不能這樣下去了?」
「我是說……」她不安地瞥了他一下。「你最好不要再來找我了。」
「為什麼?」寇德急叫。「我做錯什麼了嗎?告訴我,我會改的,若馨,告訴我!」
「就是這樣,」若馨苦惱地看著他。「你對我越好我越難過,你不應該把你的感情浪費在我身上,我告訴過你,我只愛寶寶的父親,我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了!」
「沒關係,我願意等,」寇德焦急地說,「即使永遠都等不到也沒關係,讓我在你身邊陪伴你就夠了。若馨,我只要求你這點,讓我能常常看到你就好了,若馨,難道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你都要狠心的拒絕我嗎?」
「這樣對你不公平,」若馨搖著頭。「你應該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不應該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寇德,茜雅小姐才適合你,不是我……」
「茜雅!」寇德截斷她的話。「她去找過你了?該死!我非……」
「寇德,別這樣,她又沒對我怎麼樣,她只不過是去用餐而已。是同事告訴我你本來是要和她訂婚的,寇德,她愛你,別輕易放棄地,她……」
「別說了,我不會和她結婚,我也不會放棄你!若馨,我答應過你不會逼你,我願意等你,不管多久,就算一輩子都沒結果也無所謂,只要讓我陪著你就夠了,若馨,求求你……」
若馨緊皺眉頭。「寇德,你最好再仔細考慮一下。」
「我考慮好就可以了嗎?好,我考慮過了,事情就是這樣,就這麼決定。我要去救寶寶了,他快被那堆食物給淹沒了!」寇德剛說完就跑到寶寶那邊去了。若馨直歎氣,怎麼又回到原點了!
***
當所有若馨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過了,卻依然毫無她的蹤影時,維任幾乎要崩潰了。他把自己關在旅館房間裡痛哭,海特在房門外聽得直搖頭歎息。蘇珊娜噙著淚水後悔不已。
其實若馨跟蹤維任那天,她早已發現,但是她沒有警告維任。她希望他們夫妻分開,然後她就是准傅太太、准瑞帆財團總裁夫人了。然而她卻沒有料到維任竟然那麼深愛他太太,愛得令人心動、心酸,她根本一點機會也沒有。
因為她的自私,造成兩個人的痛苦,而她也沒能得到什麼。她這算什麼?破壞的第三者?沒想到她竟會淪落到成為眾人唾棄的第三者!她好後悔,後悔當初嫌他長相不夠英俊、嫌他不夠富有、嫌他不會甜言蜜語、嫌他……能力比她好。
但是,被他深愛的人好幸福啊!
她錯了!如果有機會,她願意不計任何代價去彌補她造成的錯誤。
維任哭了整整一天,而後他振作精神,再花一天的時間處理半年多未曾聞問的公事。
瑞帆的狀況很穩定,因為他們早已習慣總裁的遙控管理,雖然總裁半年未有任何音訊卻依然能維持年百分之二十的固定成長。這都歸功於維任有超佳的識人之能,每家分公司的負責人都是精明能手而又忠心耿耿的強者。
接著,維任二話不說地冒著寒冷的風雪繼續他的旅程。這—次,他要到她曾提過卻未有機會前去的國家尋找。就算要花上一輩子,他也要找到她!他發誓!
唉!今年的冬天好冷!
另一方面,山米因為花了半年時間卻連一個平凡的普通女人都找不到而感到恥辱不已。
雖然這半年來,因為接手其他任務,尋找凌若馨的人員減少很多,但頂著CIA的名號卻找不到一個單純的女人,這實在丟臉得很哪!
他懷疑他們找錯了方向,開始仔細思索維任告訴過他關於凌若馨的一切;再加上一直沒有任何凌若馨離開美國的跡象,又不可能偷渡出國,唯一的可能,就是她還留在美國本土。
如果是在美國本土,那不是他們找得不夠仔細,就是有某些地方被遺漏了。他考慮了一會兒,決定從美國東部開始,重新再找一次,這一次,不管維任有沒有提過,所有的地方都不放過。
整個美國都把它翻過來找,他就不相信還找不到區區一個東方小女人!
***
元旦時,若馨曾打電話回台灣報平安,母親告訴她有人找她,若馨推測可能是紐約大學的同學,只是不知道是誰,還有找她有什麼事。
她依然無法擺脫寇德,如果他無賴一點、可惡一點,或許她三兩腳就把他跟到大西洋去。偏偏他是這麼無話可說的溫柔體貼、這麼令人無法挑剔的紳士,他幾乎是個十全十美的男人,除了她不愛他。
或許,寇德曾經去找茜雅談過話,總之茜雅不再來找她的麻煩了。然而,同事們卻開始問她什麼時候要請喝喜酒?鄰居們則探問她喜歡什麼樣的結婚禮物?
老天!她頭都大了!
***
元旦過後沒幾天。
「傅先生,請立刻回來,我們找到你太太了!」山米興奮地對著手機叫著。「不用問這麼多,你回來就知道了。」
他關掉手機,望著華爾街對面的餐廳,「聰明的女人,或許該請她加入局裡才對。」
他喃喃自語。
***
第三天的上午九點,從甘迺迪國際機場到曼哈頓中心的高速公路上,一輛銀藍色轎車以高速急駛著。
「告訴我,她到底在哪裡?」維任幾乎是大吼著。從見到山米開始,他就—直重複著這句話。
但山米總是回以同一句話。「待會兒再說。」
維任想掐死他!
山米從後視鏡看出維任已忍耐到極點了。「她一直在紐約。」
「紐約!」維任驚詫地叫道。
「她租住在皇后區。」
維任皺眉。「皇后區?」
「在華爾街的一家餐廳工作。」
「工作……」維任憐惜地重複著。
「還有,」他從後視鏡裡打量了一下維任骯髒邋遢的模樣。「你最好清洗整理一下再去見她。」
聽得出山米的口氣有些異樣。「告訴我。」維任直接問道。
山米頓了一下,「你知道寇德·布萊克這個人嗎?」
「不但知道也見過,」維任沉吟道:「紐約新崛起的商業鉅子,年輕英俊、行事強悍、手腕幹練,是個能幹的人物。」
「他在追你太太。」山米很乾脆地說。
「什麼?」維任怒吼。「他敢追我太太!我殺了他!」
「冷靜一點,否則我什麼都不說了!」山米警告道。
喘了一會兒氣,額上青筋暴露,維任咬著牙。「你說!」
山米看了他一下。「聽說他為了你太太改變了許多,癡情得令所有認識他的人都感到吃驚不已。華爾街所有的人都在預測,他們究竟何時會舉行婚禮。」
「該死!」維任咬牙切齒地詛咒。
「回去整理一下,嗯?」山米勸道:「聽說寇德·布萊克每天都會去報到,你不想被比下去吧?」
維任整張臉繃得緊緊的,哼了一聲。「回中央公園。」
***
華爾街的餐廳在中午用餐時間是最忙碌的時刻,每個人都來去匆匆,服務生一桌跑過一桌,累得快要塌下去了,還得擠出半死不活的笑容,要是個性不夠堅強、體力不夠健壯,還真有點支撐不下去。
但是精力充沛的若馨總是笑得最真誠、跑得最快、服務得最周到,也是最受歡迎的服務生。尤其現在,每個人都知道寇德在追求她,她幾乎已成了華爾街最出名的人物。大家都在猜測,麻雀什麼時候會飛上枝頭變鳳凰。
維任一走進餐廳,幾乎是立刻就找到正在清理桌面的妻子,他忘情地想開口叫她。
「先生,請這邊坐。」
維任硬生生收回幾乎脫口而出的呼喚,他瞥一眼身旁的服務生,點點頭隨她走去中間的餐桌。中途他對著幾位舊識頷首示意,也發現坐在最裡面一張餐桌上的寇德·布萊克正癡癡地望著若馨。
維任坐下來,點過餐後,便直盯著若馨。
若馨收拾好餐桌,中途和兩位客人聊了幾句,又和寇德交談片刻才走入廚房。
不—會兒她拿著新桌巾出來張鋪,維任始終盯著她。她為客人加冰水、更換餐巾,他盯著她;她端飲料給客人、和客人說笑,他盯著她;她和同事說話、和寇德聊天,他盯著她。
慢慢的,有些坐在他鄰近的客人感到有些不太對勁,開始看著維任;寇德也敏感地覺得有些異樣,同樣看著維任;服務生們耳語著,也看著維任。一股詭異的氣氛逐漸蔓延整個餐廳,靜默緩緩籠罩下來。
正和客人熱叨討論幼兒經的若馨停頓了下來,她和客人詫異地互看一眼,同時轉頭察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若馨順著所有人的視線看過去,當維任出現在她眼中時,她不由自主地重重倒抽一口氣,雙眼不敢置信地睜得大大的,雙手緊摀住嘴巴。
維任站了起來。
寇德頭一個反應過來,他衝過來保護性地擋在若馨面前瞪著維任。「你想幹什麼?」
他沉喝。
維任緩緩走過來。
寇德臉色更加陰沉。「你……」
驀地,從他身後傳來一聲隱含怒氣的命令。「走開!」
寇德震驚地回頭瞪著若馨。「若馨,你……」
若馨怒目瞪著他。「走開!」她更大聲地命令。
寇德猶豫一下,不得已慢慢讓開,但仍留在一旁看守著。
寇德一讓開,若馨便看到日思夜想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只一眼,她就發現他變了好多。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伸出顫巍巍的手去撫觸者維任消瘦的面頰。
「天啊!你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她心疼地輕呼。
「我在找你,」維任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從你離我而去的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到處找你。」
他瘦得整個臉頰都凹過去了,皺紋增加了好多,原本沒有的銀絲出現在鬢邊,他滿臉的哀傷,一身的疲憊,雙眸裡除絕望、痛苦,再無其他。
淚水盈滿了眼眶,若馨抖著唇開口問道:「你找我做什麼呢?」
兩人都以中文對話,沒有人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是每個人都被他們之間那份濃烈沉重的哀傷給震懾住了。眾人不由屏息注視著全華爾街最出名的女服務生和國際知名的財團總裁,猜測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和發展。
「我要告訴你,」維任深情專注地凝視著她。「我愛你,當我第一眼見到你時就愛上你了。我從沒有愛過別人,蘇珊娜沒有,貝蘭沒有,只有你,我愛的始終只有你一個人。」他伸手抹去若馨臉上滾滾落下的熱淚。「小女孩,我好愛你。」
若馨啜泣著。「哦!維任……」
「小女孩,你……」維任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恐懼,他遲疑地開口。「你還愛我嗎?」
「我愛你!」若馨叫著衝進他懷裡,緊緊地摟住他的腰。「我始終愛著你,從以前、到現在、到未來,我不可能停止愛你,直到我死。」
「我的小女孩。」維任閉上眼,隨即又睜開,他雙手捧著若馨的臉蛋,雙眸緊緊鎖住她的視線。「答應我,小女孩,別再離開我。我願意把我所擁有的一切奉獻給你,我願意把生命放到你的手中,只求你別再離開我,答應我,小女孩,答應我。」
「是的,我不再離開你,我答應你,維任,我答應你!」
維任鬆懈地輕呼一聲,雙唇旋即重重覆蓋住若馨微抖著的唇。
抽氣聲、驚呼聲接連響起,所有人,包括剛進來的客人,全部目瞪口呆的瞪視著眼前出人意料的一幕。那個東方女孩不是屬於寇德的嗎?
而最吃驚的莫過於寇德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連手也不給他牽的若馨竟然與這個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熱情的擁吻!他瞪著他們,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他腦際忽地靈光一閃——
若馨的丈夫!
寇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知道若馨對她丈夫的感情,如果她丈夫來找她回去,他絕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餐廳內細語紛紛,不知道過了多久,夫妻倆才依依不捨的結束那個傾注半年多來所有思念愛戀的熱吻,卻猶癡癡地互視彼此。
寇德咬著牙。「若馨,他是誰?」
維任把視線挪向寇德,手臂佔有性地緊摟住若馨。「她的丈夫。」他低沉地說。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彷彿投下一顆原子彈般,整個餐廳轟的一聲,大部分人都不認得這個突然蹦出來的男人到底是誰,少部分的人卻已開始為寇德搖頭歎息,但是每個人都同樣驚訝、好奇地拭目等待後續發展。
兩個男人互相打量評估著,寇德不得不承認,對方磅礡的氣勢是他遠遠比不上,而那睥睨一切的尊貴氣質更是他遙遙不及的。
他看一眼小鳥依人般偎在對方懷裡的若馨,心中的苦澀與不甘越來越深。他傾心愛慕的女人,為什麼是以那種滿含歉意的眼光望著他?為什麼她不能像他一樣回以愛戀的眼神?
他真的很不甘心就這麼放棄。「你是誰?」他粗啞地問。
幾乎是以憐憫的眼光看著對方,維任感覺得到他的不甘願。「傅維任。」
他傲然的回答,不!對方不值得憐憫,任何敢動若馨主意的人都該死!
一陣的驚呼聲、惋惜聲,依然是為寇德而發。
寇德的準新娘在一瞬間便變成別人的太太,而這個人更不是什麼普通人,而是足以變動華爾街走向的瑞帆財團總裁。他在全球商界是赫赫有名的奇才、傳奇人物,寇德別說跟他拼,連比都沒得比。
凌若馨,眾人心且中的麻雀,原是華爾街最有名的女服務生,竟赫然變身為瑞帆總裁夫人。這簡直是太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了!
寇德驚視對方良久,最後黯然退去,默默離開餐廳。
滿懷歉意的若馨想開口呼喚他,卻又不知喚了他後又該如何去安慰他。
「小女孩,」維任搖搖頭。「讓他去吧!男人療傷的時候需要獨處。」
「老公,可是他……」若馨欲言又止。
「我明白,我都明白,但是也只能這樣。你……沒有愛上他吧?」
若馨柳眉倒堅。「什麼意思?你以為我是那種三心兩意、戟秦暮楚的女人嗎?或者腳踏兩條船!嗯?」
維任目光深沉難測。「他比我年輕得多。」
她狠狠捶他胸膛一下。「你成熟睿智。」
「他長得比我好看。」
「你性感迷人。」
「他比我健壯。」
「嗯!你是太瘦了,不過沒關係,我會用歐羅肥餵你,三個月後,你再來說這句話。」
「愛我不變?」
「至死不渝!」
「小女孩。」
「嗯?」
「觀眾都很滿意了,我們可以下台了嗎?」
袋鼠跳躍也沒有若馨來得高、來得遠,一張俏臉蛋紅得幾乎滴出血來。「你……你……你怎麼不早一點警告我?」她怨聲抱怨。
維任無辜地看著她。「我以為你喜歡這樣。」
「放屁!」若馨迅速瞥一下四周。「你……你快回你的位子吃東西,我還有工作要做。」
維任皺眉。「小女孩,你不……」
「別說!」若馨警告地瞪著他。「你要是敢叫我中途蹺班,我就先把你大卸八塊再說。」
他歎了口氣,「好吧!」緩緩走回自己的位子。
「吃!你太瘦了,要多吃一點!」
於是,維任拿起刀叉開始吃著已經冷卻的食物。沒關係,找到若馨就已經足以使他的心頭熱烘烘的,全身更是像被火爐烘照般溫暖。
今年的冬天畢竟還是溫暖的。
***
午餐巔峰時段過後,若馨向老闆告假,老闆帶著滿臉諂媚笑容直哈腰。
「請便、請便。」他連聲應道。
若馨憋著笑讓親親老公摟著離開餐廳,一進入轎車內,維任按下按鈕,與司機座位之間的液晶隔音玻璃便變為暗色。
「唔,老公,你想……」
「什麼都別說!」維任抱著她直喘氣,親吻像雨點般落在她臉上、頸項上、唇上。「已經半年多了,我已經忍耐不下去了……」他在她唇邊咕噥。
「可是……」
他拉扯著她的外套、毛衣,「沒什麼可是,我快爆炸了!」他更用力地脫扯她的長褲。
「該死,幫我,小女孩,我快死了!」
若馨吁口氣。「沒見過你這麼猴急的。」
「小女孩……」
「好、好,這不在幫你了嗎……」
***
四十分鐘後,勞斯萊斯加長型大轎車緩緩停到公寓門前,鄰居們紛紛探頭出來察看是什麼大人物駕臨,小孩子更是跑到車旁驚歎地撫摸黑亮的車身。
司機下車來打開後車門,一個頎長瘦高的東方男子首先下車,他站直身,望一眼公寓微微蹙眉,隨即轉身伸手扶出一位身材嬌小玲瓏的東方女子。
「是凌小姐!」驚詫的叫聲此起彼落。
若馨領著維任來到二樓尾間輕敲房門,一會兒門便打開了。
「咦?若馨,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奧漢太太問道,邊打開門讓若馨進。
一進門就見到寶寶坐在地毯上快樂的啃著奶酥,一邊還指著電視上的101忠狗咿咿唔唔的。「狗狗,要狗狗,奶奶,要狗狗。」
奧漢太太訝異地望著隨後進來的維任。「這位是……」
若馨才剛張口,一聲稚嫩的歡呼先行傳了過來,「媽咪!媽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便衝到若馨身前,若馨回身抱住寶寶。
「抱抱,媽咪,抱抱。」寶寶叫道。
若馨在寶寶充滿香味的面頰上親了一下。「寶寶,認得這是誰嗎?」
她指著同樣蹲下來的維任,維任微顯微動地盯視咬著手指頭困惑地望著他的兒子。
寶寶腦袋歪來斜去地打量面前彷彿有點記憶又很陌生的傢伙。
「他不可能記得的,他還那麼小……」維任感傷但諒解地說。
若馨歉疚地看著他。「對不起,我沒考慮到……」
「啊!」寶寶雙眼陡地一亮,他快活地掙脫母親的懷抱,轉向那個和他打水戰、餵他吃果果(水果)、被他噴了一臉尿水還笑嘻嘻的傢伙。「爹地!爹地!抱抱,爹地!」
他頭一個會說的就是這兩個字,爹地,他大玩具的名字。
「寶寶?」維任驚喜地抱住兒子。
「爹地,洗蹦蹦(澎澎),爹地,玩水水。」太棒了,他的大玩具回來了,他又可以玩個痛快了。
維任噙著淚水笑了,「他想洗澡、打水仗。」他把兒子緊緊摟在懷中,「太好了,他還記得我,他居然還記得我,寶寶,我的兒子……」他嗚咽著。「他記得我……」
滿眼眶的淚水閃閃發亮,若馨也哽咽著。「是啊!他記得你,你最疼他的不是嗎?」
從寶寶叫著爹地時,奧漢太太便明白了那個男子的身份。看樣子,他們會復合,可是,那個布萊克先生就可憐了!
良久,維任抹去淚水,抱著兒子起身,另一手則摟著若馨。
「奧漢太太,很感激你這半年多來對我太太和兒子的照顧。」維任感激地說。
奧漢太太暗暗打量面前成熟英挺的男人。「哪裡!寶寶聰慧得不得了,照顧他簡直就是種樂趣。」
看得出來奧漢太太是真心的喜愛自己的兒子。「我們以後會常常帶他來看你的。」
維任應允道。
奧漢太太有著明顯的黯然。「當然,一定要常常帶他來看我啊!」
整理好衣物後,維任帶著若馨和兒子,和所有鄰居們一一道謝、告別。回程的車上,維任一手抱著熟睡的兒子,一手擁著黯然神傷的妻子。「我們會常常來看他們的。」他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