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是話說得越大聲、吼得越使力、面目揪得多猙獰,才能代表那句話聽蘊藏的力量有多強大。
她這輩子說過最完備的一句話,像承諾,說到,做到。
她嵌在他懷裡,小口小口吐納的溫息,不敵凌雲峰狂暴吹襲的冷風凜凜,衣袂啪啪翻響,兩人長髮舞得騰亂,即便兩人胸口貼胸口,交談越來也很吃力!如果,狍梟的吠叫能姑且稱之為「交談」的話……
狍梟要她鬆手離開,從一開始用吼的威脅的逼迫的,到後來軟綿綿用求的拜託的打商量的,就是不希望她留在飛來石上。她已經……待了足足六日,她不像他,累了困了,眼一閉,身一軟,還有烏蛟蛇纏著,不用擔心摔下飛來石,可以盡興大睡,她只能憑靠環繞著他的細瘦雙手、不能有半點放鬆或失神,否則一陣狂風就足以將輕飄飄的她捲到外海去了,更別提她身上仍帶傷。
「你下去好不好?我爹娘會接住你,求求你放手下去好不好……」他聲音都弱掉了,不是體力耗盡或是曬到頭暈目眩,而是勸說如頑石一般的她,勸說到非常非常無力。
他的爹娘和瑛貅姊妹,時時守在不遠之處,注視著飛來石上所有動靜,每日替他們兩人拋擲些食物,由寶寶騰手去接,再餵食自己及狍梟。
她的回應,是使他腰間一緊,感覺她更偎近他。
「你真要逼我再開口撂話說要『分開』,你才願意走嗎?」像先前那樣,提了分開,她便與他劃清界線,不用相互關心、不用等待、不用守候、不用再愛,倘若非得走這一步棋,她才肯將她自己的安危擺第一,而不是隨他在這裡承受日曬雨淋,那麼,他可以狠下心腸再說一遍,軟的不成,就用硬的。「好呀!我們分開了!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我不要你管!我們就各走各的路……」
她在他懷裡抬頭,白皙臉蛋鑲著大眼,數日來曝曬於陽光下,使她氣色略顯憔悴,她恬靜凝瞅,等他把話繼續說完。
她用雙眼在看,看他說出這番狠話時的真實心意。
不一樣。
與他先前離開她,說著兩人分開了,完全不一樣。
那時的他,是篤定的、是決絕的、是毫不遲疑的,所以,他說了「分開」,她心驚膽顫,害怕恐慌,因為她很明白,他不是說來嚇唬她。
而現在,他依舊是吼著說要「分開」,神情卻迥異。他很慌,他的心跳聲怦咚怦咚亂撞,他的眼,填滿關心而沒有情淡的冰冷,他吠得她耳朵嗡嗡作響,吠出來的字句,並不教她畏懼。
她伸出右手、觸摸他緊繃臉頰,他倏然變臉,吞回所有要分開的渾話,急急扯喉大喊:「你給我放開一隻手——你竟敢給我放開一隻手?!纏回來!你快給我纏回來我背後!抱住!緊一點!」
他嚇死了!她任何一點舉動,都揪緊他的神智和注意力,她光憑單手就想支撐自己?!被風吹下去怎麼辦?!一時之間,他忘了自己不斷在催促她離開飛來石,見她不顧自身安危,做出嚇人的舉動,他就壓不住火氣斥責她。
「不要,趕我走,我也,不會走。」她彎眸,笑覷他一臉驚慌。「你不是,真心,要分開,你只是,擔心我……」她將自己填入他懷中,偎著。
確定她又牢牢抱住他,他吁口氣的模樣,像在無奈歎息。
「你幹嘛非得跟著我一起找死?」安安穩穩的地上不待,偏要在飛來石上湊一腳,何必呢?
「我不是,要跟你,一起找死,而是,陪你一起,也許,會有,奇跡,我們,就能,一起,回去。」她在他胸前輕聲細語,道出希冀。
但求同生,若不能,才盼一起死。
「奇跡?說啥蠢話,我可沒有作著能從飛來石下去的美夢。」狍梟撇唇冷嗤。
「為什麼?」
「綁在飛來石上示眾,不過是小小懲罰,接下來他們大概在討論要把我這條惡獸魂魄給打出來,送進地府去受罰,將我逃掉的那些刑責,連本帶利補回來。」狍梟老早就摸透天庭那班老傢伙的心思。「這具貔貅身體說不定繼續掛在這裡吹風淋雨,當作警惕眾妖別跟我做一樣蠢事的展示品。」
她小抽一口寒息,他說得輕描淡寫,她聽得如遭雷擊。
魂、魂魄打出來,身體繼續留在飛來石上?!
「……不……」她困難地吞嚥津液,陶臆疼痛不已。
「到那時,你要怎麼辦?抱緊屍體,在飛來石上,一起遭人指指點點,當成趣談在說,再慢慢腐去或是石化?還是打算隨我一起到黃泉地府去,泡油鍋躺刀山?」他故意要嚇唬她,並成功地感覺到她在發抖,顫若秋風落葉。
會怕就好,會怕就趕快開口說要離開他。
他絕不會埋怨她在這種時候與他一刀兩斷。
「……」她沉默著。
「你也可以什麼都不用選,朝我爹娘揮揮手,一躍而下,他們會接住你,然後,你不要回身看,直直往山下走,什麼消息全別去聽,把狍梟、寶貔、方大同——這一個傢伙完全忘記……老實說,我已經死過一次,我根本就沒在怕。」他深呼口氣,兩人週身風勢加劇,拂亂了發,拂亂了平靜。
髮絲在風中交纏疊聚,他的、她的,已經分不開了,思緒捲過太多太多點滴,好的,壞的,全混雜一塊,想起自己對她的戲弄、對她的狠絕,又對她眷戀不忘;她對自己的死心塌地、對自己的專注無二,走了這麼一遭,當了貔貅,多活這些年,也不算白來,只是不想走時,仍舊牽腸掛肚。
「我不怕死,但我怕看見你比我先死,我熬得住,不代表你也能、萬一我被綁在這裡十年,你根本撐不下去……不要在我面前死去,那比把我千刀萬剮的凌遲還要更可怕。」
綁在飛來石上,有何可怕?不過是高了一點,風大了一點,他無所畏懼,可是現在,他怕她傷未痊癒,擋不住寒風襲擊,耐不住日曬照射,她臉色白得像鬼,臂膀這麼細,在風中搖搖晃晃,把他的心,也懸吊在半空中,搖搖晃晃。
他怕她會突然昏厥過去,他怕她會強忍著痛楚不說,他怕她會在他的懷裡沒了氣息——
「我沒有,這麼,脆弱,你被綁,十年,我跟你,十年,我不會,在你面前,死去……」
「你根本只是在逞強,你那麼弱小,又沒有力量,連自保都做不到。」
「你可以,親眼,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我只想親眼看到你下去。」平平安安的,下去。
「你剛說,你死過,一次,你沒,告訴過我,那是,怎樣的,情況呢?」這段故事,他沒提過,她很好奇。
「你少給我轉移話題!」他明明在跟她說正事,她又想牽拖到哪裡去?!
「是你,以前,惡獸的,故事嗎?」
「我說完,你就甘願下去了嗎?」
「那,我不聽了。」她倔強起來。
「好啦……我說我說啦——」越來越難以違逆她。真怪,她又不凶、又不嗆、又不蠻橫,他幹嘛怕呢?
不,不是怕,他沒有心生畏懼的窩囊感……而是一種,很想順她心意的情緒在作怪。
狍梟清清喉,說道:「那天,打完架,肚子很餓,想找只豺狼虎豹來補補,可是找尋了整座山,只看到填牙縫都嫌小的兔子和鳥——」當時的他,還是只嗜血惡獸,哪像現在,碰不得血臭,和碧貔互咬,被他爹劈昏之後,他是嘔吐著清醒過來的,滿嘴的血味,翻騰五臟六腑。「好不容易發現一隻小女妖,想想湊和湊和著吃,先解除飢餓再說,以下就是你追我跑的情況,省略,哼哼,憑我的身手當然是成功逮住她,一嘴就朝她白嫩嫩的頸子咬下去——」
她安靜的聽著,他卻停頓下來,神情深思——鮮少思考的他,極其難得流露出忖度的認真模樣。
「她頸子很白,非常非常的白,白到沒有血色,像雪一樣……像你一樣。」
她微微瞠眸,與他相視。
「我到死都還很納悶,咬她一口,掛掉的卻是我……」
「你咬的,有可能,是……」
「疫鬼!」兩人異口同聲。
「我終於知道我的死因了!你們這些疫鬼幹嘛四處亂跑閒晃?!身上既然有毒,就不要長得這麼可口可愛,勾引人家去咬你們自找死路嗎?!」
「又不是、每個人,都會,二話不說,就動嘴,咬人,我們疫鬼,哪知道,世上會、會有你,這種惡獸,偷偷摸摸、無聲無息,靠過來,就咬人……」
等等,他聽見某兩個很詭異的詞兒。
「你怎麼知道我偷偷摸摸、無聲無息?」他輕軟地問。
「……」
「不會這麼剛好,你小時候,也被惡獸咬過吧?」嗓音更加輕,像棉絮。
「……」
「你脖子後方兩個齒洞傷痕,不會這麼巧是我留下的?」幾乎只剩氣音,在她耳邊呢喃。
「我脖子,後方,齒洞,早就,痊癒,才沒有,留下,傷痕……」一說完,要閉嘴已經來不及。
「原來害我一命嗚呼的傢伙就是你!」他沒有手能指著她鼻尖吠,氣勢瞬間少一大半,但吼聲出大到讓烏蛟蛇轉頭瞄他。
「你也,害我,有好些年,不敢,出來,都躲在,洞裡,怕又,遇上,胡亂,咬人,惡獸!」那時她被嚇壞,世上好險惡,連走在山路邊,找些蛇莓或果子,竟都會慘遭撲咬攻擊,雖來不及看清他的長相,夜裡仍發了好一陣子的惡夢,咬人的兇手,都是一團黑影——
「你還敢頂嘴!你只是嚇到躲起來,我可是直接遭鬼差抓回去地府耶!」咬人的,比被咬的更加兇惡。
「……」她又不說話了。
「你幹嘛擺那種臉?!」那種萬般委屈無處伸的嘴臉!那種可憐兮兮又淚光閃閃的荏弱嘴臉!
「你險些……要咬死我……要將我,當成糧食,還、還這麼,凶……」她迄今心裡仍存陰影耶。
唔!胸口被名為「天良」的無形箭給狠狠射中!
是,是他先心存不良,是他先企圖傷她,若不是他死,就換成她小命休矣……
「對不起。」他又變成軟綿綿的小動物,馬上反省低頭。
「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抱歉……」她也充滿歉疚。
「算了,上輩子的事了,早忘得差不多,你也不可以把這種老鼠冤掛在心上念念不忘!」這種仇,兩兩相忘最好,誰都別再指控誰——畢竟,他完全站不住腳。
「好。」她柔順應諾。
真沒想到,兩人的淵源,竟結得如此早。
日後,她若再偶發那場夢,應該就不再是恐懼了,夢中黑影套上狍梟的臉,說不定她還會飛奔過去呢。
不過,她不要忘記那段、那是他與她共有的回憶,雖然驚險無比,冥冥之中卻推動兩人命運之輪,鋪寫了後續再相見的機緣,若沒有當日他一咬,現今兩人又將變成什麼模樣?
他仍是那只狂妄任性的惡獸,做著只顧自個兒爽快的殘殺壞事?
或是他早被神族收服,改過向善,不再胡亂傷人?嗯,這可能性太低,不列入思考範圍。
而她呢?
依舊獨自一人,對未來茫然未知,過著晝伏夜出的生活?
抑或她接受疫鬼頭子的邀請,被他口中所說,與同伴共居互伴的美好遠景所吸引,義無反顧成為這次疫鬼之亂的一員,然後,命喪另一批貔貅爪下?
太多種可能發生,有好有壞,有的代表一成不變的寧靜死板,她卻不由得感到慶幸……
為兒時的自己挨了他重重一口。
為了再度遇見他。
她心裡不斷有聲音在吶喊,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不知他是否與她同感?還是認為他的苦難,全拜那一口所賜,所以心裡很是埋怨?
「你不會因為那件綠豆芝麻大的往事,就討厭我吧?」他一副很擔心她點頭的孬樣。是啦是啦,他就是擔心咬她那件往事,會使她排斥他、嫌惡他,將他當成殺人兇手在怕他!
「不會,我,不討厭你,永遠,都不會,狍梟,你是我,最重要、最珍惜,的人、要我,拿所有,東西,包括性命,去換,我都願意……」她仰頸,凝望他,瞳中有笑有淚,綻開美麗燦顏。「我愛你。」
世上真的有言語,可以教人動容,聽進耳裡,酥了骨,甜了心,每滴血液都在翻騰躁動,身體好熱,激動亢奮的情緒源源不絕而來。
她愛他!她說了她愛他呀呀呀——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實,被她深刻愛著的他又不是蠢物,哪可能現在才露出「呀?有這麼一回事?我之前都不知道耶」的白癡醒悟,他知道她愛他,他更是深刻享受到她給予的愛情,只是他沒想過,親耳所聞,竟仍是讓他狂喜振奮……
可惡,不能伸手把她抱緊,不能像個呆子將她舉到半空中轉圈圈,不能狠狠狂吻她,啥都不能的感覺好嘔——
她彷彿感受到他的飢渴,踮起腳尖,主動啄吻他的唇,他逮到好機會,馬上加深它,吮著,貪著,像久旱逢甘霖的渴水旅人,不想放她走。
「生死相隨的感情,竟也會發生在一隻惡獸身上,足見萬物有情,誰都無法離情而活,呵呵。」
濃雲湧至,潮煙白濛濛籠罩半座凌雲峰,隱隱帶有彩光,山頂完全不容外界窺視,由下方仰首望去,只覺山嵐瀰漫,吞噬峰頂,殊不知是神族騰雲駕霧,飄然緩降而來。
熟悉的笑聲,除老仙翁外,不會有誰這麼愛拿「呵呵」當語尾詞在用。
「我倒不認為這是生死相隨的表現,惡獸就是惡獸,記憶未清,他仍是牢記惡性,以及血的滋味。」雲霧裡,另道聲音淡淡的,沒有半分起伏高低。
「他當貔貅也沒當得多糟呀,呵呵。」幾十年不也相安無事。
「那是因為貔貅厭惡血味,他不得已才碰不得血腥,然事實證明,惡獸狍梟的嗜血殘暴並未完全根除。」這次開口的聲音,似男仿女。
「說是嗜血殘暴也太嚴重,我倒覺得,是兩隻公貔爭奪地盤,眾所皆知,貔貅地域性強,吵吵架而已嘛,呵呵。」老仙翁試圖粉飾那場爭鬥。
「吵架?他幾乎要把碧貔給撕爛了。」請別太輕描淡寫。
「幾乎嘛,既是幾乎,便代表還沒,這孩子的爹娘搶在第一時間替碧貔施法,該接回去的部位都接回去了,也只差好好休養就能痊癒,實在毋須為此次事件,就抹殺這孩子和他爹娘的努力,呵呵。」
「碧貔是奉命捉拿疫鬼,狍梟妨礙碧貔懲惡除凶,且下手暴虐無情,光是這一點,就能視其與疫鬼同流合污。」另一清亮悅耳的嗓,娓娓說道。
幾位神祇為狍梟而小小爭辯一番,老仙翁護短護得顯而易見。
「是碧貔傷害我家寶寶的寶寶,我家寶寶才會出手護寶寶,打傷碧貔是失手!」狍梟他娘匆匆馳來,一成串的寶寶來寶寶去,插嘴介入神祇交談,狍梟他爹緊隨一旁,瑛貅她們也跟著。
「貔貅,你們是想違約出手嗎?!」
「這指控太牽強了。」老仙翁跳出來說話。「他們一家可是乖乖退到旁邊,眼見孩子受罰而不敢輕舉妄動,沒有動手搶人,現在也不過是靠過來替孩子講兩句話,神君就如此質問他們,豈不冤枉?再說,決意將寶貔綁在飛來石上,不就是故意想引誘貔貅們為救親人而犯禁、加以指控他們一窩言而無信,正當化自己小題大作的合理性?」老仙翁拈胡微笑,道出幾位矯枉過正的天人意圖,
「哼。」神君撇開頭。
「老仙翁,碧貔傷勢如何?」狍梟他爹問。
「沒有大礙,你搶救得宜,他已經醒了,只是要花段時間靜養,幾位受傷的天兵亦平安無事,萬幸。」呵呵。
碧貔沒死,至少,狍梟的罪名可以降一階。
「我家孩子確實魯莽,出手傷人不對在先,但能否體諒他是一心保護所愛之人,才失去理智,而非蓄意作亂,再給他一次機會。」狍梟他爹拿捏用詞,想為狍梟索討生機。數日來,他並非冷眼旁觀,他試圖找老仙翁懇談,明知此舉悖逆當年約定,他也希望老仙翁不要忽視他們多年來的努力,老仙翁深知他的來意,反倒躲著他。
「討了一次,又想再來一次,下回呢?再犯再討,再討再犯,這回碧貔命大,下回換誰,誰又能有如此好運?」似男仿女的聲音,從雲霧後傳來。
「惡獸恐舊對情緒起伏無法掌控,一發起怒來,六親不認,這種蠻性獸魂,放置在神獸貔貅肉體內,太過危險。」銀鈴女聲也說道。
「寶寶已經乖很多了!」狍梟他娘替自己的孩子說話,難免充滿盲目的溺愛。
「他帶小孩很有耐心!會哄會騙會陪她們玩!他三隻姊姊全是由他一手帶大,你們沒見過他那種溫柔模樣,不要以偏概全——」
銀鈴女聲恍若未聞,續言:「當初便不該應允貔貅們,否則又怎有今日事端?上天好生之德,應是用在正道之中,為循規蹈矩的人,建立祥和平安的環境,而非一再為惡徒破例,他原本就該在地府受刑百年,以償其罪,我認為,將惡獸魂魄逼出肉身,再由鬼差押回審判,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沒錯,那本來就是這只惡獸該嘗的苦果,銀星天女的提議,不過是使事情回歸到最初,在惡獸尚未佔據母貅孕體之前。至於其餘三隻小母貅雖是人貅混種,念其魂體純淨,亦無凶性,故不加以連罪,眾神以為呢?」
「嗯,同意。」幾位神祇表示贊同。
「請不要,這麼,做!」寶寶已經試圖耐住性子,將神祇的談話內容認真聽罷,可越是聽,越是冷汗涔涔,狍梟倒好,沒流露出驚訝反應,仍是一派「我就知道他們會這麼處置」的態度,終於正神祇多數表達認同銀星天女之言,她慌張出言:「是我,害狍梟,發怒!是我,使狍梟,出手,傷人……若有罪,我才是,禍首!請處罰我——不要,怪罪,狍梟……」
寶寶一手揪住狍梟的衣袖,不顧姿勢是否安全無虞,她轉過身,將狍梟護於身後,另一隻臂膀高高平舉,以母雞扞衛小雞般堅決的動作,阻擋在狍梟身前。風勢颯颯,撩得她衣袖狂揚,彷彿也快將她捲向天際,她的氣勢,使島蛟蛇竄動加劇,感受到敵意,琉璃紅瞳顏色加深,利牙大口張開,只消前撲幾寸,便能將寶寶的首級吞噬入嘴。
寶寶不閃不躲,無視烏蛟蛇濃重腥息就噴吐在鬢邊,她只望向白霧奔竄的神祇方面,堅決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