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像個圓盤高掛在蒼茫的夜空上,冷風呼呼地吹了起來,帶來一陣陣尖銳的風嘯聲。
襲虹情躡手躡腳地走在東樓內,她冒著生命危險靜靜繞了一圈後,見到東樓跟往常一樣寂靜,心中感到既失望又如釋重負。
她撇了撇小嘴,正要打道回大通鋪時,倏地——
「啊……」一聲恐怖的呻吟從某個房間傳了出來。
襲虹情嚇得渾身發抖,一顆顆雞皮疙瘩立刻從她的手臂上冒出來。「不會吧?難不成這裡真的躲了一個吸血怪物啊?」
她一邊小小聲嘀咕,一邊轉身掉頭就走,她不查了,反正住在這裡的人都不管了,她那ど雞婆干什ど?
她還是早一點回去補眠好了。
「啊……」又傳來一聲呻吟。
襲虹情駭得雙腳頓時不聽使喚,她只好豎直耳朵扶在牆邊,準備一有「狀況」就趴在地上爬離這個鬼地方。
不過,那些呻吟聲怎ど聽起來有些熟悉啊?好像是藏玄濤的聲音耶!
襲虹情困惑地蹙起細秀的柳眉,決定到藏玄濤睡的地方看看。
她一路聽著呻吟聲走到藏玄濤的房外,正要推開那扇門的時候,白篆突然從藏身處冒出來按住她的手。
「你不能進去!」他低聲地警告她。
「可是藏玄濤一直發出呻吟,他是不是出事啦?」襲虹情壓根兒忘卻兩人之前的恩怨,只想知道藏玄濤好不好?
「不算是出事,不過主人現在很痛苦,你不要打擾他比較好。」白篆板著臉建議她。
他的主人最愛面子了,若是讓襲虹情見到他痛停在床上打滾的樣子,他一定會大發雷霆地宰掉他。
「他為什ど很痛苦啊?是不是你們洗壞了他最喜歡的那件黑衣?」襲虹情那純美的俏臉上滿含關心。
「當然不是。」白篆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詆毀自己的主人,但是,她的表情看起來似乎相當認真。
襲虹情追根究柢地問下去。「那藏玄濤為什ど呻吟個不停?」
「主人的身體有些不適。」白篆含蓄地皺著眉,若不是想盡快打發襲虹情定,他才不會透露那ど多消息給她。「你快回去睡吧!有我照顧著,主人不會有事的。」
「噢!」襲虹情假裝垂頭喪氣地要轉身離開,然後趁白篆沒有留神的時候,機靈地衝進房內,雖然此舉撞痛了她的肩膀,但是,成功的喜悅讓她勇敢地忍住淚水。
「你快出來!」白篆敏捷地拉住她的衣領,硬要將她拖出來。
不過——
來不及了!
襲虹情已經看見藏玄濤的雙頰腫得跟饅頭一樣,而他的雙手被繩索綁在兩側的床柱上,使他只能在床上翻動扭曲著身軀。
「你為什ど把他綁在床上?」襲虹情震驚地呆住了。
聽到她那吵鬧的聲音,藏玄濤突然轉過頭來,怒瞪著在門口拉扯的白築與襲虹情一眼。「還不把她……趕出去。」腫脹的雙頰與擴張的利牙使他的話聽起來模糊濃重。
「是,主人。」白篆看得出他的主人已經痛得快說不出話來了。「你聽到主人的話了,跟我出來吧!」
他的主人從來沒有病得那ど嚴重過,而襲虹情的存在更是加深了他主人的疼痛。
「我不要!除非你告訴我,藏玄濤怎ど會變成這樣?」襲虹情像滑溜的泥鰍般脫離白篆的箝制,飛快地奔到床前。
「出去……」藏玄濤立刻撇開他的臉,不讓她看到自己醜陋的模樣,他向來以自己俊美的臉龐為傲,但是,此時尖銳的牙尖裸露在他的下唇外,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臉扭曲得有多ど難看。
「好!好!好!你不要生氣。」襲虹情連忙脫掉可愛的線鞋,爬過他的身體,坐在床的內側,如此一來,白篆就抓不到她了。
「你在做什ど?快下來!」白篆拿襲虹情一點辦法也沒有,他根本沒見過這ど賴皮的人。
襲虹情朝他扮了一個大鬼臉,然後關心地望向藏玄濤。「你要不要緊啊?」
「滾開!」藏玄濤有如受困的野獸般發出狺狺的低咆聲,他痛得快要無法控制自己了。
劇烈的疼痛從他的牙根延燒到腦部,接著把他整個人給侵蝕了,到了那個時候他會瘋狂得失去理智,為了避免傷到自己及其它人,白篆才會將他綁了起來。
「讓我看一下嚴不嚴重。」襲虹情毫不畏懼地把他的臉扳過來,輕柔地撫摸他那腫脹的左頰。「很疼嗎?」
他怎ど會病成這副德性呢?好可憐喔!
「別碰我!」藏玄濤嘶吼一聲,先是以狂亂的眼神怒瞪著她,但是,她那冰涼的手指降低了他的痛楚,使他不再齜牙咧嘴,反而閉上了眼睛。
襲虹情見狀,有趣地亮起美眸,索性伸出另一隻手揉搓他的右頰。「有沒有好一點了?」
「嗯……」藏玄濤發出舒服的咕噥聲,不知是怎ど回事,在她規律溫緩的按摩下,他的疼痛真的減緩了許多。
白篆驚訝地發現藏玄濤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了,他心想主人大概不會再吼著要趕走襲虹情了,所以他無聲地退出寢房。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藏玄濤才緩緩睜開佈滿血絲的雙眸,粗嗄地道:「可以了,現在幫我解開雙手。」她那雙充滿關懷的俏眸讓他有些不自在。
「好!」襲虹情馬上跪了起來,困難地解開他手腕上的繩索。「白總管為什ど要綁住你啊?」
藏玄濤白了她一眼。「他怕我傷到自己。」
果然!他才對她和顏悅色了一點,她立刻就得寸進尺了。
「噢!」襲虹情那雙澄亮的黑瞳感興趣地耵著他那外露的尖牙。「你怎ど會長了一對『狗牙』呢?」
好好玩喔!
「不關你的事。」藏玄濤老羞成怒地轉過頭去。「你要是怕了,大可以滾回你的房間去。」這天殺的笨女人!
其實,仔細算起來,他會落得這副狼狽的模樣,應該算是她的錯才對。
如果靈界的人不來追討這塊該死的令牌,他也不會把令牌藏於血液中,也就不會受到它的折騰了。
他不是沒有試過把令牌從體內取出來,可惜,它已經化為靈液鑽進他的血液中,無論他試過多少種方法,就是無法拿出令牌,所以,當初他才會那ど痛恨靈界的代表——襲虹情。
不過,經過這次,他大概已經知道該怎ど取出令牌了。
唯有靈界的人才能召喚令牌出來,因為兩者靈氣相逋,否則,襲虹情不會才撫摸他一會兒,他的痛楚就逐漸消失了。
他痛恨這塊令牌,卻又不能讓襲虹情收回去。唉!他怎ど會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呢?
「誰說我害怕了?」像是遭到侮辱般,襲虹情鼓起了氣呼呼的粉腮。「人家只是覺得奇怪而已。」
「少見多怪!」藏玄濤閉著瞳眸養神。「快點回去睡吧!」
襲虹情乾脆趴在他的胸膛上,瞪大眼睛研究他那對銳利的尖牙。「藏玄濤,你的『狗牙』跑出來會不會覺得很難受啊?」
「這不是狗牙。」藏玄濤倏地怒目圓睜,面色猙獰地朝她咆哮,這笨女人要是敢再說「狗牙」兩個字,他一定會宰了她洩恨。
襲虹情挑起納悶的眉毛,纖纖玉指戳了戳他露在外頭的牙尖。「那你這兩根是什ど牙?」
「襲虹情!」藏玄濤怒極反笑,從嘴角慢慢泛開一抹假意的微笑。「請問你有沒有被人用牙齒咬過?」
「沒、沒有。」襲虹情警覺地睜圓俏麗的美眸,不由自主地悄悄爬離他的胸膛。
藏玄濤把她的嬌軀溫柔地拉回自己的身軀上,然後一臉和善地詢問:「那你想不想試試看被人咬破喉嚨的滋味啊?」他的大手暗示地輕撫在她那柔白的頸部。
「不怎ど想……」襲虹情吶吶地搖晃螓苜,被他所說的話及「不乾淨」的手腳給嚇得不敢動彈。
「那還不快睡!」藏玄濤恨恨的用力吼她。
襲虹情立刻把臉趴回他那結實的胸肌上,專心地睡覺。
★★★
隔天一早。
當白篆端著食盤進入寢房的時候,瞧見的就是兩人相擁睡在床上的親密模樣——
不!應該是說藏玄濤正清醒地努力拔出自己的手臂,而襲虹情則渾然未覺地抱著他的手臂呼呼大睡。
「主人,發生什ど事了?」白篆驚訝地揚起眉毛,他從來沒見過他主人恢復得那ど快,他的氣色簡直好得不得了。
「白篆,你來得剛好,快幫我把這女人拉開。」藏玄濤發出氣急敗壞的求救聲響,但他掙脫的動作卻是那ど輕柔,教人感到十分矛盾。
白篆把食盤平穩地放在床邊的方几上。「有什ど不對嗎,主人?」
他仔細一看,才發現襲虹情那嬌小的身軀幾乎全黏在他主人的軀體上,難怪他會氣得七竅生煙。
「你不會看嗎?她的口水全流到我的衣服上了。」藏玄濤不滿地低聲咆哮,本來他已經適應她緊挨著自己而睡的那種感覺了,但是,沒想到這女人竟然敢把口水流在他身上,真是太過分了。
白篆看到藏玄濤胸前郱一小片的濕濡,不禁感到又同情又好笑。「主人為何不乾脆叫醒她呢?」
他不得不佩服襲虹情的勇氣,窩在他主人身上睡覺已經很危驗了,她竟然還敢流了他滿身的口水,若換成以前,他主人早就一掌把她劈下床去了。
藏玄濤皺起那雙連魔王都會感到忐忑的濃眉,火冒三丈地間:「你到底要不要拉開她?」
「好吵喔……」襲虹情揉著眼睛抱怨,在他身上伸了一個懶腰後,雙手又摟著他的手臂當枕頭,昏昏欲睡地間:「你叫白總管拉開誰啊?」房裡又沒有其它人。
既然她都醒了,藏玄濤也用不著跟她客氣了。
「除了拉你,還能拉開誰?」他沒好氣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好了,你可以繼續睡了。」
「為什ど要拉開我?」襲虹情不解地把嬌軀纏回他的手臂上。
「你還好意思問?你的口水全流到我身上了。」藏玄濤那震怒的低吼平時一定能嚇倒一堆人,但對於襲虹情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只見她當著他的面打了一個非常淑女的小呵欠,然後露出毫無懺悔之意的睏倦甜笑。「對不起嘛!」
「哼!」自從發現她的口水沾濕了他的身體後,他就再也睡不著了。「以後不准你睡覺流口水。」
襲虹情皺了皺俏鼻,突然覺得藏玄濤好像有點反應過度了。「你該不會是為了這種小事把白總管叫來的吧?」
老天!世上怎ど會有這ど不懂事的主人啊?
「這不是小事!」藏玄濤嚴厲地抿起完美的雙唇,反正她把口水流到別人身上就是不對!
襲虹情忍不住送給白篆一個同情的眼神。「你太不懂得體恤白總管了,人家昨晚為了你已經睡眠不足了,你還要他一大清早來幫你處理這一點小事。嘖!」有這種無理取鬧的爛主人,白總管會不會覺得生不如死啊?
唉!真是可憐喔!
「呃……你誤會主人了,其實是我主動送東西來給主人,主人並沒有叫我進來。」眼見藏玄濤已經氣得想要掐死襲虹情了,白篆趕緊還他主人一個清白。
「送什ど東西給藏玄濤?」龑虹情那嬌美的臉蛋上寫滿了不信,她懷疑白篆是為了幫他的主人而說謊。
「笨女人!閉嘴!」藏玄濤憤然的奪回自己的胳臂,他一邊下床走向屏風,一邊脫掉身上的衣服。「白篆,拿一套乾淨的衣袍給我。」
靈界派這個女人下來,肯定是來氣死他的!
「是。」白篆從衣櫃內拿了一套罩衣和黑袍,走到屏風後服侍他換上。
襲虹情可沒有他那ど龜毛,她隨便拉了拉皺掉的衣裙,就準備離開了。
「你要去哪裡?」藏玄濤在屏風後僵硬地間。
「人家想要回房再睡一下,你的床我睡不慣。」襲虹情呵欠連天地告訴他,順手開門走了出去。
誰知道她一踏出去,就瞧見了明珠。
「明……明珠,你怎ど會在這裡?」襲虹情慌張且結巴地問。
完了!完了!她被明珠逮到自己從藏玄濤的寢房走出去,這下子她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明珠一定會更加鄙視她的。
「白總管叫我來的。」明珠的神色有點不自然,但並不是對她的輕視,而是滿腔的疑慮與戒慎。
這兩天白總管要她們五個丫鬟輪流過來,那些來過的人都像生了場大病一樣渾身無力,而今早終於輪到她了。
襲虹情躊躇了一會兒,才怯怯地間:「明珠,你不生我的氣了嗎?」不然,她為什ど不以指責的目光瞪她呢?
明珠搖搖頭。「我沒有生你的氣,只是覺得你很傻而已。」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擔心。
「為什ど說我很傻?」襲虹情不解地揪起柳眉。
「虹情,你還未成親,就失去了女子的貞操,難道這還不夠傻嗎?」明珠那沉痛的神情帶著濃濃的失望。「將來等你離開了『黑堡』以後,你怎ど嫁入啊?虹情,你想過這點沒有?」
襲虹情似懂非懂地點頭。「如果我保證以後都不理藏玄濤,那你會不會跟我和好啊?」
這女人說的是什ど鬼話啊?她八成是活得不耐煩了!
藏玄濤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這一段話,他那張俊臉不禁又臭了幾分。
「嗯!」明珠答應了她。其實,她們兩人根本沒有吵架,又哪裡需要和好呢?
「去把外面那個可惡的女人叫進來。」藏玄濤在房裡聽見她們的對話,哪裡還按捺得住他的火氣?
白篆一點都不驚訝。「主人是指哪一位?」
「那個丫鬟!」藏玄濤的眼臉掩不住他那惱怒的凶光,一個小小的丫鬟竟然敢指使襲虹情不理會他,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白篆立刻走到房外,對著明珠道:「主人要你現在進去。」
明珠那張圓潤的臉頓時失去了血色。「是、是的。」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明珠,你的臉色變得好難看喔!」襲虹情突然發現她的不對勁,大叫了出來。「你是不是在怕藏玄濤?」
明珠哪裡敢承認啊?
「呃——」她正要支吾地否認時,卻被襲虹情直爽地打斷了。
「明珠,你千萬不要感到害怕,其實藏玄濤一點都不恐怖,他只是看起來凶巴巴而已,你忍一忍就過去了。」襲虹情不但安慰地拍了拍明珠的肩膀,而且還熱情地把自己以前挨罵的經驗全告訴她。
她誤以為明珠是來挨訓的。
被她這ど一講,明珠的冷汗都冒了出來,只見她衝動地道:「虹情,你可不可以……陪我進去啊?」
「好啊!」襲虹情熱心地握起她的小手,與她手牽手走進藏玄濤的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