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恩這三天照三餐替蕭仲儒他們送來飯菜,順便報告寺內的情形、狀況教三人瞭解。
而且,這三日以來,蕭仲儒和玉紜兩人之間的感情與日俱增,整天有說不完的話似的嘴巴沒一刻停下來過。這還不打緊,只是情意濃烈的兩人正值高峰期,尤其甜蜜蜜的感情再搭配上後山寧靜祥和的氣氛、景致幽麗的背景,讓陷入熱戀中的這一對男女猶如神仙美眷一般,活像住在世外桃源裡,脫離了凡塵俗事、忘卻了所有煩擾的世事,只會整天對著群山訴說濃情蜜意,閒來無事還愜意地追著蝴蝶、蜜蜂玩,活像兩個天真的孩子一樣。
但是,這種生活對楊沖而言卻變成一場人間煉獄。
平日,山間平靜無波,楊沖就只能眼睜睜地瞪著那一對璧人你儂我儂。只有在普恩送飯來的時候,楊沖才又有了活力、笑逐顏開,高興著終於有個「多餘」的同類陪同自己說話、聊天,可以不用再眼巴巴地盯著那兩人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
由此可知,楊沖是多麼地希望普恩的到來,恨不得一天多吃幾餐,就算撐死自己也無所謂。
「老皮,那個姓諶的話到底可不可靠?」
這日午餐時間,普恩提出了三日以來積壓在心中的懷疑。
「想是有問題的。」蕭仲儒說出一直盤旋在心中的那片烏雲。
「那是否要離開了?」楊沖巴不得離開這枯燥無味的無聊地方。
「再等幾日嘛!」玉紜撒嬌地拉拉蕭仲儒的衣袖,她才捨不得離開這兒呢。
「還要等?」楊沖立即用力地搖頭。「咱們已經白白浪費了三天寶貴的時間在這裡,我非常篤定地認為咱們現在該離開了;咱們應該去四川唐門一趟,把一切搞得清清楚楚,順便把罪名洗清,好早早解開這個誤會的結。若有時間,咱們還可以到別處去看看走走。」
蕭仲儒瞭解楊沖話裡的意思,認同地附和。
「也是該動身了。」
玉紜一聽,馬上不高興地嘟起嘴瞪向楊沖,並且依然持反對意見。
「唐門又沒找上門,事情就別鬧大了,去四川幹什麼呢?」玉紜目露不捨,「攝天魂的事情還沒解決耶,況且這裡的環境又不差,到別處看看走走也不一定會找到比這兒更好的地方,咱們就多留一陣子吧,好不好嘛?」
「不行!」楊沖執意堅持。「一直待在這兒不行動,對事情根本沒什麼進展。再說老待在這兒動也動不了、什麼事也不能做,這樣下去真的會憋死人。」
玉紜擺出一張非常臭的臉對楊沖。
「哼!你就是看不慣我們這般恩愛,老想找借口打擾我們!」
楊沖見狀只得陪笑臉,立即自我表白說好聽話。
「嘿嘿,不是我想打擾你們,你仔細想想嘛,一直背著這子虛烏有的罪名到處被人追殺,走到哪兒都會成為別人的標靶,這樣一來破壞你和老皮相親相愛的就不止我一個人了,到時候可是會有一大堆礙眼的人圍在你四周,出其不意地突襲你們甜蜜的時光哪!」
瞧楊沖說得口沫橫飛,一副急欲離開少林寺的模樣,然而,他說的話似乎也有那麼一些道理,玉紜當下陷入兩難之中,求助般的看向蕭仲儒。
「事情是有些蹊蹺。」蕭仲儒想了一下,接著道:「今夜一過,至明日午時,如果仍是沒有異狀的話,明日午時一過咱們就走。」
「不過,就算咱們走了,普恩,你還是要嚴加防範才是,別因此疏忽大意了。」目的達成,楊沖不禁微微笑。
「這是自然。」普恩點點頭表示明白。
「啊!這麼快呀?」玉紜仍是有些不願意。
「如果你那麼不想走、這麼捨不得的話,其實可以請普恩向方丈求情,收了你做少林寺的第一個女和尚徒弟。」楊沖板起臉孔,「不過,這可是要剃頭的,到時候如果老皮不喜歡你那光禿禿的腦袋,不要你的話,你可別哭呀。」
「誰說我要剃頭啦!」
「咦!你不是捨不得離開這兒嗎?」
「要你雞婆!」玉紜朝楊沖瞪了一眼。
「嘿!我這是為你找出路耶。」楊沖頗受委屈:「真是好心給狗拾了去。」
「你罵我!」
見玉紜兩手一叉腰,氣嘟嘟的模樣,楊沖連忙擺手。
「哇!你連一句話也能找碴!」
未待玉紜再度開口,一陣沉穩的號角聲便由遠處隱約響起,漸漸地聲勢愈來愈大,響徹整座少林寺。
蕭仲儒、楊沖和普恩幾乎在同一時刻一起站了起來,神情變得嚴肅,連前一刻還同玉紜嘻哈玩鬧的楊沖也在瞬問蹙起眉頭,表情凝重。
「怎麼啦?」玉紜抬起頭輪流看著三人。
「少林寺出事了!」蕭仲儒向玉紜解釋,但也未耽擱片刻便攜同玉紜隨著普恩和楊沖一起衝向少林寺大殿。
一到大殿之前,一排排的少林弟子早已列好陣勢和敵人對峙著。
蕭仲儒三人不便同普恩一起現身,便暫時待在一旁觀戰,但是當蕭仲儒看到了帶頭圍攻少林寺的人之後,心頭不禁一緊;過不了多久玉紜似乎也發現了,暗暗地倒抽了一口氣。
「這……這老頭兒……不是已經死了嗎!」
不錯,帶領了一群黑衣人圍住少林寺的人,就是玉紜和蕭仲儒、楊沖初遇時在客棧裡那位念了一句詩的老者、也就是三人剛同行闖江湖之時碰到的第一個死人——一切惡運開始的源頭。
「事有蹊蹺,咱們靜觀其變,聽聽這老頭兒到少林寺的目的是什麼再作打算。」蕭仲儒警戒地注視著眼前的景象。
玉紜緊緊地貼近蕭仲儒,一觸碰到他,便發現到他緊繃的肌肉,玉紜這時才明白蕭仲儒有多麼擔心少林寺現在的處境安危。
「我也會幫忙的。」玉紜誠懇地說。
聞言,蕭仲儒低下頭看著她,含笑不語;緊接著又將視線移向最初之地——
「施主圍住本寺,並阻撓了其他施主的進香,不知是為何緣故?」一位蓄滿了白色大鬍子的老和尚嗓門宏亮地向來者詢問。
老者悠然一笑,在下一刻他突然提了一口真氣讓整個人緩緩向上升起,直到站立在樹頂的一片新芽之上才凝住真氣不放。
而眾人無不張口結舌目睹這情景,心驚眼前這位白髮蒼蒼、身形佝僂的老者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力。
「你是來找碴的!」
「慧能!不得無禮。」另一位較溫和的老和尚喚了一聲。接著有禮地向老者詢問:「施主前來本寺,不知所為何事?」「少林寺的聲譽名響天下,老朽只是想借重一用。」
「施主抬愛了。」慧德長老微微一笑,「少林寺本是佛門清淨之地,只是平日上山進香的信徒多了一點,名響天下實不敢當。」
「少林寺乃武林之中數一數二的大派,堪稱武林之尊,老朽聽聞出家人以慈悲為懷,還望大師能成全老朽心願。」「少林寺乃佛門重地,武林之名、俗塵凡事皆與少林寺無關,世人對少林寺的崇敬全皆因於對佛祖的尊敬,施主如有心願未了,不妨上香祈求或許會有轉機。阿彌陀佛。」慧德長老雙手合十。
「這樣說來,少林寺是不肯幫老朽這一個忙嘍?」說到這兒,老者的語氣中透露出些許的冷意。
「少林寺無能為力,施主請回吧!」
慧德長老話才剛歇,老者便哈哈地狂笑出聲,聲音大得震耳欲聾,功力稍弱的人都忍不住用手將耳朵搗住,受不了這音波的震盪。
玉紜本著自身內力不差,所以對此感覺並不難受,但是聽久了同一個頻率,總是會對久散不去、源源不絕的同一種聲調感到不耐煩、厭惡,甚至冒了火氣,所以……
「你這個死老頭!沒事幹嘛一直笑?上山來找人家幫忙卻連個名字也不報上來,活了這把年紀了一點禮數都不懂,光會笑——」
說到一半,玉紜的叫罵聲就被蕭仲儒用手搞住了。此刻的他和楊沖一起衝了出來站在玉紜身後,然後,兩人無可奈何地相視而歎。
「你這丫頭的嘴巴怎麼那麼快?咱們都還來不及反應,你就已經說了一大串。」楊沖有點埋怨。
「少林寺什麼時候找了女人來當家了?」老者曖昧地撤撇嘴角。
「你看!麻煩來了。」說話者變成了蕭仲儒。他指指四周聽了老者的話而個個血脈僨張的青年少林弟子,其中也包括了年紀不小的楊沖。
「死老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楊沖的火氣燒得比玉紜還旺。
「你是誰?」
「你自個兒都不自報姓名,還管我做什麼?你快說來這兒的目的!」
「原來少林寺專門找外人來撐場面?」
「什麼外人!我可是……」
「貴教今日前來少林寺,相信不只是為了逞口舌之快而已吧?」不待楊沖的怒火發洩完畢,蕭仲儒出言打岔。
「你可知我是誰?」老者白眉一揚。
「你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代表誰來挑釁少林寺。」蕭仲儒放開玉紜,往前站了一步。
「挑釁?」老者搖搖頭,「這話兒太嚴重了,我只是想請少林寺幫個忙完成我畢生的心願而已。」
「是我不知道,還是江湖規矩改了?請人幫忙竟然要帶這麼多打手。」蕭仲儒不以為然地環看眼前的人群。
老者默然,一雙眼突然變得犀利,人也由樹頂上一躍而下走向蕭仲儒等人的方向,情勢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仿若有一觸即發的趨勢。
「施主找的是少林寺,何必對局外人動起氣來?」話尾才收,慧德長老忽然來到老者和蕭仲儒之間擋著。
「幫忙是一回事,這小子對我不敬又是一回事!」老者一說完便對蕭仲儒發掌,動作迅速得令人乍舌。
蕭仲儒立即往旁一閃,並且準備抽出利劍展開一場爭鬥。但是,老者的那一掌卻被慧德長老接收了下來,蕭仲儒只得收回利劍立在一旁。
兩人雙掌一合,慧德長老的僧袍立即像充飽了氣一樣地膨脹鼓起。
「會不會有問題呀?」玉紜擔心地問。
「你是問哪一個?」蕭仲儒回頭看她。
「當然是指老和尚啊!」玉紜微蹙柳眉。
「我看哪!你的問題才大。」蕭仲儒重重一歎。「這下子要怎麼向少林寺解釋咱們的存在?」
「我又闖禍了?」玉紜嘟起小嘴。
「你……」
「你又魯莽啦!」楊沖接口說道。但下一秒瞧見了蕭仲儒投射給他「你也一樣」的眼神之後,馬上收起幸災樂禍的表情,嚴正地觀看戰局。
不一會兒,慧德長老突然收回了雙掌,上半身突地一拱、僧袍一揚,往後躍了一尺。
「阿彌陀佛!」慧德長老雙掌合十,白眉緊蹙,原本慈祥的面容已不復見,「施主為何使出這等低劣的手法!」
「哼!江湖中不就充斥著爾虞我詐嗎?」老者不屑地冷哼一聲,接著便又笑出了聲。
就在同時,慧德長老突然噴出了一口鮮血,猛退了三步。蕭仲儒眼明手快衝上前去扶助。
「師父!」蕭仲儒先是驚喚一聲,爾後惡狠狠地瞪向老者:「你使毒!」
「卑鄙!」玉紜氣得大叫。
「快把解藥拿出來!」楊沖一個箭步衝上前,但老者早已離開原地又躍上了樹梢。
少林寺已然擺出陣勢,個個箭在弦上。
「別急著動手!」老者冷冷地一哼,「先想辦法救救你們可憐的師父吧!」
「你這個死老頭!明的不行居然來暗的,武功不如人又不丟臉,用毒耍陰險才是下流無恥!」玉紜氣勢凌人指著老者開罵。
「小丫頭,你的嘴巴好刁呀!想不想用『蝕骨水』來漱漱口?」
「又是唐門專有的毒。」蕭仲儒低語,轉頭和玉紜及楊沖相視對望一眼。
「你是唐門的人?」楊沖朝老者跨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哈……」說完,老者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假冒唐門的人究竟有什麼目的?」蕭仲儒瞇著眼質問。
老者止住狂笑,瞪看著蕭仲儒。
「老和尚!如果你還想安享晚年的話就乖乖地完成我的願望,我體諒你年歲不小或許糊塗了,所以我給你兩天的時間好好想一想,解藥……就得看你給的答案了。」
這一席話老者並非對著慧德長老說的,因為後者此刻為了身上中的劇毒正在打坐運功企圖抑止住毒素的蔓延,全身冒著冷汗。因此老者的這番話是說給其他少林寺弟子聽的。
「少林寺絕不會束手就範。」慧能大吼。
「是嗎?那你就得為你們那位高僧的死負起責任了。」老者指指臉泛紅光的慧德長老。
「卑鄙!」慧能忍不住大罵。
「慧能!」慧德長老突然大喝一聲,隨即睜開雙眼直視老者,輕吟:「阿彌陀佛!」
慧能收斂氣焰,雙手合十。
「哼!老和尚,你好好想想吧!兩天之後我會來找你要答案。」一說完,老者猶如空氣般一下子消失蹤影,其他人群也迅速地撤退了。
「師父!」蕭仲儒跪在慧德長老的面前叩首。
「你……怎麼回來了?」一看見蕭仲儒,慧德長老的臉上立即佈滿了慈祥的神情。
「師父您……」
「不礙事。」
「師兄……」
慧德長老笑了一笑,朝慧能輕輕地搖搖手,隨即便起身站了起來。
「這毒暫時被我壓了下來,現在不礙事了,不用擔心。」
「看來這下子咱們一定得上唐門一趟了。」似乎瞭解蕭仲儒的想法,玉紜定定地看著他擔憂關心的表情,心裡早已有了底。
「這位姑娘……」
「她是在路上遇到的朋友。」在慧德長老的面前,楊沖的話也大大收斂,不敢造次。
「這也算是緣分。」慧德長老瞭解地點了點頭。
「這件事不簡單,徒兒想立即上唐門一趟。」蕭仲儒一心不忘正事。
玉紜雖然明白,但臉色還是沉了下來。
不林寺與唐門素無爪葛,這會兒怎麼會找上門來?」慧能長老不明白地糾緊眉頭。
「想是唐門和攝天魂有勾結。」蕭仲儒下了結論。
「攝天魂?」
楊沖立即說明,向師父轉敘由諶天方那兒得知的消息。
需心不到武林會出了這麼一個教派。」慧德長老感歎一聲。下一瞬間他卻突然面色鐵青。
「師父。」蕭仲儒馬上上前攙扶。
「唉!年紀大了。」慧德長老為了安撫眾人,露出了虛弱的笑容。
「楊沖,咱們現在就走。普恩,寺中一定要嚴加防守,玉紜也留下來幫忙,我和楊沖會盡快趕回來。」
「不要!」
不顧蕭仲儒說的話,玉紜當場毫不留情地拒絕。
「我要跟你一起去。」玉紜語氣堅決。
「你留下來幫忙。」蕭仲儒不由分說。
「我要和你一起去。」玉紜也不容置疑。
「現在不是玩的時候。」
「我不是在玩!」
「少林寺需要幫忙,你留下!」蕭仲儒口吻變得嚴厲。
「我不要!」玉紜扭過頭去。「我就是要跟你一起去唐門。」
「你……」
「好啦,好啦。」楊沖適時出面:「你們兩個僵在這兒的時間,早夠我飛到四川了。」
「帶她去吧,她留在寺裡也不妥當。」慧德長老也出言打圓場。
如此一來蕭仲儒便不再堅持,但是由他的表情看得出來此刻的情緒是處於極度惡劣之中。
當下,一行三人隨即上路。
***
月明星稀,百蟲爭鳴。
此刻趕路的三人暫且停下了腳步休憩一下。而蕭仲儒下了休息的旨令之後,人就一溜煙地不見了。
楊沖生了火坐在火堆前,不時地瞄著一停下來就躺在一旁的嬌小身影。過不了多久蕭仲儒一回來看到這種情景臉色就更臭了,一甩手把野味丟在地上理都不理。
這下子楊沖頓時覺得自己裡外不是人,成了受虐媳似的,趕緊拾起野味剝皮、調理。
三人之間的氣氛凝重到絕無僅有,受不了這種氣氛的楊沖只好自己對著火堆開口——
「唉!這又何苦呢?」明知不會有人搭腔,楊沖很識趣地自行繼續說下去:「年紀也老大不小了,跟個小姑娘鬧什麼脾氣、比什麼心眼呢?」
蕭仲儒不語,臉上的表情仍然是嚴峻得猶如剛從雪山上下來的一樣——僵到凍住。
「其實你自個兒心裡也明白她是擔心你才不願跟你分開,又不是真的使性子不聽話,你幹嘛老臭著一張死人臉呀?你應該感到窩心才是,有這麼一個人在關心你耶。」楊沖伸手動了動火堆旁的野味,「你也知道這幾天丫頭同你在一起開心得不得了,你想她怎麼會捨得離開你?」
「這去生死末卜,危險根本不足以形容。」蕭仲儒憂鬱地一歎,雙眉緊鎖。
「丫頭就是知道才死要硬跟著你呀!」
「她根本無需為此置身險境。」
「那有什麼辦法,甘願嘍!」
楊沖的回答令蕭仲儒苦笑了一下。其實他心裡也清楚玉紜的想法,但是他又何嘗不是為了她的安危擔心?
「別想大多啦!」楊沖拍了拍蕭仲儒的肩膀。
「此次前去唐門是凶是吉,我都沒個准,要她跟著……」
「!我不是說別想太多嗎?」
「事關她的安危,你教我怎麼能不想?」蕭仲儒沒好氣地提高了音量,外加怒瞪了楊沖一眼。
「喂!」沒想到楊沖把頭一扭,對著玉紜的方向大叫,「你聽到了吧?老皮其實挺關心你的,還不快起床?別老躺在那兒偷聽呀。」
嬌小的身體先是一震,隨即緩緩地坐起身,背對著蕭仲儒的方向,似是不願回頭。
蕭仲儒也是一臉尷尬,連續乾咳了好幾聲。
「我能做的,全都盡力而為了;不該我做的,你們就自個斟酌打理吧。我先到一旁涼快去了。」楊沖拿了一串野味邊說邊溜到遠處,識相地留下兩人世界給「害羞」的兩個人。
楊沖一溜煙地不見蹤影。蕭仲儒先是無動於衷地坐在原地,但是沒多久他便起身來到玉紜身後,緩緩地輕歎。
「明知你是關心我,卻又對你嚴厲,是我不對……」話才說到這兒,蕭仲儒就看見玉紜的雙肩輕顫了起來。
蕭仲儒見狀又歎了一聲,伸出手輕擁玉紜入懷,並再一次地對她輕聲道歉。
玉紜的淚像決堤了一般嘩啦嘩啦地流下來。
「你都不理我了……」玉紜覺得自己好委屈。
「對不起。」蕭仲儒輕輕拍著玉紜的背。
「你說過你不會再趕我走的……可是你又……」
「是我不好。」
「你……你還生我的氣,都不理我……也不跟我說話,看也不看我一眼了……」玉紜哭得不能自己,淚兒止不住地一直掉,「我一直在後面看著你,可是你連一次也沒有回頭……你討厭……討厭我……」
「沒有,我沒有討厭你。」蕭仲儒輕撫玉紜的雙頰,為她拭去傷心的淚珠兒。「是我不好、是我不該,你別哭了,瞧你,哭得都快接不上氣了。」
玉紜不理,緊緊地偎入蕭仲儒的懷裡。
「我有我不讓你去的理由,你也該體諒我。」
「我知道你一定會保護我的。」玉紜全心全意地相信蕭仲儒,「而且我自己也會小心的。」
「事情並非如此單純。」
「不會有事的!」玉紜淚眼婆娑地抬起頭看向蕭仲儒:「你不要再叫我和你分開了,你明明知道這會讓我多麼傷心,不要再叫我離開你了……」
聽了玉紜的話,蕭仲儒忍不住收緊雙臂將玉紜緊緊地擁入自己的懷中,然而他的眼中卻也同時湧出了一層無奈的黑霧;他的眼神直視前方,卻彷彿看不到未來,沉重的無力感壓在他的胸口,令他難受至極卻又無法掙脫。
「但願我有能力把你留在身邊……」蕭仲儒以最低最輕的聲音釋放存藏在心中的苦澀。
「蕭大哥?」玉紜不明所以地望進蕭仲儒那雙溢滿了深情卻又充斥著萬般無奈的眼底。
突然,就在這時樹林裡突然傳來了楊沖的大吼,蕭仲儒立即放開了玉紜,並且拉著她循聲快速地跑向樹林裡找尋楊沖。
「發生什麼事了?」玉紜抬手擦乾淚痕。
「應該是有人找上門來了。」
蕭仲儒意料得沒錯!
在楊沖溜入樹林後沒多久,玉娘子就帶著她的四名手下出現,跟楊衝來個相見歡。
而蕭仲儒和玉紜的介入,適正逢楊沖罵得起勁的時候。
「臭婆娘!這次老子沒空跟你玩,趕快收了你的人馬,別擋路!」
為了撮合蕭仲儒和玉紜,楊沖識趣地離開了火堆旁,沒想到樹林裡的夜晚蚊子多得可組十萬大軍,根本沒時間可以用食,真是貨真價實、名副其實的好心沒好報。而這會兒居然還被臭老太婆帶人圍住,新仇加上舊恨,楊沖一肚子的不爽決定要在此刻好好地發洩一下。
「上次咱們不歡而散,我甚是覺得可惜,所以這一次我趕緊登門造訪來同你們熱絡熱絡一下感情。」
「啐!不要臉!誰同你有感情啦?沒人要也別找到大爺我身上!」楊沖是真的不高興,一出口就罵人這情形真的不常見。
不過,一見面就挨人罵的滋味也是一樣一點都不好受,玉娘子原本笑瞇瞇的臉上因此而改換成想殺人的衝動了——
「楊衝!我警告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嘿!誰說我沒行情了?」楊沖朝趕來的蕭仲儒笑了一下:「現成就有一個老花癡打聽到了我的名字,不過沒什麼值得高興的就是了。」說完,楊沖還一副很無可奈何的模樣,老大不高興的表情。
「我看你是一條好漢,才想收了你為本教做事,也才會三番兩次找上你,你可別太得意忘形了!」
「被你這老妖婆纏上有什麼好得意的?好險是我自家兄弟在場而已,不然傳了出去,我楊沖堂堂一條漢子這臉要往哪兒擱,面子要往哪兒擺!」
楊沖一臉像是被羞辱的模樣讓玉紜忍不住笑出了聲,卻令玉娘子的臉色更為難看。
冷不防地,一隻飛鏢射向楊沖那方向,筆直地沒入他身旁的樹木裡;刀尖入木一半以上,可想而知發鏢的人力道之強大。
「喲!說中了你的痛處,你就動起手來啦?這麼沒風度!」惹火了玉娘子,楊沖的心情反而好轉。
「咱們沒時間耗在這兒。」蕭仲儒提醒了楊沖一句。
「喂!老花癡,你聽到沒,咱們有事要辦,沒時間陪你老人家浪費咱們的青春。」
「你是找死——」
玉娘子的尾音未收,一抹人影已由她身旁竄出衝向楊沖。
蕭仲儒帶著玉紜往旁一閃,躲開對方的攻擊。
楊沖這時手中已緊握了自己的大刀,朝飛來的人影揚起手。
玉娘子派出的人是風鷹,他手執長鞭朝楊沖不斷揮出,招招都透出殺機,泛著一道道寒光,鞭法陰詭毒辣,下手凶殘毫不留情。
楊沖魁梧的身影靈活地在層層鞭影下穿梭,他只感受到呼嘯在耳邊的長鞭破風的聲響,連鞭影都看不見了,只憑著直覺跳躍、閃躲,在險處尋找生路。
纏鬥中的兩人動作極快,令人目不暇接。而此刻玉娘子卻把目標轉移到蕭仲儒身上。
「蕭公子,我玉娘子明白你是個讀書人,知書達禮,跟野蠻人不同,我教初起正興,正是求才若渴的時候,你若能加入不只是我教的福氣,更是你一展長才的好時機。」
蕭仲儒含頷一笑:「蕭某實在不知貴教為何會找上我們這等不甚起眼的江湖小輩,縱觀江湖上數一數二的能人裡士亦不在少數,蕭某和楊兄自歎不如,毫無能力擔當此重任。」
「你太自謙了。」玉娘子冷笑一聲,「或許你們出入江湖的資歷是屬太淺了些,但是我教的情報網也不容小視。你們出現這半年間做了不少的事,我教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也知道你們的身手不凡,加入我教後保你榮華富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你太抬舉蕭某了,蕭某行事皆有目的,行走江湖不為朋友、也為求財,這是蕭某步行江湖的準則。」蕭仲儒語意甚明。
「呵!玉娘子知道,你們這半年間接觸了不少幫派,黑白兩道都不放過是有目的的。」玉娘子瞇起雙眼:「你們在探訪玉瀧涎的下落。」
蕭仲儒一聽,神情一怔,但隨即又恢復了原本的神色自若。
「江湖人都知道玉瀧涎早在十年前絕峰崖那一場激戰中不知下落,要找它比大海裡撈針還要困難,大多都已經放棄希望了。」
「可是就是有些人不死心,不改初衷啊!」玉娘子意有所指地朝他笑了笑,「當年的石門血案就是一例。」
蕭仲儒含笑輕搖頭。「貴教的厚愛,蕭某實在承受不起,蕭某還有要事在身,請……」
「如果說玉瀧涎在我手上,你是否就有興趣到我教一趟?」
玉娘子的話令蕭仲儒的眼中一閃而過一絲興致。
玉娘子微微揚起嘴角,接著喚道,「風鷹!住手!」
一聲令下,風鷹長鞭用力一甩,大力甩向楊沖逼得他往後一躍,風鷹趁勢回到玉娘子身邊。
「老皮,怎麼回事?」楊衝來到蕭仲儒身旁,神情兇惡地瞪向玉娘子。
「她說玉瀧涎在她手上。」
「哼!滿口胡言,別理她!咱們還要去唐門拿解藥呢。」楊沖氣盛地拉了蕭仲儒就走。
「你們不想要玉瀧涎了嗎?」
「放屁!你說有就有啊?那我說我是當今邊疆大將軍你信是不信?」楊沖重哼一聲,扭頭就走。
玉娘子見蕭仲儒似是也無所謂地聳聳肩之後似乎有些急了,脫口而出說道:
「要解藥不一定要上唐門!」
「又在放屁!唐門獨特的毒方,你有什麼本事解它?」楊沖十分瞧不起玉娘子,說話時連頭也不回,只是一個勁兒地往前走。
「攝天魂就是有辦法!」玉娘子冷笑一聲,隨後朝楊沖丟出一個青色的小瓶子。
「這是……」
「這是解藥。告訴你!天下人能做的天下事,攝天魂沒有做不到的。」
瞧楊沖為此不再扯她後腿,玉娘子笑了開來。
「這解藥你大可先帶回少林寺給慧德大師服用,就當是攝天魂給你們的見面禮。三日後我定會上少林寺找你們要答案。」
「這不會是另一種毒吧?」蕭仲儒懷疑地盯著玉娘子。
「那你願不願意賭賭看呢?」玉娘子擱下這一句話後就消失了蹤影,連帶地把一群黑衣人也給帶走了。
這樣突然出現又猛然不見的作法,令蕭仲儒三人直覺得認為,這是攝天魂教的人共通的特色。
「你信嗎?」楊沖把瓶子遞向蕭仲儒。
「值得一試!」
「那咱們還要不要去唐門?」玉紜拉著蕭仲儒的手一直沒放。
蕭仲儒想了一下。「我總覺得事有蹊蹺,咱們還是先趕回去吧!」
「太好了,要回去!」玉紜開心地笑了起來。
而楊沖得到了這個結論,只得大大地歎了一聲,語氣頗為不耐:「唉!咱們這樣子趕來趕去的,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一點意義也沒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