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延遲了三天?
她真的不知道應該見他,還是不應該見他,可是聽蓮姨說蔚家派人盯住仁心堂,擺明教她哪兒也去不成。成天悶在屋內磨藥,早晚要生病,不得已之下,她只好來這兒見如皓。
蓮姨說,不為他,也為她自己。可是,她卻是為了他,總不能教他這個蔚氏大當家一直待在這兒守著她,見一面,明白彼此的心意,他們就可以真正舍下了。
沒錯,她來,是為了教彼此真正舍下。
只是,見了面該說什麼?
她根本沒心思琢磨,一踏出仁心堂,在外面守候的蔚家侍衛就上前帶路,護送她前來蔚園。此時蔚園的大門已經主動為她打開,自稱是總管的老者恭敬有禮的立在門外等候她,單就此事,便可看出蔚家傳遞消息的本事。
穿過小橋,越過花園,繞過湖泊似的荷花池,最後進入一座建立在湖上的樓閣,就像蔚家大院的水榭齋,差別在於一樓被擺滿書冊的書格佔滿了,只有角落有個長約十尺的書案,書案的四邊圍繞著座椅。
「當家正在宴請湘州府的陽平商人,請少夫人在此稍候。」
「總管不用為我掛心,我只要有小說可以看就好了。」她已經注意到書格上面有愛看的小說。
「聽說少夫人愛看小說,便安排少夫人在此等候大當家。」
原來是這麼回事。「謝謝總管費心了。」
「小的會讓奴才守在外面伺候,少夫人有事吩咐奴才一聲就成了。」
點頭表示知道了,雲琉璃便優遊在書格之間,尋到想看的書冊,就像是個孩子似的席地而坐。
離開皇城之後,夜裡她就輾轉難眠,尤其知道如皓找上她之後,她更是無法入眠,這會兒終於拿定主意見他一面,好似肩上的重擔卸下來,心情也變輕鬆了,看著書冊,睡意不知不覺地催眠雙眸,眼皮漸漸沉下來……
她作了一個夢,那是如皓和她圓房之後發生的事情——
「你別亂動!」
如皓寵溺的看著她,她快受不了了,咬著牙,隱忍著笑意,隱忍著縮回雙腳的衝動,可是好難,忍不住像只蟲兒扭來扭去。
「……不行了,好癢哦!」她終於不禁笑出聲。
「……爹幫娘洗腳時,可不會像你這樣扭來摶扭去。」小時候無意中總會撞見爹幫娘洗腳,那像是一幅很美的畫,從此,他的腦海中就一直有著這景象,可是他的娘子卻把這麼美好的事情變成了玩樂,真不知道他該笑,還是該歎氣?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止住了笑聲,盡可能教自個兒的心思從腳底移開來。「我怕癢啊!」
「以後我再也不幫夫人洗腳了。」他投降了,想寵她,卻變成了笑話。
「我不敢笑了,我發誓,相公別生氣。」她趕緊舉起手對天發誓,雖然她怕癢,可是她喜歡他的溫柔,喜歡他的寵愛。
「像個小傻瓜,我哪捨得跟你生氣?」他將她的腳放下,用手舀水輕柔地潑灑她的腳。「不過,若是有人知道夫人怕癢,我就真的會生氣。」
「連我都不知道自個兒怕癢。」
「這麼說,我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是,謝相公。」嫁他之初,她根本不敢妄想會有這麼一天,讓心愛的男子為自己洗腳,簡直像在作夢。
「要謝謝娘子。」娶她之初,他真的不敢妄想會有這麼一天,為自個兒心愛的女子洗腳,簡直像在作夢。
「幫娘子洗腳,還要謝謝娘子,這好像一點道理也沒有。」
「爹總是說,能夠有一個人讓自個兒願意為她洗腳,這是上天的恩賜。」
「那我也要為你洗腳。」
「娘從來沒有為爹洗腳。」
「是,我想為夫君洗腳,因為夫君是上天給我的恩賜。」她主動把雙腳從水盆裡提起來,想要套上羅襪,穿上鞋子。
不過,他把水盆擱到一旁之後,整個人將她撲倒在床上。
「這會我只想跟夫人翻雲覆雨……」他的動作快速,三兩下就將她帶進驚天動地的慾海中翻騰,嬌吟低喘久久不絕於耳……
雲琉璃很想一直留在夢中,可是隱隱約約有個東西擾亂她,教她沒法子繼續那場恩愛纏綿的夢境,只能張開雙眼回到現實……
「你再睡,我就要敲鑼打鼓了。」蔚如皓已經解下束髮,任由長髮披上肩,側著身子,一隻手支著面頰,那模樣不再有平日的剛硬,而是散發著狂放的氣息。
她驚嚇得差一點從床上跳了起來,這才發現,她不僅躺在床上,頭上的髮髻已被解下,身上的衣物也被褪了,這會兒只剩下抹胸和褻褲,害她只能把自個兒更緊密的藏在被子裡面。雖然他連她大腿內側的痣都一清二楚,可是面對他的時候,她還是很害羞。
「你睡了大半天了。」
「……我記得在看書,怎麼會在這兒?」
「若不是我把你抱上來這兒,你睡在那兒肯定會受寒。」
「……」那幹啥脫她的衣服?天啊!雖然心兒亂糟糟的,不知道見了面該說什麼,可是以這種方式重逢,真是教人難為情!
目光轉為深沉,慾望之火在眸中跳動,他按捺不住地靠過去,渴望深深埋進她的柔軟的嬌軀,證實她不是思念過度產生的幻覺,可是,她忙不迭的伸手將他擋下。
「你……起來,我有話說。」
「這會兒我只想知道,你真的回到我懷裡了嗎?」蔚如皓不教她有機會說話,攫住她柔軟的朱唇,熱情纏綿的訴說他的思念。不准她離開他,再也不准了!她是他的妻,誓言相守一生的牽絆,唯有死亡可以將他們分離。
明知道自個兒應該反抗,卻又抗拒不了,她多麼渴望一輩子棲息在他的懷抱裡,又怎能逃得了呢?
一場激烈的纏綿下來,她累極的癱軟在他的懷裡,他滿足的笑了。
「你休想休了我。」他的口氣真像個在撒嬌的小娃兒。
若非心情沉重,雲琉璃必定忍俊不住的笑出來。
強忍著全身的疲憊,她起身離開他的懷抱,穿上衣物,在毫無防備之下,他們沒法子認真的說清楚。「請大當家先穿上衣服。」
她走到窗邊,推開窗子,讓外面的風兒散去一室的情慾氣息,卻也發現她並沒有離開先前的藏書房,只是此時所在之處是二樓。
雖然今夜他只想將她鎖在懷裡,可是他順從了,有些事確實應該先說清楚。
衣服穿戴整齊後,他再一次重申,「夫人你休想休了我。」
徐徐吹來的風兒教紊亂的心緒漸漸冷靜下來,雲琉璃轉身面對他,「大當家真愛說笑,小女子怎敢休了大當家?而是大當家要休了小女子。事隔一個月了,我還以為大當家已經寫好休書了。」
「若非皇城有事耽擱了,我早就追來這兒!」他真想抓住她,狠狠的搖晃她,教她清醒。「我已經認定你是我的妻,一生一世,說什麼也不會休了你!」
「……我以為小姐才是真正適合做大當家的妻子。」她微微撇開頭,就怕他動搖自個兒的意念。
不過,蔚如皓可不允許,握住她的肩膀,教她直視自己。
「我不是說過了,我一定會找到雲璩鳳,將他送回莫家小姐身邊。」
「你真的知道我哥哥的下落嗎?」她寧可這不是誘她現身的伎倆。
「這……目前還不清楚他身在何處,但可以確定他還活在世上,假以時日,我一定可以找到他。」蔚如皓還是語帶保留。雲璩風是否真的在神醫玄遙身邊,這畢竟是出於他們的猜測。
她推開他握住肩膀的手,難掩期待轉眼成空的失落感。「若他真的活在世上,為何至今還不願意現身呢?」
這一點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尤其蔚如鑲那個小子揣測雲璩風可能撞壞了腦袋瓜兒,他就一直感到不安,總覺得雲璩風有不能現身的理由。
「我深深期盼哥哥還活在這世上,可是沒見到他之前,誰都無法斷言他是否安然無恙,大當家總不能教小姐一直沒名沒份的待在蔚家吧。」
「……我會盡快找到雲璩風。」雖然極力隱瞞,可是莫香靈在蔚家的消息只怕傳開來了,說不定皇城的百姓已經在猜測,莫香靈會成為他的二房。
「大當家別再尋找我哥的下落了,我決定留在仁心堂等他,若他真的活在世上,還惦記著我這個妹妹,相信終有一天,他會現身。」
「那我呢?」他是蔚氏的大當家,不可能一直待在湘州府。
「大當家當然是先回皇城。」
「別再叫我大當家了!」蔚如皓懊怒的瞪著她。「你要我將你獨自留在這兒嗎?」
「我早在信上就說明白了,我願意成全你和小姐,你就將我舍下吧。」
「這是真心的嗎?真心希望我將你舍下嗎?」
「……小姐比我更需要你,請你好好守護小姐,小姐那麼善良,我相信她的病一定可以得到醫治。」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雲琉璃又忍不住撇開頭。
這一回他沒有強迫她直視他,可是聲音變得好低沉,好溫柔,像在誘惑似的,教她更招架不住。「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嗎?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你真能夠狠心將我割捨嗎?」
「……你能狠心的撇下小姐不管嗎?」
「我不能不管莫家小姐。」
「我明白,因此我只能狠心的將你割捨。」
他一來,她一往,他們只怕沒完沒了,怎麼也說不清講不明,算了,那就別說了,直接蠻橫的將她摟進懷裡,總而言之,他就是不准她再離開他的身邊。
雲琉璃想掙脫他的懷抱,可是無論她如何使勁,他都不動如山,這表明他對她的決心——絕不放手,這教她如何是好?
雲琉璃只擔心見了面,如皓會動搖她的意志,卻忘了盤算一件事,她有可能被他困在這兒。不但如此,若他不能寸步不離的盯著她,還會派人守在她身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無需像牢房的犯人面對陰暗的籠子,蔚園佔地廣大,景色優美,不會把她悶壞了。
走出藏書閣,她隨意尋著花香漫步在小徑上,最後來到那座像湖似的荷花池。
見了這般景色應該教人滿心歡喜,可是,此時她眼中只有化也化不開的愁緒。
近日如皓就會啟程返回皇城,若她不想同行,就必須想法子離開這兒,可是這兒猶如一座迷宮,她想走出這兒都有困難了,又如何擺脫侍衛?
「紅白蓮花開共塘,兩股顏色一般香。恰如漢殿三千女,半是濃妝半淡妝。」
雲琉璃轉身迎視徐徐步入賞花亭的人,她見過此人,他就是上仁心堂接她的蔚氏三當家蔚如鑲,主掌蔚氏在湘州府的龐大家業。據蓮姨所說,此人聰明絕頂,卻是個小頑童。
哦!他被雷劈中了……那幅畫的仙子真的活脫脫地站在眼前。怎麼可能?
下一刻,彷彿有一道光從腦海掠過,瞬間他明白了,原來是用情至深,思念化成畫筆,自然栩栩如生的將她畫在畫捲上。
他一副見鬼似的瞪著她,她只好先開口了。「請問公子有何指教?」
怔怔的回過神,蔚如鑲有禮的拱手作揖。「蔚家老三蔚如鑲在此拜見嫂子。」
「我聽說三當家有我哥雲璩風的下落。」她存心找碴嗎?也許吧!
嘿嘿的一笑,他避重就輕的說:「有人上山採藥時見過他,相信他就在湘州府附近,不久之後就可以找到他,請嫂子安心隨大哥返回皇城,過此日子,如鑲會親自將雲璩風送回皇城。」
突然有個念頭從腦海閃過,眼前這個人正是幫她解圍的最佳人選。
「這是我的事,不敢勞煩三當家,不過,我想請三當家幫個忙。」
「嫂子請說。」
「請三當家將我送回仁心堂。」
「……嫂子的請求無疑是將我的脖子押在鋤刀上。」他一副害怕的縮著脖子。
「只是教你送我回仁心堂,不是教你幫我逃離大當家,鋤刀還不至於落在你的脖子上。」
「可是,我為何要幫嫂子?」
「這是你應該的。」
他的腦袋瓜兒一頓,有點反應不過來。「這話怎麼說?」
「我登門來訪,就是你的客人,如今我要離去,主人豈有不送客的道理?」
聞言,他差一點拍手叫好,這個嫂子真是機智過人,他喜歡……等等,差一點被她迷失了魂,這麼一來,他豈不是背著大哥將她送回仁心堂?
「我說錯了嗎?」雲琉璃的口氣帶了一點挑釁。
她沒錯,可是,他也不能送她回仁心堂啊。
「若是三當家可以說服我改變主意,我就不為難三當家必須盡主人的義務。」
這是陷阱,可是他這個人有個小缺點,有趣的事絕不會錯過。
「三當家想清楚了嗎?」
一頓,蔚如鑲突然沒頭沒尾的道:「嫂子知道兩年前,莫家小姐曾經救了大哥一命嗎?」
「這是莫家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因為這事,小姐元氣大傷,也因為這事,哥哥鋼鐵般的心門終於為小姐敞開,兩個人愛得天昏地暗,害她老提心吊膽,擔心他們會幹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正為這事,大哥堅信莫家小姐就是蔚家未來的當家主母。」
他錯了!雖然經過這事之後,蔚家老爺夫人才提出兩家結親之事,可是蔚如皓是真正為小姐傾心,當初吉兒陪小姐在蔚家養病,從吉兒詳述的一點一滴,如皓對小姐有多好,她就感覺得出來他對小姐的喜愛。
「大哥是一個驕傲的人,雲璩風竟然帶著他婚配的妻子私奔,教他成為皇城的笑話,以他的性子,絕不可能原諒雲璩風,可是如今他卻傾力尋找雲璩風的下落,這都是因為你,是你改變他,教他成為一個真正懂情懂愛的人。」
「……我怕沒有三當家說得那麼了不起。」
「自從一肩擔負蔚家的重責大任,大哥就成了一副鋼硬不懂情趣的人,他不再吟詩撫琴,不再執筆作畫,可是,他卻為了你畫下我今生見過最美的仕女圖,若非他心中有情有愛,絕對無法將你栩栩如生留在畫捲上。」
「……他藉以尋我的那幅畫,是出自於他的手?」她很難相信。
「正是,嫂子應該瞧上一眼,就會明白大哥的心意。」
有那麼一刻,她覺得自個兒的信念震垮了,可是很快的回過神。難道她真的以為一幅畫可以代表什麼嗎?「三當家還有話想說嗎?」
「嫂子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大哥真的很在意嫂子。」
「可是,我還是想回仁心堂,你說怎麼辦?」
「這個……嫂子,今晚你想清楚了再來決定。」
「我已經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