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尹是因為心理的陰影才會無法言語,那場車禍後,她開始封閉自我。我和心理醫生商量過,能使她康復的方法就是讓她解開心結。而你的畫是她唯一肯和外界接觸的管道,所以我求你,哪怕只是和她說幾句話鼓勵她振作起來都好……」
這番話是昨晚穆天晴和他說的,當時對方自責的眼神,讓他無法轉移視線。
他不喜歡做這種被他視為無聊的事,但不知怎地,他腦海中始終浮現出穆薇尹驚恐尖叫的無力表情,莫名地讓他心煩……他苦惱地支著下巴,眼神飄向遠方。
丁海洋還是坐在昨天下午來過的露天咖啡座,車禍發生後,這裡並沒有多大的損壞,所以今天依舊照常營業。他的眼神落在對面那間損壞程度驚人的畫廊,他有預感,為了那幅畫,穆薇尹今天會再來的。
下午四點半,一輛豪華房車在畫廊前停下,車上走下一個帥氣的男人,轉身扶著一個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年輕女孩下車,走進畫廊中。畫廊的員工們正在清潔,一見到有客人上門,忙禮貌地說著。「對不起兩位,本畫廊今天暫停營業。」
「我是來找老闆的。」穆天晴看了一眼雜亂不堪的四周,皺眉道。
緊挨著他的穆薇尹,身子不禁發抖,昨天就在這裡,她差點……差點……
「薇尹,還好吧?」穆天晴摟緊她的肩頭,臉上儘是心疼。他好說歹說也無法打消她前來畫廊的念頭,她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要尋回昨天那幅丁海洋的畫作。
她極輕地點頭,但是卻更加緊扯著穆天晴的衣角。她擔心昨天那場車禍會把那幅畫作毀了,這致使她提起勇氣再次來到這裡。
身穿西裝的老闆走上前,她緊張地聽著對方和穆天晴的談話。
「那幅匿名的畫作啊?噢,對不起,昨天這裡發生一場可怕的車禍,畫廊損失慘重,那幅畫作也被毀了……」
穆薇尹揪緊自己的衣領,倒抽了一口氣,心底僅存的希望完全破滅,難過的情緒湧上,她的眼眶立即紅了。
「這樣啊,謝謝。」穆天晴也有些失望,薇尹這次肯定會很難過。他望著垂下頭的她,而她只是扯了扯他的手,示意他走出去,他只好拉著她的小手走出畫廊。
「回家好嗎?」
她點了點頭,但淚水還是不小心滑落下來。
穆天晴的另一隻手緊握成拳,佯裝什麼也沒看到,輕鬆地道:「嗯,那等一下我去買你最喜歡吃的起司蛋糕,然後我們一起喝下午茶吧。」
他的體貼讓她的心情稍微好轉,她偷偷拭去淚水,用力地點頭。
穆天晴微鬆口氣,正要走向車子,卻在見到站在不遠處的人後,停下了腳步。
「丁……先生?」
聽到小天哥訝異的語調,穆薇尹抬頭,剛好迎上那張溫暖的笑臉。
「嗨,你們好。」丁海洋走上前,親切地打著招呼,在見到穆薇尹蒼白的面容後,他的笑容有些僵住。「薇尹,你應該好好休息,臉色不太好。」
他就像一個大哥哥般說著,親切的態度就好像他和她已經認識好久了。
看著他的笑臉,穆薇尹心底的難過逐漸被沖淡,她都聽小天哥說了,昨天是他救回自己的,她應該和他道謝吧?
謝謝你。她以唇語朝他說著。
「呵,不客氣。」丁海洋開口問了他想要問的問題。「你們來找那幅畫嗎?」
說不上為什麼,他在見到她的身影後,有著一種期待的感覺,他突然很想知道她來這裡是不是為了他的那幅畫……這種奇特的感覺促使他主動走上前來,說也奇怪,在見到她安然無恙、除了臉色有些蒼白的樣子後,他竟然鬆了一口氣。
他是在關心她嗎?他們認識不過一天的時間,他就莫名其妙地關心起她了。
想著想著,他臉上又浮現出好看的笑容。
穆薇尹因為他的笑容而瞬間失神,她不自然地垂下頭,聽著小天哥和他說話。
「是啊,可惜的是店長說那幅畫已經毀了,都是那場可惡的車禍!」
丁海洋點著頭,目光卻沒有離開穆薇尹,看著她雙手因為穆天晴的一番話而緊緊捏著自己的衣角,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又是一怔。
看來她真的是很喜歡自己的畫……
你的畫是她唯一肯和外界接觸的管道。穆天晴的話再次在他腦海裡響起,他沉思著,他的畫真的能夠讓她走出自我封閉的世界嗎?
「丁先生怎會在這裡呢?」穆天晴有著期待,昨天晚上丁海洋在聽到他的一番話後就立刻走了,但是他卻堅信丁海洋不會拒絕他的請求。因為他看得出來,丁海洋在望向薇尹的時候,眼底浮現的是一抹憐惜與溫柔。
「閒著沒事做,就四處走走。」他隨性地說著,穆天晴卻是一怔。
一個知名的大畫家竟然會閒著沒事做?穆天晴打量著他,他卻輕鬆地笑一笑,而一旁的穆薇尹則拉了拉穆天晴的手。
「要回去了嗎?好的。」在這種人多又吵雜的地方,穆薇尹是不願意停留的。
穆天晴替她打開車門,她臨上車前回頭,望了望正在沉吟的丁海洋,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不一會兒她提起勇氣輕輕開口。
「啊……」她發出的是沙啞的單音,但卻成功引起丁海洋的注意。
他好奇地望著她,看到她眼裡殘留的淚水還有感激,也看出自她唇邊發出的字語,是「謝謝」。
搞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但是才和他見過兩次面的穆薇尹心底卻不懼怕這個陌生人,覺得自己和他已經認識很久了,他的笑容總能給她帶來一絲安定。
以後可能再也不會和他見面了吧?她心想,卻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她竟然會想和他再次見面啊……
陷入迷思的她倏地被一個靠近的身影驚醒,她帶著戒備的眼神瞪向來人,卻意外發現站在她面前的是丁海洋。
穆天晴也是意外地看著突然按著車門的丁海洋,但是並沒有多話。
「我想問你……」丁海洋認真地凝視著她。「為什麼你會那麼在乎那幅畫?」
這是他的問題,她的答案將左右他的抉擇。如果她可以給他一個他認為滿意的答案,他就答應穆天晴的請求。
她眸子裡閃過些許愕然,眼睫毛微斂,似在思索著答案。良久,他才看到她抬頭,嘴唇蠕動著: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打從心裡在乎著。
他眸子裡閃過些許的驚訝與愕然,但是很快地笑了開來。「原來如此。」
簡單的答案卻帶給他不簡單的震撼啊。他心想。
「穆天晴,明天我到你家去,應該沒問題吧?」
穆天晴一怔,後知後覺地低呼,高興地回應。「這真是太好了!」
一臉不解的穆薇尹好奇地看著兩個大男人,然後聽到丁海洋說話。
「薇尹,明天見了。對了,我忘記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丁海洋,記住了。」
什麼?!她驚訝地抬起頭,卻只來得及看見他離去的背影,她急忙回頭望向小天哥,小天哥一臉笑意地點頭。
他……他就是隱形畫家丁海洋嗎?她難掩驚喜地微笑著。
丁海洋回頭望了絕塵而去的房車一眼,有些感慨地一笑。
如果他的畫作真的可以幫助別人,讓別人重新振作,這應該不是一件壞事吧?
最起碼,他還可以在有生之年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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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薇尹坐立不安,十指緊捏著衣角,眼神徘徊在家門和時鐘之間。他答應了十點就會到,但是現在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穆天晴看她臉上滿是期待與少有的興奮,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她應該沒意識到自己臉上此刻掛著的,是許久不曾出現的笑容吧?只是一個認識沒幾天的陌生人,薇尹就對他有著如此明顯的好感,這是否意味著……
他若有所思地微笑著,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會替薇尹感到高興的。
只是,現在都什麼時間了,丁海洋會是迷路了嗎?他正要走出去,卻聽見門鈴響起,傭人馬上去開門,門口出現的是一個優雅的紳士。
「抱歉,我有些事,所以遲到了。」黑玉般的眸子裡閃著親切的笑意,丁海洋走進門,額頭上還有些微的汗珠,他的語調雖平穩,但看得出他還在微微喘氣。
穆薇尹沒有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薇尹,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他溫柔的語氣和笑容,讓她有些失神,她輕輕搖頭,以唇語說著「不要緊」。
垂下頭避開他的目光,在他耀眼的笑容下,她有些自卑。
「嗯,對了,我得回醫院一趟,丁先生,拜託你照顧一下薇尹了。」
看著二人之間微妙的互動,穆天晴拿起車鑰匙,就這樣離開了。
「啊……啊……」焦急的她急忙站起,卻見小天哥朝自己揮手道別,失去依賴的她怔忡地回頭,看著笑容燦爛的丁海洋,她突然想要逃開。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他和她,他看著她一臉忸怩,極力想縮到一旁去的樣子,不禁有些莞薾。
「聽穆天晴說你很喜歡繪畫,還有一個收藏廳,可以帶我去參觀一下嗎?」丁海洋試著讓氣氛緩和下來,很有技巧地問了一個她會感興趣的問題。
果然,她輕輕抬首,緩緩點頭,然後就帶著他朝內廳走去。
他看著她嬌小的身影,她的身子單薄得跟紙張沒兩樣,有著嚴重的自我封閉症的她,實在讓人無法將她和世界十大富豪之一的穆氏家族繼承人聯想在一起。
是的,在他和她第一次碰面之後,他就調查了她的身家背景。只是他沒想到她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穆氏家族的接班人。
穆氏家族,是第一批移民來法國的中國人,以珠寶設計起家,漸漸在這個西方國家立下屹立不倒的基業。數十年來,穆氏家族旗下的珠寶企業「藍斯丁尼」,在珠寶行業內是首屈一指的品牌,配合不同季節推出的珠寶設計,也成為了時下年輕人的流行指標。穆氏家族的「藍斯丁尼」已成了中上階級人士,不可或缺的飾品。
但是這個大家族卻隱藏了不為人知的內情,在這數十年來,穆氏家族的人曾因財務紛爭而鬧上法院,結果是穆氏家族的上上一代掌管人,即穆薇尹的爺爺贏得了所有穆氏家族的財產。穆氏家族的財產在穆爺爺過世後,就歸於穆薇尹的爸爸穆哲南,礙於穆氏家族的人丁單薄,穆哲南在接掌穆氏家族後就收養了已故摯友的兩個兒子,也就是穆天晴和他的大哥穆天朗。
可惜的是,這個號稱珠寶界鐵人的穆哲南卻在三年前的一場意外中喪生,只留下當時只有十八歲、卻肩負穆氏家族與藍斯丁尼企業責任的幼女穆薇尹。
他盯著她瘦弱的肩膀,眸光中閃過一絲不忍,像她那麼弱小的身影,能夠擔當得起那麼重的責任嗎?
穆薇尹在一扇玻璃門前停下,回頭卻迎上他的一臉沉思。燦爛的笑容不見了,他認真思考的樣子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成熟魅力,讓她不禁看得愣住了。
「到了嗎?進去吧。」他親切地笑著,拉著她的手,緩緩推開一扇玻璃門。
她一怔,直覺地想甩開他的手,但他厚實大掌傳來的溫度卻在這一瞬間溫暖著她的心。她才遲疑著該不該抽回手,他已輕輕放開手,指著面前的一幅畫,帶著驚訝的語氣說著。「咦,你怎麼會有這幅畫呢?」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一幅名為「夜舞」的畫作,蒼白的臉蛋立刻出現一絲喜悅之色。
「我記得這是前年我在英國,送給史帝芬公爵的生日禮物。」他支著下巴思忖著,肯定自己沒有記錯。
「夜舞」是以純黑色的背景,配上在燈光照耀下會閃著點點銀光的顏料繪成的畫作,是一幅優美的風景畫,點點銀光在乍看之下就像螢火蟲在黑夜中翩翩起舞,這也是「夜舞」名字的由來。只是,這幅畫怎會出現在這裡呢?
他轉身,更加訝然的發覺四周擺滿了自己的畫作。
他知道她喜歡自己的畫作,但是卻沒料到她的收藏竟是如此的完整。
他生平所畫的七十八幅畫大概都被她收藏了,而且每一幅都價值不菲。
她真的那麼欣賞他的畫嗎?他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她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瞬間讓細緻的五官亮了起來。
是大天哥幫我要回來的。她以唇語說著,因為他驚訝的表情而加深笑容。
「噢。」他點頭,她的兩個哥哥似乎對她極為溺愛。
她帶著他走著,在一幅墨畫前停下,很期待地回頭,等著他再度吃驚的表情。
「這……咦?」他無法不吃驚,再次訝然地看著她。他想不到她竟然收藏著這幅他以無名氏掛名的墨畫,心底有些驚訝也有些高興。
她並非因為「丁海洋」這三個字而收藏他的畫,純粹因為她真的欣賞他的畫。
「你怎麼知道這是出自我的手筆?」他大感興趣地看著她,順帶欣賞著她臉上好看的笑容。她真的應該常笑的,就像現在這樣,她整個人充滿了朝氣。
因為……她正打算以唇語解釋,卻見到他肆無忌憚的眼神正在打量著自己。
柔和的笑意在他眸中蕩漾著,他深邃的眸光就在她的臉孔上停留,她因為他的目光一怔,他迷人的外表與翩翩風度讓她的心跳有些失常,她忸怩不安地垂下頭。
她嬌羞的樣子散發著一股魅力,吸引著他的目光。
「咦,這是你畫的嗎?」他突然開口,走向角落,那兒有一幅未完成的畫。
她臉上的紅霞立刻隱去,神色慌張地要將他攔下,但是太遲了,他已經站在那幅畫作面前凝視著。
「啊……」一旁怯生生的小手伸過來想攔阻他的視線,但是丁海洋有著身高的優勢,側身一閃還是看到了那幅畫作,她只能發出無謂的單音。
一股自卑感湧上,她在他未來得及出聲批判之前就躲開了。
「嗯,我覺得這幅畫很美。」
他肯定的語氣讓她停下腳步,然後小心翼翼地回頭,望著一臉認真的他。
「雖然尚未完成,但是我感覺得出這會是一幅很美的畫作。」他篤定的語氣讓她終於鼓起勇氣走回來。
為什麼你覺得它很美?她用唇語問著。
「因為是你用心畫的啊。」他給她一個好看的笑容,簡單的答案卻讓她一怔。
用心嗎?但是她卻覺得自己很沒用,連一幅畫也畫不好……
她的視線投向眼前這幅未完成的畫作,然後極輕地搖了搖頭。
看她蒼白的臉孔被黑霧籠罩著,他的笑容也漸漸隱去,想也不想就輕輕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別出現這種表情了,我看了會心情鬱悶,會很心痛喔。」
穆薇尹訝異地抬頭,看到他表情誇張地按著胸口又捂著額頭,一副很傷腦筋的樣子,沒來由地,她緊繃的心情突然緩了下來,一抹好看的笑容飛快地在她嘴角漾開。他看起來正經八百、成熟穩重,但卻有著童心未泯的一面。
丁海洋立刻拍了拍手,朝她一笑。「對啦!你應該常常笑,你笑起來的樣子好像天仙下凡,好看到不行!」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調,成功讓她的臉蛋再次被染紅,她有些羞怯地低頭,心底因為他的讚美,感到一絲甜蜜。
她終於肯露出笑容了,他再次開口。「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做你的老師。」
真的嗎?她忙不迭地抬頭,又驚又喜。
「美麗的小姐,請相信我吧。」他臉上堆滿真誠好看的笑容。
一股微妙的感覺就在此刻漸漸佔據了她的心房,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只知道在她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著:相信他吧……
不知不覺中,她的小手緩緩收緊,握牢,在心底暗自說著: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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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尹和他在畫室裡忙了一天,最後在他和管家梅遜的勸說下才肯去休息,他本來是要離開的,但是外面卻突然下起大雨。管家梅遜堅持要他留下,說這是天晴少爺的意思。因推辭不了,他唯有待在穆家大宅裡,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雨景。
天空劃下驚人的閃電,胸腔中卻傳來一陣隱隱痛楚,他皺眉,不假思索地拿出藥丸吞下。又是雨天,他越來越討厭雨季的來臨了。
難纏的隱痛終於消失,但是心上那塊大石還是緊緊壓著,雨天讓他的心情更加鬱悶。還能夠捱多久呢?他倏地笑了,他還有多少時間可以讓他及時行樂啊?
沉思中,他卻看到梅遜和幾個女傭焦急地衝上樓。他好奇地轉身,卻聽到一陣驚恐的尖叫倏地響起。
「梅遜,怎麼了?」他忙不迭地走上前問道。
「小姐硬是不讓其它人進去,小姐很怕打雷的,兩位少爺又剛巧不在……」
「我明白了。」他不等梅遜說完,就輕輕地推開門走進去,然後虛掩上。
房間內沒有開燈,藉著閃電的光芒,丁海洋看到一個畏縮在牆角的瘦小身影。
穆薇尹抱著膝蓋,將臉埋在懷裡,身子正在發抖。
「薇尹。」他輕輕叫著,緩緩走上前。
她抖得更加劇烈,一察覺到有人走上前,她立刻敏銳地抬頭,一臉驚懼的她在看到來人是他後化為僵硬,就在他靠近自己時,忙不迭地往後退。
「薇尹!」他看著她臉上恐懼、無助的淚水,心底猛地揪緊,在看到她慌亂地要逃去另一個角落時,他想也不想就上前把她攔下。
「啊——」她尖叫著,奮力推開他。她不要讓他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
「冷靜下來,薇尹。」他低沉溫柔的嗓音響起,緊握著她不斷掙扎的雙手。
他知道她是因為見到他出現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但是他要讓她知道,他不會因為她現在的樣子而瞧不起她……
「啊!啊!」她氣憤地要將他推開,但是天空上卻響起一記猛雷。
「喝!」她驚恐地摀住耳朵,他則想也不想就將她的頭按入懷中。
「別怕。」他知道她在怕什麼,驚人的雷聲的確讓人坐立不安。
她因為他的安撫而停止掙扎,她揪緊他的衣衫,他則輕輕地擁著她,耳邊響起他穩定的心跳聲,那些讓她膽戰心驚的雷聲似乎被他隔絕了……
淚水緩緩滲透他的衣衫,懷裡的人兒還在顫抖,只是她已經停止了掙扎,緊扯著他只為尋找一絲安慰和依靠,這個認知讓他的手勁加緊,溫柔地說著。「薇尹別怕,那只是雷聲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溫柔的語氣讓她混亂的心逐漸安定下來,外頭的雷聲也逐漸化為悶雷了。
她十指依舊緊扯著他的衣衫,雖然心底沒那麼害怕了,但她還是不敢放開手。
他扶著她緩緩坐在床沿,自己則蹲在她面前,大掌輕輕包裹著她冰冷的十指。
「不用怕,大雨就快停了。」他指了指窗外逐漸轉小的雨點,順便朝門外焦急的梅遜比個OK的手勢。
她怯生生地抬頭,看著他臉上的溫和笑容,冰冷的身體漸漸暖和了起來。
她輕輕鬆開揪著衣衫的手,十指緊握成拳,擺在自己的大腿上。
「別這樣,看,已經過去了。」他指的是雷聲。
我不是神經病。她倏地以唇語說著,淚水卻漸漸滑落。
她以為他已經離開了,想不到他卻看到自己失控的一面,他會以為她是精神有問題的女孩嗎?她害怕他眼底會出現一絲嫌棄,以及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情……
「我知道。」他的聲音略嫌低沉。他當然知道,她剛才是在極度恐懼中,這種恐懼他曾在自己臉上看過的,那不是神經病,那只是因為絕望而產生的恐懼……
她凝視著他,在那一片暗夜星眸之中,她找不到她以為的鄙夷和嫌棄,她看到的是諒解與體貼,還有一絲絲的心疼。
謝謝你,我很沒用。她以唇語說著,淚水卻流得更凶。
她難過的樣子讓他蹙眉,他決定不讓她繼續自責下去。
「我教你一個方法,下次打雷時你肯定不會害怕。」他給她一記鼓勵的笑容,輕輕地執起她緊握成拳的雙手。
她一怔,但是並沒有抽回雙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他將她握得死緊的十指輕輕扳開,數著,然後一笑。「數完後,你就在心底對自己說,我不怕。」
她臉上登時出現疑惑,他立刻催促著。「別不相信我,你快試一試。」
她沒有照著他的話去做,只是出神地看著他。
除了大天哥和小天哥外,他是第一個能夠讓她心情平靜下來的男人。
他是特別的,她承認了這一點。
「嗯,你看起來已經沒什麼事了,我去找梅遜來,讓他整理一下這裡吧。」
他說著就站起身,卻聽到自她口中逸出一個單音。
今晚可以留下來陪我嗎?她以唇語說著,急切的眼神還殘留著害怕。
只要陪到天亮就好了……她再次說著,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僵在原地。
答應她的話,他就是在為難自己。他猶豫著,卻見到她眼底的淚光。
本來只是一個「不」字,或是一個搖頭就能拒絕,但他卻辦不到。
「好吧。」他輕輕點頭答應,換來她如釋重負的歎息,眼底的恐懼終於消失。
凝視著她,他突然覺得自己也跟著鬆了一口氣。要是他的陪伴可以讓她消去心底的恐懼與無助,那他願意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