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帶著淡淡花香味的微風,從廣大的花田吹向熱鬧的城市。
一名英挺迷人的男人走在茵田市的街道上,轉頭打量四周,墨鏡下敏銳的眼,像在觀察什麼。
他是個英俊的東方男子,高大健碩、昂藏挺拔,那頭充滿浪蕩氣息的半長髮,只用一條咖啡色的皮索紮在腦後,因為長期在戶外奔走的緣故,原本烏黑的髮絲被曬成銅金色,在茵田市暖暖的陽光下,閃耀著迷人的光澤。
他的肩上背著一架Nikon長鏡頭相機,更增添幾許流浪者的氣息,不只認識他的東方女子為他著迷,就連擦肩而過的西方女子也紛紛向他投來愛慕的眼神。
隨興走進一間餐廳,打開菜單,他順手往最上方的菜名一指,打發了刻意挺起大胸脯,不斷對他拋媚眼的女侍。
走遍世界各地,嘗過多國美食,有人戲稱他是半個美食專家,但其實食物對他來說,只是填飽肚子的民生必需品,只要能下嚥,他並不太挑剔。
他是個世界知名的攝影師,名叫江瀚海,從小就對照相機著迷,從藝術學院畢業後,他背起簡單的行囊,開始遊走世界各地,拍下一張又一張動人的精采照片。
從業六年來,他得過無數次攝影大獎,到後來因為覺得每次都得獎太無趣,所以近年來幾乎不再主動參加競賽。
這些年來,造訪過哪些國家,連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他可以遠離文明、深入常人難以到達的荒山野嶺,過著原始人般的貧瘠生活,只為了拍攝一張令自己滿意的好照片。
瞭解他的人說他是堅持理想,不瞭解他的人都說他瘋了!
哥倫比亞冰原、撒哈拉沙漠、夏威夷幾勞亞火山、網走流冰、南極巨鯨和北極光……這些他都曾造訪過,也留下無數精采的照片作為紀錄。他甚至曾僱用雪巴人帶領他攀登喜馬拉雅山脈,只為拍攝群峰險峻的雪地奇景。
像荷蘭——他至少來過五次,若不是剛從極盡蠻荒的亞馬遜叢林歸來,想換換口味,他也不會接受聘請,來拍攝這些他早已拍過無數次的花田。
攝影不只是他的興趣,更是他的生命,為了攝影,他可以拋卻一切——舒適的環境、穩定的生活、至親的家人,甚至曾拋棄過愛情。世間任何事物,都無法阻擋他追尋夢想的腳步。
他知道自己錯過太多,但截至目前為止,他不曾後悔過。
熱騰騰的餐點送來,他低頭大口進食,速度之快,讓人以為他餓了好幾餐。
說來這應算是他的職業病,為了不錯失良機,每回用餐他總是囫圇吞棗、倉卒解決。
別以為攝影師非常輕鬆,只需按下快門,自然就能得到令人歎為觀止的照片。其實不然!很多人不知道,攝影是件非常費體力的工作,而且耗時頗長,若沒有過人的體力,恐怕無法勝任戶外攝影師的工作。
絕妙的鏡頭出現,往往只在一瞬間,誰也不知道那個畫面何時、何地會出現,因此一張精采的照片,往往需要好幾個小時,甚至好幾天的等候,才能捕捉到令人驚奇的畫面。
他很快餵飽自己,然後取出信用卡付帳。付過帳後,他再度背起相機,打算趁著下午天色好,走到遠一點的地方,多拍幾卷底片。
走出餐館,發現原本寧靜的街道,因觀光客的湧入而變得擁擠不堪,他立即煩躁地皺起眉頭。
或許是在山林野地裡孤寂慣了,他挺厭惡這種擁擠的感覺。忍耐地隨著人潮往前走,他只想趕快到停車場把租來的車開走就行了。
忍著厭煩之氣走了幾分鐘,一個熟悉的背影,驀然映入他的眼簾。
那是一名東方女子——這點可以從她長長的黑髮、比西方人稍矮的身高、和東方人特有的纖細骨架來判斷。
那名女子隨著大批人潮往前走,江瀚海愣了幾秒,隨即睜大眼,神情激動地由後方往前擠,想要喊住她。
「依儂!依儂!依儂——」他奮力嘶喊著,卻因為人聲吵雜,他的呼喊聲很快就被其它的聲浪掩蓋了。
這時他不經意發現,有名年輕的男子始終跟隨在她身旁,而且那名男子的手,還牢牢地護住她的肩。
他略怔了怔,不自覺停下腳步,人潮繼續推擠著由他身旁通過,造成一陣小塞車,引來不少人抱怨。他再回過神,想找尋那名女子的蹤影時,她已經不見了。
是她嗎?是她嗎?
五年來,他甚少讓自己想起她,也以為自己早就忘了她,可是一見到這名東方女子,「她」鮮活的影像,立即投映在他眼前。
原來——他從未忘記過她!
而在幾百公尺外,向依儂停下腳步,疑惑地轉頭朝後看。
人潮似乎愈來愈擁擠了,她才一停下腳步,就快被人群推倒似的,許書哲連忙按住她的肩頭詢問:「依儂,怎麼了?妳在看什麼?」
「沒……沒什麼!」向依儂嘴裡雖然這麼說著,卻依然微蹙秀眉,怔愣地往後看。
她似乎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那聲音非常熟悉,好像是……
不!說好了不再想起他的,她這是在做什麼?
像賭氣似的,她轉回頭,在人群中奮力往前擠,不再回頭往後看一眼。
「依儂——」
許書哲追上來,體貼地幫她擋開擁擠的人潮,也樂得親近她柔軟玲瓏的嬌軀。
「難得來到歐洲,我們明天先別跟大家回去,自己到意大利去玩好嗎?」許書哲興致勃勃地邀約。「意大利是香草和美食的天堂,妳一定會喜歡的。」
另一個人,也曾說過同樣的話……向依儂緊閉著眼,命令自己忘記那段令她痛苦的回憶。
「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想回家了。」她對許書哲歉然一笑。「我想念桐桐,光是在電話裡聽到她的聲音,我都想掉眼淚。」
桐桐是向依儂的寶貝女兒,今年才四歲,卻乖巧懂事得讓人心疼,出國以來,每回向依儂打電話回家,她總是要媽咪多玩幾天,不用擔心她,她會乖乖聽外婆的話。
女兒貼心的話,每每聽得向依儂更加思念她,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立刻飛回家。
這回若不是和觀光協會的人一起到荷蘭考察,她也捨不得離開女兒呀!好不容易熬到第七天,她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再也無法忍受與女兒分離的日子。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沒考慮到妳思念桐桐的心情。」許書哲有些愧疚地向她道歉。
「不!你好心陪我出國考察,卻讓你掃興,我覺得很抱歉。」
「別這麼說,我也想念桐桐呀,她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對了!我們去買禮物給桐桐吧?」
許書哲的提議,立刻獲得向依儂的同意。
「好啊!」
他們走進路旁一間商店,許書哲討好地挑了一大堆洋娃娃要送給桐桐,而向依儂繞了一圈,只看中一雙極富荷蘭風味的木鞋。
上了白漆的木鞋上,用藍色顏料繪著精緻的圖樣,向依儂挑了一雙適合女兒尺寸的小木鞋,想像桐桐穿上這雙木鞋的可愛模樣。
想到桐桐,她就好想趕快回家,親手抱抱她。
她最最疼愛的女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