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沛晴背對著她,纖柔的身形抑不住地僵了僵。「嗨,小路!」
「妳來找阿正嗎?」路詠諾捧著一個紙箱,笑容溫和地對她說:「我幫妳和警衛說一聲,妳就可以進去了!」
顯然路詠諾並沒注意到身後的孫正楷及宋若薇。
「不用了,謝謝!」江沛晴抬起頭,微濕的長髮披在肩頭,澈亮的黑眸映著相同的濕意。
雨水跑進眼睛裡了。透過眼角餘光,她隱約感覺到孫正楷的眸光往她這射來。
江沛晴緩緩抬起頭,看見久違的他,心底有說不出的五味雜陳,分不清他眼中一閃即逝的光芒代表什麼。
或許她從未瞭解過他吧!
江沛晴悄悄將他的身影刻入心版,輕斂下眼,對路詠諾悶悶低喃:「我只是以為自己丟了一樣東西,後來才發現……是我弄錯了,我走了……」
那個東西本來就不屬於她,早在一開始她就明白了,只是她無法抗拒誘惑,下場就是把自己逼到極限。
她邁開腳步,感覺難過湧上胸口。
人心真是奇怪!上一刻她還因為即將見到他而像個小女孩般期待,下一刻熱情就被眼前的一切凍結。
她的心再也感覺不到溫度──好冷!
路詠諾一頭霧水地瞪著眼前的狀況,才想開口,便感覺身邊掠過一股疾風。
「沛沛!」孫正楷大喊,因為她似乎淋過雨的模樣而微怒。
江沛晴聽到他隱藏在平穩嗓音裡的怒意,攢起眉加快腳步,不明白他追她做什麼?
「江沛晴!」孫正楷又開口,聽似平淡的語氣裡卻透出焦急。
他已經忘了兩人多久沒見面,只一心想趕快把工作結束。她不會知道當他乍見到她時心底的喜悅。
但……她的表情顯然跟他不同。他蹙起眉瞅著她的背影,不知道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再見!」她定住腳步回過頭,毅然決然地開口。
再見?她是什麼意思?
「再見?」孫正楷抿著唇,眸裡的溫度驟降。
如果她真的誤會了什麼,會是這樣的反應嗎?
不可能,他印象裡的江沛晴不會溫馴到任人捏圓搓扁。
她自有一套快樂的方式,絕不是以彆扭、耍脾氣來解決事情。
「對!」她壓下心頭的失落,拒絕迎向他充滿疑問的眼。「正確來說是──不要再見!」
低下頭,她拚命往前跑。
杵在原地,孫正楷的眉頭擰得更緊。「什麼叫不要再見?我不懂!」他揚聲追問,略高的語調盈滿濃濃思念,長腿一跨,他輕而易舉扣住她的手腕。
江沛晴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你懂。」
懂?他懂什麼?孫正楷煩躁地撥了撥頭髮,因猜不透江沛晴的心思而懊惱。「妳在生氣,因為我和Vivi?」
宋若薇和他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當初知道合作拍廣告的對象是她時,他也訝異了好久。
畢竟宋若薇在國外發展已經好幾年了,他根本沒想過兩人在台灣還會有見面的一天。
「Vivi?」他親密的稱呼讓江沛晴怔了怔,想起那張烙在腦海裡的廣告,想起兩人遙不可及的距離,她連掙扎都懶。「算了,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江沛晴從不知道她這麼像鴕鳥……反正一碰上孫正楷,情緒就受他牽動而不再由自己控制。
孫正楷略鬆開手勁,從她漠然的眼神裡,他讀到了失望。「難道在妳心中,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這一段時間有什麼改變了嗎?為什麼眼前的單純女孩突然變得複雜?
她的拒絕擺明了她不信任他,甚至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便直接定他死罪?
瞪著他,江沛晴感覺心裡有些東西就要湧出。
憑什麼她得懂他,他永遠這麼冷靜自持,她哪裡猜得中他的想法?
這份愛她維持得好辛苦,他呢?
「我難過,不是因為看到你和宋小姐在一起,而是你真的在乎我嗎?」江沛晴深吸了口氣,感覺到孫正楷握住她的手僵了僵。
是不是因為心痛到了極點,反而看得更清楚?
江沛晴深深望了他一眼,掙脫他的掌握,咬住唇轉身跑開。
眼光無意識地盯著江沛晴愈來愈遠的身影,孫正楷錯愕地愣在原地,深深瞭解到談戀愛真是世上最麻煩、最愚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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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的運球聲伴著球鞋摩擦光潔地板的吱吱聲,讓原本靜謐的空氣顯得緊張。
雙手撐在鐵欄架上,阮旭平犀利的眸子掃向球場上拚命練習射籃跣投的人道:「阿正打算當拚命三郎嗎?」
雖然他今天回家一趟,但依他所知,隊上的睡前運動已經結束了。
「他打多久了?」阮旭平蹙起眉,沉聲問。
莫予勁看了看手錶道:「快兩個小時了吧!」
莫予勁話才說完,尹致安由房裡走出來,斯文白皙的好看臉龐堆滿了無奈說:「不!是兩個小時又十分。」
阮旭平揚了揚眉,低聲笑道:「鐵定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因為他和老婆談戀愛的時候,他也常藉此發洩心裡的不爽。
大家都知道球員難當,球員的老婆更不好當,在場上呼風喚雨的他們,一旦脫掉球衣回歸家庭時,還是與常人無異,該煩惱的事一樣不會少。
站在稍遠處的張論愷忍不住揚起眉,好奇地問:「真的嗎?我真想知道發生什麼事。」
「不用管他,讓他發洩一下就好了,大家回去休息吧!」阮旭平下了命令。
張論愷的話惹來好幾記白眼。「你少八卦了!」
「難道你們都不好奇嗎?」張論愷偏著頭用力想了好久,很難想像,像孫正楷這麼冷情的男人,怎麼可能為情所困?
依孫正楷「結面腔」的冷臉,他倒覺得孫正楷比較像拋棄別人的那方。
莫予勁啼笑皆非地瞪了他一眼。「誰像你那麼無聊!」
「其實這時候消耗一點體力是好的,阿正知道自己在打球時頭腦最冷靜,一旦思路清晰後,他就會知道問題出在哪裡、該怎麼做了。」
阮旭平不愧為「聘馳」的隊長,對於自家球隊的性格,他可是摸得比他們父母還透徹。
「隊長這麼神?」張論愷驚呼,見前輩一個個離去,忍不住勾住同年紀的隊友尹致安,試圖結伴找答案。「小安,難道連你也不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尹致安剛點頭,但瞬間恢復理智,死命撥開張論愷的手,不想自找死路挖這種八卦。「我可不要看楷哥的冷臉!」
「啐!少沒志氣了,要你這種兄弟做啥?」瞪著尹致安,張論愷義正凜然地斥喝。
「少來,我才不會上當!」尹致安跟著無厘頭的張論愷做了好多蠢事,這一回終於學乖了。
尤其對像又是有「冷面悍將」之稱的孫老大,他不想八卦挖不成,卻被盯了滿頭包回來。
張論愷扳起臉,對他臉上的不以為然十分不滿。「你的態度很不好哦!」
尹致安白了張論愷一眼,大掌直接蓋住那張沒半點迫力的娃娃臉。「我不管你啦!」轉身打算鑽回房裡打電動。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兩人驚訝地對看一眼,再往球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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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t!」重重地倒在地板上,孫正楷從來沒有如此窩囊過。
原以為打打球心情會好一點,卻沒想到兩個小時過去,他的思緒還是亂得像團打死結的毛球,厘不清更看不透,究竟他和江沛晴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連籃板上都映著江沛晴可愛的笑顏,害他有好幾次瞪著籃板發呆,不知該不該把球擲出去。
他記得江沛晴問過他,難道你的人生中沒有「意外」?
當時他只回她「掌控」兩字,他可以感覺到她的不認同,卻沒想江沛晴竟成了他「失去掌控」的唯一特例。
心愈亂,眉頭鎖得愈緊,疲憊的身體反應出他的「發洩」已經超過自身所能負荷的程度。
大掌托住球,他斂起眉,眸光專注地鎖定籃框,卻發現雙臂微顫,幾滴汗水沿著鼻樑滑落。
專注、專注!
他命令自己不疾不徐地出手,卻沒想到球直接砸向籃板,反彈打中他的臉。
他的注意力還是沒志氣地飄到擾人的源頭上,否則他不會像個笨蛋,傻愣愣地任由球直接往他臉上砸。
因為太過突然,他重心一個不穩直接往後倒。
他不太確定自己哪裡受了傷,只覺得漫天金星中,他還是看得見江沛晴的臉。
張論愷與尹致安見他倒下,連忙衝下樓,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被球K到的模樣,頓時僵在原地。
難道談戀愛的人都會變笨嗎?眼前愚蠢的人真是他心目中的偶像嗎?
看著孫正楷額頭、鼻樑到人中都是紅的,張論愷簡直快不能克制笑意了。
孫老大這種被球K到的方式實在愚蠢到極點!
「拜託!有點同情心好不好?」孫正楷低咒了一聲,蹙眉的動作擠壓著眉心,觸動眉心赤紅的痛意。
然而痛的地方不止臉,似乎連他的背也遭殃了。讓他更無法容忍的是,在他如此狼狽的狀況下,張論愷這死小子竟沒半點同情心地取笑他?
這筆帳他記下了!孫正楷躺在地上,感覺呼吸沉重,週遭的聲音全被如雷的心跳聲所掩蓋。
「正哥,你還好吧?」尹致安蹲在另一邊,發現他表情茫然,深邃的眸底卻漾著精光。
「不好!」孫正楷悶聲回答,俊挺的臉上是說不出的郁卒。
俯視著他的臉,張論愷一臉同情地道:「真可憐。」
「去你的!」幸好身旁沒東西,否則孫正楷不敢保證會不會毀了那張娃娃臉。
張論愷呆了兩秒,馬上噤聲不語,揚起無害的笑容,裝無辜地傻笑。
懶得理他嘻皮笑臉的搞怪模樣,孫正楷道:「拉我起來。」
他勉強撐起身子,卻發現背說不出的刺痛,汗水流下他俊逸的臉龐。
「別逞強,小安已經去找小路姐了。」張論愷暗歎,對愛逞強的「前輩」實在沒轍。
孫正楷捕捉到他眸底稍縱即逝的笑意,冷冷開口:「頭頭,你信不信我會把你操得不知東南西北?」
他的話讓張論愷僵了僵,腦海裡自動重溫上一次和孫正楷PK時,他被修理得「金光閃閃」的惡夢,馬上狗腿道:「唉呀!正哥別生氣,讓小的背你到醫護室好唄?」
突然一條冰透的冷毛巾落在他狼狽的臉上,孫正楷很難形容此刻的感覺,談不上舒服,只覺得他臉上的灼熱稍稍褪了幾分。
「哪個笨蛋用冰過的毛巾!」癱在地上,孫正楷僵硬地由齒縫擠出一句。
「最可愛的防護員,路詠諾!」斥開尹致安和張論愷,路詠諾的語氣衝到像吃了火藥。
孫正楷挑起眉,拿開凍死人的毛巾道:「我是無辜的。」
「無辜?你指哪一件?」路詠諾故意反問。
他瞪著路詠諾,直覺她應該知道不少關於沛沛的事情。「那妳指的又是哪一件事?」
「想套我話?門都沒有!」她居高臨下瞪著他,拔高的語調有著非常明顯的不以為然。
「小路……」球隊聚會那一晚,他看到她和江沛晴聊得很投機,她一定知道江沛晴說要分手的原因。
孫正楷乞求的態度讓她有些訝異,連杵在一旁的張論愷及尹致安都被他的反常嚇住了。
這和她印象中少言少語的孫正楷不同,嘴角暗暗噙著笑,沉默了半刻,路詠諾才道:「你少來!」
「我不想失去她……這樣分手……有點莫名其妙。」他垮下臉,胸口沉重得難受。
瞪著他,路詠諾眉頭深鎖,沒好氣道:「我想,全世界沒人比你更笨了。」
「我承認,然後呢?」他不想兜圈子,只想趕快解決他與江沛晴的誤會。
罵他白癡也好、笨蛋也罷,他就是沒辦法放開江沛晴。
看來孫大帥哥對江沛晴是認真的。歎了口氣,路詠諾不想事後被人暗地詛咒,認命地問:「別告訴我,你沒把你要拍廣告的事告訴沛沛。」
雖然這件事她多少得負點責,但問題還是出在孫正楷對愛情的態度上。
路詠諾的話讓他不解。「有必要嗎?我不想給沛沛太大的壓力,所以直接杜絕讓她胡思亂想的任何可能,難道我這樣想錯了?」
真是物以類聚,怎麼「聘馳」全是一些自以為是的笨男人?
路詠諾硬著聲道:「你沒錯!但問題是你的想法,你有讓沛沛瞭解嗎?好好想想,你在乎過沛沛的感受嗎?當她壓低身段處處配合你時,你感動過嗎?」
她的話擲地有聲,孫正楷愣了愣。在球場上他能洞悉對手的每一個動作、預測對手的每一個反應,但為什麼唯獨對心愛的女人,他沒半點把握?
「沛沛她是這麼想的嗎?」他斂眉,轉頭對路詠諾道:「這和我有沒有告訴她拍廣告的事有什麼關係?」
路詠諾愕然地瞪著他,為找不到可以砸死他的道具而扼腕。「自己想!我怎麼會知道?」
天啊!她怎能期望一根木頭會有理解力,她索性放棄。
「妳不幫我,我就把妳的秘密說出來。」
路詠諾沒料到他會耍賤招,一張俏臉沁著又羞又怒的赧色。「你!」
「我也要知道小路姐的秘密!」張論愷由另一頭冒出來,好奇的問:「為什麼正哥會知道小路姐的秘密?」
「你找死!」路詠諾一腳踹開張論愷,忿道:「把你家正哥抬到醫護室去!」
該死的孫正楷竟敢威脅她,如果她不把孫正楷包成木乃伊,她就不姓路!
孫正楷的冷眸掃向她,賭氣地道:「頭頭,我們去找沛沛。」
他不信江沛晴毅然決然說斷就斷,為什麼她會以為他不在乎她?既然路詠諾沒打算伸出援手,那他就去找她,把話全都說清楚!
「你這樣還能出去的話,下半個球季你就可以坐足冷板凳,直接改稱為『冷凍悍將』了!」聽到他的話,路詠諾轉過惡狠狠道。
孫正楷不理她的詛咒,對張論愷道:「我要找沛沛!」
「我以防護員的身份取消你的自主能力,不准去!」路詠諾警告,心裡暢快多了。
張論愷從沒看過路詠諾如此強硬,忍不住問:「小路姐,如果正哥因為這件事娶不到沛沛,怎麼辦?」
「那也是他無能,本人愛莫能助!」她很欠扁地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