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調轉了目光,卻忽見左面的女孩子笑了一笑,唇邊露出兩個小酒窩。雲在天立時就是一怔,隨即罵自己瘋了,看誰都像田恬。
吃過酒宴回到府上,又過了十來天,寧王府派人來請,說是辦賽馬大會,邀雲在天過去玩。
武林盟中人都說:「這是王爺要考較女婿了,我們可不能讓盟主丟了這個臉。」因而紛紛把圈養的寶馬獻出來,其中不乏一些千里追風的名駒。
雲在天笑他們把事情看得太重,他們卻說:「盟主你不知道,這官府中人向來看不上咱們道上的,你不過是家底好,不然你以為那王爺會招你為婿?」
雲在天也知道他們說得是實話,心裡卻有些不舒服,他秉性脾氣,是注定一輩子混不了官場的,那郡主若是看上他的家世,知道他無意於仕途,一定會大失所望吧。
胡亂思忖著到了王府裡,那邊已經拉開了架式,諾大的賽馬場上密密麻麻站了總不下一千多人,有各地來的王公貴族,也有寧王府本家的幾個世子。
寧玉郡主坐在看台上,臉上帶了面紗,身後仍隨侍的仍是那天見面時的兩個姑娘,雲在天一眼望過去,目光就粘在了那貌似田恬的女孩子臉上,怎麼看都覺得像。
他正愣著神,旁邊不知哪個王府的世子冷笑了一聲:「玉郡主好眼光,挑來挑去,就挑了這麼個呆頭鵝!」
跟著雲在天來的凌哥兒一聽就不幹了,他那張嘴,含了一口小刀子似的,武林盟上下數千人,哪有一個敢惹,哼了一聲說:「怎麼也比那吃不著天鵝肉的癩蛤蟆強多了,就會在旁邊呱呱亂叫。」
那人被他說得滿臉通紅,提起拳頭來就打,凌哥兒不會武,跟這些馬上馬下的公子哥兒沒得比,嚇得捂著腦袋就躲到了雲在天身後。
那拳頭跟著凌哥兒直奔了雲在天面門,他怎麼也沒想到這貌似文弱的少年竟會當今武林七十二道總盟主,正竊喜著能揍他一拳出口惡氣,雲在天卻輕輕一托他拳頭,往旁邊一甩,就閃了他一個踉蹌。
那人站直了身子,正想再撲上去,雲在天卻拱拱手道:「這位世兄,跟小孩子計較些什麼,平白失了身份,讓人看笑話。
那人微微一驚,向四週一看,果然是人人都瞪大了眼。他這才有點醒悟過來,哼了一聲說:「算你便宜,一會兒賽馬場上見真章!「
雲在天也沒聽他說話,只見那酷似田恬的侍女彎下腰來在郡主耳邊說了些什麼,郡主好似大為窘迫,笑著捏了她一下。那侍女眉眼一挑,若有似無地向雲在天望了過來。
雲在天心頭大震,只覺得這眼神、這笑意,無一不似田恬,只是……只是這卻是個女孩子啊?
雲在天腦子裡亂成一團,正在這時,開場鑼鼓一陣大作,一人高喝了一聲:「出圈嘍……」
各府的馬匹被放出來,賽場上只聽一片讚歎聲,有的說:「這梁王府的追月齊雲太漂亮了,腳下四點白,身上烏黑一片,真似雲裡托著月,一看就是上好的寶馬。」
也有的說:「依我看,是寧王府小王爺的那匹汗血寶馬最厲害,傳聞中大漢天子為此平了突厥,可見這馬價值傾城。」
雲在天跨下的那匹馬倒也算上得檯面,再加上人物出眾,往人堆裡一站,真是鶴立雞群一般。
雲之南笑著與寧王說:「老王爺,您看我家小弟,不是我誇口,這方圓百里之內的好兒郎,有哪一個及得上他?」
寧王笑得合不攏嘴:「不錯不錯,玉兒這丫頭頂刁鑽的,也只有令弟配得上她。」
那邊一聲鑼響,馬場上頓時一片塵土飛揚,隱約只見幾個人影,那汗血寶馬位在最前,其後緊跟著追月齊雲,雲在天早不知道被丟到哪去了。
雲之南暗暗著急,寧王在朝中也算權傾一時,他巴不得雲在天能攀上這門親事。一眼看過去,卻見雲在天騎著馬慢悠悠地跟在眾人後面,一副魂不守舍的呆相。雲之南氣不打一處來,暗暗罵了一聲,卻也無可奈何。
武林盟中也有跟著來的,一見這情形就著了急,爬到架子上大喊:「盟主,可不能讓他們看扁了咱!」
雲在天被他們鬧得一激凌,回過神來一看,已有人超出他半個多賽道,雙腿一夾馬鐙,一溜煙似的追了上去。
眾人一見他發威,頓時叫好聲呼哨聲響成一片,但畢竟是落得太遠,那馬匹奮起直追,躍過了二十多人,就累得氣喘吁吁,緊緊跟在汗血寶馬後面再越不過去。
雲在天暗暗納悶,這馬的腳程卻還不如人中用,一時意氣,躍下馬來,在它身上輕拍了幾下。場下眾人看得莫名奇妙,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卻見那馬匹忽然委頓成一團。他竟抗起馬來就往終點處跑,眾人目瞪口呆,下巴幾乎掉到了胸口處。
雲在天也沒注意人們的臉色,就只覺得喧鬧不堪的賽場上忽然就變得清靜了。他也沒想到這事跟自己有莫大的關聯,一口真氣頂在丹田,幾個縱身就超過了那匹追月齊雲。
眾多賽手也從沒見過這麼跑的,嚇得手一抖,幾乎跑到場外去。
雲在天扛著一匹馬仍然身輕如燕,腳下幾步趕超,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他已快到了終點處。
終點處高高地設了一束花環,哪個到了,騎在馬,一伸手就能拿到桂冠。
雲在天卻是馬騎著人,高度不夠,縱身上躍,手指輕勾,便將花環攥進了手裡。
賽場上卻是全無歡呼喝彩之聲,一個個都被施了定身法似的說不出話來。
雲在天放下馬,解開它的穴道。它一躍而起,跑得不見了蹤影。
大賽是寧王府主辦。為得不過是讓雲在天在人前露露臉,誰知這臉露得太大,寧王自己也有點回不過味兒來。
「這個……」老王爺為難到了極點「這個……要怎麼辦啊?」
眾賽手這才紛紛紛到了終點,看著雲在天的目光,簡直是夷非所思。更有人過去拱了拱手說:「老兄,您真讓小弟佩服之至,小弟賽馬也多年了,這還是頭一次看見馬騎人也奪冠的。」
雲在天卻不以為然:「馬跑得不夠快,自然就換人了。」
正在為難間,忽然人影一閃,卻是郡主身邊的丫頭施施然走了過來,微微一笑,露出了兩個小酒窩:「我家郡主要我告訴你。」她故意頓了一頓才說:「她說,你這個人,還真是有意思。」
眾人怔了一怔,旋即一片嘩然。
老王爺更是喜出望外:「好好,馬騎人自然不能算贏,不過丫頭高興,那就好!」
當下排了名次,發下獎品,高高興興地擺開了慶功宴。
雲在天一向沾不得酒,眼看人們紛紛來向他道賀,心裡就有些慌,忙尋了個借口躲到了外面。站了一會兒,卻見郡主身邊的那個丫頭提了食盒,悠然自庭前走過,穿過了月亮門,向後院走去。雲在天看她身形臉容,覺得實在是熟悉,又是納悶又是疑惑,忍不住悄悄地追了上去。
那丫頭走得也不快,雲在天跟在她身後,試探著叫了一聲田恬。
她也沒有回頭,雲在天又喚:「田恬。」
女孩子聽到身後有人聲,這才回過頭來上下看了他幾眼:「雲少爺,你不在酒席上春風得意,到下人住的地方做什麼?」
雲在天皺了眉頭盯著她的臉:「我……那個……姑娘,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田恬的人,他和你歲數不相上下,相貌也極相似,只不過,是個男孩子。」
那丫頭駭笑:「雲少爺是喝昏頭了吧,您是什麼身份,您認得的人我怎麼會認得。」
雲在天聽她這話裡酸味實足,更加困惑:「你和他,真的很像……」
那丫頭更加莫名奇妙:「這真是怪事,男人和女人怎麼像?」
轉過身來正想走,雲在天有些急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聽我說——」
「你幹什麼?」女孩子扭過臉來,用一種近乎恐怖的眼神看著他。
「你不要誤會,我沒別的什麼意思,我只是……只是覺得,你們兩個這麼像,一定會有什麼聯繫,如果你認得他,那請你轉告他一聲,那天我,我不是故意要把他丟下的。」
那丫頭看了他許久,忽然笑了,酒窩也變得很深很深:「我知道你沒什麼惡意,你只不過是……」
她欲言又止,雲在天忍不住追問:「什麼?」
「太色了而已!「她忽然向外面大喊一聲:「來人啊,救命啊……快來人救救我啊!」
雲在天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她一面呼救,一面不慌不忙地扯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裡面鮮紅色的小衣。
雲在天呆呆地說不出話,一群家丁已經撲了過來,二話不出把雲在天按住了就要打。
那女孩子不知什麼時候已流了滿臉的眼淚,一看這架勢,忙喊:「別打了,他……他是姑爺……」
眾家丁一驚,把雲在天放出來一看,果然正是王爺面前那位新貴,一時間面面相覷,也摸不清是怎麼回事。
這時已驚動了雲映月、雲之南和王府中的人,見雲在天一身狼狽相,那丫頭又哭得梨花帶雨,心下裡頓時就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