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的冬天,冷進心脾,來來往往的人不是穿著大衣就是裡著圍巾,熙來攘往地穿梭在夜裡閃爍的霓虹燈下。
台北市鬧區的某條道路旁,商家的騎樓下,一群上班族模樣的男人簇擁著一個長相美艷、身材高挑的女子。
唯一的女子身邊伴著的,是一個高大俊俏的年輕男子,他們穿著同色系的長大衣,兩人有說有笑,在人群中十分顯眼。
一男一女後頭跟著一群約莫十來個男人,正在竊竊私語地討論著。
「喂,你們不覺得怪嗎?璀璨什麼時候跟總監這麼好了?」柯襄钂摸著下巴,問身邊的同伴。
今晚本來是一組每兩個月一次的聚會,參與的當然只有一組的成員;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璀璨居然帶著柏征優一起來,讓他們措手不及、呆在當場。
本來柏征優出現已經夠教他們傻眼了,更扯的是,平時看來傲慢不好親近的柏征優,居然也和璀璨與他們一塊兒把酒言歡,好相處得不得了!
他們是知道璀璨最近跟總監走得很近,據璀璨的說法是,她和總監言歸於好了。
可是這個「言歸於好」,也未免太「好」了吧?不只是相處時一點火藥味也沒有,默契還好得教人嫉妒!
若不是知道璀璨已經有男朋友了,他們絕對會懷疑總監和璀璨之間有什麼曖昧關係!
一組的人不知道的是,自從顧璀璨和柏征優誤會冰釋後,兩人不只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在下班後亦常常相約一起吃飯、逛街、研究企劃內容……等等。若是一組的人知道這些內情,八成連下巴都會掉下來。
麥亞棠臭著臉,不爽地哼道:「還不就是那晚,總監陪著璀璨把『雅典娜』的企劃趕出來,之後他們就這麼好了,那晚肯定有問題。」
早知如此,他應該不管璀璨說什麼都要留下來陪她,若真是那樣,那麼現在走在璀璨身邊的就是他,而不是柏征優了。為此,麥亞棠懊悔不已。
「原來是這樣。」柯襄钂笑睨他一眼,調侃道。「有人吃味嘍!」
「死口香糖,不要亂說好不好?」心情已經夠差了,還鬧他!
「我有沒有亂說話,你自己心裡明白。」柯襄钂撇撇唇,沒好氣地說。
麥亞棠悶悶地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一男一女,黯然低垂下頭。
「柏征優,怎麼樣?我們一組的感情很好吧?」顧璀璨孩子氣地炫耀道。
「是很好。」
從小到大,他身邊幾乎沒有朋友,不管同性異性都是。也許是性格上亦屬孤僻吧,他也不曾特別想去結交朋友。今天和一組的成員一起吃飯喝酒、相談甚歡,感覺棒極了!
顧璀璨瞥了他一眼,試探性地問:「你會不會很羨慕?!」
他沒有否認,淡淡地頷首,假裝不在意地將臉別開。
她忍住笑,以手肘頂頂他結實的小腹。「噯,你不要害羞好不好?想要交朋友,這是很正常的事啊!」
柏征優不置可否地挑挑俊眉,一雙黑瞳漫不經心地張望熱鬧的街道。
他故作不經意地說:「你這麼喜歡交朋友,哪天來我家吧,我想我那兩個姊姊和兩個像魔女一樣的小甥女,應該能和你成為好朋友。」
「喔?怎ど說?」顧璀璨因他的邀約而笑瞇了眼。
怎ど說?坦白說,越和她相處,他越是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所以他想讓她更加瞭解他的生活及家庭狀況,沒有理由地想讓她入侵他的生活領域。這些話……他怎敢坦白說出來?
「她們會喜歡你的個性吧!」柏征優只好這ど說,俊臉微紅。
「真沒誠意的回答。不過,你的話挑起我的好奇,哪天跟你回家,你再介紹她們給我認識好了。」
柏征優欣喜於她的應允。忽然間,他雙眼一瞇,緊盯住街道的某一角。
那不是顧璀璨的死對頭——周筱卉嗎?她和一個男人站在街角,模樣還挺親密的。
周筱卉似乎也發現了他們,柏征優清楚地看見,當周筱卉見到顧璀璨時,低聲和男人不知說了些什ど,只見兩人的臉色轉為驚慌,下一秒馬上分開。
緊接著,周筱卉便在人群中失去蹤影。
柏征優皺眉,不瞭解周筱卉究竟在躲什麼?
顧璀璨沒發現他的異樣,猶自忙碌地東張西望,對兩旁的地攤所販售的物品很感興趣的模樣。
而讓柏征優意外的是,剛剛和周筱卉走在一塊兒的男人竟然朝他們走來,斯文的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
柏征優疑惑地微蹙起眉,低頭看向顧璀璨,問道:「那個人你認識嗎?」長指指向該名男人。
顧璀璨正逛地攤逛得不亦樂乎,聽他一問,隨即抬頭,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這一看,她楞住了!
「小、小曲?!」顧璀璨驚訝地叫出聲。
曲良奇臉上是特大號的笑容。「璀璨,你怎麼在這兒?」
這個男人見到璀璨,臉上的表情由方纔的驚慌心虛,到現在的欣喜……一連串的反應全看在柏征優深沉的眸子裡。
「你什麼時候回台灣的?」顧璀璨蹙眉問。
「好幾天了。我回台灣前一個禮拜就在你的語音信箱留言給你了,回來的第一天也撥過電話給你,可是你沒接。」曲良奇說得有些委屈。
耳邊聽著小曲的抱怨,顧璀璨不禁心虛起來。
自從她和柏征優言和以來,她幾乎把小曲的存在也忘得精光了,真過分,小曲還是她的男朋友哪!
「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忙,前不久才剛交出一個很重要的case……噯,跟你講你也不瞭解,總之,不好意思就對了。」
小曲是個工程師,對廣告圈也不是很瞭解,所以她一向不和他多說工作的事;不像和柏征優在一起,什麼都能說。顧璀璨下意識地比較起拍征優和曲良奇。
柏征優微瞇著眼打量他們。
難不成……這男人就是她男朋友?他們對話的方式,實在讓人感覺不出他們是一對情侶,反倒還比較像是久未見面的好友在街頭巧遇時的寒暄。
若說這男人是顧璀璨的男友,他剛剛怎會和周筱卉走在一起呢?而周筱卉會將顧璀璨視為眼中釘的原因,和這個男人又有沒有關係呢?真是耐人尋味呀!若他告訴顧璀璨,剛剛和她男友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正是她的頭號敵人周筱卉,她會有什ど反應?
曲良奇看看柏征優和柯襄銳他們,禮貌地點頭,問:「今天是你們的聚會?這位是?」
不知怎地,他就是感覺站在璀璨旁邊的男人很具危險性,這種男人,是一般女人都很難抗拒的類型。他和璀璨是什麼關係呢?
顧璀璨吞了吞口水,介紹道:「他是我的上司,柏征優。」接著又對柏征優道:「他是曲良奇。」
她為眼前的狀況感到無所適從,遂低下頭,所以沒看見曲良奇狐疑的眼光,以及柏征優挑高的眉。
為什麼璀璨沒有介紹出他的身份呢?曲良奇滿腹疑問,卻不敢問出口。這個問號,同時也出現在柏征優的心中。
「你好。」兩個男人禮貌性地握手。
「璀璨,一起走好不好?我們很久沒見面了。」曲良奇乞求地看著她。
顧璀璨抬眼,迅速地瞥了柏征優一眼,他面無表情,眼神也沒看向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不知打哪兒來的一股火氣湧上心頭,顧璀璨很快地答應了。
「好。」跟所有人道別後,顧璀璨就跟著曲良奇走了。
柏征優抿著唇,強忍住想抓回顧璀璨的衝動,和身體中滿溢的苦澀酸味,目送他們的背影離開。
除了眼睜睜看她走,他還能怎麼做呢?
他對她有好感沒錯,可是她已經有男朋友了。縱使她和她男朋友在一起時,根本不像是一對戀人,但她畢竟仍是名花有主啊!
想到這裡,柏征優漂亮的黑瞳轉為陰鬱。
以往,他身邊的女伴來來去去,他不曾特別想要擁有誰,只因心底沒有對任何一個人產生過情感,而現在……他卻想要她。而她呢?她又是怎麼想的呢?單單把他當成朋友、上司嗎?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他的確只能是她的朋友、她的上司。可如果他能夠證實曲良奇和周筱卉的確有曖昧,那麼……他和她之間的關係,應該會有所不同吧?
望著剛剛顧璀璨離去的方向,柏征優微微勾起薄唇嘴角,闐黑的瞳眸閃爍。
假設她對他也有一絲絲不一樣的感覺,如此一來,他絕不會輕易放開她的。
***
「幾亞廣告公司」的員工餐廳。
顧璀璨和方綺瑤兩人在吵雜的環境中有說有笑,取了餐盤,拿了餐點後,開始尋找座位。
「瑤瑤,我們不過晚來幾分鐘,都沒位子了耶!」餐廳裡簡直人滿為患,一位難求。顧璀璨抱怨道:「唉,都怪霍克騫,有事沒事把員工午餐弄得這麼豐富幹麼?你看,根本沒有人願意吃外食,全都擠到這兒來。」
「乖,用美人計,總會有人願意讓位的。」方綺瑤打趣地說。
「少來了。那些人,」顧璀璨指著一堆埋頭苦「吃」的人,諷刺道。「吃得這麼認真、這麼愉快,只顧肚子,早不知把美人丟到哪兒去了,怎麼可能讓位?」
「好吧!那只能再找找看,如果還是沒位置,只得包便當回辦公室吃嘍!」方綺瑤一邊說,一雙眼邊尋找著空位。
「啊!有了!」方綺瑤忽然低叫。她一手扯住顧璀璨,把璀璨往整間餐廳僅存的座位帶去。
「哈哈!真幸運!」顧璀璨笑著說。
待她站定在那唯一的空位前時,才發現那張四人座的位置已經坐了一個人,正納悶著怎麼沒人過來擠時,赫然發現原因出在獨坐的這個男人身上。
柏、征、優?
「耶?你今天怎麼沒在辦公室吃?」顧璀璨露出笑臉,不等他開口便自動自發地坐下,坐定後,也把呆站的方綺瑤一把拉坐下來。
柏征優朝方綺瑤頷首打招呼後,對顧璀璨淡淡一笑。「我跟小柯他們一起來的,他們吃完先走了。」
「噗——」顧璀璨很不淑女地噴笑出聲,習慣性的損他。「你何時跟口香糖這麼熟啦,退叫他小柯?」
「他們人很好。再說,你可以叫他口香糖,我為什麼不能叫他小柯?」柏征優反唇相稽,望著她的黑瞳中帶著寵溺。
方綺瑤在一旁笑看他們鬥嘴,看看顧璀璨、再看看柏征優,大眼中閃過了悟。
她有聽璀璨說她最近和柏征優很處得來,今天一見,果然很合得來。嗯,她等會兒回辦公室得跟霍克騫商量一下,是否該揭穿曲良奇和周筱卉的曖昧情事了。本來早該在「雅典娜」的企劃結束後便要告訴璀璨的,只是她和霍克騫一直不敢提,就是怕璀璨會傷心。
不過照眼前的情形看來,璀璨應該不會傷心,只會生氣吧?生氣曲良奇背叛了她,而交往的對象竟然是周筱卉。
「哼,懶得跟你吵。」顧璀璨見他的餐盤全空了,不禁又開口問道:「你吃飽了喔?」
「嗯,來了好一會兒了。」顧璀璨帶著朋友,他怕打擾了她們,遂起身道:「你們慢用。」
璀璨和他應該是互有感覺的吧?瞧,柏征優要走時,還對璀璨溫柔一笑——外表傲慢淡漠的男人笑起來,連她這個已有心上人的女性都不禁為之傾倒;而璀璨呢?此刻咬著下唇,雙眼朦朧地望著柏征優離開的方向,雙頓浮起紅暈……
方綺瑤賊兮兮一笑。
「璀璨,你喜歡柏總監吧?」
顧璀璨被好友這句威力強大的問句給震得跳起身。
她瞪大眼,支支吾吾地說:「瑤瑤,你、你在胡說什麼啊?我喜、喜歡柏征優?哈-哈-開、什麼玩笑?」
「不是嗎?」方綺瑤裝出一臉不解。
「當然不是!」雖然否認,臉卻燒紅!
「可是……」方綺瑤皺眉。
「瑤瑤,你別忘了,我是個有男朋友的人哪!」這段話講來都心虛啊!
「話是這樣沒錯。可是,身為你的手帕交!我卻不覺得你心裡的人是曲良奇。」方綺瑤聳聳肩,兀自吃飯吃得很快樂,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一番話已經使顧璀璨一顆心亂糟糟。
一抬眼,顧璀璨仍然站著,很顯然是被她的話嚇到,目前呈現呆滯狀態。
她好心地拉著顧璀璨坐回原來的位置,一副沒事狀,招呼道:「吃啊!再不吃,飯菜要冷了。」
顧璀璨哪還有心思吃飯?她無措地頻頻低問:「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啊?!」
方綺瑤很認真地說:「璀璨,我不知道別人看不看得出來你對柏征優的感情,可是我和你認識多少年了,你現在心裡有誰,我明白得很。」她挑眉,直率地說。
「我可能太多管閒事,不過,我真的認為柏征優比曲良奇還要適合你。」
顧璀璨深受震撼!
她應該否認的,可是她卻做不到,只能*著眉,繼續聽瑤瑤分析。
其實她也懷疑自己是不是愛上柏征擾了?答案很明顯,只是她仍然在抗拒相信這個事實。畢竟她有小曲了,雖然她對小曲沒有對柏征優那種悸動。而且,若她真的對他心動了,這……會不會太快了?會不會只是一時的迷惑?她……她也不知道啊!
柏征優呢?他又是怎麼看她的?
「這麼說好了,你一定也有這種感覺吧?你和曲良奇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又曾是高中同學,能聊的話題不在少數,可是,你卻不會跟曲良奇提到你工作方面的事。可能是因為領域不同,他不是很能理解,久而久之,你就懶得提了。可是跟柏總監,工作性質一樣,性格也合得來,當然更加契合嘍!」
嘴裡雖然話不斷,可卻絲毫不影響方綺瑤吃飯的速度,邊說邊吃,沒一會兒餐盤已經空了。
「可是,小曲……」顧璀璨囁嚅地說。
「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想通了,該怎ど做,你應該知道吧?」見好友仍是一臉迷惑,方綺瑤歎口氣,說:「知道心屬何方,就必須作出決定,該了斷哪一方,明白了嗎?」顧璀璨蹙著眉心,深感困擾。
呈日盡於此。慢慢吃。」安撫似地拍拍她的肩,方綺瑤回辦公室去了。
唉……她哪還吃得下啊?剛剛瑤瑤說的一番話,全說進了她心坎,不只正中紅心,更是一針見血!
天哪!她真的愛上他了!在每天和他鬥嘴的同時,感情就已經萌芽?越是吵,感情越深厚?噢……
顧璀璨撫著疼痛的額側,開始煩惱該怎麼和小曲談談。畢竟她對柏征優動情了,總要恢復單身,才有機會吧?
機會?哇!顧璀璨,都還不知道人家對你的感覺,你就開始想著「機會」?你會不會想太多了?
唉……柏征優,你到底是怎麼看待我的呢?
想著想著,顧璀璨臉蛋燒紅,患得患失的她連飯也不吃了,恍恍惚惚地離開員工餐廳,回辦公室去了。
***
既然確定自己對柏征優的感情,顧璀璨想,她應該和小曲有個了斷了。否則,她怎能安心地和他去見他的家人呢?
夜晚,顧璀璨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煩惱得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也是睡得昏昏沉沉、半夢半醒。
第二天清晨,她睜開眼一看時間,整個人從床上彈跳起來。
噢!她一直以為媽媽會叫她,所以也沒調鬧鐘。可她只顧煩惱小曲的事,卻忘了媽媽已經去紐約陪老爸過聖誕節了。媽媽行前還殷殷叮嚀她記得調鬧鐘,她居然還忘得一乾二淨?
「媽呀!遲到了!」顧璀璨哀叫一聲,匆匆忙忙整裝出門上班。
在車上,她邊開車邊撥打手機給曲良奇,接通後,再轉至免持聽筒,以免影響乘車安全。
「喂?」電話轉接至曲良奇手上。
「小曲,呃……是我。」她、心虛地降低音量。
「璀璨?!有事嗎?怎麼有空找我?」曲良奇驚喜不已。璀璨可是很少會主動打電話給他的呢!
「嗯……小曲,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們……呃……不、不適合?」顧璀璨吞吞吐吐地問。
電話那端先是沉默,沉默到顧璀璨幾乎以為電話斷線了。她正想開口說也在麼,曲良奇卻說話了。
「璀璨,不好意思,我很忙,就先跟你說到這裡。拜拜。」曲良奇說完就掛掉電話,擺明了不給顧璀璨說話的餘地。
顧璀璨無奈地瞪著電話好一會兒,又陷入苦惱之中。
每次她跟小曲提起這件事,小曲總是避若蛇蠍地逃開,或者是扯開話題,完全不想聽她說什ど。
唉!以往她也是得過且過,不會很強烈地希望和小曲作個了斷;也許是不忍心讓小曲難過吧。所以,通常小曲不正面回答,她也就不強求。可是,現在……
唉!她一定要找個時間把話說清楚。
***
周休假日,傍晚時分,台北市郊的某條道路上,一輛銀灰色奧迪房車疾駛而過。
「喂,柏征優,你確定我第一天到你家拜訪就留下來吃晚餐沒關係嗎?」顧璀璨坐在副駕駛座上,緊張地問。
上禮拜柏征優提過要介紹他家人給她認識,現在他們正往位於台北市郊的柏家而去。
本來不是這麼緊張的,可是,在確定自己對他的情感後,要見他家人這件事,卻讓她失眠了好幾天。今天一早還特地起床打扮,為的就是要呈現出最好的一面給他的家人,博得一個好印象。不曉得他的家人怎ど樣、好不好相處?
柏征優的俊臉上一片笑意,調侃她道:「你也會害羞?」
「呿!誰害羞來著?我是怕這樣好像太厚臉皮了。」顧璀璨皺皺臉,躲避他發亮的黑瞳。
柏征優但笑不語。跟她在一起總是讓他心情很好。
可是,當他想起心中掛記了好幾天的問題,臉上的笑意即淡了幾分。
「嗯……」柏征優沉吟了一會兒,撇唇,試探性地問道:「上禮拜一組聚餐完之後,在路上遇到的那個男人,是你男朋友?」
他的問句讓車裡的氣氛逐漸低迷。
顧璀璨不自然地斂下眼,雙手無意識地交握、互絞,手心冒汗,心臟坪坪跳得飛快。
要說「是」、還是說「不是」呢?其實她想否認的。為什麼想否認呢?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可是,她沒辦法對他說謊。
「嗯。」她輕聲應道。他會怎麼反應呢?
「喔。」柏征優沉默了。
喔?就這樣?顧璀璨悶聲問:「為什麼要問這個?」
「沒。」他頓了一會兒。「你跟周筱卉的梁子是怎麼結下的?」
「我上回在你生病時就告訴過你了啊!」她哀怨地瞪他一眼,怪他沒把她說過的話記在心上。那時她說得有點含糊,也忘了提起小曲的存在。
「小姐,當時我發高燒,記得你來看我就不錯了。」柏征優冷哼。
「噯,好吧!我再說一次。」顧璀璨先拿起沙士啜了一口,才道:「我和我的男朋友、周筱卉三人是高中同學。剛進高中時,周筱卉是第一個跟我說話的,有一陣子我們還很好。」
「哦?是從什ど時候開始反目的?」柏征優不著痕跡地打探。
「什麼時候啊?認真追究起來,我想想……」顧璀璨側著腦袋,回憶了一會兒。「好像從我交了男朋友以後吧!!我從高中時代就跟小曲在一起了。」她別開眼盯向窗外,不敢看他。
柏征優的眼睛閃了閃,心下已瞭解了大半。
既是如此,他的猜測應該沒有錯。自從上回發現周筱卉和曲良奇在一起後,他每日思索的結果,再加上剛剛璀璨所說的,兩者一經聯想即真相大白。
事實是——周筱卉所愛的人是曲良奇,可是曲良奇愛的卻是璀璨,嫉妒心驅使,才會讓周筱卉緊咬著璀璨不放,處處和璀璨作對。可見周筱卉真的很愛曲良奇。
接下來該怎麼教她明白這件事,這他得深思熟慮地好好想一想。
「看。」柏征優放慢車速,指著道路旁一幢巴洛克風的建築物,介紹道:「那就是我家開的麵包店。」
顧璀璨一看,條地轉頭,驚訝地問:「你說『諾丁希爾』是你家開的麵包店?連忠孝東路、南京東路、敦化南路上都有的『諾丁希爾』也是你家開的?!」
「你這麼驚訝幹麼?全台北市叫『諾丁希爾』的麵包店,全是直營店,不是加盟,的確都是我家開的。」她瞪大眼的模樣,教柏征優忍不住朗聲而笑。
「你笑什麼?」顧璀璨紅著臉斥道。而後她正色問:「『諾丁希爾』的體系也滿大的,說起來你是小開耶,為什麼不繼承麵包店,反而學廣告?」
「誰規定家裡是麵包店,我就非得繼承不可?『諾丁希爾』有我大姊和大姊夫在就夠了。」
距「諾丁希爾」麵包店沒幾分鐘車程,柏家到了。
「到了,下車吧!」柏征優說完隨即開門下車。
顧璀璨在閒談間好不容易放鬆的心情又開始緊繃。她畏畏縮絕地跟在柏征優修長高大的身軀後頭,極力克制住抓他衣擺的衝動,抖著手腳進入柏家。
***
此時的柏家一片熱鬧。
廚房裡傳來抽油煙機和熱油僻啪響的聲音,而偌大的客廳裡,電視機前坐著兩女一男。年齡相仿的他們看來約莫十三、四歲,唯一的男孩和一名長相頗神似他的女孩正在玩電動,廝殺得滿臉猙獰、不亦樂乎!另一名女孩手裡拿著一本攻略本,很努力地鑽研,等著換她play。
而沙發上坐著的老爺爺,滿頭白髮,戴著老花眼鏡,吃力地閱讀手裡的報紙,現在似乎打起瞌睡來了……
樓梯上碰巧走下一名短髮、大眼睛的少婦,見到剛進門的柏征優和顧璀璨,先是朝柏征優不屑地「哼」了一聲,接著別開頭,衝著顧璀璨燦爛一笑,筆直朝她走來。
「嗨,你好,我是柏真臻,這個小子的大姊。你是他第一個帶回家的女孩子喔!」柏真臻握緊顧璀璨的手,自我介紹。
顧璀璨一臉驚喜,也介紹道:「你好,我叫顧璀璨,是柏征優的屬下。」
這時,柏家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剛剛還在打瞌睡的老爺爺柏廉、本來在廚房裡準備晚餐的柏家二姊柏真希、電視機前手裡還握著遙控器或攻略本的兩女一男——皆目不轉睛地盯著顧璀璨瞧,把她瞧得臉通紅。
從廚房裡走出來的美麗少婦有一雙慧黠的眼睛,笑意盈盈地說:「我是他二姊,柏真希。」
「你就是阿優的女朋友?」柏廉走過來,笑瞇瞇地問。
「什麼?!」女孩扔下手裡的遙控器,莽莽撞撞地奔來,瞪大眼,上上下下打量著顧璀璨。女孩有此一驕氣的臉蛋和柏真臻極為神似。
「你是舅舅的女朋友?」另一名拿著攻略本的女孩慢條斯理地走來,微笑地問。顧璀璨猜想,這個女孩應該就是柏真希的女兒吧!
男孩只是用一雙深邃的眼睛遠遠地、靜靜地望著顧璀璨,俊美的小臉上掛著柔和笑意。
柏家人的反應讓顧璀璨手足無措,只得用一雙無助的丹鳳眼,求救地望向柏征優。另一方面,因為柏家人的熱情與友善,讓她忐忑不安的心情逐漸穩定下來。
柏征優按住她纖細的肩膀,要她安心。接著,開口為她一一介紹。「我爺爺、大姊、二姊;」長指指向驕蠻少女,道:「這個是單婗,大姊的女兒,」長指轉向電視機前打電動的男孩。「那個是單澤,大姊的兒子;剩下的這個,耿柔,二姊的女兒。兩個姊夫待會兒才會回來。」
「你們好。」肩上穩定的力量,讓顧璀璨輕鬆不少。她羨慕地說:「好熱鬧的家庭。」
「你是小舅的女朋友?」單婗雙手插腰,霸氣地問。
「呃……」顧璀璨愉瞄了柏征優一眼,發覺他俊眉微蹙。
「不要鬧人家。」柏征優警告道。他沒看見顧璀璨因他的拒絕回答而俏臉黯淡。
「小器!問一下會怎樣?」單婗凶巴巴地瞪了她舅舅一眼,氣鼓鼓地回到電視前,繼續打電動。
「單婗你給我小心點,沒大沒小!」柏真臻凶過女兒後,揮揮手,對顧璀璨歉然地笑著說:「不好意思,我女兒就是這樣。」被罵的單婗高高嘟著嘴巴,讓顧璀璨有些尷尬。
「小舅,眼光不錯。璀璨姊姊,歡迎你來玩。」亮麗嬌俏的耿柔,遺傳自她母親的狡黠眼瞳轉了轉,低聲在柏征優耳邊道:「你剛剛不正面回答這位姊姊是不是你的女朋友,讓她很失望喔!!」說完拍拍屁股回電視機前,繼續研究攻略本去了。
柏征優撇撇唇,不受控制地望向顧璀璨赧紅的臉頰,胸口被情感充盈得鼓脹。
柏廉笑著睨向柏征優。「阿優,好好招待人家,知道嗎?」
該死!為什麼爺爺和大姊、二姊,甚至是耿柔,全拿一雙曖昧兮兮的眼看他?柏征優的俊臉上浮起淺淺紅潮。
此時大門恰好開啟,單衍和耿聿洋相偕走進門。兩個男人差不多高,一個俊美修長,一個嚴酷高大;雖然都有點年紀,可仍然不難看出年輕時的風采。
「我大姊夫、二姊夫。」柏征優不厭其煩地繼續為她介紹。
所有柏家成員都介紹完畢了,顧璀璨的心情也輕鬆不少,很快地便和柏家人熱絡地聊開來。為此,柏征優滿意地笑了。
「好,可以開飯了。」
柏真希一聲令下,所有人皆往飯廳移動,享受晚餐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