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後,林金蓮是有私下跟她說了,表明誓死維護兩家的親事,但她老覺得金蓮似乎有些什麼事情瞞著她。
這女兒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嘛,暖暖現在在台北可是住在鳳小子那邊,萬一教他給欺負了去又不負責,那她這個做媽媽的說什麼也難辭其咎,畢竟當初她也是舉雙手贊成的罪魁之一。
"暖暖呀,你去台北也快半年了吧?"她一邊撿著手邊的菜葉,一邊打量著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官曖暖。
"嗯。"官暖暖應了聲,注意力還是放在電視螢幕上。
"媽在跟你講話,你專心一點行不行?"何玉蘭索性把菜葉端到她身邊的沙發坐定,拿起遙控器二話不說地關掉電視。
"媽,我幫你撿菜葉。"雖然她不會煮飯,可是撿菜葉這種小事還難不倒她。
"我說那隔壁的風小子,他對你好不好啊?"何玉蘭看起來是很認真地在挑菜,實際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官暖暖身上。
"媽,你到底想說什麼?"以她對母親的瞭解,她絕對不只是問問這麼簡單。
"我是說,鳳小子要是到現在還不明白你的心意,不如你就回來吧,媽會替你找個好人家。"她也不囉嗦,乾脆把話挑開來講。
"媽,人家才二十歲耶!"她翻了翻白眼,就知道母親在打什麼爛主意!
"我二十歲的時候,你都滿週歲了。"鄉下人早婚,她還不是年紀輕輕地就生了孩子。
"時代不同了嘛!"不是她不想嫁,而是她想嫁的人不愛她。
何玉蘭突然抽掉她手中的菜葉,認真地拉起她的手。"暖暖,等過了年你就二十一歲了,媽也知道你喜歡隔壁的鳳小子,可是你愛他愛了將近二十個年頭,加上你這幾個月都跟他相處在一起,要是他再不明白你的心意,不如你……就放棄了吧!"
"媽?"官暖暖無法正視母親關愛的眼光,即使她明白母親說的都是實在活。
"男人都薄倖,我想他不是不明白,而是故意裝作不懂。"何玉蘭歎了口氣,她知道這些話女兒聽了一定會難受,可是她身為一個母親,又同為女人,再怎麼樣也不能讓女兒吃虧、吃苦。
官曖噯僵了下,低下頭沒有說話。為什麼大家都這麼認為?楊譽翩才這麼說過,現在母親又拿出來講,就算她有千百個為飄哥哥反駁的理由,她也無法說出口,因為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我知道鳳小子條件好,媽也喜歡他來當我們家女婿,可是女人家的青春畢竟有限;你已經浪費了二十年的時間在他身上,結果你們之間的關係還是在原地踏步,難道你還想再賠上個二十年,真要等到你人老珠黃的時候再來反悔?
"暖暖,你說媽自私也好、貶低自己女兒也罷,我總是個做媽的呀!我自認為女兒是我自己生、自己養的,我當然要以她的幸福為第一優先考量,媽這麼說,相信你會懂的,對不對?"她盯著暖暖的發線,為了女兒的幸福著想,話難免會說重了些,但該說的該做的,她也只能這麼苦口婆心地勸。
官暖暖閉上眼,她沉重地點著頭,淚,卻止不住地滑落——
是啊,如果她再這麼苦苦地追求下去,心痛的將不再只有她自己,她太自私,為了追求自己的愛情,卻完全忽略了父母的感受;雖然爸對她北上的事一句話都沒說,但她相信爸爸的心裡一定跟媽一樣為她煩心,她實在太不孝了。
"其實村子裡很多人都向我提過,像楊仔、賴飛、九嬸婆,他們個個都希望你能嫁到他們家去。
"媽不是逼你,只是要你好好想一想,感情這種東西本來就不能強求的,與其求得一段不屬於你的幸福,不如找個樸實肯上進的對象,婚後再來培養感情不也是頂好的嗎?"像她跟她阿爸,不也憑媒妁之言結縭了二十幾年?她覺得這也是一種單純的幸福啊!
滴滴眼淚滴滴酸,她明白母親的用心良苦。
"媽,再給我一段時間。"她吸吸鼻子,用力眨去眼中的水分,她抬起頭,擠出一抹粲笑。"最遲兩個月,要是……要是情況沒變,我就回來。"
能給的她都給了,包括她的人、她的心,她再也沒有多餘的東西可以付出了——除了時間。
剩下的兩個月她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果仍然無功而返,到時候……嫁給任何人都無所謂了……
何玉蘭心疼地抹去她頰邊的淚痕,她明白林金蓮跟自己的心意是一樣的,一定也喜歡暖暖當他們家的媳婦;但畢竟老婆是她兒子要娶的,要是鳳小子堅持心意,她相信林金蓮也沒辦法勉強他。
天下父母心,有多少孩子會瞭解父母真正的心意呢?
令令令
"媽,我難得回來一趟,你就不能讓我清靜清靜嗎?"鳳飄鳴家的情況比官暖暖家好不了多少,打從他起床開始,母親的叨念就從沒停過,念得他耳膜都快長繭了!
"你這孩子怎麼就那副死脾氣,媽跟你說了那麼多,你就是一句都沒聽進去是不是?"林金蓮插著腰,一根手指指著他不放,姿勢像個茶壺似的。"你要是對人家沒意思,就別碰人家一根手指頭,不要吃干抹淨了才來否認,你媽我可不是這麼教你的!"
這事她可沒膽跟玉蘭說,除非真把暖曖給娶進門,否則她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
鳳飄鳴霍地臉色一沉。"胖妹跟你說了什麼?"
"我自己的兒子還要她來跟我說嗎?你那德行我早就摸透了。"林金蓮沒好氣地放下手,這姿勢擺久了還真累人呢!"人家暖暖不是沒人要,我每天看那些老傢伙到她家跟她媽說媒,你不急可急死我了咧!"
"說媒?"他瞇起眼睨著林金蓮,不是很相信她的話,因為她總有本事把死的東西說得活靈活現,彷彿她真親眼瞧見死人由棺材裡爬出來變成殭屍似的。"就憑她?不怕好好的一個家被她給吃垮了?"一顆心莫名變得沉鬱,他忍不住尖酸地詆毀那個小女人。
"人家還怕她不來吃呢!"林金蓮坐下來,閒閒地蹺起二郎腿。"吶!別說你媽我沒提醒你啊,你昨天晚上也看到啦,那個楊仔不是一直打著暖暖的主意嗎?還不只他咧!你都不知道人家暖暖有多搶手,你動作再不快點,早晚被人給搶走!"
這孩子就是死腦筋,她要是不給他點醒點醒,她的好媳婦改明兒個當真就變成別人家的了。
"搶什麼搶?要就拿去啊,我又沒有霸著她不放!"這句話聽起來明明就是賭氣的成分多一些。
開什麼玩笑,誰霸著誰還不曉得呢!他有必要跟人家搶嗎?如果不是她那晚哭哭啼啼的,他跟她之間說什麼都不可能變成今天這個曖昧不清的局面——
"你你你……好,要ㄍ一ㄣ你就儘管ㄍ一ㄣ上好了,你官媽媽也是疼女兒的,要惹得她不高興了,到時候你哭著求、跪著求,人家也不見得願意把女兒嫁給你!"林金蓮氣得說話都結巴了。
看來這死孩子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還好她昨晚叫楊仔他孫子"洋芋片"去給暖暖出主意,他們是小學同學嘛,自然比較好溝通,她就不信這次逼不出兒子的心意!
"她愛嫁給誰就去嫁給誰,干我屁事!?"鳳飄鳴徹底被激怒了,他憤怒地甩開手上的報紙,站起身來往房間走去。"你去告訴她,最好她今天就給我嫁出去,大爺我心情好,鐵定包個厚厚的禮金當作賀禮,省得她把人家給吃垮!"最後幾句話幾乎可以用咆哮來形容了。
林金蓮睨著他的身影進了房,她滿意地勾起唇微笑。
喲!還說什麼隨暖暖嫁人去?依她看,這兒子分明就是嘴硬,瞧,他不是氣得快"花轟"了嗎?嘻!
哎——世界真美好啊,美得令她都想唱歌了呢!她得記得跟"洋芋片"隨時保持聯絡,這會兒不下猛藥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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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北以後,兩人之間的氛圍只能以"戰戰兢兢"四個字來形容。
雖然兩個人每天還是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活動,可是誰都沒敢把母親對自己說的話攤開來跟對方說,講得難聽點就是"各懷鬼胎",彷彿一旦說了開來,眼前假面的和諧景象便會在一夕之間崩解。
這晚兩人在客廳裡看光碟,看沒十分鐘,電話便響了起來,鳳飄鳴想都沒想便一手接起電話。
"鳳飄鳴。"直覺是自己的電話,他報出名字。
"請問官曖暖在嗎?"一個爽朗的男聲由話筒裡傳出,沒有絲毫猶豫。
鳳飄鳴頓了頓。"哪位?"電話線接錯了嗎?他微蹙起眉看向官暖暖,而原本在看電視的官暖曖,也因他莫名其妙投射過來的視線而轉頭看向他。
"暖暖,我找官暖暖。"男子不厭其煩地又重複一次。
"你的。"鳳飄鳴沒有再多話,把話筒丟到官暖噯的腿上。
官暖暖看了他一眼,才小心地拿起話筒答腔。"我是官曖暖。"
"是我啦,楊譽翩。"楊譽翩在電話的另一頭喳呼著,聽起來心情很不錯。
"是你?你怎麼知道這裡的電話?"還好死不死地被飄哥哥接到,真倒霉!
"當然是有內線消息嘛!"楊譽翩故意吊她胃口。"喂,你飄哥哥接的?他不高興啦?"語落,伴隨著一聲笑。
"神經!"官暖暖壓根兒沒打算回答他的問話,但仍忍不住笑罵了聲。
"歎,這你就不懂了,早說過你不瞭解男人的嘛!"楊譽翩說著說著興致都來了。"他呢,要是生氣了,就表示他心裡還滿在意你的;反之,他要是一臉無所謂的話,你恐怕就慘了。"最後還故意歎了口氣。
"怎麼說?"她隱約明白楊譽翩的意思,但她還是開口問了。
"這麼說吧,要是他一點都不在意別的男人打電話給你,那麼我以小學同學的立場勸告你,你還是另外找個人嫁了吧!"天地良心,他可不是故意離間人家小倆口的感情,更不是故意破壞鳳姨的心願,只因他實在是不想看同學在情海裡沉淪啊!
"這樣啊……"她偷覷了鳳飄鳴一眼,發現他瞬也不瞬地盯著電視,完全沒注意到她在跟誰講電話,心情霎時快速地往下滑。"我懂。"
她長大了,總要試著接受某些無法接受的事實,因為她不再是無憂無慮的青春少女,經過這些時日的磨練,她明白以前自己故意裝作不懂的事,也到了應該正視的時候……
"歎,心情不要轉變得那麼快嘛!"楊譽翩雖然是個大男孩,但並不表示他不細心,他敏感地發覺官暖曖情緒的轉變。"要不要出來玩?"
"出去玩?現在?"她抬頭看向掛鐘,沒看到鳳飄鳴拿著遙控器的手震了下。"別鬧了,現在都九點多了。"
"說你是土包子,你還真是個鄉巴佬。"楊譽翩大剌刺地取笑她,企圖讓她的心情振奮些。"台北的夜生活才精采咧!別說你不敢來,難不成你還怕你的飄哥哥不高興嗎?"就是要他不高興,那才有得玩嘛!
"你……我才不怕呢!"不願像個透明人般被看得一清二楚,她逞強地回嘴,小心翼翼地又偷覷了鳳飄鳴一眼。
鳳飄鳴看著電視動也沒動,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談話內容,官暖暖的心瞬間DOWN到谷底。
"不怕就來啊!"楊譽翩極力鼓吹著。"你來嘛,我介紹我女朋友給你認識,我就在附近,五分鐘後去接你好不好?"
"五分鐘?我……"她咬了咬唇,將話筒推開了些。"飄哥哥,我可以……跟朋友出去玩嗎?"她把視線轉向鳳飄鳴問道。
"去啊,記得叫他送你回來。"鳳飄鳴維持原有姿勢,平聲地答允。
"喔……"官暖暖顫抖地將話筒重新貼回耳翼,她力持平穩地說:"小楊,我馬上下樓。"她掛上電話,跑回房間火速地換了件衣服,拎起鑰匙便頭也不回地往門外沖,連多看一眼鳳飄鳴的勇氣都沒有。
其實聽了楊譽翩的話,她知道自己多少有賭氣的成分在裡面,她想賭自己在飄哥哥心裡是不是還佔有那麼一小丁點的份量……
當然,她不意外地得到一個令人心碎的答案,她放棄電梯,腳步紊亂地踩著階梯,因為她不能讓自己有思考的空間,不然她會心碎而死。最後,她狼狽地哭坐在二樓的樓梯間,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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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飄鳴呆坐著,電視畫面一幕幕閃過,他卻茫然地不知它到底在演些什麼。
你都不知道人家暖暖有多搶手,你動作再不快點,早晚被人給搶走!不期然地,母親的話躍人他空茫的腦袋,他輕輕震了下,低下頭把臉龐深深地、深深地埋進放在大腿上的手掌裡她的男朋友叫什麼?小洋?叫得還真親熱!
不只在村子裡,現在連在台北都有人開始行動了;這對他而言不啻是個天大的好消息,終於有人願意大發慈悲,把從小黏他黏到大的麥芽糖從他身上拔走,他就要如願地解脫了,這時候是不是要開瓶酒來慶祝呢?心動不如馬上行動!他抓起外套,搭電梯衝到地下室,開著車直奔酒吧,卻不意在酒吧裡遇見三個死黨——邵慕風、雷颯和谷胤揚,三人的臉色擺明了沒好事發生。
只有他一個人痛快,但眼睜睜地看著另外三人煩心好像是件不道德的事吧!?
為了不破壞三位俊男兀自煩憂的美感,他聰明地選擇獨樂樂,獨自品嚐即將甩脫大麻煩的快感,只是……
為什麼美酒下了肚,卻全化作一股股濃烈的酸水,酸得他五臟翻騰、抑鬱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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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暖暖在她原本的房間窩了一夜,天才剛亮,鳳飄鳴便猛力敲著她的房門,驚擾了她的呆滯,她抹掉明顯的淚痕,卻抹不去腫脹的眼皮,她吸吸鼻子,過了好半晌才打開門。
"你……"鳳飄鳴的拳頭還停在半空中,看到她兩眼紅腫,他的心莫名地抽搐了下。"回來就好。"他冷冷地說了句,轉身走進客廳。
昨晚他喝酒喝到兩點多才進門,發現她不在他房裡。他瞪著天花板一夜無眠,直到天亮才想起還有這間客房;料準她沒有玩通宵不回來的本事,他衝動地跑來敲門,果然她就在裡頭窩了一夜。
"飄……"一開口,發現自己聲音粗啞難辨,她趕忙清了清喉嚨。"飄哥哥,你今天怎麼起那麼早?"他不都睡到上班快來不及了才起床嗎?
"幹麼?礙到你的眼啦?"他不想對她凶的,可語意不善的言辭就這麼管不住地脫口而出。
官暖暖一陣暈眩,她虛軟地扶著門框,斂下紅腫的眼瞼,掩去受傷的神情。"怎麼會……應該是我礙到你的眼才是——"
"你在胡說什麼?"他皺起好看的濃眉,強迫自己別把眼睛看向她。
"我知道飄哥哥在生我的氣。"從小到大,她不曾見過他以這般冷淡的語氣對她說話,也不曾對她說出如此傷人的字眼,如果這不是生氣,她不知道會是什麼理由。
"哈,我心情好得很,哪有空跟你生氣?"他兀白乾笑兩聲,抖開報紙隔開兩人之間的空間,像在對報紙說話似的。
"真的?你的心情真的很好嗎?"為什麼她感受不到?
"當然。"他佯裝認真地看報,甚至沒發覺手上的報紙上下反置,他可有可無地跟她對答。
"你難道不氣我……昨晚跟朋友跑出去玩?"她希望他是生氣的。她從不曾體驗這樣矛盾的心情,從小她就怕飄哥哥生氣、不理她,唯有這次,她希望他生氣,至少表示他還在乎她…
鳳飄鳴在報紙後面無聲地深吸口氣。"我不是讓你去嗎?既然經過我同意,我又何需生氣?"他應該理更直、氣更壯,可聽起來卻該死的口是心非。
官暖暖揪緊領口,受傷的心龜裂出密密麻麻的裂縫。"飄哥哥,昨晚……我出去以後,你也出門了嗎?"她在樓梯間哭了好久,回到家時竟發現屋子裡整個空空蕩蕩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出門必須向你報備了?"她還沒弄清楚這是誰的地盤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為什麼要這樣曲解她的好意?
"那你是什麼意思?"他不耐地拉高聲音。
"飄哥哥,我只是關心……"難道連這一點小小的關心他都不准?
"我叫你這麼做了嗎?"他煩躁地打斷她的話,隨即發現自己的失態,他轉用輕鬆的口氣說:"其實讓你知道也沒什麼不可以。"
官暖暖泛紅的眼重新點起企盼的火簇,她咬著唇等待他的下文。
"昨晚我的確出門了,也確實玩得很愉快。"他佯裝愉悅地"交代"自己的去處。"先是蘿莎、然後是海琳、娜娜……她們不愧是最懂我的女人,個個侍候得我舒舒服服、通體舒暢——"他故意說了一大串女人的名字;故意把情境形容得暖昧。
官曖暖閉上眼,她快速地撇開頭,不讓他看到自己一絲一毫懦弱的模樣,雙手卻不得不更用力地抓住門框,就怕虛軟的雙腿再也撐不住她全身的重量。
夠了!真的夠了!她沒辦法再承受更多的心痛,她明白自己真的走到不得不死心的地步了鳳飄鳴僵硬地撐著報紙,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或許等她說句調侃什麼的話,然後,他們之間就會又回到昨天以前那般和樂的生活,他依舊是她的飄哥哥,而她,理所當然地是他的胖妹——
"飄哥哥。"
不知等了多久,終於聽到她熟悉的呼喊,他的喉結滾動了下,把亂七八糟的思緒重新拉回軀體,等著她繼續說下去,但他料想不到他等了半天,等到的竟這種言辭——
"一個月,請飄哥哥再容忍我一個月,一個月後我就會回村子去。"她的聲音輕飄飄的,沒有重量地飄浮在空氣中。
空氣變得凝窒,突然間報紙霍地被甩開,不再阻隔兩人之間的距離。
"你說什麼?"他瞇起眼,眸底閃動的光芒是驚愕、是不敢置信,還有……連他自己都理不清的複雜情緒。
"我說再一個月,我就要回村子裡去,不再留在台北了。"她始終低著頭,讓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然後呢?"他的嗓音裡有幾不可辨的悸顫,但各懷心事的兩人都沒發現。
"然後?"她輕問,又輕輕地回答。"也許相親,也許找個人嫁了……"她凝住聲,再也無法往下發音。
"就是不回台北了?"他屏住呼吸,酸澀的雙瞳定在她低垂的發間。
官暖暖只能微微點下頭,算是回答他的問題。
"隨便你!"
他低咆了聲,霍地起身頭也不回地甩門離去,只留下官暖暖小小的身體貼緊門框,無力負荷心碎地緩緩向下滑去,終至蜷伏在門邊低泣……